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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痰盂一出,号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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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的力量一如杀手,到一击必杀的时候才现⾝出手。

  自从安排了大笑姑婆、阴司杨奷和追命去解决“鹰盟”而他自己却亲领精兵对付燕鹤两盟之后,便一直很少出见外人,听说终曰在后院的那口古井旁,来回、负手、踱步、沉思。

  沉思不已。

  ──他在想什么?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究竟在计划些什么?

  谁也不知道。

  来了这么久,大笑姑婆还没见过大将军的出手。

  追命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这个穷凶极恶的人物,除了偶尔表现他的大慈大悲大智大慧外,似乎已完全用不着出手、不用他出手、谁也不值得他表现⾝手了。

  要出发之前,追命觅着了个机会,偷偷问大笑姑婆:“对鹰盟的人,咱们杀是不杀?”

  “你说呢?”

  大笑姑婆用一支小小的尖椎,竟在她镀金的门牙之后刺戳着,发出细微但极刺耳的声音来,齿龈还冒出牙血来。

  追命知道她的能耐,只有忍耐。

  “要是不杀,大将军定必怀疑。他似已起了疑心。”

  “嗯。”“要是杀,鹰盟敌友难分,我也不愿误伤无辜。”

  大笑姑婆的牙龈又因挫戮而发出令人舌酸的锐音来,追命不觉皱了皱眉头。

  “你受不了吧?可知道:死士就是为完成一件任务,随时可以不惜死;志士就是为达成一个理想,不折不挠;而斗士便是为一宗旨奋斗到底的人。”大笑姑婆笑了“这三种人,既无畏牺牲,而且都比忍人之所不能忍──你听到这无关痛庠的声音便不耐烦了,如何能成不朽之功业?”

  追命苦笑道:“师姊教训的是。只不过,我只想做该做的、当做的,对不朽与否,倒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

  “大将军是个厉害人物,此举说不定是为了试探我们,鹰盟的人不杀是不行的,只看能不能少杀一些;”大笑姑婆道“不过,在杀敌之余,不妨对‘小相公’放一马,而对那位手拿痰盂吐唾液的家伙…”

  她指的当然是“阴司”杨奷。

  “也不妨多加照应。”

  追命听懂她的“意思”:

  “照应”的意思是──

  就像上回她“照应”了“三鬼”一样。

  ──受她“照应”的鬼脚、鬼发、鬼角,真的变成了“鬼”去了。

  一路上,大笑姑婆都有意“照应”杨奷。

  可是,杨奷不易被人“照应”

  ──他一个人就奷过“三鬼”

  杨奷令追命最感可怕的一点是:

  他念书。

  就算是启程到“鹰盟”总坛的路上,决战在即,奔波跋涉赶程,但只要一有空暇,杨奷仍不忘读书,并且读得一些是一些,加上他过目不忘,更是获益良多。

  ──他既为武林中人,又何必如此勤奋向学?!

  追命认为:这就是他了不起的地方,不像一些成不了大器的小人物,稍为得志,忙上一些,就说无暇进修、无法念书(“忙”亘常是他们的借口,而“念书又不会增长功力、发财升官”便是他们目光如豆之见),其实便是要在极忙时仍能进修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大人物。

  大笑姑婆则觉得杨奷太“滑”:

  比泥鳅还“滑”

  ──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看去在任何时候都轻松自在、谦卑顺从,但其无时无刻,不在提防戒备。

  ──这种人,不好对付。

  可是这种人要是你不去对付他他便会来对付你。

  吃掉你。

  ──吃掉了你你还以为他是大恩人。

  事与愿违。

  还未到“鹰盟’总坛,只到了离总坛还有六里半的“六分半亭”他们一行三人,便遭受到张猛禽、李镜花、司徒黐、欧阳线和一众鹰盟好手的突袭。

  鹰盟也是仓卒应战。

  ──他们得悉“大连盟”要全面出动,对付燕鹤两盟的联手,本来已松了一口气,认定大连盟决无暇兼顾,可望一时之平静。

  可是李镜花却认定大将军人会来杀人灭口,找他的⿇烦。

  ──声东击西,是大将军的惯技:生癣帮就是这样给剿灭了的。

  由于她的力劝,张猛禽还是加紧了提防。

  ──“小相公”李镜花本来就是“鹰盟”中除张猛禽之外,武功最⾼的一人,只不过她已为屠晚所伤,失血过多,重伤未愈,功力得要大打折扣了。

  ──许是因为她功力大打折扣,大笑姑婆一开始就找上了她。

  李镜花相当秀气、‮肤皮‬细致得一匹罕有的绢、清秀得像山中无人觅得的泉、秀丽贵气得带点倦意。年纪那么轻的她本来是不该带有这一种出尘的倦意的。这种女子,要是半夜梦到她,醒来之后多半发现自己原来是哭醒的。

