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回 一见醉劳心 皓月傲骨化柔情
夜一无话。次⽇天亮,众人立时起⾝收拾行囊,因为找不到人家,只好丢下马匹,任其自去,离了“巴山古刹”步行向前进发。
七个人都有着一⾝很好的武功,见四野荒凉无人,一齐展开飞行功夫向前疾走,到中午时分已⼊大巴山区,只见那山岭起伏,万峰重叠,山天相接一望无涯。七人环绕崎岖山道,峭壁深涧横阻,七个人虽有武功,经半⽇急赶也觉着有些疲乏,大家寻了一个大石旁坐下,用了⼲粮饮些泉⽔,休息一阵,仍未见一处可以栖⾝的地方,此时已到掌灯时候,暮⾊四合,景物模糊不清,万姑娘凭借幼小即得武当派真传,练就的超人眼力,穷目向前看去,忽见距离十丈以外峰下面有丈余大小一片葛藤,形如垂帘,心中一动,立即飞奔过去,子套长剑一挑葛藤,不由⾼兴得呼起来。
肖俊等六人听万翠苹一叫急急赶到跟前一看,原来那葛藤里面竟是一个两丈多深,丈余⾼低的山洞,洞底离峰有三尺多⾼,里面尚铺有不少茅草,四壁光滑,宛如一块大石凿成,洞口有五尺多⾼,由峰上垂下的葛藤刚好把洞掩住,如不留心很难发现。大家见有这样一个好住处,全都十分⾼兴,欧鹤笑道:“苹妹灵心慧目,竟寻到这样一个好住所,古云女孩子心细如发,可见诚非欺人之谈了。”
众人听后一齐口称赞起来,这一来弄得万翠苹不知是喜是羞,只觉粉面一阵**辣的,辩无言。欧鹤晃着千里火筒点燃鱼⽪孔明灯,引众人⼊洞,肖俊借灯光详细衡量了一下石洞情形,对六人道:“荒山野涧,悬崖石洞,必有猛兽出没,但看此洞內设施似是有人住过的样子,这片⼲草铺摊整齐,洞外垂藤亦像是人工所成,说不定是雪山、崆峒贼在⼊山口处的歇脚之地,或为樵夫猎人的栖⾝之所,总之这个天然的石洞已经过了一番人工的布置,我们既⼊大巴山內,不啻已⼊贼巢,应多加小心才对。今夜我们可轮流值更,以防万一,各位贤弟先行休息,小兄任第一班如何?”
六人见肖俊处处谨慎,调度有方,不由暗中敬佩。肖俊又把孔明灯拨小以防灯光外怈,然后轻拨推开葛藤,跳出洞外,查看一下四周的形势后,始返回洞內坐静养神。直到三更左右轮到梁文龙值更,忽闻一声轻响,发自洞外不远之处,梁文龙忙子套银光刀,轻拨葛藤跳出石洞,寻个山石隐⾝一望,只见皓月当空,银辉四,四外景物清晰如昼,停⾝的深⾕內却是万籁无声。
心疑刚才听错,或为蛇兽夜行触动山石互撞,正想返回石洞,猛闻头顶上一棵古松枝叶“沙沙”作响,接着一声“照打”梁文龙慌忙提气贯神向旁一闪,一支奇形蝙蝠镖挟一缕锐风掠耳打过,梁文龙右手一扬一支没羽纯钢箭回敬过去,跟着⾝子向外一纵退后八尺,一横银光刀朗声说道:“何方鼠辈,胆敢施暗算,有本领的亮出相来和梁某会会,这种鬼鬼祟祟的举动不怕太小家子气吗?”
梁文龙喝声未住,崖古松上一阵哈哈大笑,接着枝叶一分,飘⾝落下一人,一⾝黑⾊夜行紧⾝短装,斜挂镖袋,年约三十左右,方面大耳,豹头环眼,气宇轩昂,右手握着一个三尺长短的奇形兵刃,似剑非剑,似铖非铖,护手处有两叶钢片形如凤翅,全⾝通用纯钢打成,前半段有八个寸余长的钢齿,尖端扁平形如鸭⾆,月光下银芒四,这种奇形兵刃梁文龙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料必有非常之招术。正想喝问对方姓名,来人已然发话道:
“姓梁的,你不必口出狂言,其实你们几人形迹早已在我们监视之中,大巴山愁云崖就是尔等葬⾝之地,你也不必通名报姓,你们几个人除了那个姓罗的来历尚不太清楚以外,余下的都不过是武当出派⾝的一窝鼠辈,我劝你们识时务些,趁早滚回去告诉松溪老道张慧龙,就说崆峒雪山两派不⽇即要派人登山问罪,这样你们几个尚可多活几天,如果不听你崔大爷良言劝告,硬想凭你们那点微末武技上愁云崖一试⾝手,不啻飞蛾投火自寻死路…”
来人一席话尚未说完,梁文龙已被动真火,冷笑两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竟是雪山崆峒两派贼中的眼线,不错,你这些爷们都是武当门下,这次千里风尘来到大巴山內,就是想到你们自称铜墙铁壁的愁云崖开开眼界,看看雪山崆峒两派有什么像样子的出⾊人物。不过据我想那愁云崖上无非是一群杀人放火,啸聚山林的強盗罢了,难道真还有什么幡龙卧虎的厉害人物吗?”
梁文龙这一席话尖刻已极,来人哪还忍耐得住,不由环眼怒睁,厉叱一声道:“武当鼠辈不要利口伤人,接招吧!”
口中说话,手里那个奇形兵刃一个“神龙出⽔”便向梁文龙“华盖⽳”打来,梁文龙嘴里如此说,可是內心实没有轻视来人,见对方一出手竞寻自己⽳道,知是一个劲敌,又不知这种怪兵刃是什么路子,哪敢大意,忙移步转⾝避开来势,手中银光刀“腕底翻云”横向对方右小臂截去,来人见文龙甚为乖巧,并不用刀硬封自己的“风翅打⽳镢”长笑一声,右手镢“孤雁展翅”平推中盘,梁文龙在这一手间已看出对方变招快速,⾝法轻灵不在自己之下,忙展开银光刀,砍、劈、封一片刀光还攻过去,俩人这一动手全拼上了命,谁也不留余地。
兵刃击之声早惊醒石洞內的一群小侠。只见藤帘起处恍如巧燕穿云,几条人影连翩飞出。肖俊第一个穿出洞外,脚尚未稳,头顶上松树枝叶一响,一声娇叱“看剑”飞鸟似的落下一个面容娇美、玄⾊短装的少女来,⾝子尚未沾着实地手中剑“巧蝶穿花”便向肖俊后心刺到,好肖俊,乍觉背后金风袭来竟不闪不避,右手长剑“回头望月”向上一封“当”的一响噴出一溜火星。肖俊这一剑用了七成劲力,心想对方剑纵不脫手也要直开去,哪知那少女竟借招变式右手向左一沉,易刺为劈,⽟腕一翻“横断巫山”拦打至。
肖俊一剑未封住门户又觉金风飒然,心中一惊,不敢大意,蜂一挫直窜前六尺,回过⾝来见对方竟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秀美少女,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那少女,见肖俊猿臂蜂,⽟面银牙,俊美中另带有一股人英气,右手长剑如封似闭,看着门户并不进招,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直望着自己,像两支无形的剑刺⼊自己內心深处,不由劳心一动,心神微微一震,差一点把手中长剑掉在地上,不觉两团晕红直透双频,慌忙定一定神,娇喝道:“武当派的小子竟敢进⼊大巴山来,莫非真想自寻死路吗?”
那少女一面娇喊,右手的长剑快如石火般横砍来。肖俊⾝形微闪,剑锋偏进,反削少女左臂。少女倏的收剑,沉臂领剑,柳微摆,让过肖俊剑锋,左手二指一圈领了剑诀,右臂⽟腕一挫唰的一剑直刺肖俊前。
肖俊着那少女剑招⾝法轻灵稳实,变化迅速,不再试招,挪步转⾝展开武当派一百零路八“八仙剑法”一时寒光呑吐映月生辉,银锋飞旋冷芒四。
哪知少女⾝手颇不平凡,单剑展开恰似雪花舞空,化成了一片寒光剑幕,俩人对拆了十几个照面,少女突把剑光一收,眼目送情,朱含笑,⾝形一个“寒鸦归巢”倒窜一丈多远,娇声喝道:“本姑娘战你不过,休要追赶,当心我的凤尾夺命针。”
说罢,扭转躯娇向前跑去。
肖俊见少女剑法未,忽然败退,知必有原因,又听她说出凤尾夺命针的暗器来,分明是说自己如果怕凤尾夺命针的厉害就不要追赶,不由心中有气,怒喝一声:“小姑娘不要卖狂,别人怕你凤尾夺命针,我姓肖的偏不怕,慢走一步,肖某人赶来了。”
肖俊说完话,挫蜂,抖两臂,施展“蜻蜓三点⽔”的轻功“唰唰唰”追出七丈开外,此时距那少女不过丈余远近,肖俊知凤尾夺命针是江湖上最歹毒最霸道的暗器,因体积细小,发时无声,最难闪避,不敢过于近。
俩人一前一后如流星赶月,晃眼追出三四里路,少女在一个山下面一停猛的转⾝右臂一扬,月光下三条极细的银针向肖俊并排飞到,肖俊知道厉害哪敢怠慢,左腕疾翻,打出金钱镖,先把正中一条银线击落,跟着⾝子向后一仰,施展铁板桥工夫,全⾝向后倒下去,背脊刚刚贴地立即向左一翻滚开五尺,蜂一霍然起立,就在这一翻一的工夫,右手长剑已左手,探囊取出三枚金钱镖来,正想回敬过去,忽见那少女妙目圆睁,面含娇笑,长剑倒提,纤轻摆,莲步姗姗的走近自己,两道眼神怔怔的盯在自己脸上,毫无恶意。
这下子全出意外,把个铁书生肖俊弄得右手扣着金钱镖呆呆地停立那里。
那少女已先开口道:“看你剑术及闪避凤尾夺命针的⾝法,均是上乘工夫,莫非你就是那位武当派杰出英才,人称⽩面秀士铁书生的肖俊相公?”
这一问又出意外,把个见多识广的铁书生问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抱拳说道:“不错,在下正是肖俊,薄具虚名,承姑娘夸奖更觉惭愧,姑娘剑术已得真传、凤尾夺命针尤称一绝,肖某不胜敬佩。不知姑娘把肖俊引到此地有何见教。”
这一下,可真难为了那个少女,只见她粉面上一阵红一阵⽩娇羞不胜,言又止。半晌始结结巴巴地说道:“妾名梅影仙,幼随恩师崆峒派掌门人公孙明习剑,此次奉师命由滇北人川,原是助愁云崖闵师叔及雪山派吕堂主和贵派一较长短,及见相公一表人才,武功剑术均达火候,确为武林中难得的全材,无怪乎年纪轻轻侠名便传遍江湖。妾不忍见相公再涉奇险,因此诈败引相公到此,进一己衷言,愁云崖上奇材异人甚多,别看相公你一⾝武技却是去得回不得,望能听妾言即时退出大巴山,暂返武当,后徐图之。妾此时心如⿇,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务请相公能三思而行,珍重自己能安出此山,则妾心愿⾜矣!”
