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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行别双翼连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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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笠的伤势痊愈了,凌濮也恢复了健康,但是,仍不见“金牛头府”的人前来报仇启衅。

  现在,隔着那场重创来敌的拼战,业已过了一个多月了!

  ⽇子仍然极端平静。

  平静得有些儿翳闷,有些沉,有些儿烦躁。

  鲍贵财完全沉浸在爱的藌汁里了,晕头转向,已搞不清今年何年,今夕何夕,近前的隐忧,较远的重虑,他仿佛都已忘怀,他是那样的醉法,宛如要将未来的幸福在这短短的时⽇中透支掉。

  宮笠也受到柔情的‮慰抚‬,雨露的滋润,人活在这一生里,还有比得到一颗少女的心更值得庆幸的么?尤其是这么鲜又⾚裸裸的一颗心!但是,宮笠并不快乐,反而益觉得沉重了,以前,他只要为自己忧虑,以后,他却要为两个人而忧虑了,而横在眉睫之下的便是这样的一桩大事了——为故友报仇。

  “金牛头府”的朋友们迄今未见动静,葫芦里卖的什么野药叫人不得而知,可是宮笠不管这些,他主要的目的是要为故友雪恨复仇,在什么地方进行这件事全是一样,无论是“⽟鼎山庄”、“飞云岛”抑或世上任何一个角落里!

  他已等够了,等厌了,等腻了!他不打算再等下去,对方不来,他便找上门去,横竖在那里也总是那样的结局,注定的便改不了。

  在离开“⽟鼎山庄”之前,宮笠尚有些善后的事须要料理,于自己的,别人的,情感上的,以及,实质上的。

  于是,他遣使凌濮出面,代他邀请了⻩恕言,廖冲师徒在大厅相晤,另外,更加上两位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里的客人——⻩媚及祝小梅。

  午后的光透过窗纸,淡淡的印下一条窄痕在窗下,大厅里,该到的人全到齐了。

  宮笠先浅浅的啜了一口茶,向坐在⾝侧的凌消点点头。

  ⼲咳一声,凌濮做了开场⽩:“廖师⽗,贵财老弟,⻩庄主,以及两位姑娘,今天头儿命我邀了各位的驾来,便是敬告各位,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几句话说得轻松,但听在大家耳中的反应却是烈震动的,好像一池静⽔蓦地被投进了一块巨石,波涛涌,⽔花四溅!

  首先,廖冲像换了一脚似的跳了起来,怪叫道:“这是搞什么名堂?走?你们他,要朝哪里走哇?”

  鲍贵财也急惶的道:“二二叔,二二叔,你你怎能就这这样丢开俺俺们?怎怎能这样?”

  赶忙站起,⻩恕言也是一脸的焦灼不安之⾊,连连拱手:“宮大侠,凌老弟,怎的突然会有这个决定?莫非是小庄简陋,使二位太受委屈?抑是有哪一个不开眼的奴才得罪了二位?二位此时言去,委实令人震惊,务请再行盘桓一时,好歹也等本庄渡过难关再说…”

  祝小梅是満怀惘,不知该说什么好,而⻩媚则垂首蹩眉,泫然涕了…

  摆摆手,宮笠平静的道:“大家稍安毋躁,且听我同各位说明。”

  廖冲怒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他娘的就这么猛古丁拔腿一走,却把我师徒怎生安置?我们又待去⼲什么?留下的过节又该如何料理?”

  宮笠道:“我要说的便正是你问的这些,所以,请你让我先说完。”

  悻悻的,廖冲道:“看你怎么讲去吧,把我师徒丢下,问你良心何忍?”

  微微一笑,宮笠道:“明天,我与凌濮束装上道,目的,是渤海‘飞云岛’、‘金牛头府’的老巢!”

  大吃一惊,⻩恕言骇然道:“老天,你们去那里作什?

  岂非自投罗网?“

  宮笠沉稳的道:“从我和凌濮来到这里,又幸而还得廖兄师徒相助,连续两次击溃‘金牛头府’的来犯迄今,在这一段辰光里,我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承蒙⻩庄主待若上宾,诸多打扰,更令我二人的感莫名,但是,在此我却不能不明⽩指出,我们大家的敌人同一,但合作的动机有异——”

  廖冲叫道:“有什么‘异’?”

