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玉钗之盟
也许那庄严肃穆的葬礼,使那些在场的人都有些黯然神伤,耳目失去了灵敏,两人将要走近谷底,仍然无人回头望他们一眼。
宗涛重重的咳了一声,直向那新坟走了过去。
查玉却奔入群豪行列,站在爹爹⾝边。
查子清回顾了儿子一眼,低声说道:“你来这里⼲什么?快走!”查玉征了征道:“要我到哪里去?”
查子清道:“最好回咱们查家堡去。”
杨文尧挨查子清⾝旁而立,微微一笑,接道:“查兄不用费心,令郎机智绝伦,当知自重保⾝。这等场面,不要他见识一下,岂不可惜?”
查子清突然侧过脸,低声对查玉道:“玉儿,等一下有了什么冲突时,切不可擅自出手,尽快躲到那岭脊上去。”
查玉低声应道:“孩儿记下了。”
这时,宗涛已缓步走近那坟墓前面,相距紫衣少女不过四五尺远。
易天行忽然回头对⾝边那一⾝白绫的少年说道:“常兄,那衣着破烂之人,就是驰名我们中原武林道的神丐宗涛。”
那白衣少年淡淡一笑,道:“等一下本公子要领教领教他的武功。”
冷公霄听得谈话之声,回头望了那白衣少年一眼。
那白衣少年⾝侧的⻩袍大汉冷笑一声,骂道:“瞧什么?混蛋忘八羔子。”他大概是刚刚学会这几句骂人之言,咬字发音,口齿不清。
王冠中突然回头接道:“诸位有什么过不去,等一会再吵不迟!”
那⻩相大汉脸⾊一变,正待反唇相讥,那一⾝自绫的少年突然倒脸说道:“不许再多接口!”
那⻩袍大汉看去威威武武,但对那白绫少年,却似十分敬畏,果然不敢再言。
冷公霄是何等人物,如何能忍得下那⻩袍大汉相骂之气,一面暗中运气,一面低声对杨文尧和丁炎山说道:“那⾝着⻩衣的大汉,从哪里来的,不知两位是否认识?”
杨文尧转脸例望了那⻩袍大汉一眼,摇头摇道:“易天行请来的帮手。”
冷公霄道:“此人出言不逊,兄弟想暗中出手教训他一次。”
杨文尧淡淡一笑,道:“冷兄先请忍耐一下,咱们犯不着先和南海,门中的人动手。”
这番话弦外之意,无疑是说此刻出手,南海门中人定然要出手⼲涉,先挡锐锋,大不利我,劝冷公霄忍下算了。
丁炎山接道:“杨兄说的不错,今曰之⾼十分微妙,南海门自成一派,易无行亦他是有备而来,与会之人虽多,但严格的划分起来,不过三足鼎立之势,咱们虽不弱于他们,但如先挡南海门的锐势,实力大耗,势将留给易天行以可乘之机。”
杨文尧突然移动⾝躯,向前走了两步,挡在冷公霄的⾝旁。
他素知冷公霄十分孤傲,两句劝慰之言,未必能按得下他心头怒火,怕他突然出手,暗中向那⻩袍大汉施袭,故意把他挡住。
这时宗涛已到了那紫衣少女⾝后三尺处,忽觉一股暗劲,袭了过来,⾝形一震,赶忙向后跃避开去。
只见梅娘白发颤动,満面怒意,望了宗涛一眼,但却没有出言喝问。
转目四顾,只见那缺腿大叹,驼、矮二叟,一个个向他怒目相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出言喝问。
宗涛望了那紫衣少女背影一眼,心中一动,恍然大悟这些人何以怒目相视,却不肯出言喝问。
原来那紫衣少女正在低声-泣,只是她声音低微不用心很难听到。
梅娘和那红在缺腿大汉,他都在侧耳用心静听,似是怕喝问之声,打断了那紫衣少女的哭声,所以不肯喝止。
宗涛一看之下,觉着想的不错,但再仔细一想,心中又生疑问,暗道;如若那紫衣少女是在哭泣,他们纵不敢出言解劝,也正好借故喝止我的机会,使她停下哭泣才对,何以不肯出声。
凝神听去,只觉那紫衣少女哭声如诉,似是在低声诉说自己的心事。
声音低弱凄凉,叫人一听之下,立时引起共鸣,以宗涛等豪放的性格,听了一阵之后,也不噤为之黯然神伤,泫然欲泣。
只听她说道:“…君已死,留下我⾝准与共,空负羞花貌,为谁容,多少相思对谁诉,伤心对青坟…”
这声音低微的隐隐可辨,但字字句句,都有着強烈无比的感人之力。
宗涛听到了伤心之处,竟不觉滚下来几滴老泪,暗暗的叹道:不知她对什么人竟然这等钟情。
正自感叹当儿,突听⾝后响起了步履之声。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全⾝白绫的少年,手摇着坠玉折扇,一步一摇走了过来。
他似是有意使自己步履声,惊动别人,故意落足甚重。
梅娘也似为那步履之声惊动,转过脸去,狠狠的瞪了白衣少年一眼。
但那白衣少年恍如未见一般,仍然大摇大摆的向那紫衣少女⾝后走未。
梅娘欲待出手拦阻,但又想听那紫衣少女诉说之言,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定主意。
那白衣少年突然加快了脚步,行云流水一般,由宗涛⾝侧而过。
神丐宗涛一瞥之间,已看出那白衣少年満脸浮滑之气,探手一把,抓了过去。
出手一抓之下,已施大擒拿手中一招绝学,心想那白衣少年纵然特武功,但在骤不及防之下,也难躲开。
哪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别说抓人,连那白衣少年的衣角,竟然也未碰着,不噤心头大吃一惊,暗道:“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然能轻松无比的让开者叫化这一抓,看来又遇上⾼手了。”
就这心念一转之间,那白衣少年已到紫衣少女的⾝后。
这时,只要他一举手间,立时可以揭去那紫衣少女头上垂渡的黑纱。
宗涛突然对那紫衣少女生出了怜悯、惜爱之心,只觉她这等至键性的人,才是天地间最为可敬的人,眼看那⾝着白绫的少年即将犯侵到她,心中大为愤怒,厉声喝道:“快给我站住,动一动手,老叫化剥你的皮!”纵⾝而起,直向那白衣少年扑了过去。
就在宗涛纵⾝而起的当儿,那站在紫衣少女⾝后的白衣少年,突然向一侧横跨两步,霍的转过⾝来。
几点金芒疾闪而过,不知哪一个无声无息的发出了暗器,把那白衣少年逼的疾向一侧。
那紫衣少女沉着无比,虽然停了低诉之声,但对⾝后发生的事,恍似不觉,连动也未动一下。
神疾风划空而过,萧萧白发的梅娘,竟然先宗涛而到那紫衣少女的⾝后。
她似是以保护那紫衣少女为重,先把那紫衣少女护住,才挥动手中竹杖,向那白衣少年点去。
这些事情,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发生,而且个个动作迅快,先后分别,不过是毫厘之差。
那白衣少年回过⾝来,本要喝问什么人暗算于他,话还未说出口,梅娘竹杖已经点到。
就在梅娘竹杖点向那白衣少年的同时,神丐宗涛的劈空掌力,也同时未到。
那白衣少年一张手中折扇,⾝子向旁边门开了三步,⾝法快速绝伦,同时让开了梅娘的竹杖和宗涛的劈空掌力。
这时,四周群豪一拥而上,团团把青坟围住。
驼、矮二叟和红衣缺腿大汉,一齐奔到梅娘⾝侧,四个人站成一个圆圈,把那紫衣少女护在中间。
梅娘一杖点空,立时收回了杖势,目光盯在那白衣少年⾝上,但却未再出手。
宗涛劈了一掌,也未再出手扑击,局势一阵混乱过后,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但这平静不过是大风暴前的一段沉寂。
易天行回顾了那白衣少年一眼,轻轻一皱眉头,心中似是对那白衣少年惹出这场⿇烦,甚为气恼,但只是不便出言叱责,回头却对宗涛说道:“这等在严肃穆的场合,被宗兄扰成这等混乱之局,真不知宗兄是何用心?”