说到此处已是低咽难继,一双明媚秀目挂了两行盈盈泪珠。
肖俊听得心神动,不自觉道:“萍⽔相逢,承蒙梅姑娘如此关照,肖某有生之年亦难忘大德。不过,我们兄弟此次进⼊大巴山原为寻找我五弟昔年一个仇人,并非向贵派寻仇。
无奈贵我两派结仇已深,绝非言语所能和解。梅姑娘,你劝我暂返武当后徐图之,确是金⽟良言,但我肖俊⼊山时一行七人,即让我接受姑娘良言忠告,他们也未必就会听我片面之言,我也不能丢下他们独自离此,只好有负姑娘这番美意了。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姑娘清丽绝俗,美质慧心,谅必能善自为之,正琊之分一望便知,不用肖某再进不需之言,梅姑娘,你这份深情厚谊肖某当永铭肺腑之中,决不敢有负错爱之意。”
梅影仙听完之后忽的妙目一睁,柳眉深锁,口中“嘤”了一声,凄然说道:“相公义薄云天,更使妾敬佩得五体投地。只要你能永远记住在这荒山月夜之下,有一个苦命女子梅影仙不顾羞聇,向君倾诉出一片纯情诚意,那我就死亦瞑目了。”
肖俊也是个天生情种,梅影仙那神情,那姿态,又是凄楚绝,再加上那一双魂勾秋波,含着莹莹泪光的妙目.似怨似爱的凝注着他,把一个铁书生看得心神飘摇,不由睁大了双目呆呆凝视着对方,想说几句话吧,又不知从哪里说起,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呆立当场…
忽闻不远处一声叱叫:“愁云崖鼠辈哪里逃走,留下命来。”
随着这叱声在离俩人三丈左右一块山石后面,飞起一团黑影,那人⾝法奇快,起落之间竟斜向右方飞跃三丈多远,背向俩人在路中一站。
梅姑娘被这突然的变故,从那恩怨绵的情爱醉中一惊而醒,忙一理拢发绣绢,跟着⾝子向后一翻,用一个“金鲤倒穿波”退后丈余。就在梅姑娘脚尚未稳之际,忽闻来路上一声怒吼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一个手提凤翅打⽳镢的汉子,手中剑一个“仙人指路”照拦路的少年打去。那少年只轻轻的一闪已然避开,手中剑“金童献鲤”
竟抢中宮欺⾝进招,施剑汉子似是无心恋战,见一招落空两⾜一点,已向右前方斜穿出丈余远近,接着施出“燕子纵云”两个起落已近少女⾝边,匆忙中喝了声:“仙妹快走。”
语出口,人已如离弦之箭向前飞奔,少女口里应了一声“好”⾝随剑走,一个转⾝,两只秋⽔似的妙目又依恋地盯了肖俊一眼,低声娇喊道:“肖郞自重。”⾝形倒翻出一丈多远,一起一落已到两丈开外。
此时,那示警拦路的少年已跟踪追到,正想施展“苍鹰抢食”的手法紧追下去,肖俊忽然低喊道:“五弟住手,放他们走吧!”哪少年停步回过头来望着肖俊一笑,喊了声“大哥”
铁书生不噤面上一红,道:“五弟,大概都看到眼內了吧!”罗雁秋点点头尚未及答话,欧鹤、梁文龙等全都追到,肖俊只好说道:“贼人已经逃走,我等地理不,不可穷追,大家回去吧。”
众人见肖俊无恙这才放下心,遂一同转回石洞去。
经这一战,大家睡意全消,好在几人中除李福外都有內功基础,只略一休息即可复元,坐谈一阵天已大亮,七人收拾好行囊,取些涧⽔匆忙洗漱完毕,肖俊对六人道:“我们现在已进⼊大巴山区,但尚不知马百武窝居何处,即使不惜花费时⽇到处寻找,但这大巴山长达千里,万峰千涧何能每处必至,只有先到愁云崖一探究竟,此虽有点冒险,但实在别无良策,而且经昨夜一战,我们行蔵全露,他们必定处处设伏拦击,以小兄愚见,我们分成两批前进,也可以首尾相顾,前后呼应,以免全部中人埋伏。”
众人亦觉有理,随依言分两批而进,第一批欧鹤、罗雁秋、李福三人,肖俊自和梁文龙、⽟虎儿、万翠苹四人为第二批。大家谈妥前进方向暗记,鹤鹤立和罗雁秋、李福三人首先就道,肖俊俟三人动⾝约有顿饭工夫,也和文龙等四人随后进发。欧鹤等三人依着肖俊的吩咐,一路上每遇有岔道就留下特殊的暗记,指出前进方向,肖俊等按记就道,果然到晚上就会集在一处。
就这样七人在那万峰古林,怪石荆丛的羊肠小径上,又走了两⽇,已进⼊大巴山內腹地带,山势愈觉险恶,奇峰林立,连盘绕峰的小道也没有了,只见到处都是嶙峋怪石。先行三人只得寻找斜度较大的地方行走,但常常走⼊绝地,不是百丈深涧横断去路,就是千丈⾼峰拦在面前,只得重行折返再绕道而进,这倒便宜了后一批人,省走不少冤枉路。
三人虽都有很好的脚程,但因地理不,每⽇行程有限,且最大的问题是七人⼊山所带⼲粮余存无多,最多再挨两天就要用尽了,几天中又未遇到一处村舍人家,自然无法再添制⼲粮。
这天三人登上一座⾼峰,眺目四望,只见前面重峰叠叠,云山相接,正不知有多深多远,峰下面却是一道十余丈宽的山峡由东向西蜿蜒而下,峡底內短草如茵,中间有一道清溪潺潺而流,很像一匹⽩⾊棉锻铺在绿⾊的地毯之上,溪边生満着不知名的山花,红⽩杂陈,映⽇生辉。罗雁秋笑道:“连⽇所经之处尽是荒峰断涧,荆林瀑布,谁想今天会遇到这个好去处,我们下去休息一阵再走如何?”
欧鹤欠⾝向峡底一看,见三人停⾝的地方距峡底约有百丈⾼低,峰満生矮松及突出山石,凭几人功夫直飞峡底并非难事,遂笑道:“此地景物颇为秀奇,和别处大不相同,秋弟有兴不妨休息一刻。”
欧鹤说完,三人即沿峰直下。
到了峡底,三人走到峡中溪边,坐在草地上观赏这峡內景⾊,潺潺清溪宽不満四尺,却有两尺深浅,溪⽔倒映,峰影清晰可见,溪底內尽是拳头大小的⽩石,两三游鱼浮沉其间,短短的青草,红⽩的野花,这残寒仍存的季节,穷山幽⾕中有这种绝佳风景已属怪事,更奇的是这⾕中草木松石都与别处不同,山石均呈黑⾊,光滑如漆,再吃⽇光一照更显得乌黑油亮,所有草木更是青翠滴,而且气候温暖和风轻拂直如舂天。
三个人海阔天空地相对面谈,一面流目四顾鉴赏幽⾕景物,就在俩人谈兴正浓之时,忽然一阵奇香随风飘来。这香味不但深馥,而且⼊鼻透心,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三人慌忙留神四望搜寻,罗雁秋目光快捷,只见对面崖上约三丈⾼处有一块突出巨石,四周満生着尺余⾼低的野花,中间有一个茶杯大小的果实,⾊如莹⽟通体雪⽩,香味似从那花朵中飘出。三个人虽然都不知道这花果是什么灵物,但却辨认出定非一般花草之类,不约而同向崖上跑去。
罗雁秋⾝法迅捷,两个起落已抵崖下,纵⾝一拔蹬上巨石,细看那朵花紫茎耝如儿臂,⽩⽟般灵果香气四溢,雁秋见⽩果可爱,伸手一摘,说也奇怪,⽩果被他摘下之后,那朵莲花似的红花立时花萼片片飘落。
三人正感奇怪,突然出现一个青衫老人在崖下抢那飘落的花萼,不大工夫花萼落尽,那老人把抢到手的花萼放⼊袋內,然后双⾜微顿,长衫不动,人已飞上那块突出山石,两道眼神怔怔地盯着罗雁秋手中⽩果。
罗雁秋看到这种情景,心中一动,慌忙把⽩果蔵⼊怀中。那青衫老人此时突然一阵哈哈大笑道:“这位小兄弟不要过份惊慌,天下事都讲究一个缘字,小兄弟,只算你机缘凑巧,老朽虽苦守百⽇但还不致去抢你到手之物,不过我看各位似是无意得此灵果,大概你们尚不知此物神效,但老朽为此灵果已遍走天涯名山。你刚才无意间采得灵物乃天地间一种奇果,名叫紫红灵胆,服之不但可以延年益寿,且有返老还童之效,不过老朽遍寻此物非求自⾝之补益,实救人,小兄弟如愿以灵果相赠,老朽不但深感大德,且愿以⾝怀至宝相赠,但老朽绝不強人所难,还请小兄弟三思。”
那老人蹬上大石的⾝法奇绝,罗雁秋等已暗中戒备,及老人滔滔不绝地说出此果妙用,并要以⾝怀至宝相互易换,再看这老人年纪至少已达六旬开外,连眉⽑也⽩了不少,清瘦的脸上错着几道风尘侵袭的皱纹,说完话后虽仍保持着镇静,实则眉尖愁锁,內心甚急。
罗雁秋察颜观⾊,知自己无意获得的紫花灵胆与这老人关系必大,遂微笑答道:“老前辈一片教言,令晚辈茅塞顿开,刚才闻老前辈说起灵果妙用,复又论及获此物而救人,不知老前辈⾼名上姓救何人,望能赐告,使晚辈好斟酌而为。至于老前辈以⾝怀至宝以易此物,那就非晚辈所敢承受了。”
那老人听罗雁秋这一问,不由长长叹一口气,突又仰天打个哈哈道:“老朽青年时在武林中亦薄具虚名,不过埋名深山二十余年,小兄弟问我姓名,恐知者甚鲜,不过昔年在江湖上的朋友都称老朽南天叟,至于老朽所搭救之人,乃余老伴是也。她不幸于十年前在点苍山遭仇家暗算,被人用武林绝毒之技‘红沙掌’所伤,幸得我及时赶回,用大力金刚手击毙仇家,但老伴已伤重垂危,奄奄一息了,总算老朽略通医理,用随⾝物药救治,得保残命,但那‘红沙掌’奇毒已攻⼊內腑,只好慢慢养息,余知天下除一种紫红灵胆之外,无其它物药能使老伴复元,因而遍及奇山名川,寻此异物,十年如一⽇,走尽了奇山绝峰,总算皇天垂怜我一片苦心,无意在此峡內发现了一株,⽇夜在此苦守,只待灵果成形即可采摘,不想今晨峡內急来一盗匪亦窥偷此果,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人原非老朽敌手,随负创逃去。余不该一时起了黑心,且那人一脸凶暴之气,绝非善良之辈,又怕他只⾝逃走再纠集同伙来此扰,余虽不怕,但恐伤了灵果,使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因这灵果在成形之初娇嫰异常,如一落地效用全失,故而追上去把那人毙命掌下。如果我立时赶回也许小兄弟不会误获此果,偏是我小心过度,又在此峡內巡视一遍,恐有那人同伴潜伏,差错这一耽误,却被你们三位赶来,恰巧灵果又在此时成形,花香四溢,引起各位好奇,误获此⼲年难遇的灵物,这也算小兄弟德厚缘巧,有此奇遇,老朽年近古稀,一生从未打过诳语,言尽于此,请小兄弟自行决定吧!”
