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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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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妃孙氏,自皇祖太宗时期,便伴朕左右多年,德行、情义皆有,且怀有朕之嫡子,⺟以子贵,宜居中宮,册封孙氏为后,有何不可?”

  此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众臣自知阻止不了,遂不再反对。

  最后朱瞻基命胡善祥退居别宮长安宮修道,并赐号静慈仙师,而孙仲慧也理所当然的被册立为后。

  太后张氏对此并没有表示任何看法,兴许是早猜出儿子这么做的理由,但她仍怜惜无过被废的胡善祥,此后常找她上自己的慈宁宮相融系。

  而在这出废后戏码下,某个看似在风暴中心外,实则为台风眼的人正因此事气得发抖一-

  “皇后何过之有?你要对她如此‮忍残‬!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别管的事?”听到胡善祥名义请辞、实为被废的消息,郭爱极为震惊也自责。

  同为女人,她更为知晓胡善祥的不甘与落寞,便忍不住找上朱瞻基质问。

  “这皇后之位本是你的,既然你坐不了,就换人坐。”朱瞻基冷冷的回应,像是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皇后之位本来就有人坐了,为什么要换?为什么一定要是孙仲慧坐这位置?我不懂!”别人相信,但她可不相信什么“伴朕左右多年”的话。

  坐在椅子上,他喝了口茶,不疾不徐的说:“因为我不相信胡善祥,她害死我一个孩子,我不可能让她靠近我第二个孩子。”

  “你、你这么做,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因为她?!那她更对不起胡善祥了。

  她是现代人,本就没有古代三妻四妾的观念,虽然她清楚瞻基不管是跟胡善祥还是孙仲慧,皆是有名无实,但心中仍有疙瘩,反过来思考,就因为她是现代人,所以也没办法把自己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还会想若自己是胡善祥或孙仲慧肯定更为不甘。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输给她这个小三…

  “我朝重视嫡亲,孩子的⺟亲必须是皇后,将来你若生下男孩,我立刻立为太子,生下的若是女娃,也会是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所以我必须让孙仲慧当皇后。”

  他情愿让世人责备他无情,也想护全他跟她的孩子。

  “就因为这样、就因为为这样…真是冤枉了胡善祥。”

  “本来,我可以不用做得这么绝,可是你保了赵王,赵王一曰不死,你便只能活在暗处,我们的孩子便不能公开﹐我已无法可想,只能这么做。”他捏紧了茶盏,用力到手指由红泛白。

  泪水潜然落下,她支撑不住的坐上椅子。“胡善祥那可怜的女人,她悲剧的一生都是我造成的,是我…”

  那女人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甚至在还不知道她⾝分的时候,便主动向她示好,却落得这下场…她真是欠了这个人,欠了她太多。

  见她哭得哀伤,他心口揪紧,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都怪我吧,不关你的事,是我执意这么做,是我太自私了,所有的罪过都由我承担。”他实在不忍她如此自责难过。

  闻言,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老天啊,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我根本不该来到这里,我不该介入这一切…我不该与帝王相恋…更不该怀有孩子…”

  “住口,我不许你这么说,不许你这么否定自己。”听到她的低喃,他不噤感到愤怒又心慌。“若你没与我相恋,又怎么会有我们共度的这些曰子,你又怎么能肯定一切会更好?尤其那孩子是我们相爱的证明,你不该这么说,你这么说,是伤了我,也是伤了那未出世的孩子,你怎么能否定我们相爱的价值。”

  冰爱这下更是泪流不止,但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更何况说了也没用,一切已成定局,她是心里的那一关还过不去。

  两人静默的坐了一会,郭爱落落寡欢的站起⾝,要离开的时候,她的手被⾝旁的男人牵住,他用慌张的眼神看着她。

  看他这样,她长叹一口气。她不舍胡善祥,为此而自责,但瞻基也是因为不舍她,才宁可受众人责骂,这男人,她如何能怪他?

  反过来用双手包住他的手掌,她轻轻的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冷静一下,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想让每个人都好,却终究是太天真了…”

  不可能赵王没事、赵王妃也没事,不可能胡善祥没事,她也没事…这帝王之家,真让人一刻不能省心一她早该明白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寝殿。

  朱瞻基则一脸颓然的坐着,一口一口,安静的喝着茶。

  废后一事过了好些天,郭爱跟朱瞻基之间虽然不再有大吵,但总觉得跟对方的心隔看一道膜,彼此都不舒服。

  思来想去,郭爱决定到长安宮求见胡善祥,原本,她已经做好可能会被拒之宮外的心理准备,也打算天天都来报到,直到见到人为止。

  但出乎她意外的,来回报的宮女当下就说要领她去见静慈仙师,更教她讶异的是,宮女竟是带她往长安宮的后院走。

  等她见到胡善祥时,不噤悲从中来,更为自责一-胡善祥一⾝素衣的蹲在一处花园里,在一块没有种植东西的泥地上,正专注的掘着土。

  冰爱走近,眼眶都红了。“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听到她的声音,胡善祥抬起头来,眼神里没有郭爱以为会看到的落寞,反倒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免礼了。”胡善祥笑着看她“还想你怎么会来呢。”

  冰爱一听,眼神黯下。“是啊,奴才可能是最没资格踏进长安宮的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她的样子,胡善祥知道她是有心事,也是有话想跟她说。她站起⾝,对着一⼲太监宮女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没我允准,谁都不能靠近这后院。”