轻描淡写几句话,把混乱全局的责任,完全加诸在宗涛的⾝上。
神丐宗涛冷笑一声,道:“老叫化扰乱了全局,你又能怎么样?”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这个自有南海门中之人找亲兄理论,兄弟只不过为宗兄莽控的举动抱憾惋惜而已。”
杨文尧突然揷口接道:“易兄如若识得那⾝着白衣的少年,甚望能为兄弟引见引见,中原武林道上,他是从未见过他的行踪。”
这几句话听会虽是平平常常,但却暗中对宗涛帮忙甚大,全场中人都看到了那白衣少年最先走近那紫衣少女去,杨文尧却明知故问的把那白衣少年和易天行连在一起,这无疑替宗涛作辩白。
易无行缓缓把目光移注到杨文尧⾝上,微微一笑道:“杨兄常在金陵杨家堡中纳福,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自是识人不多。”
杨文尧竟也毫无态意,拂髯笑道:“兄弟孤陋寡闻,如何能和易兄相比?”
这两人都是老奷巨狠之辈,虽然词锋相对但面谷之上,都带着微笑,毫无动气的样子。
这时,王冠中已带着二十个佩剑的黑衣武土,走近了易无行,面⾊冰冷的望着神外一君说道:“易兄识得那白衣人吗?”
这等单刀直入的问法,易天行一时倒是不易筹思出适当的回答措词。微微一皱眉头,说道:“武林道上人物,兄弟识得甚多…”
王冠中冷冷地接道:“兄弟只问易兄是否识得此人?”目光一转,投到那白衣少年⾝上。
那⾝着白绫少年,似是有意使易天行为难,抬头望天,默然不语,似是根本没有听到王冠中、易天行对答之言。
易无行被情势所迫,难以再措词唐塞,姚髯一笑,道:“识得又怎么样?”
王冠中道:“易见如若和他相识,兄弟自应先对易兄招呼一声,然后再教训他,如若易兄不识,兄弟今天要开杀戒了。”
易无行微微一笑,道:“兄弟识得…”他回头望着那白衣少年,大笑道:“常兄,请过来,兄弟替你引见几位中原道上有名的人物。”
那白绫少年挥着手中拆扇,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此人面目陌生,除了易天行,全场再也无人认识他。
王冠中強忍着愤怒之气,目光中満是愤怒之意,盯在那少年⾝上。
易天行指着王冠中道:“这位是南海南叟门下大弟子王冠中,王兄。”
王冠中大度雍容,心中虽甚恨那白衣少年的浮狂,但仍不失礼数,欠⾝做一点头;但那白衣少年却是狂做毕露,轻挥折扇,不言不语。
易天行皱皱眉头,指着那白绫少年说道:“这位是关外拂花公子,两位一个极北,一个极南,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了!”
王冠中冷笑一声,道:“兄弟在中原武林道上居住十余年,从未听人谈过阁下之名!”
那白绫少年不但狂做无比,而且脸皮也厚的可以,王冠中那等讥讽于他,他仍然面不改⾊,一面挥摇着手中折扇,一面说道:“本公子甚少涉足中原,知我之人,自是不多。”
王冠中突然斯进一步,冷冷问道:“拂花公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拂花公子道:“荒野土岭,不⽑之处,难道还会有什么名字不成。”
王冠中大声喝道:“兄弟并未相邀阁下,不知你跑来此地作甚?”
拂花公子道:“本公子久闻南海奇叟有女貌如娇花,艳若无人,特地赶来见识见识,看她比本公子娇妻如何?”
王冠中气得全⾝抖动,怒声说道:“好一个没廉没聇之人,这等放肆之言,你也敢说出口?”
拂花公子大笑道:“黑水白山之间,有谁不知本公子风流之名,我是特地赶来看她,她应该引以为荣才对!”
王冠中暗中运动功力,冷冷说道:“像你这等人,活在世上,也难做出什么好事…”缓缓举起右手,准备劈出。
他举掌之势,虽然缓慢,但场中之人,都知道这一掌当是他毕生功力所聚,一击之下,决非小可。
忽听一人沉声说道:“王兄暂请住手,听兄弟一言如何?”
王冠中回头望去,看那说话之人,正是查家堡主查子清,说道:“查兄敢是要替他出头吗?”
查子清⼲咳了两声,道:“这位拂花公子之名,不但王兄没有听过,就是兄弟生长冀北,紧临关外,也未听过拂花公子之名…”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这等浮狂之人,死有余事,兄弟岂会替他出头,不过王兄在动手之前,应该先问清楚他如何知道令师妹艳若天人?”
王冠中暗暗忖道:“是啊?我师妹僻居南海,难得和生人见上一面,邀游中原,不过是近数月的事,此人既是初到此地,何以会知我师妹秀丽之名?”
正欲出言相询,那拂花公子巴哈哈大笑道:“本公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点…”
忽听一声冷笑,接道:“老叫化走遍一十三省,见过冷僻桀骜之久不少,却从未见过厚脸皮的人,今天算开了眼界啦!”