罗雁秋见老者双眼开合之间,神光外,言谈似无虚语,且人家一见面就直言无隐地说出此果神效,想必是武林大侠,于是急忙说道:“老前辈十年苦心,令人钦敬,虽是晚辈获得此果,亦应奉送,何况此果尚是老前辈发现在先,晚辈不过是误撞此地,机缘凑巧罢了,现灵果丝毫未损,请老前辈收存吧!”
说完,双手捧着灵果送到南天叟面前,那老者的双眼圆睁,冷电似的两道目光把雁秋从头顶看到脚跟,然后伸手接过灵果,又伸手拍拍他的肩道:“小兄弟侠肝义胆,直羞煞江湖宵小也,如不见弃,我们可作一忘年之,小兄弟⾼名上姓尚未请教,能否见告呢?”
雁秋一笑答道:“晚辈姓罗双名雁秋,此次由峨眉山摩云峰初涉江湖,进⼊大巴山来意在寻找一个昔⽇仇人,报家门⾎债。”
南天叟听罗雁秋说完,又问道:“小兄弟仇家是谁,能否说出,老朽或可略知一点下落。”
雁秋被老人这一追问,立时面⾊一变,把自己家门惨变说个大概。
南天叟听罢,沉思了一会,伸手⼊怀取出一件青翠⽟佩道:“这件龙凤⽟佩,上面隐现一龙一凤,看上去栩栩如生,且能在暗夜中自发丈许莹莹碧光,实为难得之珍物,今将此物奉赠,聊表寸心,尚望老弟笑纳。”
说完,已将⽟佩送到罗雁秋面前。
罗雁秋微微一怔,道:“这种名贵之物,我如何能受,还是老前辈收着吧。”
南天叟见罗雁秋竟然不受,不噤脸⾊一沉,道:“老弟年尚不及弱冠,既能慨赠灵果,老朽还以⽟佩,不过略表结诚意,竟遭拒于千里之外,如此毋宁任余老伴病死,这灵果我亦不敢领受了。”
罗雁秋见老者已面露愠⾊,慌忙接过⽟佩道:“老前辈不必多心,我不过是唯恐此物珍重,无福佩带,老前辈如此一说,我若再不接受,反而不识抬举了。”
南天叟这才转愠为喜道:“这株紫红胆花亦是奇珍,坚逾精钢,如用⿇油浸百⽇,其茎自柔,再合以银丝蛟筋之类制成软兵刃,不但柔软随心,且不畏刀剑,余观老弟⾝后宝剑绝非常物,正可用来取此花茎,且这种灵果结实一次之后绝不再结,留下亦是无用之物,何况你那仇家亦常在附近出没,万一落在他的手中,徒增其凶焰,反而不美。”
罗雁秋听得精神大震,急急道:“那姓马的老贼当真隐⾝在此吗?”
南天叟没有正面作答,只接连叹了几口气,并再三叮咛罗雁秋不可涉险轻⼊愁云崖,并约定自己在一年之內,定携老伴再到中原,届时定可助他一臂之力。说罢不待罗雁秋追问,腾⾝而去,⾝法之快,恍如流星划过天际,瞬间便已踪影不见。
罗雁秋不噤叹道:“此老年近古稀,尚为情丝绕,十年来遍历奇山绝峰,可见情字最难看破,勿怪大哥…”
说至此处,自觉失言,慌忙改口道:“大哥等还不见来?否则一谈今⽇奇遇,倒是一件美事哩。”
欧鹤虽已觉出罗雁秋话中有话,但见他既已改口,也就不便多问,只催促他速取花茎。
罗雁秋子套⽩霜宝剑,将灵草茎部齐割断,给李福收好,才对欧鹤道:“二哥,南天叟虽再三告诫我等不可涉险,但我既知马贼下落,怎能再忍下去,何况愁云崖又不是龙潭虎⽳,我就不相信他能将我们奈何,索我们闯进去,搅他个天翻地覆,不但可以手刃仇人,也免得雪山派贼再目中无人。”
欧鹤也恨透了雪山派人物,立即附和,俩人正想起⾝赶路,肖俊等四人已然赶到。
万翠苹见三人仍在崖下,便大声嚷道:“怎的你们三个走了半天尚在此地,莫非遇到贼人了?”
三人登上崖头。
欧鹤笑道:“贼人倒未见到,却遇上了一件奇事。”
遂把罗雁秋无意采得灵果,巧遇南天叟,又以灵果易⽟佩的事说了一遍,只听得肖俊心中一惊道:“这南天叟乃是武林一位怪杰,一生作事独来独往。秋弟虚怀若⾕,赠以灵果,此风尘奇人诚属可喜,惜小兄迟来一步,失之臂,现既知马百武归居愁云崖中,我们正好前往,也好一探愁云崖虚实。”
站在罗雁秋⾝后的李福却道:“我们所携带⼲粮将尽,至多只能挨过今天,两⽇来不见一处村舍,如此下去,恐怕就要挨饿了。”
肖俊皱眉道:“小兄也正为此事发愁。看来我们只有打些飞禽走兽,暂时充饥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忽由正东峡內卷起一阵腥风,刮得两边松枝沙沙作响。
肖俊诧异道:“奇怪,这阵风来得大突然了…”
语声未落,一声巨啸已传了过来,同时东面峡底转弯所在,出现了一只⽩额吊睛、⻩⽑黑纹的巨虎,睁着一双怪睛直望几人,钢齿外露,状甚凶猛,众人之中除肖俊外,大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百兽之王,纷纷子套了兵刃。
万翠苹仗着艺⾼胆大,首先发难,娇叱一声,连人带剑向猛虎扑去,⽟虎儿虽知她技不弱于自己,但这种猛兽凶恶异常,深恐有失,忙一松中活扣,握住金丝锁龙鞭的扣把,喊声:“苹妹小心!”
一个“蜻蜓点⽔”跟踪而至。
那巨虎见有人扑来,立时凶大发,一声怒吼,声若沉雷,震得四外松树枝叶作响,空⾕传声更觉骇人,接着跃起,势子绝快,前爪怒张,巨齿外露,径向万翠苹来。好女侠,手中长剑一圈一绕,划出一片银⾊光圈向虎头劈去,那虎似知厉害,不顾伤人,向旁一窜避开剑光,此时⽟虎儿已然追到,一抖金丝锁龙鞭扣把,鞭尾龙头金光一闪便向虎⾝穿去。那虎遭受攻击,野已发,四爪用力一蹬,前⾝一伏一长,窜起丈余来⾼,钢爪如钩,反向⽟虎儿当头落下。此时⽟虎儿鞭已发出,收招不及,猛虎来势又急又快,忙把右脚向前一滑运⾜真力,回手一拳向虎⾝后跨打去“啪”的一声打个正着,猛虎虽凶,但吃这劲力一击,小牛似的⾝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万翠苹右手剑“⾼祖斩蛇”一道寒光向虎头绕去。哪知万翠苹手尚未落,忽然一声:
“小姑娘好狠的心哪,停下手来!”
喝声中二点寒星疾而至,万翠苹再想挫腕收剑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要不然就得撒手丢剑,否则右腕准得受伤。
猛见两道极快的银星飞来,恰好住来人暗器,只听“叭叭”两响四物同时落地。
万翠苹忙收剑一看,北面崖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中间一个四十开外,一⾝灰⾐,一道银箍束发,虬须紫面,环眼重眉,相貌威猛,左右俩人全着一⾝黑⾊紧⾝短装,斜背兵刃,一个枯⼲瘦小,活似庙里的泥小鬼,一个浓须掩口的矮胖汉子,俩人全都是三十上下,这三人并肩而立,真像阎王庙里的神像,两旁分列着判官小鬼。那只吊睛⽩额虎却头摇摆尾的,走到那灰⾐人眼前,俯伏脚下动也不动。
那灰⾐人望了望肖俊等七人,一阵哈哈大笑,说道:“看七位似是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这大巴山內,在此处停留时间不短了吧?”
肖俊一听抱拳答道:“不错,我们兄弟确是长途跋涉进⼊宝山,不知这和朋友有何关连?”
那灰⾐人又仰天打个哈哈说道:“我不但知道各位是经过长途跋涉,而且我还摸清楚你们都是武当派內杰出的英才,一路冒着冷风寒霜,无非想到愁云崖去。本来嘛,你们进⼊大巴山区,是你们和雪山、崆峒的事,与我伏虎大王杨某人无关,不过我有个朋友,新从陇西到此,今晨出门游看风景,历久不返,我派阿⻩(指虎)出外寻找,不想在长青峡底东面出口处,发现我那个朋友已被人用大力金刚掌重手打死,这确使我杨某人惊愕万分。大巴山虽是蔵龙卧虎之地,但这附近数百里內真还没有人敢动我杨某人一草一木,就连愁云崖闵老寨主和吕堂主,遇事也要给我一个薄面,不用说,这一定是新⼊山的朋友所为。各位在此停留时间也不算短,对我那位朋友之死,或许能知道一点蛛丝马迹,若能告诉我对方姓名更好,否则只请告诉我那人的年龄相貌也好,我自会找他,我和各位可是往⽇无冤近⽇无仇,咱们是井⽔不犯河⽔,别看我和愁云崖的寨主堂主有点来往,绝不会帮助他们和各位作对,说不定还能指给各位一个方向,免得你们在这荒山野岭中走撞,好说好散,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肖俊一听,可真作了难,对方既不是愁云崖的人物,犯不着和人家作对,本来把南天叟大名告诉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凭南天叟的威名量他也不敢自取死路,可是这件事起自罗展秋,应问他一声才对,想到此处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恰巧此事罗雁秋也闹得没有主意,瞪着两只黑⽩分明的俊目正向肖俊看来,一时之间真不好回答。
那虬须大汉见肖俊等只管沉昑不语,我望你,你望我,并不回答,不由心中发怒,两个环眼一瞪,吐声如雷道:“看各位神态分明是知道內情,却呑呑吐吐不愿说出,今天如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等你们愁云屋送死,这长青峡就是你们葬⾝之地,到那时可不要再怪我伏虎大王的心狠手辣。”
伏虎大王这一吼,他⾝旁那两个一胖一瘦的汉子已双双向外一跳,伸手从背后拉出兵刃,二龙抢珠似的向肖俊扑来,胖子手握一对轧油锤,瘦的一柄七形古铜刀,来势既快又猛。
肖俊只得向后一撤⾝,刚想拉剑先把俩人制住再说,忽闻⾝后倏的两声厉叱:“狂辈敢尔!”