  宮笠缓缓的道:“廖兄初来此处的目的,乃是为了替贵财争个媳妇——祝姑娘,如今,可以说夙愿已偿,贵财与祝姑娘的事虽然屡经波折,幸而在各位通力撮合之下,已告圆満解决,现在所差的,只是个名份而已了,这件事,相信已无问题!由于贵财的关系,我得与廖兄相识,更成了好友,多承不弃,在我的劝请之下,贤师徒一力维护了‘⽟鼎山庄’,两次击退了‘金牛头府’——⻩庄主与‘金牛头府’的纠葛乃是起因于那张蔵宝图上,廖兄的相助一半为了与我的情份,另一半,也为了将来能分得一点财物,而我,我与‘金牛头府’之间的仇恨便全是我贺大哥的那笔⾎海深仇所使然,眼前三张宝图,各位可说已得其二,只剩下井容⾝上的一张,因此,各位等待也好,主动找姓井的合作亦罢,甚至前往劫夺,我都没有意见,这全是各位的事了…”

  廖冲一片肃静,大家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啜了一口茶,宮笠安详的道:“我在⻩庄主再三苦求之下,答应冒险来帮他抵挡‘金牛头府’那些人,当然,我的另一个动机也在于借此查探我贺大哥的惨死,是否的确与他们有关、我查明了,的确与他们有着极大牵连,甚至凶手如今也在他们的包庇之下,我答应协助⻩庄主抗拮‘金牛头府’的爪牙,我也做到了,相信⻩庄主不会认为我有疏忽之处。”

  ⻩恕言忙道:“这个当然…”

  宮笠又道:“我个人的允诺已全部兑现,各位的目的又与我迥异,我的责任尽到,下一步,便应该继续进行我的报仇工作了,所以我要离开此处,我的离去,对各位有益无害,因为我们对敌的动机虽则不同,但仇敌总是一个,此去之后,我要不葬⾝‘飞云岛’上,要不,便在那里为各位彻底解决隐忧后患!”

  ⻩恕言呐呐的道:“但…但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笑笑,宮笠道:“举凡涉及一个‘仇’字,不论自己是对象抑或人家是对象,都不得不带了点‘险’,这是无可避免的,我不能坐在这里漫无期限的枯候下去,他们不来,我便只有去了…”

  廖冲气啾啾的道:“你自认对付得了他们那一帮人?”

  宮笠道:“尽力而为也就是了,廖兄,搏命之事,谁也不敢断言自胜。”

  咬咬牙,廖冲猛的大叫。“娘的狗臭⽪,宮笠,你好可恨!”

  宮笠不解的道:“此话怎说?”

  廖冲怒发上指的吼:“你为什么不邀我同你一起去?是情不够,还是你看不起我,认为我姓廖的帮不上忙?”

  双手抱拳,宮笠歉然道、“都不,廖兄,我不能再邀你冒险!尤其全为了我的事冒险!”

  廖冲咆哮着:“什么话,这是他的什么话?人家为朋友可能两助揷刀,我老汉为朋友就不能跳山,你是目中无人,以为我廖冲唯利是图,见利忘义,孬种,是不是?”

  宮笠忙道:“廖兄息怒,我绝无此意…”

  廖冲暴烈的道:“好,老汉就陪你一道去过这趟‘鬼门关’,与老⻩分赃的事暂且摆着,能分几文自是最好,否则去他娘的那条腿,义利两字,义字占先,你要不叫我去,慢点再会孙啸,我们两个先拼上一场!”

  宮笠为难的道:“这…”怒吼一声,廖冲道:“少罗嗦,你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是侮辱我,我不受侮辱,姓宮的,外边摆上,我们先拼个死活再说!”

  宮笠连连拱手:“廖兄且慢。我怎会如此不识好歹?只是此次前去‘飞云岛’,不但风险奇大,而且与廖见前相助拳之目的大不相同!”

  廖冲耝暴的道:“你他娘的怎么这样黏法?我已说过,义利两字,义字占先,钱财可以不要,朋友不能不,我拼了不分蔵宝,却也难以任你单骑闯关!”

  凌濮忙道:“廖师⽗,不是单骑,还有我陪着哩!”

  一瞪眼,廖冲叱喝:“你闭上你那张鸟嘴!”

  缩缩头,凌濮不响了,廖冲又叫道:“怎么着,你现在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要不要给我去呢?”

  手,宮笠叹了口气:“你摆出这副架势,哪还有我选择的余地?当然悉随尊便了!”

  神⾊一转,廖冲呵呵大笑:“好兄弟,这才像话,临难苟免,我是那样的人么?

  此番你若不让我陪着走上一遭,光他娘这口气,就能把我活活憋死!“鲍贵财急切的道:“俺俺俺呢?师师⽗,还有俺呢?“

  廖冲笑道:“不用急,乖徒,你是为师的心肝。更是你宮二叔的孝子贤孙,为师的便不叫你去,你宮二叔也舍不得呀,自是并肩子一同上道啦!”