那白绫少年似是被宗涛这两句伤到要害之言,说的难再忍受,突然暴喝一声,挥扇直攻过来,折扇划起一件尖啸之风。
此人出手一击,势道凌厉绝伦,武功之⾼,不在场中几位驰名江湖的⾼手之下。
宗涛纵⾝向旁侧闪避三尺,让开折扇,挥拳反击,双拳连续劈击了八招。
他自在玄武宮中和徐元平互相揣摩《达摩易筋真经》中记载的武功真诀之后,不论拳掌內功,都有了惊人的进境,一望即知武功非凡,心中突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立时挥拳反击,连攻八招,想以迅决无比的迫攻之势,看那少年闪避的武功路数,是否就是自己心中想到之人。
但见对方⾝子一阵急转,连连移动位置,竟然把宗涛一气呵成的八招完全让避开去,但因两人打的和闪避的均极迅快,以致场外之人,无法看清楚两人拳路⾝法。
易天行暗暗一皱眉头,忖道:看来武林间几个顶尖⾼手,都还未消去争名之心,这老叫化的武功,不但没有因年迈减退,而且还大有进境。据此类推,一宮、二谷、三大堡中人物,恐都要较昔年进步了。
忖思之间,那白绫少年已展开反击,折扇摇舞,撒上重重扇影。
全场中⾼手,似都未料到拂花公子武功如此之⾼,不噤为之一呆。
宗涛一面挥拳还击,一面暗暗忖道:这小子⾝法掌路似属长白一派,但却又有些不像,招术诡异,大是难挡,老叫化如不在玄武宮水牢之中,参悟甚多精奥武功,今曰之战,势难占得上风。
一念及此,心中对徐元平更是感激。
两人扇来拳柱,片刻间已动手相搏了四五十招,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全场中人,都不噤怦然动心,目光一齐投注那白衣少年⾝上,显然这一⼲⾼手,都为这白衣少年⾼強的武功,感觉到震惊。
那白衣少年脸上也有些神情微变,他是对家待能和他相搏如此之久一事,甚感讶然。但见两人越打越快,争抢先机。
原来两人心中都明白遇上生平罕见的強敌,这一战胜败之分,关系甚大,谁也不敢有半点马虎之心,斗到酣处,忽听那白绫少年叫道:“老叫化子果非浪得虚名之人,再试试我夺魂三扇如何?”
宗涛大声笑道:“你有什么看家庒箱底的本领。尽管拿出来吧!”口中虽是说的轻松,但心中却是毫无轻视对方之心。
拳势一变,左手一举金牌门绝招“斗转星移”右手却劈出一掌达摩真经上的“西天雷音”
这两种拳势,一个变化奇奥中挟着无比刚猛,一个却缓缓的掌势,含蕴着潜力暗劲。
拂花公子来不及施展夺魂三扇,神丐宗涛的左拳已当头罩下,迫得他只好先对敌势,折扇一转,划出一道扇光,封住了神丐宗涛一招“斗转星移”左手食中二指一并点了出去,反向家涛在腕脉门上指袭。
要知⾼手过招,一发觉对方攻势猛恶时,立时以制敌机光的方法,迫使敌人自行收回,让他无法把威势发挥出来。
拂花公子究非等闲人物,看出宗涛左掌缓缓劈来一招“西天雷音”暗蔵內劲,只怕掌势之中,还蕴蔵着极厉害的变化,突出一招“画龙点睛”奔袭宗涛右腕脉门,想以抢得三分先机的优势,把宗涛这一击迫的自行收回,使他无法发挥出来。
他想的虽是不错,但这《达摩易筋真经》上的绝学,变化是何等的奇妙!岂是他能够预测。
宗涛眼看拂花公子点装过来,立时微微一沉腕势,右掌倏然收了回来。
就借那腕势微微一况之间,已把含蕴在掌势內的暗劲发了出去。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直逼过去。
拂花公子眼看宗涛的掌势,被自己抢制先机的还攻,迫得中途收回,正等施展夺魂三扇,忽觉一股暗劲,袭上⾝来,不噤大骇,暗暗惊道:中原武功,果是不可轻视,百艺杂陈,无所不包。赶忙运集內功,抗拒那装上⾝来的暗劲。
这一运功抗拒,顿感全⾝一震,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三步。
场中群豪,都看的有些茫然,不知宗涛用的什么武功,竟能在缓缓一击之中,无声无息的发出暗劲,把拂花公子震的向后退去。
拂花公子受此一击,狂傲之心,消去不少,一面运气调息,一面目注宗涛说道:“阁下武功,果非虚传,如你能躲开本公子夺魂三扇,本公子立时率领手下,转回关外,三年之內,再不涉足中原一步。”
宗涛纵声笑道:“莫说夺魂三扇,就是九扇十扇,老叫化也不放在心上。”
拂花公子折扇一振直欺过来,人还未近宗涛,手中折扇已开始抡动疾转,逼近家诗,已是人扇不分。
但见重重扇影,挟着丝丝尖风,分由四面八方的环绕在宗涛⾝侧。
忽听那重重扇影中的白衣少年大喝一声,千重扇影突然间合而为一,直向宗涛前胸点到。
这一变化不但大出意外,而且绝猛的劲道集中到一点攻来,单是那劲锐之势,就叫人难以抵挡。宗涛吃了一惊,右拳疾变一招“冰河开冻”拳势斜斜齿出,横向桃花公子右臂上面去去。
耳际间响起了拂花公子冷笑之声,那疾点而来的折扇,突然一张,又化出重重扇影,斜削横劈,变化难测。
宗涛吃了一惊,匆忙倒跃而退。
他应变虽是够快,但仍是晚了一步,只见扇风拂袖而过,原已破烂的衣袖,立时又增加了两道裂口。
宗涛低头望了望被折扇划破的衣袖,脸⾊突然大变,默然不语,向后退了三步。
杨文尧忽然接口说道:“宗兄已经胜他在先,如以江湖间比武规矩,拂花公子早已落败,至于生死相搏,那自是又当别论,一两把应变不及,乃武林常有之事。”
查子清接口说道:“杨兄说的不错,须知各人擅负绝学,不相雷同,万一对方之长,刚好和自己短处相接,吃点小亏,在所难免。
偶有失误,自是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
宗涛微微-笑道:“两位之言,并非没有道理,但老叫化…”
易天行突然接。说道:“宗兄乃大蒙大侠,一向恩怨分明,不容混淆。”
宗涛证了一怔,道:“这个老叫化子担当不起。”
要知易无行的声望远在二谷、三堡之上,当着群豪之面,这等对他赞扬,纵然别有用心,但在宗涛听来,也不觉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杨文尧突然⼲咳了两声,说道:“易兄这几句话,说的不觉太⾁⿇吗?当今武林之世,有谁不知宗兄是唯一和作作对之人…”
他微微一顿之后,拂须接道:“只因作掩饰得法,一手遮尽天下英雄的耳目,连我们二谷、三堡中人也被你骗了过去,对你敬重无比…”
易天行哈哈大笑道:“怎么?你们现在对我不敬重了?”
杨文尧微微一笑,道:“你自己不想想所作所为,值得别人敬重你吗?”
易天行从未平复过的笑容,突然敛失不见,冷冷的瞥了杨文尧一眼,道:“不敬重又能怎么样?”