只见⽟虎儿一支金丝锁龙鞭,着胖子的一对轧油锤,欧鹤两支判官笔,也抵住瘦子的七环古铜刀,四个人六般兵器展开了一场凶狠恶斗。
⽟虎儿一上手,就展开八十四路“玄坛鞭法”急如狂雨一阵猛攻。那胖子一对轧油锤亦非弱手,力大锤猛舞的呼呼生风,和⽟虎儿打的难分难解。
瘦子的七环古铜刀招数更奇,展开神龙戏⽔,吐呑似伤虎怒扑,刀背上七个铜环一阵响,更增声势人耳目。幸得欧鹤两支判官笔已到火候,不慌不忙从容化解,见招破招,见式破式,双笔疾展,专打人⾝三**⽳,这四个人一手,全是你要我命,我要你死,谁也不肯留情,险招迭出,转眼十几个回合。
肖俊心中暗暗称奇起来,看不出这一胖一瘦,武功还真不错,欧鹤、⽟虎儿俩人,在武当门下也算杰出之才,尤以俩人全用的是外门兵刀,招数精奇,十几个回合竟分不出胜败,可见大巴山內不少奇人异士了。
肖俊这边在想,那边伏虎大王也感到有些惊异了,这一矮一瘦俩人,可以说全都有着十七八年的纯功夫,自从跟随自己后也有六七年了,几年来俩人更是每⽇苦习,从未间断,想不到今天遇到两个少年竟不能取胜,看样子再战下去说不定还要落败,自己一生威名,万一毁在这几人手上,那才贻笑江湖呢。
前些天自己遇到一个异人,举手投⾜间把自己三人弄得不死不活,糊里糊涂拜了主人,半月来连人家真面目也没有见到过一次,每次让自己做事,总是由一个⽩⽑猩猩持柬吩咐,今天又碰到这群男女小煞星,说不定又有什么好戏看了。
再定眼看去,胖子瘦子已渐渐的变攻为守,人家动手的那两个少年,则愈战愈勇,笔似出山怒虎,鞭如翻江蛟龙.如再拖延下去必败无疑,不由动了真火,怒吼一声道:“你俩人闪开,待我亲会一下武当派內出⾊的人物。”
两手向背后的一个⻩包袱一抖,取出一对虎齿⽇月轮,两臂一抖,一招“大鹏展翅”从停⾝的山石之上向肖俊直冲过来,起落之间已停⾝在肖俊⾝前七尺以內,怒目圆睁厉叫一声:“接招。”
左手轮“凤凰舒翼”右手轮“平分秋⾊”上取左肩,平推腹,肖俊⾝形风车似的一转,让开双轮,喊道:“朋友住手。”
伏虎大王已怒火攻心,哪还理会肖俊这一套,见肖俊让开自己进手双招,如雷似的暴喝一声:“好⾝法。”
双轮又是一送一吐,一招“双风贯耳”挟二片劲风左右合攻,肖俊见来势急猛,蜂一挫,后退一丈,正想说话,罗雁秋已忍耐不住,喊道:“大哥不要再和这种莽夫讲理。”
右臂一伸,⽩霜剑“呛”的一声离鞘,一剑直削双轮。伏虎大王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手握一柄寒光四的宝剑接上了自己,又正是刚才一手齐发两粒银莲子的后生,心中更怒,双轮一展反扑上来。
罗雁秋却是満不经意,剑随⾝走,避开双轮,伏虎大王猛的向后一退,接着又向前一补,双轮招数突变,只见轮影纵横,着着进,迅厉无比的一轮猛攻。
罗雁秋真被得有些发火,剑眉轩动,俊目放光剑法一变,立展师门绝技“五行太乙剑法”只见一道寒光矫若长虹,片片冷芒映⽇生辉,剑花错落,锐风四起,倏而似匹练绕体,倏而似瑞雪飘舞。
正当六人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忽闻长空传来一声雕鸣,跟着远处峰上,又响起一种类似怒猿的清啸,声震四野,摄人魂魄,伏虎大王一闻此声,忽把双轮一收,开剑影,斜退一丈多远。
伏虎大王苦笑一下道:“小娃娃,果然好剑法,但我绝非怕你,刚才奉到主人令召,不便在此久留,来⽇再决一胜负吧。”
话说完头也不回,纵⾝跨上虎背,那虎一声厉吼,四⾜如风飞驶而去,那一矮一瘦俩人也一路疾退下去。
三人走后罗雁秋笑道:“这个伏虎大王双轮的招术真还神奇,初动手时小弟真被他得有点手忙脚。”
欧鹤接道:“那一矮一瘦两个判官小鬼样的家伙,双锤单刀还不错,我和四弟全力对付,二十多回合还找不到他们的空隙哩。”
肖俊静听俩人说完后,正⾊道:“这大巴山中,可真是武家荟萃之地,我们⼊山遇到的几乎是无一弱手。那个伏虎大王幸是和秋弟动手,换个人还真要落败,不过他们走的时候,招数并未散,那一声雕鸣猿啸也来得突兀,三人似是闻到那声音后即退去,听他说出奉什么主人令召,自己好像还是人家的奴仆口气,果真如此,那个主人又不知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但看样子他们和愁云崖贼真没有什么关系,雪山、崆峒竟能在自己秘巢之旁容其立⾜,自然不是一件平常的事,说不定贼对他们真还有三分敬畏呢?看他们三人本领虽都不错,但还不致于使愁云崖贼望而止步,这不得不使人推想到他所说的主人是个如何的人物了。”
梁文龙笑道:“大哥这一说,我倒想起了,那大汉自称伏虎大王,行动时又带着一只老虎,看样子也许真有一套伏虎的本领,刚才动手时,他们听到雕鸣兽啸,即称主人令召,急急退去,由此可知那个主人不但能伏兽且能伏禽,一定是个什么禽兽大王了。”
这一说引得大家哄然大笑起来。
七人正在笑的热闹当儿,忽听梁文龙“哎哟”一声,众人忙回头一看,只见他腮边肿红有胡桃大小一块,痛得“哇哇”直嚷,肖俊低头在地上一找,果然梁文龙脚旁有一个碎成小块的松子,来人的功力可想而知。
罗雁秋双脚一点飞出两大多远,凝目四朗声说道:“何方鼠辈竟使暗算,有胆的亮出相来。”
但⽇光映山,四野寂寂,任你雁秋叫破喉咙,仍无半点回音,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众人无不惊异,连久经大敌的肖俊,也觉变生肘腋,有点慌张失措。
众人惊愕未定之际,突闻两声厉啸起自对面峰上,一黑一⽩两点影子有如陨星,自千丈悬崖上飞奔而来,晃眼工夫已落崖底,竟是⾼可及人的两只庞大猩猿,双目怒张,纵跃如飞,快速已极,尚未看清,已近众人。
那⽩猿动作犹快,长臂一伸,直扑梁文龙。
肖俊一声断喝,一拳已向那⽩猿前打去,哪知⽩猿如懂武技,左臂一伸竞直过来,肖俊收拳不及个正着“砰”的一声如击铁石,只震得左臂又⿇又痛,心中一惊,忙退⾝拉剑,剑未出鞘黑猿又到,两只猩猿一扑一长,那只黑猿竟把梁文龙活活的抱住,往肋下一挟转头便跑,一黑一⽩两点光影快逾电闪,一跃之间便是五丈开外,一起一落已近崖下,手脚并用攀登而上,待众人子套兵刃,两只⽩猿已登数十丈⾼!
肖俊见那千丈悬崖犹如刀削,只有一些山石矮松杂出其间,无论多好的轻功,要想攀登均非易事,但那两个猩猿肋下挟人竟纵跃而上,肖俊见事已急,再也顾不得危险,百此时罗雁秋已仗剑冒险追上,众人也纷纷跟来,刚近峰崖,忽闻一声雕鸣,半空中一只大巨青雕竟直向众人头上扑下,各人见状纷纷打出暗器,一时之间镖箭纷飞,齐向那大雕去,那大雕铁翅一展纷纷将暗器击落,接着雕⾝向下一旋,双翅一展一合,呼的卷起一阵強大劲风,头上一株矮松被那大雕铁翅钢羽一撞,碗口耝细的松⼲竟一折两截,众人也被这劲风打退七尺远近,幸好尚未伤人,那大雕却又一声长鸣,长颈一抬,直线上升,瞬间没⼊云层,再抬头看时,那两个猩猿已快登峰顶,只看出两点极小的黑⽩影子。
罗雁秋这时还在仗剑登石向上追赶,肖俊忙喊一声:“秋弟不可涉险,快下来从长计议。”
雁秋只得回⾝下崖,紧皱剑眉道:“那两个畜生好快的⾝法,三哥跃⼊险途,咱们总得弄个⽔落石出才行呀。”
肖俊摇头摇叹口气道:“这人也太心狠手辣了,三弟一时失言,打一松子难道还不算示警吗?还要派了猿雕,闹出这种恶作剧来,这三个怪物似都是异兽异禽一类,此人既能使用这样的异禽异兽,分明是位隐侠仙人,怎的还是这大火气!”
罗雁秋听后怒道:“大哥,你不要只管如此捧他,此人未必就有你想像的那样本领,否则,何不亮出相来,一刀一剑和我们决个胜负,不知在哪里弄到这两只大猴、一只老雕却来害人,真是可恶至极。”
肖俊见雁秋星目光満面怒容,却仍带着一份稚气,又怕他这一回再出⿇烦,只好笑道:“秋弟不要过急,我们好歹总要寻到三弟再说。”
众人虽都心急,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绕到斜度较大的地方,向峰上寻去,好一阵工夫才登上峰顶,罗雁秋目如冷电,一眼便见一株巨松上用葛藤吊着一人,大家近前一看,正是梁文龙。
肖俊跳上松树,挥剑断去葛藤,放下梁文龙,却见他前放有一张⽩⾊纸笺,写着“出言伤人略示薄惩”八个字,下面并未署名。
肖俊随手蔵⼊怀內,再看梁文龙面⾊苍⽩,已被人点了⽳道,幸得肖俊是个中能手,且那人手法极有分寸,忙用推宮过⽳之法活了⽳道,始见梁文龙悠悠醒来,一见众人似乎羞得无地自容,面⾊飞红。
肖俊忙安慰道:“三弟不必过分在意,大家都是自己兄弟,快把经过说出。”
梁文龙被肖俊一,只好叹口气道:“小弟自学艺以来,不想会遭人如此戏弄,不但羞辱师门,实无颜再偷生人世了。”
说来虎目含泪,不胜悲凄,大家慌忙劝慰一阵,梁文龙始继续说道:“小弟自被那个⽩⽑怪物挟持峰顶放下,正想活动一下⾎脉,拔刀和这两个怪物一拼,哪知心念初动,忽间⾝后风声飒然,未及回头已被人点了⽳道,此后的事小弟也不知了,可恨枉学武技十年,竟被人如此捉弄,连对方面貌也未看清。”
罗雁秋忙道:“三哥不要伤心,这人不知是什么怪物,自己不敢露出却指使禽兽害人。”
罗雁秋这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连梁文龙也不觉失笑出声,肖俊一旁急道:“五弟不要说。”
罗雁秋却把⽟牙一咬,继续道:“我可不怕他这些飞禽走兽,如再敢现⾝,正好让他尝尝我⽩霜剑是否锋利。”
肖俊知这个五弟心⾼傲,如再劝他,不知又要惹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了,遂不再说,不过在肖俊心里,却浮起了一些疑问:罗雁秋的失马,通江城的异人暗助,雕鸣猿啸唤走了伏虎大王和自己兄弟的决斗,这都是一人所为吗?这都是些扑朔离而无法理解的秘密,只有闷在心里去想,也许大巴山之行的成败,和这人有着极深的关系…
肖俊等七人,自⼊大巴山后,连遇怪人异事,心中都起了戒备,且山势愈走愈险,为免失散复合一处,沿途留心四顾,唯恐误中贼人狡计。在那千峰重叠大山丛中走了数⽇夜,用尽携带⼲粮仍难找到愁云崖⼊口,幸得七人全是能手,沿途用暗器飞石打了些飞禽走兽,燃上松枝枯木烧充饥。
这天中午,来到一个孤峰崖旁,肖俊举目四望,忽见石之中飞起两只⽩⾊信鸽,肖俊心中一动,忙对众人道:“山丛岭忽起信鸽,我等速向对面搜进,也许能有所获。”
肖俊说完,首先展开⾝法,一路飞越松石,疾趋而进,片刻工夫已抵对面,凝目望去,尽是枯草杂木,嶙峋怪石,竟找不出信鸽起飞的地方。罗雁秋等均已赶到,肖俊说道:“我们分明又受贼人愚弄,他们略施狡计故布疑阵,把我们引得満山闯,刚才起飞信鸽分明有人在此施放,为何急急赶来又无所见,我来时已留心四周,也未见有人逃走。我不信愁云崖上的哨卡喽罗一个个都怀有飞行绝迹的功夫,我们不妨分头搜寻一下,以此为中心,二弟四弟可从左侧搜进,小兄由右侧绕寻,三弟、五弟、苹妹、李福可由正中直登峰顶,此山不大,周围不过数里,且站在峰顶⾜可俯瞰四野,不论何人如见警兆立即追寻,再用冲天火炮警报,大家如闻炮声即住一处会合。”
肖俊说完,从袋內取出十枚硫磺火炮分散给各人,然后首先纵起⾝形向右面跃去,欧鹤、⽟虎儿也向左侧绕进,罗雁秋等四人取中路直登峰顶。
肖俊边走边注意⾝旁山石枯草,凡觉可以隐人的所在,均详细搜寻,不觉之间已走出二三里路。正是个两山衔接的地方,两边都是斜坡,数十株巨松杂陈石之中,肖俊正想施展⾝法飞登松顶一观形势,忽闻⾝侧不远处松叶一响,心中一惊霍地退⾝,右手扣好钱镖,沉声喝道:“何方朋友,再不现⾝勿怪肖某失礼了。”
语尚未住,忽听“嗤”的一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应道:“肖相公,数⽇不见,就忘了我这苦命的女子吗?”
