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陆— 至亲至疏夫妻
纭舟这一忙便忙到了深夜,直到人静无声时才偷了个空,伸伸懒腰,对她来说这样子长时间的工作实在是勉为其难,虽然知道很累,真正做时才发现有多么不易,以前的赵谦屋里的灯经常是最后一个熄,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下人提起。
她靠在椅背上,望着黑黝黝的房顶,对于白天赵谦的表现有些在意,也许让他们⺟子重逢并非是件好事,赵夫人历经磨难,变的性子古怪,他又以孝为先,如果⺟亲说什么话,是绝对不会反驳的,见白天那位“婆婆”的态度,怎么也不象位好相与的主,她是自然可以摆脸⾊、摆态度,可是赵谦…
想到这儿,她深深叹了口气,心中不由浮起十二万分的后悔,早知如此,怎样也要隐瞒这个消息,不舒服的感觉浮出胸口,她猛的站了起来,许是坐久了吧,这一下居然让心几乎停顿,好久才缓了过来。
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強烈,她不由的步出房门,本只是想清醒下头脑,可是当停下脚步时,蓦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赵谦院口,天月打着灯笼偷看主人眼⾊,清了下喉咙,小心翼翼的道:“姐小,云爷现在应该还没睡哪…”
当年河城跟着的下人们都十分小心,即使在家中也绝不会说出赵谦的本名,从头到尾的事儿他们一清二楚,对于他可说又恨又怜,是以前些时候一些势利眼儿对着赵谦不敬,也是天秋摆着泼辣劲儿指桑骂槐了一通才庒了下去,这些,纭舟都看在眼里。此时听天月一说。不由笑道:“怎么?你倒比我还清楚。”
天月虽是跟着纭舟数年,此时也刷白了脸,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也不管磕的生疼的膝盖,颤抖着声音说道:“月儿绝无此意!请姐小勿要听信他人谗言!”
纭舟皱了皱鼻子。这么多年过去,她跟这些下人开玩笑的水平仍是那么烂,但听见天月地话。::.首-发〓3〓Z〓中〓文〓网〓::又疑惑地问道:“谗言?什么谗言?”
天月脸⾊变了变,吱唔道:“没什么姐小,不过是一些别人的风言风语罢了。”
“少罗嗦,跟我还瞒什么?”纭舟不耐烦的道“你跟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脾气?到底怎么回事?”
天月脸红了红,呑呑吐吐的道:“那个…下人们嘴碎,乱传,说云爷因为不受宠,就和别的女人乱搞…”
纭舟沉下脸来。赵谦一惯深居简出。勿论女人,连男人都见地不多,无风不起浪,但她却不认为这浪和赵谦有关。
“到底怎么回事?”
听出主人语气中的不悦,天月微微抖了下⾝子,她虽未一直跟在纭舟左右,可是由夫婿口中也确实知道了不少“辉煌”战绩,想到这位主人那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儿,她便不可自制地恐惧起来。
“姐小。其实是有天晚上。有下人见着…有女人从云爷的院里出来…”
听出天月的惧意,纭舟无奈的放软声音。接口道:“然后呢?”
“没了,姐小!”天月抬起头来,一脸慌张“真的没了!”
她不屑的笑了声:“就这?造谣也得有点水准啊!起来了!”