杨文尧微微一笑,道:“这个吗?那就很难说了,易兄在天下各大门派以及二谷、三堡中,全都埋伏下好细,对天赋林道上的举动,自是了如指掌。易兄却又装出一副悲夭传人的心肠,排纷解难,坐享英名…”
易天行冷笑一声,接道:“杨文尧,你见过英难怒吗?”缓步直对杨文尧走了过去。
面对着神州一君満脸杀机,杨文尧不自觉的微生寒意,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易无行武功究竟有多⾼深,数十年来也没有一个人和他作过生死之搏,这一位善誉満天下的人物,武功和行踪,也充満着神秘。
有一件江湖上盛传的事,那就是他脸上嘴角间,永远挂着一份和蔼的笑容。这笑容虽不是人人常见,但异口同声的传说,早已深入武林人心,永不发怒的微笑,成了易天行的一种标志。
此刻,易无行突然收敛了数十年没有平复过的笑容,更显得杀机浓重,神威逼人。
杨文尧一面暗中运集功力戒备,一面回顾了左右的查子清和冷公霄一眼。
查子清、冷公霄是何等人物,如何看不出杨文尧早已心生了怯敌之意,那左右一眼相顾,已暗传向两人求援之意。
冷公霄、查子清潜意识中感觉到神州一君易天行的武功似是⾼过他们,但平常又从未想到过这件事,如果有人要他们单独和易天行相搏,事先两人都将会毫不考虑的答应下来;但此时,两人亦他被易天行那威严神情所摄,和杨文尧产生了一般的感觉,不知不觉中生出了怯敌之心。
但见易天行缓步行来,在三人⾝前四五尺处停了下来,⾼声说道:“杨文尧,你向前移动三步。”
这两句话说的十分威严,他是每句每字中,都有着使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杨文尧不自觉的依言而行,向前走了三步。
但他究竟是久走江湖人物,⾝子刚刚站好,已经觉悟到事情做错,双手微微一召,查子清和冷公霄立时跟了上去。三个人又成了并肩之势,三人心意相同,如若易天行不顾一切的出手猛击,三人合力接他一掌,亦可减少一份危险,在一试易天行实力后,再设法对付他。
只见易无行双眉一标,声音十分低沉地说道:“杨文尧,我是要你一个人向前三步,听到没有?何苦牵连上别人呢?”
这等在众目睽睽下的指名挑战,别说以杨文尧在江湖的⾝份地位难以忍受,就是稍有些许名气的武林人物,也是难以忍受。
但阴沉无比的杨文尧,面临到生死关头的时候,竟然把虚名辱凌,置之度外,略一沉思,说道:“易见大可不必恼羞成怒,就是要动手,兄弟也要把话说完才能奉陪…”
忽见梅娘一顿手中竹杖,大声说道:“诸位如果要动手相搏,天地这等辽阔,哪里不好拼命,为什么单单要选在此地?”
本来易天行和杨文尧已成了剑拔弩张之局,易天行已摆出非打不可的势姿,杨文尧虽然不愿打,但已被逼到退无可退之境,但听得梅娘一阵大喝之后,双方面都为之冷静下来,想到此来之意,旨在那墓中的紫玉钗和戮情剑匣,哪一方不能忍受气怒,哪一方就要先挡锐锋。
眼下之局,南海门、易天行、杨文尧成一个三足鼎立之局,三方面的实力,似是都很強大,任何一方,也无法估计出另外两面的实力。但易无行和杨文尧都有一个共同的见解。
那就是任何两方先行动手,都将是一个玉石俱焚,两败俱伤之局。
是以两人的用心,都希望挑起对方和南海门的正面冲突,先让别人拼个死活出来,自己好坐收渔利。
杨文尧挑拨双方相斗的用心过切,以致行动太过激烈,弄巧成拙,竟然和易无行正面冲突起来。
梅娘如不接口,双方在无法下台之下,最后势非一拼不可。
但她这一阵大叫,使易无行甚少被人激起的怒火消了下去,暗暗忖道:今曰之局,本来稳操胜算,想不到竟被挑花公子一扰,闹成一个天下大乱之局。
但此人所以肯为自己助拳,就是为那紫衣少女美⾊而来,想一想也无法责怪于他,以目下情形而论,局势对已大是不利,不如暂先撤离此地,再俟机而动。
心念一转,目注杨文尧道:“杨文尧,兄弟这一生中,从未对人发过脾气,今曰破例相对杨兄,衷心甚是不安。”
杨文尧接道:“哪里,哪里,兄弟讲话多欠思考,以致得罪易兄。”
易天行淡淡一笑,道:“世间从没有得罪过兄弟之人,杨兄可觉着得罪了兄弟吗?”
杨文尧听出口气不对,但一时间却又难测他用意何在,怔了一怔,道:“易兄这话是什么葛思?”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当今之世,还没得罪过兄弟的人?”突然转过⾝去,挥手对那白绫少年说道:“常兄,咱们先走一步吧!”
当先转⾝而去。
那白衣少年目和宗涛动手相搏了几招之后,似是已觉出中原武学,果是不可轻海,狂傲之态,减了不少,但他又似对那面垂黑纱的紫衣少女恋恋难舍,竟然果在那里,不肯离去。
忽听一个清越甜脆的声音,飘入了群豪耳际,道:“易天行,不要走,我有话问你。”
易无行因拂花公子的留恋不去,动中大感懊恼,但势又不能強行迫他同行,如若离他而去,又减少了一个难得的有力帮手。
正感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的为难之际,突然听得那紫衣少女呼叫之言,立时停了下来,朗朗说道:“姑娘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吗?”
紫衣少女娇若银铃的声音,重又透出那浓重的复脸黑纱道:“你站的太远了,走近些我有事问你。”
易天行为难的皱了皱眉头,依言走了过去,走过拂花公子⾝侧之时,挑花公子竟然随在他⾝后向前行去,易无行回头瞪了他一眼,也未阻止于他。这时杨文尧等不再出口⼲涉,冷眼旁观着局势发展。
易无行相距突起坟墓,尚有六七尺时,自动停了下来,说道:“姑娘有什么话,快些请说。”
紫衣少女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和我相约的事情,忘了吗?”
易天行怔了一怔,心中忖道:这等机密大事,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了出来,口中却应遵:“姑娘先自不守约言,如何反来相责于我。”
紫衣少女幽幽说道:“我这几天心里太乱了,无暇顾及咱们相约之事。”
易无行道:“那今天姑娘心中平静了吗?”
紫衣少女道:“平静了,而且今生今世,永不再乱了。”
易天行若有所感地叹道:“姑娘才华绝世,为人做事,都难以常情测度。”
紫衣少女道:“不要谈这些了,咱们还是谈谈正经事吧!”
易无行心中怦然一跳,忖道:你这是什么用心,当着这多武林人物之面,讨论他们的办法,那岂不是告诉别人,咱们杀他们的计谋,好让别人早些防备。
只听那紫衣少女继续说道:“你心里害怕吗?为什么不讲话对”
易天行心中大感气愤,暗暗骂道;你这鬼丫头,存心揭破隐秘,好让天下英雄先行对我发难。他心中虽然气愤,但神情间,仍然保持着平静神情,笑道:“姑娘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她脸上复垂着重重的黑纱,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神情,只见她垂面黑纱一阵颤动,说道:
“咱们相约第一件事,是取出那孤独之墓中的存宝,金蝶、玉蝉归我,金银弱翠归你,如果再有其他之物,咱们打赌决定属谁,对吗?”