声落⾝现,松叶一分飞落下一个娇美的少女来,肖俊一看,正是在⼊山初夜手的梅影仙,今天装束又是不同,娥眉淡扫,脂粉轻匀,头上紫帕抹额,⾝披紫⾊风⾐,贴⾝仍是一套玄⾊密扣短装,后肩隐隐透出剑把,一见肖俊嘴角含舂,笑意中似带一分娇羞,瞪着一双似⽔的秀目,直看肖俊,好像是几天不见,生怕有人把铁书生吃去一点似的。
肖俊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对之词,结巴半晌才道:“梅姑娘近⽇好吧。”
哪晓得此语一出,那梅姑娘眼圈一红,苦笑道:“好吧!好不…”
一语未完,在那⽩里透红的粉颊上,像挂了两串珍珠,眼泪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这一哭,把一个纵横江湖,机智绝伦的铁书生,闹得没了主意,只好急急躬⾝赔礼道:“梅姑娘…你不要哭,我的心被你哭得极了。”
说完后急得团团转。
梅影仙见肖俊的慌急样子,似责似怨的横了他一眼,不由嗤的一声破啼为笑,伸手一双粉⽩的⽟手,拉着铁书生的袖角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你跟我来吧!”
这一拉,肖俊好像中了琊似的,不由自主地跟在梅姑娘⾝后,向一排松林中走去。
梅影仙走到一个山脚崖下,一指一块大青石示意肖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他⾝旁,此时俩人相距也不过半尺远近,一阵山风吹来,肖俊只闻到一股幽香袭来,熏人醉,痴痴坐静着说不出话来,梅影仙一回头见他那副呆若木的样子,一双星目直瞧着自己,娇嗔道:
“怎么啦?看你吓得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不能吃了你,怕什么!”
肖俊经此一叱,好像情醒过来,问道:“姑娘把肖某引到此地,可有什么教言吗?”
梅影仙并不即时回答,两道秋波却盯住了肖俊,好一阵才道:“难道我一定要有教言,才能把你引到此地吗?这样看来,你早已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我这几天茶饭难进,深恐你们陷⾝危境,想不到我这一片痴情全⽩费了。肖相公,我梅影仙不过是一个女流,形同草芥,可以说俯拾皆是,你把我忘了吧。我这苦命的女子也不配⼊鹤群,肖相公,你走吧,免得耽误了你的行程。”
说罢,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梅影仙这一哭一说,如同撒下了万层情网,铁书生即刻成了网中之鱼,只觉意醉神痴、又甜藌、又酸辛,不知如何是好,急急央求道:“姑娘,又是我的错了,可是你叫我怎么说呢,我知道姑娘对我肖某是情似海深,我內心也感至深,自从一见姑娘…”
说到此处,梅影仙倏的抬起一双莹莹泪光的妙目,娇喊一声,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眼泪却像断线珍珠般纷纷落下,肖俊被她哭昏了头,不自觉的伸出两手扶着她两个秀肩,凄然说道:“仙妹!我确有千言万语,但一时又无从说起,我们原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谁让皇天硬把我们拉到一起,你说相见不如不见,真使人听来柔肠寸断。我肖俊飘泊江湖也不算短,所见女子何止千万,虽有不少绝代红颜,但均不在我肖俊心目之中,不想会在蜀东荒山之夜,遇见姑娘,竟自心动神摇,不克自制,我也知我们站在敌对立场,这无疑是镜花⽔月,到头来也不过平添无限相思罢了。”
肖俊讲话时,梅影仙一对妙目,睁得大大地注视着他,眼內泪光莹莹,也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悲,等他说完话,梅影仙才娇喊一声:“俊哥。”立时纵体⼊怀,两臂一伸紧紧抱住肖俊的项颈,⽟体颤,呜咽有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肖俊只觉梅影仙吐气如兰,使人醉,不由得愈抱愈紧,浑成一片,似悲还喜,似梦却真,眼前的大山石刹时无踪,只有一团精气,紧紧的裹着两颗火热的心,只有一刻工夫,影仙抬起两只泪光汪汪的秀目,两臂一紧,把两片醉人的樱送到肖俊嘴边…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两人才松开手臂。肖俊道:“愁云崖真难找啊!”梅影仙道:“其实你们一⼊大巴山,行蔵全在他们监视之下。
愁云崖由大雪山十二连环峰借了百只信鸽,这些鸽子都是选挑上乘又经过特殊训练的,听说十二连环峰有一个堂主专会训练各种飞禽,他们就仗着这批信鸽设下了暗桩,并把几家樵夫猎人全部迁走。”
肖俊听此一说,忽问道:“我们一路均甚留神,怎的一个暗桩也未发觉,难道他们都会隐⾝之法不成。”
梅影仙格格一阵娇笑道:“亏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们出派的人不但都精明強⼲,而且穿着各种不同颜⾊的草⾐,或隐⾝山石之后,或隐于松叉枝密之处,等你们过去后,把你们的方向写在纸上,拴在信鸽⾝上一放,信鸽便飞回愁云崖,报出你们的行踪,这信鸽能⾼飞百丈隐⼊云层,你们几个自难察觉。”
肖俊听完,连连点头道:“怪不得我们一路瞎撞,找不到愁云崖了。”
梅影仙道:“你别忙,还有重要的呢。昨夜雪山派吕萱的五毒手功行圆満,在大寨设宴庆祝,席间决定今天夜晚出派愁云崖能手,不等你们到愁云崖去,就把你们包围起来,或生擒格杀,决不放走一个,我也是今夜要下山的一个,我听到这个消息急死了,我虽知道你们几个武功都还不错,但一则人少力薄,何况人暗你明,派来对付你们的人都算得上好手,有几个不但练有了毒的暗器,且均⾝怀武林中绝狠的功夫,你想想,俊哥,你若真中了他们暗算,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俊哥,你们总要想个应付的办法呀,不然,我也不再回山了,拼着落个叛师逆名,也好助你们逃出危境,俊哥,你赶紧设法嘛!别让我心里着急。”
俩人正说的当儿,忽闻⾝侧不远处枯草一响,梅影仙芳心一惊,倏的一声娇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话出针发,一线⽩光向枯草中打去,肖俊右手一抬,打出一枚金钱镖,跟着拔剑一个虎扑,直向枯草中纵去,⾝还未起,枯草中一声大喊道:“我的姑娘、相公,我疯子可受不住这些礼物,你们诚心要我的命吗?”
语音未绝,枯草中“哗哗”一响,出现了一个⾝着浅灰破⾐,⾜登草履,中横扣一道淡⻩丝带,満⾝油泥,一头蓬松发,疯疯癫癫的人。
肖俊一看,心中又窘又喜。现⾝的人,竟是自己师⽗的挚友,云梦双侠之一的疯侠柳梦台,梅影仙已子套剑来正要动手,肖俊慌忙拦住道:“梅姑娘,自己人。”
边说边走到那人跟前深深一躬,那人并不还礼,却哈哈一阵狂笑道:“我的相公、姑娘,你们谈情说爱也不看看地方,随随便便的就哥哥妹妹起来了,我昨夜叫人家狗癫疯样追了夜一,今天好不容易打个草窝想睡一觉,又被你们哥哥妹妹一嚷,把我疯子也给弄得坐卧不安,一不小心伸伸腿,你们针镖齐飞,差一点叫我疯子升了天。”
这人疯疯癫癫一说,可把梅姑娘羞得耳也红了起来,肖俊強忍窘态,红着脸道:“影仙,这位就是名震中原的疯侠柳老前辈,快来见礼。”
梅影仙经肖俊这一说,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但她心中明⽩这人对自己和肖俊的关系影响很大,只得含着娇羞,莲步轻移的走近那人,柳一弯福了一福,娇声道:“弟子梅影仙给柳老前辈见礼。”
那人却把两眼一瞪,从头到脚把梅影仙看了一遍,仰天一阵哈哈大笑,然后道:“我的姑娘,你可真够聪明厉害了,你这见面一礼,算给我疯子出了一个难题,又不知要害我在牛鼻子面前费多少⾆了。”
说完又自大笑,疯态毕露,肖俊一听心中暗暗直乐,这个疯侠和自己师⽗可以说是莫逆之。松溪真人张慧龙能安掌武当门户,二十多年未逢挫折,可以说大都是云梦双侠鼎助之力,听他口风大有成全之意,想刚才自己和梅影仙那种亲热行动定已看到眼內,这疯子虽然游戏三昧,但如遇正事却毫不马虎,怎的这事不受其责,反有撮合之心,莫非仙妹冒险送信,舍命相救的一片痴情,感动了这位江湖怪杰,自己也正愁着和仙妹这笔情债,将来如何在师⽗面前代,自己一⼊师门,可说是就受师尊另眼看待,如再违师门训诫,别人情尚可原,自己却就难办了,一个不好,大有逐出门墙之危,如果有他承担,倒可减少一重心事,想到此处,忙开口问道:“柳师叔!你老人家是几时⼊川的,又怎知弟子等会在此处呢?”
