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回 遵国法押子登朝 承君命抗奸定案
当时二位丞相⾐冠相见。礼毕,有陆家丁献上茶。庞丞相带怒⽇:“慢是盅茶,即是龙肝凤采也不能下咽矣。”陆丞相闻言一惊,曰:“请问老太师驾临⾰舍,有何见教?”庞太师曰:“无事不敢登堂惊动老大师,只因令公子凤⼲街衢言吾季子不下马回避于他,即时动手仆打于石上,脑盖破裂而亡,故今特来请问老太师如何公断?”
陆丞相闻言冷笑曰:“大师差矣。吾儿一向远隔家乡,不在皇城。于今即⽇到此,未得半刻之久,岂能将汝令公郞打死?那人为证,何人目击?”庞丞相曰:“目击者,吾之家人;认名姓者,汝令公郞也。老太师休得忍匿令公郞,这是杀人偿命,欺瞒不得的。”陆丞相曰:“既然盛仆目击吾儿亲通名姓,事或有真未卜。老太师且请回府,待吾今夜询审分明。果有此事,将这小畜生拿捆上朝,奏明圣上,以正皇法。”
庞丞相曰:“老太师言来公正,但须言而有信,切不可将令公郞放脫,吾誓不⼲休的。”陆丞相正⾊言曰:“岂有是理,老夫乃托孤大臣,也思留些名望于后世,岂为私恩废了朝廷法律?老太师太将吾陆某低视也。”庞丞相闻他侃侃烈言,自知失说,即曰:“老太师硬正忠良,⾜见公心。老夫失言了。”登时告别,带怒回归相府,收殓孩儿不表。
却言陆丞相步回书楼中,一见儿子,大喝:“畜生,做得好事!”一掌打在额上,即骂声:“不肖子!汝一到时,为⽗兄汝怒容満面,一诘问时,将此事隐瞒。如将别人打死,还有救解,岂知将这大奷权儿子打死。他乃西宮爱弟,今将汝⼲刀万剐偿命还要祸及为⽗有治家不严之罪。不料今⽇寿至古稀,位极人臣,死得无名归结。汝且明言,到底因何将他打死,巨禀为⽗,不许蔵头露尾!”
有公子下跪禀上曰:“不肖今天进城,只见众民一队队三五成群,伙伙头接耳,多言‘目无王法’、‘屡次受害’云云。是时不肖下马略歇息,动问一老人,言‘西宮三国舅抢夺了王昭秀才女为妾,他家丁又将王秀才打伤’。抢夺去尚不远,至不肖闻知赶上。只望相劝此人送回抢女,免他知法犯法,受万民嗟怨。不料这狗子⾁眼无珠,不知进退,将良言劝谏为恶语,即动手来擒拿,将儿外服扯破。儿将手拨开,他已跌仆于石街上撞死⾝亡,不过误伤人命。今庞丞相纵容儿抢夺民间妇女,焉得无罪?还望爹爹公断作主。”
丞相骂声:“胆大畜生!这王秀才与汝并非亲故,况又遇这奷臣宠子,何得汝招闯此祸端?这奷臣爱子如珠,又有宠妃为势力,岂肯⼲休?为⽗不与汝多管,明早押带上朝,待圣上公断,定罪正法。”又有众将军闻知此事,俱来跪请上禀:“太师若将国舅押捆上朝,圣上虽开恩,但今満朝大奷权羽居其一半,倘有难为之处,难免忠良一脉不留。太师寿登七十,单生一子,算来不若放走公子外出。明⽇太师上朝,与奷臣面奏,劾他纵子不法,抢夺民间妇女,一同结奏。倘得圣上恩宽,念着翁婿之情,幸矣;如责罚汝放脫儿子,不能宽容,即死于国法还留下公子一脉,自有复仇之⽇。敬请太师参详。”
陆丞相一闻众将军之言,嗟叹一声“众位将军清起。汝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居宰辅,三朝元老,为托孤大臣,岂因一点爱子私情而废却法律,有坏⽟章?断不能行。今将儿子押上朝廷,待圣上发落,即死死活活自由天命,岂得顾己⾝后而坏君法规条。况奷臣怎肯⼲休。老夫预将此残年送与奷臣手內,倘吾儿得逃命,还望众位将军扶持,即老夫死在九泉之下,也是沾恩矣。”语毕,不觉泪滚一行,公子也纷纷下泪,感动得众位将军各各动悲,只骂奷臣不良,多言劝解老太师⽗子。是夜休题。
次早押带公子上朝。众文武颇知其事,俱已着惊有此重案。当时景钟一响,龙凤鼓齐鸣,天子登銮。文武大臣纷纷进见。山呼朝见已毕,值殿宣传过旨意。各官无事,只庞丞相启奏圣上要代儿子伸冤一折。天子览本已毕,觉得一惊:“想来陆、庞二人⾝居国戚,不料两子相残,要朕怎样处分?况他本人奏陆凤要他下马回避。想来二人俱乃一般国戚,一家公侯之子,这陆凤似属強狠,如不追究,犹恐难服庞思忠之心。”即问言呼:“陆卿家,汝子缘何強狠若此?料想平⽇失于教诲。如今汝子在于何方?”
