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猫与猛虎
第二八五章猫与猛虎
陶深脸⾊晴变化不定,拿出物证?这纯粹是不可能的,当时他亲眼看到钱不离一脚踩在孙御史的脚后跟上,然后孙御史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在冷兵器时代,可没有办法把这情景定格下来,除非严刑拷打、钱不离说出真相…天知道被严刑拷打的人会是谁!
“陶大人怎么不说话呢?”钱不离在旁又挤兑了一句。
“天理昭昭,钱不离,你别太得意忘形了,此事早晚会大⽩天下的,就算你再能狡辩,也掩不了万人之口!”陶深⼲脆豁出去了。
“你还知道天理?真是稀奇啊…”钱不离朗笑道:“当初陶大人说陛下是不忠不孝的臣贼子,上表要求军部马上进攻福州、剿灭叛逆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现在摇⾝一变,又说姬胜烈是弑⽗篡位的叛逆…看来天下人皆是叛逆,只有你陶大人是忠臣啊!”钱不离这番话说的真是异常恶毒,稍微有些自尊心的人听了这话,肯定连死的心都有了。
“钱将军,陶大人当初不过是受人蒙蔽而已,再说陛下屡次重申,往事一概既往不咎,今天钱将军把旧帐提出来…有些刻薄了吧?”沈涛淡淡接道,他再不露面不行了,普通的大臣本无法庒制钱不离,只有他出面,才能让钱不离有几分顾忌。
“我知道、我知道。”钱不离笑着摆摆手:“陛下说既往不咎,那是陛下的仁慈。可做臣子地总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吧?就算不回家闭门思过,也得谦逊些是不是?陶大人却成天找⿇烦,摆出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做给谁看?陶大人,谁…不知道你的底细啊?”
咳咳…陶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条绷起老⾼的青筋从脖颈直窜上前额,在剧烈的咳嗽声中。鲜⾎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染红了下巴和前。说起以前地事。陶深确是感到愧羞难当,但那时不是他一个人在骂姬胜情,现在站在朝堂上的大臣们,其中有不少人比他骂得还要厉害,钱不离不找别人地⽑病,却偏偏抓住他不放,真是让人愤恨啊!陶深明⽩。他以前拥有的一切都在今天失去了,纵使姬胜情能继续用他,但他哪里还有脸面站在朝堂之上!可这又怪得了谁呢?谁让他出头为难钱不离了?
众朝臣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想什么的都有,如果换成昨天,会有一拨接一拨的大臣站出来为陶深说话,现在却没有人敢出来了,扪心自问。当初能有一半以上的大臣都或多或少说过姬胜情的坏话,如果钱不离把矛头指向他们,他们就是第二个陶深,在这种关键时刻谁都不想当靶子。
“不要把陛下地仁慈当成软弱!你们太过分了!”钱不离的神⾊转冷,而且用了‘你们’二字泛指,其语中不乏警告的意思。
“钱将军。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姬胜情缓缓说道。
“遵命,陛下。”钱不离退了回去。
姬胜情的目光转到了那几个御史⾝上:“你们可有物证证明钱将军故意杀害朝廷大臣?”
那几个御史面如死灰,陶深⾝为內阁大臣之一,都落得如此下场,他们的将来可想而知,其中一个御史鼓⾜了勇气道:“陛下,小臣亲眼所见,是钱将军踩上了孙大人的脚,所以孙大人才从台阶上跌下去的!小臣誓…”
“够了!”姬胜情一声厉喝:“你怎么知道钱将军是故意还是不故意?难道你能读懂人心么?你又凭什么说钱将军踩上了孙大人地脚?有何证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控告钱将军当众杀害大臣。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杀害’?”
那御史颤抖着俯下⾝去。不敢再说话了。
“陛下,臣还有话要说。”钱不离又‘搭茬’了。
“准!”姬胜情对钱不离可是无比大方的。
“臣绝对没有碰到孙大人!当时上朝的时候。臣依照左文右武的顺序站在右边,他一个御史中丞应该居中而行,把文武分开,以示御史台⾝负监察百官之职,谁知他却突然冲到了臣地前面,幸好臣反应及时,才没有撞到孙大人,可惜孙大人冲得太急了,竟然自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与臣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门侍卫何在?”姬胜情的脸愈沉了,她现在不是一个普通的公主,而是国王,不可能随便嫁人,所以姬胜情刻意让钱不离成为武将中的第一人,然后再册封钱不离为公爵,等到将来与钱不离谈婚论嫁的时候,也就没有了阻力。姬胜情听明⽩了,这是那个孙姓的御史中丞故意向钱不离挑衅,不管钱不离是寸步不让,还是隐忍一时,都是一件丢面子的事,当然,钱不离的面子就是她姬胜情的面子。
听到姬胜情地喝令,廷外冲进来十数个⻩门侍卫,內廷中地⻩门侍卫全都是月⾊公爵的人,用沈涛和段戈地人不说钱不离会不放心,连姬胜情也会感到不舒服。
“孙中丞是从右侧跌下来的还是从中间跌下来的?”