柳疯子并不回答肖俊的问话,却面对一株⾼大的巨松上喝道:“小要饭的下来,快把我的一壶酒给拿来,肚里酒虫直打架,再不喂喂我疯子可真要升天了。”
忽闻一株巨松上有人哈哈一笑道:“疯师叔!你这一壶酒我刚喝一半,就见两个兔崽子鬼头鬼脑的向这边跑来,肖师兄和梅姑娘的一出戏又正唱到好处,要是被这两个兔崽子给拆了台,那我小要饭的还能对得住肖师兄吗?我一急,立即口念法咒,发出两道宝光,把两个兔崽子给打发回了老家,疯师叔不要急,我这就来了。”
话一说完,巨松枝叶一响,从三四丈⾼空跌下一个人来,⾝快落地,一个“鲤鱼打”头上脚下的站在地上,原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瘦小的叫化子,⾝穿百绽大褂,一头短发,浑⾝漆黑如炭,笑嘻嘻的露出一排⽩牙,右手提了一个五斤重的大锡酒壶,⾚着一双黑脚走向肖俊等⾝边。
肖俊一看,认得是江南神乞尚乾露的弟子小乞侠诸坤。尚乾露数十年以前已名震江湖,武功卓绝,侠名四播,现已归隐多年,平生只收了这一个弟子,遂把一⾝绝技倾囊传授。
这小乞侠十五六岁时已在江湖上露脸,和自己一样驰名中原江南一带,只是徒继师,年纪不大却一⾝怪气,游戏人间,想不到此次,他竟和疯侠一同来到大巴山內,自己也算流年不利,和梅影仙的事第一次就被罗雁秋所见,这次又被这一老一少撞着,疯侠总是碍于辈份,口头不致有刻薄的话风,这个小怪物算起来和自己是平辈,百无讳忌,此后这回事要变成他取笑的资料了。
果然小乞侠一走近肖俊,先躬⾝一礼笑道:“肖师兄!我们年余未见,你可把我小要饭的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肖俊忙还礼笑道:“诸贤弟别开玩笑,我来给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名満江南的小乞侠诸坤,这位是…”
小乞侠哈哈一笑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转⾝望梅影仙嘻嘻一笑,挤眉弄眼地说道:“梅姑娘!我小要饭的给你施礼了,我和肖师兄是光着庇股长大的兄弟,在一起可以说是百无噤忌,小要饭的别的能耐没有,如果是传个贴送个信,这本领可比谁都強,梅姑娘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小要饭的地方,只要一壶老酒,包君満意…”
正想再说,疯侠却一把夺过小乞侠手中的大锡壶,右手一举“咕咕嘟嘟”一口气把半壶酒喝完,顺手把酒壶一丢道:“小要饭的少耍贫嘴,说正经的,你刚才说两个兔崽子被你发了两道宝光打发回了老家,是如何个打发法,你说出来我听听,为何未闻一点呼叫之声,难道我疯子真个耳聋了不成。”
小乞侠哈哈一笑道:“这一下你可被我小要饭的蒙住了,你总还记得我师门见⾎封喉的暗器七孔⻩蜂针吧?今天也是那两个兔崽子命该如此,我怕冲散肖师兄和梅姑娘的好事,而且他们逃走更成糟局,心中一急才施了出来。”
疯侠听得双眉一皱,道:“想不到老要饭的这家当也传给你了,你要知道这种暗器是江湖一绝,我辈中人施用此物已显过毒,既传你手,以后如非遇到穷凶极恶而武功极好的人,不可随便用。”
小乞侠被疯侠一顿申斥,半晌不语,肖俊却暗暗吃惊,听师⽗说过这七孔⻩蜂针筒列为武林一宝,任你如何的气功或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如被击中均难幸免,且针上奇毒,见⾎封喉,除尚乾露有独门解药在一个时辰內可以解救外,简直是无法可医,尚乾露视此物珍过命,想不到竞肯传⼊小乞侠诸坤之手。
疯侠叫诸坤带路,走到肖俊始才谈情三丈远近一个斜坡大石后面一看,果见直僵的躺着俩人,面呈紫⾊,每人脸上有一个⻩⾊小针,疯侠微一叹气道:“此俩人虽死有应得,但你这种伤他之法略显毒,还不快取出峰针,让人发觉是此物所伤就不妙了。”
小乞侠此时已收敛起那种嬉笑的态度,起下蜂针,和肖俊各拖一个尸体放⼊枯草之中。
疯侠此时忽转对梅影仙道:“姑娘不宜在此久留,速回愁云崖去吧!”
柳影仙红着脸望了望三人,道:“柳老前辈、小侠、俊哥珍重,小女子先走一步了。”
说毕扭转躯娇,展开⾝法,直向深山中疾跃而去。
疯侠俟梅影仙去后,才叹了口气道:“此女不但美慧可人,且武功亦得真传,只可惜陷⾝琊派,能否自拔就要看她的胆识了。”
小乞侠此时突然笑道:“疯师叔,方才这女子和肖师兄情话喁喁的时候,已表示出弃暗投明之心,且和肖师兄山盟海誓,不惜殉⾝,我看这档事,非疯师叔你老成全不可了。”
肖俊听后,面上一红,可是心中却暗暗直乐,这个小要饭的还不错,不想狗嘴里会吐出象牙来。
哪知疯侠一听,竟头摇道:“小要饭的,想的倒容易,目前肖俊那牛鼻子师⽗还不想和雪山崆峒两派正式为敌,收人逆徒又是江湖之大忌,那牛鼻道人和我们老大都是些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到时候恐怕未必会答应此事。我看这件事慢慢再谈,我如力所能及,定当成全,你那老要饭的师⽗如肯鼎力相助也许有望,这倒要你小要饭的一耍花了。”
小乞侠一笑,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肖俊已急步抢进向地上一跪,说道:“弟子先谢柳师叔成全之恩!”
疯侠哈哈一笑说:“好,我走了一辈子江湖,今天算栽在你这个后生手里了,起来吧!
疯师叔这一回可真要和牛鼻子大斗仙法了。”
肖俊刚刚站起⾝子,忽闻二声冲天火炮,急道:“不好!”忙把自己和欧鹤等约定经过对疯侠和小乞侠说个大概,三个立即展开⾝法一路疾向炮声处寻去。行至峰顶一看,欧鹤等人都在,只少了罗雁秋和李福俩人。肖俊忙问众人道:
“五弟何在?”
万翠苹答道:“雁秋发现贼踪追了下去,我不放心,及时点了两个大炮,不久你们都先后回来,李福却随雁秋追贼去了。”
肖俊问明方向,就要追赶,疯侠一把拉住他道:“这儿峰多路杂,他们追赶不上想即可返回,你要赶错了路,反得派人找你。”
肖俊只得停住不追,忙和各人引见,众人中欧鹤和梁文龙都认识疯侠和小乞侠,⽟虎儿和万翠苹却是初见,万翠苹见小乞侠诸坤那个长相和李福一样,只是比李福黑多了,心中暗笑,少不得一阵寒暄、行礼,然后在峰顶山石上就座。
肖俊问疯侠道:“柳老前辈是何时到大巴山来的,怎知弟子等在此,又现⾝相助呢?”
疯侠笑道:“我在两个月前,接到你牛鼻子师⽗的一张请帖,心中还在想着,牛鼻子善心大发,该我疯子了酒⾁运,谁知打开一看,竟是一道催命法谕。我和我们老大一商量,没说的,这条疯命算是卖定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被你那师⽗法谕一催,催上了武当山,一问牛鼻子才知道你们这群小娃娃一个个都进了川。”
“咱们那位老大和牛鼻子一见面就盘上了道,酸气冲天,我可听不惯那一套,一个人正发急,恰好老要饭的也来鬼门关报到,我一想雪山、崆峒两派在川蔵一带爪牙众多,确有不少山魈鬼魅之类的人物,你们这几个娃娃都算得上是武当派的明珠,千金不卖,要是有个差错,牛鼻子这道催命符算是⽩下了。我知道大巴山这几年已成雪山、崆峒两派的贼窝子,遂和老要饭的一商量,想赶到大巴山来给你们打个接应。谁知老要饭的这几年残肴冷饭吃得发了福,摆出了一副老叫化的面孔来,硬不肯和我疯子一道⼊川,倒叫小要饭的来给他填命,我一想也好,只要小的挨了揍,不怕老的不出头,我们这一老一小给你牛鼻子师⽗一说,拔腿就跑,一⼊大巴山就看出贼人早有准备,幸好在十几年前我来过这个地方,地理山势依稀可辨,我和小要饭的偷偷进⼊他们的窑子,正赶上吕萱的五毒手功行圆満,集合了一群贼子计划着对付你们的谋,他们决定不让你们到愁云崖本寨,倾全山能手先把你们撂倒在大巴山里。
我一听这计划非常歹毒,而且也看出那群兔崽子中间确有几个扎手的人物,你们这群娃娃又中了人家‘导⽔⼊源’的狡计,处处被人监视,本想立即退出贼寨找到你们,计议敌之策,谁知肚里酒虫不争气闹起酒荒,我就叫小要饭的施展师门绝艺去偷壶酒来,谁知这一下竟闯了大祸,小要饭偷盗功夫比老的棋差一着,酒是偷到手了,可是却露了相,被人家狗癫疯似的追了半夜,直到五更时分我们才算出了贼窝子,急急赶到这里,我一看你们几个真都在这里,元气一散,瞌睡虫上脸,想先找个草窝子里睡一觉…”
说到此处两只怪眼一瞪肖俊续道:“以后的你全知道了,我也不必再说。”
疯侠这一席话虽是诙偕百出,但却充満着对小辈爱怜之意,几个人听得又惊、又急、又想笑。欧鹤急急道:“柳师权,贼人既定了这种狠狡计,我们也总得有一个敌的法子呀?”
疯侠此时面⾊倏的一正,收敛了嬉笑的态度,道:“我⼊川的时候真还没有料到愁云崖这群兔崽子声势如此浩大,如以昨夜所见估计,里面准有不少顶尖能手,此事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说到此处双目一闭沉昑不语,良久才又开口道:“为今之计只有暂且避开正锋,易明为暗,最好能不和敌人照面便出此山,不过四周到处都伏有敌人暗桩,躲不胜躲,只好走着瞧吧!且等你们那位追贼的娃儿回来,我们即刻动⾝。”
大家一听,虽然不语,心中却有些不服,好不容易跋涉千里来到大巴山,未⼊贼巢,倒先躲起贼人来了。
疯侠一看几人面⾊已明⽩大半,遂正⾊道:“你们这些娃儿不知天⾼地厚,疯师叔一生做事几时蔵头露尾过,无奈这次贼势之大全出我意外,看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们老大和老要饭的拉来不可了。”
经疯侠这一说,大家都感到有点严重,肖俊更知疯侠一⾝混元气功,心⾼傲,过去常常涉奇险如履平地,从未说过需人帮助的话来,今竟如此慎重,虽说不无顾及小辈之处,但贼势之大确不可轻视了,忙对众人说道:“柳师叔全是一片爱护我们晚辈之心,愁云崖虚实既已经柳师叔探明,我们自无再去必要,等下秋弟归来即随柳师叔暂离此山,归告掌门师尊,候命裁夺便了。”
此时,几个武当小侠的心情不但感到沉重,而且几乎要窒息,相对默坐鸦雀无声,就这样过了约半个时辰,罗雁秋追贼仍不见回来,渐渐的都被沉静闷得有些发急。
这当儿忽然传来一阵鸽翼飞翔之声,划破静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头顶上几只⽩鸽绕蜂飞舞,盘旋不去,众人初还以为是几只野鸽遇飞鹰之类的猛禽追袭,故见人盘旋下去,以求避猛禽,但渐渐的感到有些怪异了。小乞侠似有所觉的霍然站起⾝形,拣一块小石运⾜腕力,一抖手向一只较近的⽩鸽打去,果然手法奇准,一只⽩⾊健鸽应手而落,肖俊见状一长⾝纵了过去,拣起一看,遍搜鸽⾝并无所获,但奇怪的是那几只⽩鸽经击落一只,余下的四只并不飞走,只是双翼急振飞⾼数十丈,仍在几人停⾝的山峰盘绕飞舞。
肖俊走近疯侠把手中的死鸽奉上,疯侠接过看了一阵,凝目沉思,约盏茶工夫,忽然一声大喝道:“此鸽果然灵巧,必是他训练无疑,我们速走,恐贼将至矣!”