陆丞相奏⽇:“逆子行凶,罪及于老臣矣,故今持押上朝,只求圣上定罪。”神宗王听罢言曰:“宽恕老卿家无罪。惟今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国法难以私亲。且将陆凤押出西郊处斩。”纶言宣下,只见左班首闪出两位三朝元老重臣,齐呼:“刀下留人!”
此二人,一名司马光,官居太傅;一名韩琦,官居枢密使,齐奏曰:“陆太师一生刚正,忠君爱民,位居宰辅,世沐王恩,王家內戚,单生一子。只求圣上谅情,体念忠良一脉。况今清浊未分,犹恐內有委曲,即误屈杀忠良少子矣。伏望圣上准臣所奏,发臣下审询明⽩,方可定案。”
庞相见二人保奏,眼睁睁的发怒不言。当时天子闻奏言曰:“老卿家奏来公断,深为有理。今发送开封府尹,公审分明,三天定案,不许存私曲庇。”即⽇退朝,群臣各散。这陆凤自是有值殿军引至包府候审。
又说明包府尹名贵,字廷昭,乃包文正⼊继之子,江南卢州府合肥县人。二甲进士出⾝,为开封府尹官。
是⽇退朝,先表老奷庞相,私进后宰官帏,步至娘宮,住步言知宮女进內奏知。即请国丈进內。先叙君臣,后见⽗女之礼,坐下。宮女献茶毕,庞妃请问⽗亲进宮何事。庞相曰:“女儿,汝未知其由。只因三弟昨天出街道要游,却被东宮娘娘之弟、陆丞相之子打死,撞石⾝亡。今天奏明圣上,正要将他斩首,不料被司马光与韩倚两个老匹夫保奏住,今发与开封府包贵审断。但想此事断明,为⽗危矣。他原不好,作恶太多,今又抢夺民间妇女,追究起来为⽗也难逃脫。无计可施,包贵素称硬直,有包拯遗风,难以屈嘱暗行私庇。只要女儿以势头庒之,望为作主救助为⽗才好。”
庞妃闻言一惊一怒,大骂:“陆凤,汝打死吾爱弟,誓不⼲休!且传懿旨与包府尹,定必报仇。爹爹勿忧,且暂请回,女儿自有主张。”当时庞国丈放心辞别回府。
再说有一穿宮內监,名陈贵,闻知此事即进昭正宮,见陆后娘娘下跪,将陆国舅打死庞国舅、天子即今发开封府审断一事禀上。陆娘娘闻言吓得一惊“想来此事重大,倘被这奷妃暗弄机关,押制着这包府尹,则哀家爱弟、⽗亲危矣。”想罢即命陈內监传发懿旨一道与开封府:“须要公断分明曲直,倘有一点存私难为国舅,定必处斩不饶。”陈贵费了懿旨前往慢表。
又言包府尹是⽇领旨,引了陆公子进至后堂,相请下坐。有陆公子称言:“不敢当坐,吾是犯人,公祖老爷乃询问官,吾陆某岂有坐位?”包爷冷笑曰:“国舅乃显贵公侯之子、王家內戚,下官岂敢简慢,焉有不坐之理?”陆公子曰:“如此斗胆了。”
包爷又请问:“国舅缘何在王城之內,况及汝与庞家均属御王亲,怎能要他下马回避至相殴打死此奷权之子?是下官所欠解,请道其详。”公子闻言即将庞云彪抢夺妇女、至相劝谏、动手撞死原由一一说知。“他上本只捏言下马回避情由。兹今只求老公祖分明曲直,公断是也。”包爷听罢即言:“这庞云彪平素作恶多端,扰害居民。本府屡思擒拿,奈何官卑职小,即然拿下他,想来难收除,不料今⽇又犯了強抢民间妇女之罪。是他应得死于撞石之下,实乃天眼昭昭,报应今⽇,汴京城厢內外实除去一烈猛虎狼。惟今领办此案,下官顶着头上乌纱滚下,断不询私,有屈忠良之子。”语毕即书拜会帖一纸与庞丞相,要他着三五名随从公子仆人到案对质。