易无行道:“在下已经记不清楚了”浓重的黑纱中,飘传出那紫衣少女娇脆的笑声,道:“咱们第二件相约之事,不知你记住没有?要不要我再重述一遍?”
易天行道:“不必了,在下对第二桩相约之事,记的一字不错。”
拂花公子突然揷口接道:“易兄,你们第二桩相约的什么事?
本公子是否可以参与一闻?”
易天行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待会儿兄弟再讲给常见听就是。”
紫衣少女忽然站了起来,姗姗莲步,走近梅娘⾝侧,说道:“易天行,那穿白衣的是什么人?”
易天行还未接口,拂花公子已抢先接道:“本公子世居关东长白山中,家父名震白山黑水…”
紫衣少女接道:“好啦,别说了,你要把祖宗三代都背诵给我听吗?”
拂花公子呆了一呆,道:“那我要怎么说?”
紫衣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荡在辽阔的山野,声音奇特,充満轻俏和诱惑,群豪听上一阵,都不噤怦然心动,拂花公子更是难以克制心中的激动,忘其所以的举步直走过去。
易天行突然向前两步,探手一把抓住了拂花公子的右臂,说道:“常兄你要到哪里去?”
拂花公子道:“只听她这魂勾动魄的笑声,已使人如登仙界,如归故乡,难以抑制住満怀思墓之情,姿容肤⾊,恐更是秀绝人变,本公于如不看她一眼,岂不是终⾝大憾?”
易天行脸⾊微微一变,低声说道:“常兄也是武林世家,令尊被称关外一代武学宗师,这做人养气的工夫,常兄就一点不懂吗?”
这时,那紫衣少女笑声已敛,群豪如解重缚,心神一畅。拂花公子突然大步而行,直向那紫衣少女走了过去。
这次易无行没有再阻止他。
王冠中大喝道:“站住”疾塔两步,拦住了拂花公子的去路。
紫衣少女道:“大师兄,不要拦他。”
王冠中征了一怔,道:“此人轻浮的很,如何能让他走近师妹千金之躯。”
紫衣少女道:“不要紧,大师兄让开路罢。”
王冠中犹豫了一阵,闪⾝让到一侧,神情之间,显然对紫衣少女的任性甚感不満,但却又无可奈何。桃花公子走到紫衣少女⾝前两尺左右时,站在紫衣少女⾝侧的梅娘,突然挥动手中竹杖,在地上划了一道痕迹,沙土横飞,弥目难睁,阻止住了拂花公子前进之势,说道:“站住,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拂花公子流目四顾,只见那紫衣少女⾝侧之人,个个蓄势戒备,十几道目光,全都投注在他的脸上,看样子只要自己一有什么轻薄举动,四面八方立时将一齐出手。
只听那紫衣少女媚声说道:“你跑到我⾝旁,可是有话说吗?”
她的一言一行,都充満媚柔、深情,同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似是都和别人不同,悠美的声音,加上她语词间充満的感情,顿使拂花公子忘其所以,一改狂傲之态,深深一挥,说道:“本公子不知是否有幸一睹姑娘玉容。”
复面黑纱中,传出了清脆的笑声,道:“只为了要看看我吗?”
拂花公子道:“除了想一睹姑娘玉容之外,还有一件事精想请教姑娘。”
紫衣少女道:“我可以先问你吗?”
拂花公子略一沉昑,道:“好吧!姑娘请先问就是。”
紫衣少女道:“你和易天行结伴来此,除了他告诉你看我的容⾊之外,不知还有什么事情?”
拂花公子毫不思索地答道:“除了一睹姑娘玉容之外,帮助易无行夺取姑娘的戮情剑区和紫玉钗。”
他这般坦坦白白的说出来,使神州一君易天行大感尴尬,他虽是久经风浪之人,通事镇静无比,也不觉脸上一红,轻轻的咳了一声,道:“只怕今曰来此之八,都非无因…”
紫衣少女娇声笑道:“不用解释了,他纵然不说,难道我还想不到吗?”
易无行道:“姑娘先破坏咱们相约之言,自是不能怪在下言而无信。”
拂花公子突然向前欺进一步,接道:“姑娘问完了吗?”
紫衣少女道:“问完了。”
挑花公子道:“在下来此,首要之意,是一睹姑娘玉容…”
紫衣少女笑道:“此地众目睽睽,我纵然有心让你瞧瞧,但也没有这样厚的脸皮!”
拂花公子道:“如此姑娘之意见?”
紫衣少女道:“今夜三更,你到对面峰顶之上相见,咱们对月清谈,那才够施旋风情,此刻去我面纱,见者非你一人,岂不大煞风景?”
这几句话,说的情意款款,而且声音娇柔,如闻宣簧。拂花公子顿觉那媚柔的声音,桃得心神荡漾,回头扫视群豪一眼,说道:“在下先行告别,姑娘言而有信,想不致有负今夜三更之约。”转过⾝子,大步而行。那⻩衣大汉紧随在桃花公子⾝后行去。梅娘目注拂花公子背影消失不见,摇摇満头白发,低声对那紫衣少女说道:“孩子,你在玩的什么花样?连我这双老眼,也被你搅花了。”
紫衣少女缓缓把⾝躯靠在梅娘⾝上,附在她耳旁,说道:“梅娘,我被骗了。”梅娘证了一怔道:“谁骗了你?”
紫衣少女道:“不要说啦!说也没有用了,就算他真的没有死,反正我这样也不愿再见他了。”
那紫衣少女说话声音虽低,但场中人都是武林中一流⾼手,耳目机敏无比,而且个个又都存了偷听之。是以那紫衣少女倚在梅娘肩上之后,大都把耳朵伸了过来,想听到一些隐秘。
王冠中冷哼一声,双掌挥动,潜力应手而出,劲风激荡,把紫衣少女原已低微的音波,行散开去,群豪竟然都未听得那紫衣少女说的什么。
梅娘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道:“孩子,咱们早些回南海吧!
你爹爹无所不能,或能使你恢复…”
紫衣少女突然一挺躯娇,离开海银怀抱,接造:“我不要问上,你回去吧!”
梅娘碰了一个钉子,黯然叹道:“任性的孩子,你当真要把我磨折死吗?”
紫衣少女不再理会海娘,大步向易天行走了过去。王冠中⾝子一-,拦住去路,低声说道:“师妹有什么话,站在此地说说也是一样…”
紫衣少女黯然叹息一声,道:“你还要管我的事吗?难道你害得我还不够,快些闪开去吧!”
王冠中怔了一怔,依言问到一侧,脸上満现优愧之⾊。
紫衣少女走近易无行⾝前,停了下来,探手人怀摸出戮情剑匣,和一本薄册子,说道:
“这册子上面,记载有入孤独之墓的方法,只要作按照我册子上记载的方法,可保畅行无阻。”
易无行证了一怔,终于伸手接了过来,看也不看一眼,就放入怀中。紫衣少女道:“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易天行脸⾊十分难看,但神情仍然十分镇静,勉強一笑,道:“姑娘盛情,在下感激不尽!”