“陛下,是右侧。”为的⻩门侍卫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一个孙中丞,人说老不以筋骨为能,这孙中丞倒是老当益壮啊!”姬胜情冷笑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说到这个地步,谁还能有话说?孙姓御史中丞想故意给钱不离难堪,却一不小心从台阶上跌下去成了一个最好的解释。钱不离故意杀害朝廷大臣?先找出证据吧!
“把这几个诬告钱将军地罪臣带下去,由皇城巡捕总都监武钟寒处置,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姬胜情这句话等于是判了他们死刑,众臣都知道武钟寒是钱不离的心腹,给武钟寒和给钱不离本没有任何区别。
陛下…陛下饶命啊…几个御史刚叫了两声,就被扑上来的⻩门侍卫按得动弹不得,随后一个个被掐住喉咙拖了出去。
姬胜情扫视了一圈:“各位都是姬周国的栋梁。很多事情你们心里有数,今天朕敞开心说几句话。姬周国大方定,在內,民心思安,在外,割让云州的聇辱还等着我们去洗清,现在是大家齐心协力、中兴姬周国的关键时候,朕不想再看到今天这种事情了。”
姬胜情这番话摆明了是在偏袒钱不离。今天的事情既可以说是被孙姓地御史中丞挑起来的,也可以说是由钱不离挑起来地,但那个御史中丞已经死掉了,如果姬胜情能一碗⽔端平的话,钱不离也要受到惩罚。不过姬胜情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责罚钱不离?在她惶恐不定、远走他乡的时候这些大臣哪一个帮她了?她是靠着谁坐上王位的?别说只是死了一个挑衅的御史中丞,就算钱不离无法继续忍耐,带着天威军杀到这里。来个⾎染王宮,她也会坚定的支持钱不离!
能在大殿中地人都是人尖子,自然明⽩姬胜情的意思,不管心中服不服,众人还是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去。
“还有一件事,一直庒在朕的心底。今天朕把事情告诉你们,让你们有个准备。当⽇朕在通州府时,曾当众说过,谁攻下了皇城朕就要册封谁为公爵!钱将军不负朕的厚望,攻下了皇城、赶走了逆贼姬胜烈,所以…在近⽇我将册封钱将军为帝国公爵!”姬胜情见众朝臣的气势已折,遂把这件事情推了出来,准备乘胜追击,把钱不离的封爵变成铁板定钉的事实。
众朝臣都被惊呆了,倒是有人听说过姬胜情地承诺。但以为姬胜情只是一时动做出的承诺。谁也没往心里去,而且这些时⽇来一直没什么动静。封爵的传闻也就逐渐淡了下来,此刻听到姬胜情的话才知道,原来姬胜情不是忘记了自己的承诺,而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可惜现在廷中弥漫着一种奇怪地气氛,姬胜情今天的表现太过惊人了,专权擅断、气势凛冽,与往⽇完完全全是两个人,瞬息之间,一口气决定了五、六个大臣的悲惨命运,在众朝臣们心中引了惧意。他们以为姬胜情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不论是谁看到一只温顺的小猫突然变成了咆哮的猛虎,都会感到害怕。
虽然没有人提出反对,但是众朝臣们也不想说出违心的话,所以也没有人赞成,钱不离自不可能为了姬胜情要册封自己而出言赞成,一时间,大殿中鸦鹊无声。
“陛下,开国圣主曾说过,姬周国最多只能…”沈涛话没说完,就自己把自己说愣了,开国圣主说过,姬周国只能有四个公爵,这是为了防止后代有不孝子孙,不知道轻重胡分封贵族,结果必会削弱王权。但四个公爵中的贺氏已经被剥夺爵位了,想用这个借口让姬胜情打消念头,是没有用处的。
段戈连忙接道:“陛下,当年月、段、沈、贺四家都立下了不世大功,才能被开国圣主册封为公爵,钱将军虽然南征北战,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但是…”
“但是什么?功劳不够大?”姬胜情截道:“力挽狂澜于极危、匡扶社稷于将倾,如果连这也不是大功劳的话,朕倒真想问一问你,什么样地功劳才是大功劳?”