家丁领命,一程奔至相府,求门官禀知。有庞相着他进见。包家丁将名帖跪呈上,道其来由,要庞家仆人到案对询,好待明天复旨定夺。庞相闻言大怒,喝声:“汝主不谙仪文官规,岂不知宰相家人知府职,吾家仆人岂汝家老爷审询的?不要做梦!汝回衙上复老爷,只要不问吾儿理上偏与不偏,只要将陆凤这狗子屈打成招行凶打死吾儿定罪复旨。倘圣上有事执责,老夫自有担当。结案之后自然见汝家老爷情份,自有厚爵⾼升。倘若不遵,慢道他乌纱不保,即命也难逃脫。”
有包家丁诺诺应答,一程带怒而回。进至內衙,将庞相此语一一禀知。包爷听了怒目圆睁,骂声:“老奷臣纵子行凶,还出此大言恐吓我!想别位员官畏惧汝倚藉奷妃势力、官居一品,惟我老包时常不忧这乌纱不稳、命不坚。如要本官存私包庇汝这奷贼狗子,除非红⽇西出耳。”说罢,命值⽇役人拾去朱签,带来王秀才对供。差役领命,不时王昭带在外堂。差役进內禀知。包爷对陆公子曰:“国舅且请回书房去,不用对供。此事下官已明⽩了七八分,但今不过要王秀才到此一盘诘,待他证实此奷贼子,好待照供上本,则不惧这老奷臣放刁矣。”陆公子点头称谢,退进书房。
包爷升堂,下坐公位。是时带进王秀才,一见圣旨在上面,即跪见。包爷一见,呼声:“王秀才请起。”王昭即立在旁。包爷呼声:“王秀才,汝乃⾝游泮⽔,一脉斯文,缘何为着女儿起此祸端?事关重大,本府已经访得此事的确,汝今到此案不得虚词遮饰,且公道说来,一字不得虚言。”王昭即趋中打拱,呼声:“公祖大人乃清正之官,是非曲直岂敢虚言,况且虚言时则陆国舅救搭之恩未报,反害其躬矣。且容禀上。生员不幸,先早故,并无三兄两弟,一贫如洗,且在街街卖字供其⽇给。一天,小女在门前买针指之物,帮助糊口之需,不想被庞国舅看见小女姿⾊,顿起滢之心。先命家丁说聘吾女儿为十六房少妾。生员不允。不过第三天,即带家丁三四十人,如狼似虎,打开吾的茅门,強抢背去。生员即追赶上拦截,却被他家丁人众殴打在地,几乎命不保,幸得陆国舅搭救。两相嗔论,庞国舅先动手,却被陆国舅拨开,跑走,不想庞国舅失⾜跌仆于街衢石上。此事乃因救搭生员女儿,至误伤庞国舅。只恳求公祖大老爷照此误伤命案,开恩公办,生员⾜感深恩不浅矣。”
包爷听了点头,又诘王秀才:“汝是本省人氏否?并住宅是自置抑或租居?且直道来,本府自有与汝处置。”王昭曰:“生员本不是汴京人,原籍湖广襄人,住居汴京已有三代。惟今生员家无担石之资,那有自置住居?惟蒙一旧⽇同学义友借吾住居耳。”包爷听了长嗟一声:“可怜贫寒秀士还受此欺凌。如今汝不必在汴京流落,本府赠汝⽩金五十两,带同女儿且回归襄,免受庞贼暗害。勿耽延,不然难以逃遁矣。”王昭听了连连打拱称谢,受了⽩金五十两,殷勤谢别,即归茅屋,带同女儿急忙忙回归湖广去了。后来山中相会陆公子,下文代。
再说包爷是⽇接到西宮懿旨,侍人等候回话。大略旨上只要将陆国舅屈打招,凶拳打死爱弟,不许洁出強抢王秀才女儿一案,奏明圣上。破案之⽇,庞娘娘自然提拔汝⾼官显爵。倘不遵谕旨,命难逃。包爷看罢,暗暗发怒,只打发內监复命去了。不一刻,又有正宮娘娘懿旨到衙。包爷又接毕。旨上只要公断,不得们私难为陆国舅之意。包爷览毕对陈公公说明“自然公办,不须国⺟挂怀。”当⽇陈內监告别回复陆娘娘。但不知包爷如何公办此案,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