紫衣少女突然提⾼了声音,道:“我们南海门的紫玉钗,就放在这座新冢之中,谁要想取,尽管请使吧。”
杨文尧、冷公霄、丁炎山、查子清等人的目光,一齐投在易天行的⾝上,脸⾊十分凝重,似是正在想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群豪虽然无法看到那册子中记的什么,但那戮情剑匣,却是货真价实之物,一目了然,毫无半点虚假,仅此一物,已足引起群豪相争之心了。
易天行一扫四周群豪神情,心中暗暗忖道:“这鬼丫头已把所有的隐秘,大都抖楼出来。此时我如再加否认,徒然招致讥笑。”
心念一动,说道:“姑娘既然愿回复旧约,在下自是欢迎万分,不知咱们几时再见。”
紫衣少女道:“怎么?你要走吗?”
暴天行道:“在下想先告辞一步。”
紫衣少女道:“你不怕别人出手枪作的戮情剑匣?”
易天行捻髯大笑,道:“在下一生,甚少和武林同道相争,但并非惧怕于人,放眼当个武林之世,能使在下心生敬畏的,实难找出几人…”
这几句话说的狂傲自大,一反平时为人的谦和。紫衣少女见目的既达,挥手笑道:“要不要我派人护送于你。”
易天行道:“不必了。”转过⾝子,大步而去。
杨文尧转过脸去,低声和查子清耳语几句,⾼声说道:“易兄,慢行一步,咱们结个伴儿如何?”
易天行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杨兄一人,不觉着人单势孤吗?
请他们一齐来吧!”
杨文尧知他出言讥笑自己,不敢单人和他同行,但他心地阴沉,听懂装作听不懂,呵呵大笑两声道:“兄弟恭敬不如从命…”
回头对查子清说道:“查兄、冷兄、丁兄,咱们一起吧!”
查子清、冷公霄齐声说道:“杨兄相邀,兄弟敢不应命。”果然一齐举步,追了上去。
这几人一走,场中余下之八,似是也都动了追去之心,交头接耳的说了一阵,纷纷欲去。
紫衣少女突然⾼声说道:“怎么,你们也要走么?”
宗涛闪目望去,见场中之人,大都是绿林道上人物,其中虽不乏武功⾼強、声名甚著之人,但如比起杨文尧、冷公霄等一流⾼手,相差就远了。
其中有一个⾝躯⾼大的汉子,听得那紫衣少女喝问之官,转脸应道:“怎么?我们不能走吗?”
紫衣少女娇笑之声,传出那重复面黑纱,说道:“你说的一点不错,你们不能走了…”突然举手一挥道:“给我围起来。”
远站在数丈外的黑衣武士,立时应命而来,迅快无比的散布成一个圆周,把余下群豪一齐围住。神丐宗涛一皱眉头,暗暗忖道:这女娃儿只怕另有用心,今曰之局,恐怕要得费上一番手脚,说不定要闹个伤亡遍地。
只听紫衣少女⾼声说道:“大师兄请数数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王冠中也不知她在⼲什么,但却依言数了人数,说道:“总共二十四个。”
紫衣少女道:“那老叫化算了没有?”王冠中道:“一并在內。”
紫衣少女道:“宗涛你站出来!”
神丐宗涛犹豫了一下,大步走出了包围圈,说道:“老叫化出来,有什么事?”
紫衣少女道:“你瞧瞧这些人,你认识几个,哪几个武功最好?”她微微一顿,又道:
“不论他素行如何,是好是坏,我只要武功最⾼的人。”
宗涛缓缓扫视了群豪一遍,道:“姑娘要⼲什么?”
紫衣少女道:“这个你不用问,只替我找一十二个武功最好之人就是,如若你无法分辨,那就找出几个算几个。”
东涛道:“姑娘不肯说出用心,老叫化恕难应命。”
紫衣少女突然格格大笑了一阵道:“你不肯选出,难道我没有办法吗?今天给你见识一点南海门的绝学。”
宗涛道:“姑娘可是要把这一⼲武林同道,全数歼灭于此…”
紫衣少女道:“动手杀人,何足为奇?如何当得南海门中绝学?”
宗涛口虽不言,心中却暗暗想道:这个老叫化倒是要瞧瞧了。
但见那紫衣少女伸出白雪的玉婉,从梅娘手中取过竹枚就地画将起来,片刻之间,画成了两丈见方一幅十分美丽的图案。
在场群豪大都听说过昔年衡山大谈之事,南海奇虎大会中原武学一事,听说她要施展南海门绝学,无不凝神静听,见她随手在地上划了一幅图案,都有些不明所以,无不圆睁双目,望着那紫衣少女。
只听那紫衣少女娇声说道:“老叫化子,在这般人中,大概以你的武功最⾼了,你先过来瞧瞧这幅图案吧!”
宗涛早已暗中留心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听那紫衣少女喝叫之言,大笑应道:
“老叫化素仰南海门的武功,倒是得见识见识。”
大步走了过来,站在相距那图案三四尺处,凝神望去。
紫衣少女道:“你的方位不对,只怕难以瞧出个所以然来。”
宗涛冷哼一声,道:“瞧一个图案,还得有一定的方位不成?”
紫衣少女道:“不错,你如不信站在南边方位看看。”
宗涛心中虽然不愿,但仍依言走了过去。
紫衣少女缓缓移动躯娇,挥手中,随手划了一个圆圈,接道:“你站在那圆圈中瞧吧!”
宗涛脸⾊微微一变道:“老叫化生平之中,还是第一次这等受人布摆…”口中虽是这般说法,却依言走入了那圆圈之中。
凝目望去,登时被那图案昅引,全神贯注那图案之上。
其他之人眼看以宗涛的武功,在一瞧那图案之后,竟然神情一呆,心中大感奇怪,都不自觉的移动脚步,向那图案旁走去。
紫衣少女挥动手中竹杖,绕着那图案周围一连划了十几个圈子,⾼声说道:“凭你们那点智慧本领。决无法随便看出图案中的奥妙,想看就站在圈子中看吧!”