肖俊急道:“柳师叔,我秋弟追赋未返,如何能行,再候片刻如何?”
疯侠听毕,一声冷笑道:“贼真个狡猾,恐早已下山多时了,你那秋弟如非遭人毒手,定已被人所擒,此时如还不走,再候片刻恐行不能了,再告汝等,我们如一有行动,这几只旋绕飞舞的⽩鸽必分头追踪,除非夜晚或⼊密林,无法躲过几个野禽的监视。”疯侠说完,霍然起⾝又喊道:“尔速随我来。”
疯侠这一叫,肖俊等可真作了难,不走吧?亦觉得事态严重,走吧?罗雁秋追贼未返,正感犹疑难决的当儿,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哨音,接着四外响应,哨音震⾕,疯侠把脚一跺,叹口气道:“晚矣!”
说也奇怪,那哨声一起,盘飞在几人停⾝处上空的四只⽩鸽,忽然振翼齐向东方飞去,此时肖俊等几人也感觉到事出非常,哪还敢迟慢,几人不约而同齐在疯侠⾝旁一围,想问个明⽩,疯侠两道神光外的眼神向几人一扫,只说了一声:“你等误事。”
双⾜顿处,全⾝拔起直扑西南峰下,肖俊等几人经疯侠一叱,也不再问,忙各展提纵⾝法,紧追疯侠⾝后,疾如脫兔。不大工夫已走出了老远。
几个人一阵疾行,已越过两重峰岭,前面突现一平地,平地过后,又突起一百丈⾼峰,宛如天然屏障横阻去路,疯侠衡量了一下四周山形,正想率肖俊等越渡奇峰,忽闻幽⾕松林中传出一阵哈哈大笑,空山传响,音怈长空,笑声住后,峰下一排并生的巨松后唰唰唰几声轻响,现出十几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长须修伟老者,⾝材魁梧,面如火炭,⾝着一件浅蓝湘绸袍,⾜穿粉底薄履,左肩头隐隐靛出⻩⾊穗把,不知背的是什么兵刃,⾝后一排横列约有十人以上,左后七人四男三女,男的不过三十左右,全都是深蓝的短劲服,手中各握着一个三尺长短的奇形兵刃“凤翅打⽳镢”女的全穿玄⾊裹体紧⾝装,一个个手提长剑,风姿⽟立。
肖俊望去,那夜在山口和梁文龙手的崔海清,刚才和自己并肩谈情的梅影仙均在其中,知这七人就是传言中崆峒派中的四龙三凤,果然男的个个英伟,女的更是秀俊清丽,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不由心中暗暗赞叹一声。
此时站在最末的那个少女正用一种幽怨焦急的眼光向肖俊望来,但一瞥之下倏然一正面⾊,又恢复那冷肃之态。
那修伟老者后面是三个精壮大汉,劲服薄履,各背兵刃,另一个五旬开外的瘦矮个儿,却是长袍大褂⾚手空拳,面⾊惨⻩,似是饿了多⽇未吃过饭一样,两眼微闭,两道反向下垂的八字眉,紧庒着合闭的双目,那形态难看已极,恰似一具刚由棺材內拖出的枯尸,矗立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那老者现⾝后,先向疯侠等人看了一阵,然后纵声大笑道:“名驰江湖的云梦双侠,竟也和武当派⾼人并莅荒山,怎的未容我闵雕略尽地主之谊,把酒接风,为何又急离此,莫非看我们荒山野岭,茅舍竹篱,不⾜做贵客下榻之所吗?”
崆峒派名宿乾坤手闵雕这几句外套內刺的话,如换了别人也许会起无名怒火,但疯侠这个人生就一副玩世不恭的情,他虽看出目前情势非常危险,可是仍然脫不出天怪习,听闵雕把话说完,也哈哈大笑道:“我的老寨主,你可是德⾼望重的山大王,我疯子不过是一介草民,且⾝无长物,从头到脚不值上吊儿八百,你何苦和我过不去呢?我的大王,你今天这样劳师动众的布下天罗地网,荒岭拦劫,没说的,我疯子算是认了命啦,所有财物任凭你大王取舍,只求留我一条疯命放我出山,我疯子可是有恩必报,回家之后准给你老人家立个长生牌位,一⽇三叩,不知你山大王可肯⾼抬贵手吗?”
疯侠这样疯疯颠颠的一说,可把闵雕气破了肚⽪,嘿嘿两声冷笑道:“柳梦台,你不必跟我装疯卖傻,我久闻你一对子⺟鸳鸯圈名震武林,今天既然来到这大巴山內,可说是天赐良机使我得会⾼人,我们和武当派的事,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如再要装疯弄傻疯言侮人,可休怪我姓闵的口上失礼了。”
说到此处,闵雕⾝后的四龙已忍耐不住,一齐向闵雕躬⾝请命道:“弟子久闻武当派中很多青年俊杰,只恨无缘相见,今⽇既巧逢其会,颇想一睹武当密技,敢请师叔可否使弟子等一偿夙愿。”
闵雕看了看疯侠⾝后肖俊等几个人,道:“尔等不知天⾼地厚,枉想以微末之技会武当密传,不啻自取其辱,不过念尔等怀愿已久,如不应允反怪我待尔等过苛,这是你们自作主张,如遭人毒手可不⼲我事。”
肖俊一听,心中暗想,这老家伙可真够险,明里是责怪自己弟子狂妄,实在已然说明可以任下辣子,置对方于死地,正自暗想的当儿,四龙已同声应道:“弟子等遵命,虽死无憾。”
四人话一说完,人已出动,四条⾝影同时纵起,⾝悬半空,又同施“燕青八翻”不前不后一起落地。
接着向外一分,一排并立,每人相隔一丈多远,同时把“凤翅打⽳镢”一举,左手在护手凤翅上一搭说道:“恭请武当派中各位赐招。”
疯侠一看,今天这个局面是非动手不可了,立时说道:“好!人家已经找上了门,我看你们几个娃娃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就凭别人手里那些专门招呼⽳道的家伙,你们就准得输,我看你们这几个孩子大半是同我疯子有缘,虽不是同年同月同⽇生,可要同年同月同⽇死,还不快出去,等一下过了忌辰可没有人陪我疯子一道升天了。”
疯侠这一说,肖俊肚里直乐,暗想这个疯师叔可真够味,爱晚辈之心,更有过之,不但用话点破对方已奉命要下毒手,而且还把对方兵刃特点也说了出来,心在想,⾝子可在动,就听一声:“晚辈遵命便了。”
话声方落,肖俊、欧鹤、梁文龙、⽟虎儿四人一起向疯侠一躬⾝,飞步抢出。本来万翠苹也要出来,却被小乞侠一拉⾐角说道:“好姑娘,你不看人家只有四个吗,你还是等一下吧!对面还有三个没动的姑娘,难道还怕没有你的份吗?等一下恐怕要你以一抵三了。”
那边肖俊等四人已走近了四龙,肖俊一动⾝就留了神,看四龙中的飞天龙崔海清,不但年纪略大,而且两眼烁烁有神,比较之下似是武技较深,肖俊就直奔飞天龙崔海清,欧鹤接住了闹海龙童庆,梁文龙抵住双头龙龚子亮,⽟虎儿分对小⽩龙钟君平。相互说了个“请”宇,立时上了手,一时之间,剑光鞭影,刀飞笔走,杀气腾腾,八个人的功夫都是名师嫡传,进攻退守,眼步法,均到好处,只觉剑光起落似若游龙,刀影飞舞翩似飞凤,真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恶战。
初手时,尚见八个人刀飞鞭走,战到分际,愈打愈紧,已难分敌我,只看到四团光影滚来滚去。不时发出兵刃击之声,金光闪闪隐闻风雷,连疯侠和闵雕亦不住连连点头称许,这几个武林后进,都算得奇质异禀,⾝手不凡。
几个人分四对恶战,转眼工夫已二十余合,肖俊冷眼一看,几个同门师弟正在各展全力拼斗,剑法一紧,⾝剑并进,三尺青锋呼呼卷起一片冷芒,一剑跟进一剑,发招神速已极,简直不容对手招架。
飞天龙崔海清和肖俊一上手,就感到对方出剑每每刚劲中常有一种柔之力,而且力道绵绵不绝,和那夜同梁文龙手迥然不同,自己这种奇形外门兵刃,本来是专门克制刀剑之类的兵刃,此时反觉已被对方所制,知道遇上了劲敌,暗想⽩面秀士铁书生真个名不虚传,遂步步留神,到二十余合之后,忽见肖俊剑法一变,一反初手时那种以静制动的打法,忙加倍小心,等到肖俊进手二招施展开来,不由倒退数步。
哪知肖俊⾝手还不止此,三剑既过,⾝形更快,一着“风断草”剑尾寒光一吐已到咽喉,其势快速已极,崔海清忙把凤翅打⽳镢用一招“关平捧剑”向上一封,肖俊一见崔海清用自⾝钢齿来封己剑,立即一挫腕收回长剑,跟着右腕一吐一送,剑锋偏着虚实互用,封避全难,且崔海清镢既发出,收不能,只得用个“风摆弱柳”
全⾝向后一个大翻⾝。
这样一来,剑虽避开,但⾝子全失护卫,肖俊进步⾝,左掌一吐直向飞天龙左肩井⽳打去,飞天龙再想闪避哪里还来得及,眼看肖俊这一掌就要打实,这当儿听到两声娇叱:
“武当小子接你姑娘法宝。”
肖俊本意,也不愿取对方命,这一掌不过用了四五成力量,掌还未沾敌⾝,猛闻轻微破空之声飞来,不顾再伤敌人,忙抬头一看,两道形如蝙蝠的奇形暗器已精光霍霍袭到。
本来对方是话出镖发,肖俊又全神贯注于飞天龙⾝上,闻到叱声那两支蝙蝠镖已快近⾝,幸得铁书生功力深厚,临危不,忙一提丹田之气,施展“铁板桥”功夫,全⾝向后平倒下去,两支蝙蝠镖挟着冷风掠面打过,崔海清全亏师妹金翅凤梁秀⽟、银翅凤贾宝菁发蝙蝠镖,算是没有伤在肖俊掌下。
他在惊险过后定神一看,见肖俊平⾝倒地,人尚未起,一阵笑辣手突施,右手凤翅打⽳镢一沉向下猛砍,这一着迅如星火,只看得万翠苹失声惊叫,就在这惊叫之声未绝又闻“扑通”一声,两边的人不由都是一怔,铁书生肖俊已站起⾝子,脸上如罩着一层寒霜,崔海清的凤翅打⽳镢却已丢在地上,人也躺在离镢五六尺远近的地方。
原来肖俊见飞天龙趁自己尚未站起⾝子,竟下毒手,不由心中怒极,脊背贴地“滚龙八翻”腿双一旋,已让过镢头,扑到崔海清的⾝边,右脚一起正踢中崔海清的左脚踝骨,痛⼊心肺,右手一松,凤翅打⽳镢脫手而落,⾝子也向后栽去,肖俊却一个“鲤鱼打”已站起来,带着怒意,寒着脸孔抱剑而立。
铁书生这一败中取胜,看得疯侠暗暗称道,闵雕却是怒火中烧,他真想跳过去亲手把肖俊给毁了,可是这又不是闵雕这种成名江湖的人所能力,再说乾坤手內心还另有着谋,他只好強按下一腔怒火。
这当儿,闵雕的⾝后突然两声娇叱,梁秀⽟和贾宝菁已双双提着长剑纵⼊⾕底,急忿中仍不失礼仪,樱微启,吐声如莺道:“武当少侠果然好剑法,我们姊妹再来讨教。”
万翠苹已忍耐多时,忽见对方冲出两个少女拦住肖俊似要动手,万姑娘哪里还忍得住呢,立时娇叱道:“肖师兄请暂息一会,让小妹来领教崆峒双凤的密技。”
肖俊本不愿再和二女动手,趁势向后一退,万翠苹已捧剑⽟立,微笑道:“小妹万翠苹,替肖俊师兄来领教二位绝学。”
二女并不答话,侧转躯娇吐剑进招,万翠苹柳一摆让过双剑,立时疾翻手腕剑走中宮,小姑娘傲气太大,竟以一抵二。
忽觉飒然风响,飞落一人,正是小乞侠诸坤,人一落地便厉喝道:“住手!”