天月这才擦着眼眶起来,回去少不得要向夫婿们撒娇一番,纭舟嘱咐她在外面候着,她推门进院,赵谦的屋子果然还点着灯,昏⻩的灯光在清冷的深夜里显地格外温暖,虽说家里没几个人遵守她那个进屋敲门地规矩,她倒是一直坚守“隐私”的阵地,全家的人只要一听见这作派便就知道是谁来了。\\\首发。\\\
清脆的两响后,屋里响起沉重的步伐,纭舟回忆过去,才蓦然发现,未失去功力前的他走路如尘过地,没有半点声音,而如今却是如此,感慨瞬生。
当门打开时,赵谦带着惊讶的表情问道:“舟儿,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纭舟好吃嗜睡是出了名的,如无特殊之要,每天五个时辰的睡眠绝不会少,她笑了笑,举步欲进屋中,说道:“其实我只是想来…”
话尾骤然消失,她地眼中映出另一个女人地⾝影,但她宁愿是看见赵谦与一个陌生女人躺在床上,也不愿意见着这位。
赵夫人矜持的站起⾝来,微微颔首算做致意,凤汉当然提倡孝道,但纭舟⾝份今不比昔,赵夫人就算下跪行礼也不算过份,但让她对着媳妇做出大礼,是万万不肯地,幸尔纭舟也不是计较这些虚礼之人,虽心中不愿赵夫人太过影响赵谦,仍是笑着招呼道:“娘还没歇息吗?也是,跟儿子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一室沉默,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接不上话,纭舟尴尬的望着婆婆,眼见她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不由有些不悦,转头轻声对赵谦说道:“你出来一下…”
他看了看赵夫人,纭舟瞥到她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心涌起说不出的别扭,这位婆婆才来了没多久,便把儿子管成这样?她却是不知,赵谦对于⺟亲倒不全是出于孝顺,反是欠疚过多,才会如此听话。
俩人来到院中,冬夜寒风吹得赵谦单薄的⾝子缩了一缩,纭舟下意识的去脫披风,手在触到肩上时醒悟过来披风还在天月手中拿着,想了想,⼲脆拉着他向自己屋中走去,两人一路无话,直到回到温暖的屋里儿。
赵谦已经许久没有与纭舟房同过了,孕怀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人有时候享受,再后来奚南的出现,几乎切断她与其他夫婿的联系,两人坐在屋里头,却是欲语还休,不知从何说起,只余満室温馨悄悄暖人。
她几次张嘴想问他关于深夜女子的事,话到嘴边却又变了个样:“最近⾝体好点了没?”
“…好多了。”赵谦也褪了那份装出来的生硬客气,淡然应道“你最近应该很忙?”
她点点头“至⾼至明曰月,至亲至疏夫妻”这句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亲疏只在一线间,两人对坐无言,执眼相望间却多了一条隔劾。
最终,还是纭舟受不了这庒抑的气氛,重重的吐出口气,直击中心的问道:“你是不是最近见过女人?”
赵谦一愣,反问道:“你如何得知的?”
纭舟挑挑眉⽑,确有其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本以为是什么下人的造谣,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她顿了顿说道:“那你承认有过?”
“…有。”赵谦考虑半晌,仍是点头答应“只是并非我不守夫道。”
夫道这个词令纭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叹了口气,回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说到这儿她倒噎住了,急了半晌憋出来句“只是你总得给我个交待吧!?”
赵谦一听之下就笑了起来,许久不见他笑的纭舟立刻五味陈杂,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的这样了?以前是⾝份特殊,后来是他刻意疏远,再后来是为了瞒过领君,当这些都渡过,猛一回首,他却已经在灯火阑珊处消失。
她默默的拉起他的手,放在掌心细细看了,虽是比她的大,但上面的沧桑痕迹已远远超过了本该有的年龄,握剑的茧子慢慢褪去,在右手食指边上的老茧厚厚层层,那是拿⽑笔的印记。
“什么时候开始,你也有不能对我说的事了…”纭舟头也不抬的说道,赵谦眼中有什么东西在融化,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他的眼光慢慢变柔,好象时光倒流,他翻掌握住她的手,正想开口,却在瞥到她箍起青丝的银簪时僵住了动作,等她抬起头来时,他眼中的暖意已消失不见,代之已的只是一片冰凉。
“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所以,舟儿,容我点时间。”
赵谦的态度仍是一如即往的冷漠,纭舟脸上満満的全是失望,她本以为可以捂化这块冰寒,难道说,仍是覆水难收吗?
她不要这样的结局,正当她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门被推了开来,她一眼看见奚南的红发,即便在黑夜中仍是耀眼如宝石。
当他的眼光落在赵谦⾝上时,纭舟不由有些心虚的感觉,好象被捉奷在床的出墙红杏,她正打算说些什么转移视线,奚南侧过了⾝子,露出他⾝后一角粉⾊,她眯起眼睛,看一个柔弱女子怯怯的走了出来,盯着脚尖小心翼翼的站在赵谦⾝后。
“她是谁?”
奚南没理纭舟的疑问,而是对着那女子说道:“你看清楚了,是不是眼前之人?”
女子眼神飞快的在赵谦⾝上过了一遍,纭舟敏锐的发现,被看之人的眼中现出一丝紧张,而当那声娇嗔的“是”过后,他的苦笑是再也掩蔵不住。
纭舟站了起来,厉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这女人是谁?”
回答她的不是奚南的声音,而是他的手,被一耳光扇光的女子整个人瘫在地上,半边脸⾼⾼肿起,哭声过了许久才传来,夜深人静之中份外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