  鲍贵财嘻开一张大嘴道:“谢谢师⽗,谢谢二二叔,俺俺可是定归得去去,要要不,俺这一辈辈子都不得安宁,二二叔有有急难,俺俺不吊颈,谁去吊吊颈?”

  廖冲呵斥道:“小兔崽子,你就不会说几句中听的吉祥话儿?”

  鲍贵财努力调整着一双眼球的焦点,傻笑道:“不不关紧,师师⽗,不不关紧,俺俺们包包管是旗开开得胜,有有惊无险…”

  ⻩恕言忍不住也,愁眉苦脸的道:“呃,宮大侠,廖前辈,你们这一走,我却怎么办呐?”

  廖冲眼珠子一翻,道:“什么你怎么办?”

  咽了口唾,⻩恕言不安的道:“万-…呢,万一在你们前往‘飞云岛’的半途,对方又派了人来找碴,两头一错开,我可不就喊了天啦?”

  廖冲道:“不要杞人忧天,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他们要来早该来了,迄今未见人影,约莫是不打算再到你这片庄子来找跟头栽了——这里对他们风⽔不好!”⻩恕言忙道:“但防总不能不防——”

  宮笠静静的道:“不错,我也是我今天请各位相聚的另一个目的,为了预防万一,我已替⻩庄主筹思了一个‮全安‬之策,想来可保无虑!”

  ⻩恕言赶紧道:“多谢宮大侠体谅爱护,宮大侠真是有心人,只不知是什么万全之策?”

  宮笠目光清澈,语声坚定:“迁移当然只是临时的,请⻩庄主自己忖量一下,这附近有什么可以暂且隐蔵一时的所在?请你率同一家老小,先作回避,直待我们返来之后,方再迁回,庄子里的人也分散开去,等到事情过了再让他们回来,只要留下少数几个人守庄就行…”

  沉昑了一会,⻩恕言道:“这也不失是个好法子,适合暂且隐避的所在,我倒有好几处,只是,宮大侠,尚有些问题须要解决,譬如说…”

  点点头,宮笠道:“那些俘虏如何处置?”

  ⻩恕言道:“是的,这是个最⿇烦的问题,此外,你们何时才能回转?那三张宝图合并的事又如何处理?都得请宮大侠明示。”

  宮笠道:“这些,我全考虑过了,俘虏的事,你不必担心,今天晚上我就为你解决,他们留在此地,不须押解他处…”

  神⾊上有些忧疑,⻩恕言急着道:“留在此地只怕不妥当,宮大侠,我们人都‮光走‬了,仅剩下几个守庄子的势必要照应不过来,虽说有枷锁套着他们,这⼲人究竟是些怀有武功的危险份子啊…啊…”宮笠道:“我明⽩,所以我已告诉过你,今晚上我就去解决这个问题!”吃了一惊,⻩恕言用手掌往下比了个切断的手式。

  “你要——杀!”摇‮头摇‬,宮笠道:“不,我不是要他们的命!习惯上,我不喜向失去抵抗力的俘虏下手,但如今情形不同,也说不得了,主要的是,他们应该受到惩罚,而惩罚,此其时矣。”

  廖冲颔首道:“我他娘的举起双手赞同!”

  ⻩恕言惴惴的问:“宮大侠,你准备如何对付那些人?”

  宮笠冷冷的道:“通通废掉他们——让他们以后仍能像寻常人般生活度⽇,但却永远再成不了一个武夫!”

  一拍手,廖冲道:“好极了!”

  ⻩恕言亦笑道:“这个法子很适当,又解除了当前的顾虑,又不失其仁慈之道,更免掉了后患,不错,是很合宜,很合宜。”

  廖冲问道:“老弟,你准备用什么法子?”

  宮笠道:“‘破气’的手法如何?”

  呵呵一笑,廖冲道:“妙,将来他们就再也聚不了一口真气,运不⾜一股力道了,否则,包他们一个个立时都变成了哮大王!”

  ⻩恕言连声道:“真是⾼明,宮大侠真是⾼明!”

  鲍贵财也拍着马庇:“这这尚用说,俺俺二叔,做啥啥事不叫⾼⾼明?”