群豪原本都不相信,这图案上还会有什么奇异事物。
但以宗涛的声誉地位,都为那图案昅引,每个人的好奇之心,早已难再控制,听得那紫衣少女一说,立时纷纷奔入那圈子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图案正中写着“南海奇技,弹指打⽳,神意集中,受益无穷”一十六个拳头大小的字。
这十六个字,形如一朵莲花,角度取的不对时,根本就没法辨识;但是众豪入进那圈子之后,如角度取对,立时一目了然。
不知她如何划成了这样一幅图案,群豪目光一瞥十六字后,同时缓缓向下移动目光,只见一个斗大的手掌,五指半仲半屈,旁边四个小字,写道:“蓄劲指尖。”
再向下看,一条手臂上,一道突起的筋脉,旁边也写着五个小字:“气走太阳经。”
群豪都不自觉的依照练习起来,一运气,逼人太阳经中,果然內力暗劲,齐齐涌入指尖。
目光下移,是一个缓缓握住的拳头,旁边写着:“缓缓握指”
四字。
群豪已被那武功所迷,都不自觉的依照图上所示,缓缓一握拳头。
再向下面看去,只见缓缓握住的拳头,伸出了食中二指,中指庒食指背上,旁边写道:
“提聚丹田其气,闭住呼昅,劲移食中二指。”
群豪已被那武功昅引,个个依照所写,闭住了呼昅,暗提丹田其气。
再向下看,只有“紧闭呼昅”四字,再卜面是一个梅花图案,旁边写道:“默数瓣花”
群豪虽然觉着数瓣花无甚用处,但由于上面记载的武功,步步实真,心神已不自觉的依照所示,数起瓣花。
那瓣花画的交差错综,看起来虽然简单,但上数起来却甚⿇烦,待把瓣花数完,都已经憋的満腔闷气,急于一畅。
但数完瓣花,下面却写着:“不能呼气,否则前功尽弃。”
练武之人,原来要较平常之人,闭气时间较久,一看那行字迹,只好勉強忍住呼昅,向下看去,只见写道:“缓缓把左臂向左伸去。”
群豪又依照所嘱,左臂一齐缓缓伸出。
再往下看,只见一幅图画,食中二指已然弹出,旁边写道:“劲力已聚,向左弹出。”
这时,群豪都已被胸中闷气憋得有些头晕脑胀,心神又为一路下来的武功窍诀控制,忘了⾝侧有人,依照所示,食中二指突然弹了出去。
那紫衣少女画的圆圈部位、距离,早已算好,群豪左臂一伸,刚好可及⾝侧之八,这一弹出,都是全力而发,但闻一阵扑扑通通之声,三十四人中,倒了三十二个,只有宗涛和邓站在最后一人,没有倒下。
宗涛看那图案,正自入神,直待最末一人倒摔的⾝躯,接到他的⾝上,他才霍然警觉。
转头望去,只见在场群豪,倒摔了一地,他被图案昅引,全神贯注,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见此情形,不噤一呆。
和他相隔数尺,站着一个⾝躯修伟的中年大汉,和他一般的呆呆望着那倒摔在地上之人。
耳际间传来了那紫衣少女的娇笑之声,道:“老叫化,南海门武功如何?”
宗涛轻声一叹,道:“姑娘一代绝才,老叫化十分敬服。”
紫衣少女缓步走了过来,说道:“中原武林道上,你算得一个好人,我不留难于你,快些走吧!”
宗涛目往那倒摔在地上之人,说道:“不知姑娘如何处理这些伤倒之人?”
紫衣少女道:“你独善其⾝,难道还不够吗?”她微一停顿,又适:“这些人个个未存好心,都是为觊觎我们南海门奇书以及紫玉钗而来,我要对他们薄施惩戒,罚他们守这抓坟三月。”回过头去,望着那精壮大汉,接道:“罚你们守这孤坟三月,你心中服是不服?”
那大汉似已为紫衣少女惊人的才华所慑,嗫嚅说道:“这个…
…这个…”
紫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什么这个那个,现在有两条路,任你选择其一,你运气好站在最先一个圈子之中,就算是这般人中首领。如有不听从命谕之人,尽管处死。现在你说一句话,就算代表他们三十二人。”
那大汉道:“不知哪两条路?”
紫衣少女道:“第一条路,我立时下令,把你们三十三人乱剑分中,这办法虽然忍残一些,但却⼲脆的很。”
那大汉道:“这第二条路呢?”
紫衣少女道:“第二条路我用天蚕丝索,把你们三十三人,连环扣起,绕着这孤坟一周,因这孤墓之中,蔵有我们南海门的紫玉钗,定然有不少人觊觎上此物。你们守护这孤墓周围,不许任何人近此孤墓,三月之后,我自会解去天蚕丝索,放走你们。”
那大汉微微一笑,道:“这个,大概不会有人反对,眼下这数十条人命,尽握在姑娘手中…”
紫衣少女突然截住了那大汉之言,说道:“你不要妄动歪念,到时可后悔无及!”回目对梅娘说道:“把⾝上的天蚕丝索,借我用上三个月吧!”
梅娘略一犹豫,挽手入怀,取出一个锦袋,送交那紫衣少女手中。
宗涛和⾝躯修伟的大汉,四道眼神一齐投在紫衣少女的⾝上,只见她缓缓打开锦袋,取出一盘白雪的索绳,玉婉挥动,给成活结。
她手法奇快,宗涛目光眨也没有眨动一下,竟然还未看清她如何挽成了结如;但见纤纤十指,挥动不停,片刻之间,已打成三十三个活结,回头对驻、矮二叟说道:“你们两个把这活扣套在这几人颈上。”
驼、矮二叟依言走了过来,把那活扣分别套在三十二人颈上。
紫衣少女⾼声说道:“你们两人分拉两侧,各用出一百斤的力量。”
宗涛急道:“姑娘不可,这么一来,岂不要把这三十二人活活勒死。”
紫衣少女道:“你尽管放心,我打活结之时早算好了承受的力量,八十斤以上,一百五十斤以下,刚好把第一道活结收死,这些活扣紧套颈项之间,都将成为一个绳枷了。因为套这颈上,他们纵有缩骨法的本领。也无法把那索绳取下;但如用出二百斤以上力量,那索绳就开始收缩了。”
宗涛轻轻一叹道:“生死大事,不是儿戏,姑娘千万不能…”
紫衣少女道:“不要紧,死了我替他们偿命。”
驼、矮二叟依言施行,拉着两恻绳索,各用一百斤左右的力道一扯,但闻几声轻轻波波之声,套在三十二人颈上的绳索,突然收缩数寸,紧紧的扣在颈上。紫衣少女回头对那大汉笑道:“这最后一道活扣,你自己套在颈上吧!”
那大汉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套在颈上,不用驻、矮二叟动手,自己把第一道活扣拉死。
紫衣少女娇笑道:“你倒是一位很识时务的人,这天蚕丝索,也是我们南海门中一宝,别看它只有线香耝细,但坚率的程度,非天下任何宝刀宝剑所能斩断,环扣了你们三十三人;但用去的长度还不及索绳全长的一半,这余下的索绳,就带在你的⾝上吧!”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回头对王冠中和那红衣缺腿大汉,道:“有芳两位师兄,解了他们的⽳道吧!”
两人纵⾝而起,飞跃过来,一个手拍,一个脚踢,片刻之间,三十二人一齐醒了过来中看颈边套了条索绳,本能举手拉圭。
宗涛心地位慈,怕他们拉松了第二道活扣,急急大声喝道:“住手!”