段戈被问得一滞,眼睛不由转向了姬胜情⾝后那还在晃动地珠帘,打死他他也不信,这种针锋相对的话能是姬胜情问出来地,想想姬胜情刚才的气势,再想想姬胜情昨天的表现,段戈起了疑心。
“想当初,朕被无奈远走雪原城。谁知我那心地狠毒的弟弟却还是不放过朕,竟然与扎木合勾结,妄想用借刀杀人之计至朕于死地!当朕得知扎木合地近卫轻骑出现在雪原城外的时候,朕非常绝望,甚至…有了自尽的念头!幸好在这时候,朕遇到了钱将军,真是死里逃生啊!不过朕当时万万没有想到。钱将军能带给朕的,不是一次死里逃生。而是朕的辉煌!从雪原城,到福州,最后到这里…”说到这姬胜情蓦然站了起来,如葱⽩的手指笔直的指向了下面地王座,脸⾊无比肃穆:“这就是朕的辉煌!这就是朕地奇迹!而且朕坚信,钱将军能带给朕的,绝不止现在这些!你们认为钱不离做得还很不够?好!谁认为比钱将军做得更好的。站出来,抬头站出来!以后你就是帝国的公爵!”
姬胜情确实是受到了天雨的点拨,此刻天雨正悄悄躲在珠帘后,生怕姬胜情被众朝臣难倒,但姬胜情这番话都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完全放开了顾虑,沉浸在应该扮演的角⾊气氛中,姬胜情这个往⽇里柔弱地女孩子,头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权力之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天是姬胜情初露峥嵘的⽇子!
钱不离瞪大了眼睛,姬胜情凤目含威、脸⾊凛然,娇小的⾝体却散着惊人的气势,想想以前姬胜情和自己玩猜手指游戏时的样子,再看看面前傲立的女王陛下…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被外星人洗脑了不成?这么強悍…
位列武将末座的梁山鹰心中大急,公爵是什么?那是富贵地终极啊!如果钱不离被封为公爵。他还怎么和钱不离斗下去?梁山鹰刚想站出来,却听到文臣中有人娇咳一声,随后看到月⾊公爵越众而出。
“陛下说的好!钱将军⾎战沙场、力撑危局,立下的功劳纵使与我月氏先祖相比也不遑多让,理当册封为公爵!再说陛下是金口⽟言,难道还要让陛下失信于天下么?”月⾊公爵微笑着扫视一圈,和梁山鹰对视时快使了个眼⾊。
梁山鹰对月⾊公爵可是又敬又怕的,月⾊公爵心机警敏,有些事情梁山鹰心中起了什么念头,还没等说出口。月⾊公爵就知道了。此刻梁山鹰虽然不懂月⾊公爵为什么要帮钱不离说好话,当他认为月⾊公爵绝不会坑他。遂大步走出了臣列:“不错!陛下,如果象大将军这样立下诺大功劳的人也不得册封,会冷了将士的心啊!”有月⾊公爵和梁山鹰做榜样,一些原本与钱不离不冷不热地朝臣也站了出来,开始歌功颂德,很明显,钱不离现在是‘圣眷正隆’的大红人,见风使舵是应该的,这也是他们的本能。
“还是有人能明⽩朕啊…”姬胜情的神⾊有些松动,旋即挥了挥袖子:“今天的事情就这么定了,退朝!”
姬胜情退朝的命令有些突兀,但众朝臣、包括钱不离本人都有些茫,谁也没注意,道安之后众人纷纷退出了大殿。
等到姬胜情回到自己的寝宮之后,一头软倒在上,口上下烈的起伏着,把柯丽吓得差点尖叫起来,看到姬胜情用手势阻止她叫人,她的心才回落了些,知道姬胜情没有大事。
其实姬胜情这一番争斗下来,已经把自己地体力都耗空了,大脑也用过了度,如果不是感到眼前花地话,她也不会那么突兀就宣布退朝,而且还没有理会天雨,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寝宮,她担心在外多呆一刻,她就会出丑。
正在柯丽为姬胜情摩按地时候,天雨在柯蓝的搀扶下,也回到了后宮,天雨虽贵为王宮的总管,但女王的寝宮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可误⼊的噤区,不过姬胜情没有那么多顾忌,生⺟早亡,她是在妈和天雨总管的照顾下长大的,遂命柯蓝把天雨搀扶进来。
“天雨伯伯,今天我没做错什么事吧?”姬胜情趴在上问道,现在她实在不想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而且这心情一松下来,她的自称也变成了‘我’字。
“非常好!陛下,您没有注意钱将军用什么目光看您么?”天雨微笑起来。
“哼!”姬胜情得意的皱了皱鼻子。
“柯丽,你没看到真是可惜了,陛下今天威风得很呢!”柯蓝笑嘻嘻得说道。
“这可不是真正的威风。”天雨笑着摇头摇:“陛下,您以前注意到钱将军是怎么约束部下的么?”
姬胜情得意的神⾊逐渐退去,沉昑半晌,说道:“有时候…他只需一声轻咳、一个眼神,原本哄哄的一团人就突然没动静了,不象…不象我,大喊大叫了半天,才把他们吓住。”
“陛下,您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平时注意观察钱将军吧,据老奴看,钱将军绝非常人!”
“那当然!”姬胜情接道,她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在危难关头结识钱不离了。
“那当然!”柯蓝和柯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