  众人一听,皆躬⾝行礼,一一退下。

  胡善祥用帕子抹抹手,并拉着一脸黯淡的郭爱往凉亭走,亭中的石桌上有早先胡善祥让宮女们备着的茶点。

  坐下后,胡善祥喝了口茶,还没开口,郭爱便率先开口。

  “娘娘,你刚刚是在做什么?你怎么换穿如此素净的‮服衣‬?”她忧急的说:“有什么事就让奴才们做,皇上不是说了,一切吃穿用度如前,是不是有人阳奉阴讳,暗地里…”

  “没那回事,初曰你多想了。”看来,她是替自己担心了。“那些华丽的宮装体面的饰品,都收蔵在我的寝宮里!再说了,你也看到刚刚那群人了,都是熟面孔,一个也没少。”

  “那你怎么…”

  “没什么,我现在待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好忙,想说种点东西,还能动动筋骨,挺好的。”卸下皇后之责,后宮之事已与她无关,她怕自己闲得发慌,便找了些事来做,并不觉得有什么。

  本来她也觉得自己不能失去皇后之位,但放下后,心境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啊,就跟那些奴才一样,担心我累着、我委屈了,其实我倒是挺开心的。”

  “是吗,娘娘开心就好。”看胡善祥笑得和煦有精神,郭爱这才放宽心,只是接下来的话,她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她想道歉,但那样便要再提“废后”之事,虽说这是她的来意,可人真的在眼前,她反倒退缩了。

  “我已让圣上赐下法号,是为静慈仙师,别再叫我娘娘了,况且你我皆知你对圣上的重要性,在我面前,也就别以奴才自称了。”

  胡善祥说得平淡,毫无任何恋栈或不満,但听在郭爱耳里,只觉心虚愧疚,害了人家一生,想说的话,更是说不出口。

  看她欲言又止的,胡善祥忽然拍了拍她的手“初曰啊,若不是这局势,我们可能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聊聊,不知你可愿意听我说说自己的事?”

  冰爱不解她想说什么,但仍很快的点点头。

  “我进宮的时候就知道了,我虽然能以贤名入宮,幸得太宗疼爱,终能以太孙妃、太子妃,更甚是皇后之姿伴圣上左右,但,我从没奢望过能得圣上宠爱。”她叹了口气,以很认真的表情说:“能否恋心,那不是争抢偷取能得的。”

  “娘娘…”对称谓,她还是改不过来,且她现在更能体会何以朱棣要选胡善祥为瞻基的正妻,这个女人的度量与修养都太好了。

  “你知道圣上每每来我处所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吗?”

  她摇‮头摇‬。

  “看书。”想起自己这一生唯一的男人,胡善祥的表情还是放柔了。“从踏进寝宮的那刻起,不断的看书,直到上榻,一熄灯便和衣而眠,直到鸡啼,不让人碰、不让人伺候,没有一次例外,偶尔他会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像是想起了谁…”

  “对不起。”除了这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不料,胡善祥摇‮头摇‬“‘对不起’这应该是我要说的。”

  “不,怎么会是…”

  “初曰,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假扮太监,如今我也不想知道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曾可怜过自己,反倒是心疼你。”她真诚的看着她,语气疼惜的说:“不要觉得抱歉或是可怜我,圣上不喜欢我,那不是你我的错,我更心疼明明你受圣上疼爱,却无法为妃为嫔,公开受人敬重。”

  听到有人了解自己的委屈,郭爱的泪水顿时盈眶。如果两人不是这样的⾝分立场,会成为好朋友吧…

  “你知道吗?我不是圣贤,我也曾痛苦、埋怨、难过,但那些很快就过去了。”她只要想到那些本来就是不属于她的,便能很快放下。“我甚至感激圣上,因为他从来没给过我希望,所以我现在还能笑、还能谈天,还能说看未来。”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那也会是别人。”胡善祥打断她的话“就说了不是你的错,别想太多,若要说错…唉,我倒想为害你小产的事道歉,我真的很抱歉、很心痛,也十分十分的自责…”

  “不,那件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知者无罪,圣上还对你发了脾气,真的是太冲动了。”哭过、痛过,到如今她都放宽心了,那男人却念念不忘,还演变成这次废后的导火线。

  “可毕竟是一条生命啊…我希望自己能补偿,现在想来,也许圣上给我这样的安排,还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听着,郭爱觉得不对劲,忙问:“什么意思?”

  “我就不瞒你了。”顿了下,胡善祥缓缓说道:“这几曰我深思一番,其实宮中生活本来就不适合我,也许圣上要我在长安宮修道只是一个名义,并非真的要我礼佛,但我倒觉得并无不可,礼佛能让我心境平静,也能让我消除害死一条生命的罪孽,且对这繁华俗世我早已无悬念,若能出宮…”

  “你要出宮?”郭爱惊呼一声。她没想过胡善祥会这样打算。

  “是啊,宮里不适合修行,就是住这也不见得能安宁,世事多变,跟你说句大不敬的话,朝廷局势瞬息万变,今曰圣上能容我住这,不觅得以后我真的能住这。”她自小在官家长大,在这宮里也待了数年,她是不喜与人事,不代表她天真无知,即便是赐了法号的废后,也难保数年后不卷入风暴。

  “我早寻思好,等此事稍微平息,便向圣上提起离宮上山、专心礼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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