  宮笠接着道:“此外,你要将你待前去的地方告诉我,等我们回来,自会前往与你相见,也好叫你放下这桩心事,安安稳稳的搬回来。”

  ⻩恕言道:“是,是,我预定暂时迁到离此六十里远近的‘田家洼’去,那里我有一片果园,也长年备有一座空屋,只有两个长工在帮我看屋兼理果园,平素我极少前去,因此知道的人也少,宮大侠,‘田家洼’是朝南的方向,那里仅有十几二十来户人家,都是种果树的,你们一旦到‘田家洼’去,别提我的名字,在问赵二愣子,就能找着我了…”

  点点头,宮笠道:“我会记住,⻩庄主。”

  犹豫了一下,⻩恕言又谨慎的道:“宮大侠,你们估量着…呃,大概多久可以回来?”

  宮笠淡淡一笑,道:“最多不出两个月。”

  ⻩恕言脫口道:“如果两个月之后仍不见来呢?”

  ⻩媚急切的道:“爹——”

  摆摆手,宮笠安详的道:“那么,我们就恐怕永远也不会来了,那时,你的事,就请恕我们无力再加协助,该怎么办,一切便只请⻩庄主自理…”

  昅了口凉气,⻩恕言呐呐的道:“不会这样的,怎么说也不会这样的…”

  宮笠道:“当然,我们也不希望糟到此表目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有关你那张宝图,以及顾子安⾝上那张宝图的事,只有等我回来再行定夺!此去‘飞云岛’,我会替你注意,看看是否有机会从姓井的那里弄出他的那一张图来,我想,廖见也无妨将此事视为附带任务…”廖冲忙叫道:“慢慢,老弟,我这次陪你去闯刀山,可不是为了想对付姓井的那张蔵宝图,完完全全是陪着你去替老贺报仇的!”

  宮笠道笑:“我明⽩,但何妨也顺带着替这件事尽点心意!能弄上手,自是最好,否则,也无伤大雅,廖兄,我不会多心的,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番真意!”

  廖冲眯着眼睛道:“你这样讲,我听着倒还熨贴,既是你晓得老汉我的一番忠义之忱,嗯,顺带着前去算计那张蔵宝图也就无可厚非了。”

  忽然神⾊一肃,宮笠又向⻩恕言异常凝重的道:“另外,有两件事还要向⻩庄主产明,并且希望得到俯允——”

  ⻩恕言忙道:“言重了,言重了,宮大侠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只要我力之气及,无不从命,尚请宮大侠不要客气,径行待…,,宮笠缓缓的道:“第一,贵财与祝小梅姑娘的婚事,请⻩庄主准于他们在‘金牛头府’这段纠葛过去之后正式成亲,结为夫妇。“连连点头,⻩恕言笑逐颜开的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不必宮大侠费心,我也早就想到这一层上了!“

  鲍贵财喜不自胜,赶紧站了起来,先向宮笠行礼:“多多谢二二叔撮合,多多谢二二叔撮合。”

  接着,他又向⻩恕言施礼:“⻩⻩庄主,俺俺也向你叩叩谢成成全之恩。”

  ⻩恕言笑呵呵的道:“哪里话来,你们小两口郞才女貌,珠联壁合,正是天设地造的一对,更况且你们早已情投意合,彼此心属,我还有反对的理由么?”

  说到“郞才女貌’、”珠联壁合“,鲍贵财不噤有些面红耳⾚了,但是,祝小梅却一点难堪的模样也没有,她含羞带怯的深垂着头,全是一副待嫁女儿的‮媚娇‬之状。这就行了,至少,在祝小梅本⾝而言,业已破除那种只顾外表不顾內涵的错误观念了,女孩子都不嫌弃,别人就更没有讪笑的权利啦。

  宮笠又平静的道:“第二,我请求能自‘飞云岛’回来之后,如果我回得来的话,与⻩媚⻩姑娘结并蒂之盟!”

  一言出口,除两位‮姐小‬之外,可谓举座皆惊——包括凌濮在內——⻩恕言在大大的一阵震动后,竟有些张口结⾆的道:“你你…呢…宮大侠,你你是说…

  说要娶小女?“

  宮笠坚定的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恕言面颊的肌⾁菗动着,又像哭,又像笑表情极其古怪的道:“你…你真的…真的要娶她了,不是,不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宮笠正⾊道:“婚姻之事,岂可玩笑?我这就是正式向⻩庄主求亲!”

  ⻩恕言心里的感觉是強烈的,动的——无比的快乐,无比的‮奋兴‬,无比的骄傲,无比的安慰,原本,把女儿双手奉献,人家犹且拒之千里,现在,对方居然亲口要求他允许这门婚事,要求娶他女儿的人,不是别个,是鼎鼎大名的宮毒,声威煌赫的“生死执魂”是那样強,那样傲,又那样⾼⾼在上的一个人,是他要攀都攀不及的一个人,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揷柳柳成荫!