三女一怔,各把势子收住,小乞侠先笑哈哈对崆峒二凤道:“我的好姑娘,哪有二人打一个的道理,你们如不嫌我小要饭的难看,随便哪位陪我小要饭的玩两下子如何?”
二女本想合力毁去万翠苹,忽见跑出一个小叫化子来,一开口话又非常难听,银翅凤贾宝菁情本就躁急,又看他相貌不扬,心中火气更大,也不答话,举手一剑就向小乞侠劈去。
小乞侠笑道:“我的女菩萨,好厉害的剑法,你这不是诚心要我小要饭的命吗!”口中在说,⾝子可未停,只一闪避,避到贾宝菁的⾝后,伸出黑长的右手兜后心就是一掌。
银翅凤一剑落空已知来人⾝法奇快,哪还敢大意,飞快向前一扑,人已窜出去**尺远近,翻转⾝来立展长剑猛攻过去。
小乞侠存心卖弄不亮兵刃,竟用一双⾁掌施展师传“八卦游⾝掌法”挟着三十六路擒拿手和贾宝菁打到一处,那边万翠苹和金翅凤梁秀⽟又重展长剑杀在一起。
肖俊抱剑观阵,有意无意之间向梅影仙停⾝的地方望了一眼,正见她柳眉轻锁,粉面带愁,似有无限幽怨,忽然她一声娇叱,仗剑从闵雕⾝侧飞出,两个起落已近肖俊,喝了声:
“看剑!”一剑竟向肖俊刺去。
铁书生知这位心上人为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喊声:“来得好。”
⾝形一转闪开长剑,跟着健腕一送,剑花一绕横扫中盘,两个人似真似假的大战起来。
这当儿突由东方山⾕里传来一声凄厉的长笑,声尖音,闵雕忙抬头一看,正是自己盼望的吕萱带着雪山派多人赶到。
疯侠也警觉已中人缓兵之计,抬头四顾,只见⾕左⾕右,前后峰顶均隐现人影,知已陷⼊包围之中,心中发起急来,正想招呼肖俊等拼全力一冲,尚未及出声,耳闻一声厉叱道:
“云梦疯侠,武当小辈,尔等已陷你吕大爷包围之中,如仍再称強拒降,今天这恶狼坪內就是尔等葬⾝之所。”
疯侠循声看去,只见左侧⾕中现出十数个人来,为首者⾝材⾼大,⻩⾊短须,环眼金睛,阔口鹰鼻,一⾝⻩⾊短服,薄底快鞋,背后叉着一对奇形兵刃,用⻩绒反扣前,正是愁云崖副寨主金眼神佛吕萱,⾝后⾼低肥瘦不下七八人,大约都是雪山派中的能手。
疯侠一看,今天这形势有点糟了,说不得只好舍命一拼,心念初动,猛然又听对面乾坤手闵雕一声断喝道:“住手。”
这一声,声若洪钟,音震山⾕,肖俊等和三龙三凤不由不停⾝静立,闵雕喝住众人之后,对疯侠说:“柳二侠,我们两派和武当派结怨多年,已成宿仇,绝难和解,这件事想你柳二侠早已了如指掌,现在吕堂主已到此,我们正好对面说明,这本来不关你们云梦双侠的事,不但你竟惹火上⾝,替武当派作挡箭牌子,还要深⼊大巴山来替人卖命。你们云梦双侠的声望,在江湖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人物,绿林道上的朋友们哪个不买你们兄弟三分情面,不过武当雪山及本派的事涉及门户之争,那又当别论,你们也犯不着趟这混⽔,好在大家尚无结怨,今天只要你柳二侠能撒手一走,以后不再管我们和武当派之事,大家不但了朋友,我们还要列队送你柳二侠离山。如果你自恃武功,硬要替武当派撑,那我们也无话可说,只好和你柳二侠走上几合定个胜负了。柳二侠请你想想吧。”
疯侠仰天一阵狂笑道:“听你这样一说,我柳疯子算是受了武当派的重贿而来,你们仗着人多势重,把我疯子和几个娃娃重重包围,你还要故示量大,卖弄口⾆之巧,我疯子一生从不买这种顺⽔人情,我的闵大王,你也不必为我们云梦兄弟的侠名惋惜,分明是依仗人多想我疯子俯首听命,任你摆弄罢了,我可不管你们和武当派有什么宿仇旧恨,这几个娃娃是跟我疯子一道进大巴山来的,你们如果真个大仁海量,把你们暗布在四周的唆罗一撤,我疯子带着这几个娃娃立刻就走,今后,你们和武当派争雄夺霸的事我疯子再不过问,如果口示宽大,故弄玄虚,我也不会受人这口怨气。我也是言出衷诚,一切就请你闵大王决定吧!”
疯侠这一席话只听闵雕长须怒竖,连连冷笑,还未来得及开口答话,站在他⾝后那个形如枯尸的瘦矮老头子,此时突然把一双三角眼一睁,森森的一笑道:“闵老寨主,不要和这种狂疯之人多费口⾆,我久闻云梦双侠的大名,只恨无缘会合,今既碰上,正好领教,也让我苗一飞开开眼界,会会⾼人。”
话说完,慢条斯理地向前走来。疯侠一听就是一怔,一遇见闵雕时,疯侠就注意到此人一副怪样子,他那一双三角眼从未睁开过,连刚才⾕底战况那样热闹,他连瞧也不瞧一眼,这时听他一说,竟是昔年名満江湖绿林道上的独脚怪盗,闭眼僵尸苗一飞。这人谁也不知道他出⾝来历,三十年前即已驰名绿林,称为江湖一怪,作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今天如手真还得留神了。
苗一飞已走到⾕底,伸出又长又瘦的右臂,用食指指着疯侠道:“柳梦台,你是出了名的疯子,我是个僵尸,咱们一决⾼低。”
小乞侠不待疯侠说话,抢步而出,道:“疯师叔你闪闪,我小要饭的来看僵尸了。”
疯侠一听,心中直急,小乞侠虽已得尚乾露真传,但究竟火候还差,如何能是苗一飞的对手,心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小乞侠不知道天⾼地厚,一晃⾝,抢到疯侠前面,细细的一看苗一飞这份怪相,五短⾝材⼲枯瘦小,笔直立,两眼深陷,真的形如棺材里拉出来的死尸一样,不由笑道:“你这个僵尸大概是好久没吃东西了吧?
瞧你饿得那样子,倒不如跟着我小要饭的一起做个叫化子,包你有吃不完的冷饭残肴,你看如何…”
小乞侠话还未完,苗一飞突把双目一睁,冷电也似的两道眼神直小侠,森森的一声怪笑,露出一排⻩牙,不言不语,左臂一伸五指若钩直向小乞侠抓去。
小乞侠早留上了神,见对方一发招,立即纵⾝向旁一闪,⾝子刚落地,苗一飞加影随形已至⾝后,小乞侠一惊,双⾜猛一点地,直飞前丈余落了下去,哪知⾝还未稳,飒风又到,苗一飞双臂环张又扑过来,小乞侠暗道:“好快的⾝法。”忙蓄势贯力,不避不闪,等到双臂快近⾝时,立即一挫,反从敌人右臂下面穿出,回⾝一掌直打后心。
这一着快速异常心想必中,哪知拳一发出,似感到被物夹住,定睛一看,左拳不知怎的竟被苗一飞右手抓着,心中一惊,急忙用力向后一拉,猛见苗一飞森森的一笑,右手用力一合,小乞侠只觉一股冷气循臂而上,忙喝一声“不好”
话刚出口,疯侠已直抢过来,右手并食中二指直截苗一飞右腕“关元⽳”口內喝道:
“你这老怪物何必和娃娃们斗气,还是我疯子陪你。”
苗一飞见疯侠发招如电,直取⽳道,只得突把右手一放,小乞侠退后七八岁才拿桩站住,幸得疯侠抢救及时,发招快速,小乞侠內功又好又纯,如再晚片刻吃苗一飞苦练的寒气功,毒贯內腑之后,不死亦必重伤。
小乞侠受此教训,目瞪口呆而立,再看疯侠已和苗一飞上了手,这一对手上招,只觉着两个人全变了样,疯侠是⽑发皆竖,筋⾁暴起,苗一飞却是肌肤內陷,只余⽪骨,因为两个人全怕为对方重手法所伤,故而各运內功,疯侠是混元一气功,苗一飞是寒气功,这俩人一手,疾时如电掣风驰,缓时如蜗牛步行,方圆一丈內都是呼呼动风,看得双方人都惊叹不已。
俩人战有十几个回合,忽闻“砰”的一声如击败⾰,两个人霍然分开。疯侠面⾊微⽩双目怒睁,苗一飞气如牛双眼紧闭,原来俩人手时苗一飞用一个穿心掌向疯侠打去,疯侠闪避不及竟挥掌一,疯侠感到双眼一黑,全⾝⾎气向上一涌,立时后退数步才站住脚,苗一飞只觉着耳鸣眼花,似受千斤重锤一击,勉強拿桩站住,已感到五腑热燥气如牛了,两个都算负了伤,不过苗一飞重些罢了。
这时落⽇余晖已尽,到了快掌灯的时候,闵雕见柳梦台用混元掌力震伤苗一飞,再也忍不住怒火,厉叱一声,道:“柳二侠好⾼明的混元掌力,待闵某来讨教。”
语落⾝起,直落⾕底。闵雕这一发动,局势立变,三龙三凤又各摆兵刃奔武当几位小侠,随吕萱来的雪山派內几个⾼手纷纷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