这喝声如雷贯耳,群豪全部听得证了一怔,停下了手。
紫衣少女⾼声接道:“诸位颈上绳枷,乃天蚕丝索,坚牢无比,刀剑难断,如若有人不信,不妨先行一试。”
群豪中果然有不少入从⾝上子套兵刃,向那索绳上面斩去。
要知武林人物,所用兵刃,大都是百练精钢制成的锋利兵刃,别说索绳之类,就是碗口耝细的树木,也一挥而断,但那烧香耝细的天蚕丝索,在十几把锋刃利剑连连斩劈之下,竟然毫无损伤。
紫衣少女等所有之人全部停下手后,才⾼声说道:“诸位颈上之结,只能承受百斤的力量,如若超过此数,那活给立时开始收缩,不论你有何等精深的武功,也要被活活勒死…”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我打这结扣,敢说天下没有第三人能够开解,如果妄想自解活扣,脫去此厄,那可是自寻死路,只要结扣上两个小结,被人拉开,那索绳上即再无承受力量,只要那索绳稍一收动,结如立时将随之缩小,决难逃死亡之幼。我这话,字字句句,都是实真之言,谁要不信,谁就不妨试试。”
群蒙大都已知她的所能,刚才又有试斩天蚕丝索之事,这几句话,大都信了七成。
只见那紫衣少女复面黑纱缓缓移动,环扫了一周之后接道:“目下你们三十三人已然是生死同命,只要素绳被别人抓住,用出二百斤以上的劲道一扯,立时将有数人被活活勒死,一人死去,全体受累,在行动、拒敌之间,就难以灵活运用了,所以,你们必需同心合力,相互救应,纵然是有过节之人,也应该暂抛成见,同舟共济。”
只听她叹息一声,又道:“眼下有一件事,要相托诸位,就是劳请诸位替我守这孤基三月,因墓中存放着我们南海门的紫玉钗,定然有甚多武林⾼手,企图盗取,诸位合力拒敌,对自⾝的功力,也有甚大帮助,想来你们已把那弹指打⽳的绝技房诀,都已熟记胸中,单是这一把武功,足以克制強敌,如果诸位能够彼此协调,同时弹出,纵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流⾼手,也难擅越雷池一步…”
她微微一叹,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说明白,就是诸位之中万一有人受了重伤,或是死去,必须早把他的尸体斩碎,免得他拖累你们全体…”
一个耝豪的声音,打断了紫衣少女的声音:“姑娘:但我们这一生算是毁了,被人用绳枷锁起,守墓三月,那墓中埋葬的又是默默无名之人,单是这一桩事,就叫人没法子再在江湖上立足、走动!”
紫衣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盈在耳际,道:“这么说来,声誉⾝份,当真比生命还重了!诸位既然这等相惜声誉,那只有死亡一途可行了…”
群豪心头一震,都不自主的把目光投注那刚才说话之人的⾝上,似都怪他多言。
紫衣少女又是一声幽幽的叹倍,道:“我决不勉強你们,守墓和死亡,任你们选择一样…”
话至此处,似是给群豪一个考虑选择的机会,停顿了良久,才说道:“如果不愿守墓的,我也不敢相強,那就请站起来吧!”
无人知道站起来以后,是怎样的一个后果,但却都预感到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后果。
只有那刚才说话之人,左顾右盼了一阵,缓缓站起了⾝子。
场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那站起大汉的⾝上,每人的脸⾊都异常严肃,但谁都无法预料到他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那紫衣少女缓步直对站起⾝子的大汉走了过去,停在他⾝前,柔声说道:“你当真不怕死吗?”
在那紫衣少女移动⾝躯时,満头白发的梅娘,一直紧随在她的⾝后,她脸上黯然忧伤的神情,显然对紫衣少女的举动,十分不満,但她已不再出言劝魁。
那站起⾝子的大汉,脸⾊一片青白,死亡的恐惧,已流现于神情之间。
只听他长长叹一口气道:“动手互搏,強存弱亡,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眼下我束手就戮,毫无反击之能,自是死难瞑目。”武林中人,把名气看的太重,他神⾊间虽已流现了死亡的恐怖,但口中却是不肯示弱。
紫衣少女娇声大笑道:“你可有妻子儿女?”
此言问的太是突然,全场中人,无不为之一呆。
那大汉道:“有又怎样?”
紫衣少女道:“你如有妻子儿女,我就放你回去。”
那大汉奇道:“这话当真吗?”
紫衣少女道:“我几时说过谎言…不过…”
那大汉道:“不过什么?”
紫衣少女道:“你先答复我有没有妻子儿女再说。”
那大汉略一沉思道:“有!”
紫衣少女道:“你女儿今年几岁了?”
那大汉犹豫了一下,道:“我女儿吗?今年一十三岁了。”
紫衣少女突然举起右手,在他颈上结的索给上一阵拂动,低声说道:“你用力扯开两面素绳,拉开绳结去,吧!”
那大汉只道她存心相戏,突然大声喝道:“反正我是死定了!”举手一掌当头劈下。
只听一声冷笑,紫衣少女⾝后的梅娘,迅块绝伦的伸出右手,迎着那大汉拿势一拂,立时响起一声大叫,但见那大汉⾝躯摇了两摇,一庇股坐了下去。
紫衣少女回头对梅娘说道:“拉开他颈上活结。”
梅娘望了那紫衣少女一眼,欲盲又止,但却依言拉着那大汉颈间索结一扯,果然应手而开。
紫衣少女不容梅娘开口,又抢先说道:“梅娘,推活他被你震伤的脉⽳,放他去吧!”
梅娘对她忽而残酷,忽而仁慈的举动,似是大感困惑;但却不忍件逆于她,満脸迷悯地叹息一声道:“孩子,当真要拍活他的⽳道?”
紫衣少女幽幽说道:“梅娘,求你不要多问我,照着我的话去做吧!”
梅娘证了一怔,举手拍活那人的⽳道。
那大汉挺⾝而起,悍然望着那紫衣少女说道:“姑娘当真要放我走吗?”
紫衣少女玉手一挥,道:“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那大汉突然深深一揖,说道:“今曰之情,在下当永铭肺腑之中,曰后如有需用在下之处,定当粉⾝碎骨以报。”
紫衣少女道:“你快些走.别再多嗜撑了。”
那大汉垂下头来,思索了一阵,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由群豪脸上扫过,突然一挺⾝子,说道:“请姑娘再把那天蚕索绳套在我的颈项上吧!我不走了。”
紫衣少女道:“这是你自己之意,可不能再怪我了!”
那大汉道:“自然是不能再怪姑娘。”
紫衣少女伸手捡起天蚕索绳,套在他颈间,双手在他项颈之间,一阵拂动,又把那索绳结好,笑道:“我知道你会自己留下。”
宗涛忽然想起徐元平还在那山顶树上蔵着,立时对那紫衣少女一挥手,道:“老叫化子告辞了。”
紫衣少女对宗涛似是十分客气,微一欠⾝,说道:“不送,不送。”
宗涛转过⾝子,大步而去,一口气奔到那山顶大树下面。耳际间响起了一阵枝叶簇簇的响声,徐元平电射而下,落在山峰背面,举手一招,说道:“老前辈,咱们这边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