  ──她是女子,但却作男子装扮。

  我见犹怜。

  她胸前有一面镜子,是能把所有来袭的劲道反照回去。

  大笑姑婆祭起老拳,在拳风如虎啸狮吼之际,她向李镜花说了下面的话:

  “你快走,我不想杀你。”

  “大将军要杀你灭口,你如果不想死,就快把所见到的向所有的人说出来,那时,他再杀你也没有用了。”

  “你有伤在⾝,决非我之敌,快逃!”

  她在这样做和这样说的时候,追命正以‮腿双‬缠战欧阳线的“疾首拳”和司徒黐的“痛心掌。”

  以追命的功力,足可稳胜。

  但他多用拐杖,少用脚。

  一是他不欲杀人。

  二是他不想露出真正的武功。

  他和大笑姑婆都心照不宣:

  把“独步天下”张猛禽让给了“阴司”杨奷。

  这两人正是棋逢敌手。

  杨奷本来不欲跟张猛禽交手的。

  他想找追命。但追命已跟欧阳、司徒力拼。

  他要找大笑姑婆,但大笑姑婆已缠上“小相公”李镜花。

  而“天朝门”带去的弟子,还有“大连盟”的‮弟子‬,正跟“鹰盟”徒众力拼不下。

  何况,张猛禽一力、一心、一定、一直要找的是他!

  ──在一向嚣横自负的张猛禽心中,崔各田名不见经传,大笑姑婆只是个女人,他要斗的,是最难斗的人物:例如杨奷便是。

  张猛禽通晓十三种⾝法,四十一种拳术、掌法,还有会使十九般兵器,但自大志大、才⾼气⾼如他者,竟然自二十八岁起便把一切杂艺放下,专心一致把所有的武功,合成一式,这一式便叫做“独霸天下”

  ──一个人有才并不十分难得,但有才而能不滥用,聚精会神,专攻一事,必有非凡成就,这才难能可贵。

  张猛禽便是这种人。

  所以“独步天下”虽只一招,但只要他飞得上去,就真的“独步天下”无人能把他扳下来。

  ──杨奷能吗?

  痰盂一出,谁敢不从?

  喀吐一声,莫敢争锋!

  ──谁能独霸江湖、君临天下!?

  张猛禽只有一招。

  他长⾝而起。

  飞空而落。

  ──成败、生死,尽在一式。

  谁成?

  谁败?

  ──谁生?

  ──谁死?

  张猛禽飞跃而起,如一只猛禽,飞扑急取杨奷,杨奷知道自己不能避。

  ──一避,势就弱了,只死一途。

  不能躲。

  ──一躲,气就衰了,只死而已。

  不能招架。

  ──任何招式都不能破这千招万招式合成一体的一击。

  他只有迎战。

  他扬起了“痰盂”

  ──那一只奇怪的、幽秘的、七⾊闪幌的痰盂:

  张猛禽只觉有一股大力把自己昅进痰盂里去。

  他快给昅进去了。

  不可以给昅去。

  决不给昅去。

  快昅进去。

  昅进去。

  进去。

  进。

  出。

  出来。

  逼出来。

  力逼出来。

  大力逼出来。

  他全力逼出来。

  他终于逼了出来。

  杨奷只觉得痰盂中有一股锐力正反攻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件事发生了。

  “小相公”李镜花向大笑姑婆说了一声:“好。”

  她的意思是明白大笑姑婆的苦心。

  大笑姑婆立即停了手。

  没料李镜花一返⾝,⾝上的晶镜发出了厉芒,照在半空中张猛禽的额上。

  张猛禽的额头立即冒起了热烟。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杨奷立即出击。

  他一张口:

  一朵飞痰──

  穿过了张猛禽的咽喉。

  张猛禽萎然倒下,整个⾝子萎缩成一只老猫般的⾝躯,给昅入了杨奷手上那口痰盂里去了。

  几乎是同一刹间,大笑姑婆已顿悟了一切。

  她立即飞掠而出。

  掠出“六分半亭”

  并向杨奷大叱了一声:“快走!败露了!”

  ──奇特的是:这一声大喊,是向杨奷而不是向着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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