  他得意极了,和宮笠比,他任什么地方都差了一大截,哪方面都比不上,现在,至少他也胜了一着——他的女儿‮服征‬了宮笠,以后,在辈份上也自然超越一级,做官笠的岳⽗,这该是多惬意的一件事,和谁提起来,也都面上生光,有了这么一位东康快婿,还怕老来无靠?

  想着想着,⻩恕言不噤哈哈大笑,只差一点便手之舞之,⾜之蹈之了…

  大家都在注视着⻩恕言的反应,尤其⻩媚,更是満脸焦灼急迫之⾊,甚至紧张得全⾝都在微微颤抖了…

  宮笠从从容容的道:“⻩庄主,你还没有答复我。”

  如梦初醒的⻩恕言,急忙踏前一步,乐不可支的道:“我同意,我允许,我答应,我完全赞成,宮大侠,你怎的直到今天方才提出来?你早就该向我提了呀,在好久以前我就盼望撮合你与小女的婚事,你想,唯恐你不要她,如今你自愿相娶,我⾼兴还来不及,岂有推拒之理?”

  宮笠沉静的道:“承蒙⻩庄主允婚,感莫名,他⽇若有幸能与令媛结成连理,当再重易辈数,补行大礼!”

  ⻩恕言‮奋兴‬的道:“不客气,不客气,宮大侠,到时再说,到时再说。”

  上了边,人家怎的连他娘吹灰之力都不用,一个如花似⽟的美娇娘就送上门啦,想一想,实叫人丧气!“⻩恕言笑道:“这是缘份,廖前辈,缘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只要对了缘,拿子打也打不开,呵呵呵…“

  坐回椅上,廖冲揪着官笠道:“老弟,你是行,除了你那⾝功夫行,你那颗脑袋灵光。连他娘娶老婆的本事都⾼人一筹,不声不响便大功告成,我是甘拜下风了!”

  宮笠倒有些窘迫的道:“正如⻩庄所言,这只是个缘份罢了!”

  廖冲忽然哧哧笑了:“老弟,你这‘⻩庄主’叫不多时了,马上就该改口喊丈人了!”

  ⻩恕言心中喜,表面上却谦虚的道:“不敢当,不敢当,将来看看再说…”

  廖冲正想说什么,又呆了呆,他有些迟疑,又有些懊恼的道:“对了,你若叫丈人,我他娘又叫什么?这岂不是难论啦?”

  ⻩恕言忙道:“廖前辈,我们是桥归桥,路归路,一码归一码,各人称呼各人的,呵呵,各般各论,各般各论…”

  打量着⻩恕言,廖冲‮头摇‬道:“老⻩,说真的,我若叫你一声叔,只怕你坐不住吧?”

  ⻩怨言赶紧道:“折煞我了,前辈,我又怎敢如此妄自尊大?”

  叹了口气,廖冲道:“你说得不错,还是各人称呼各人的吧,否则,我自己这把年纪摆在这里,想想也确不合宜,姓宮的,你净会出些难题!”

  宮笠笑道:“桥归桥,路归路,廖兄,无须客气。”

  廖冲道:“那么,我就得罪啦。”

  走向前来,鲍贵财向宮笠咧开大嘴:“恭恭喜二二叔,贺贺喜二二叔…”

  接着,他又转向⻩媚:“恭,恭喜二二婶,贺,贺喜二二婶。”

  宮笠连连称谢,这一次,⻩媚却羞红了脸,头都不敢抬了。

  廖冲感喟的道:“唉,我说徒弟,你便是要矮上一头吧,也不必这么个急法啊…”鲍贵财直愣愣的道:“这这是礼礼数嘛,师师⽗教的…师师⽗,你你老怎的不不向二二叔,二二婶道道喜呐?”

  廖冲啼笑皆非的道:“还用你来教我?我当然要向他们贺喜,只是一时心中感慨,觉得娶老婆的难易大也不公,看你那么个拼死拼活法,你二叔又这等的潇洒轻松法,实在令人大伤感情,娘的,宮笠也该受点‮磨折‬才合我心意…”

  宮笠莞尔道:“你是有着天生的待狂。”

  ⻩恕言笑昑昑的道:“不论如何,总是有情人都成眷属,皆大喜了,呵呵,人逢喜事精神慡,晚上倒要排开酒筵,大事庆祝一番,也算为各位饯行吧…”

  提到吃,廖冲乐了,他笑道:“好极了,别忘把老酒备⾜,今晚上我可要痛快喝上一顿!”

  ⻩恕言笑道:“放心,总会使前辈喝个够。”

  宮笠低沉的道:“吃过晚饭之后,我就去把那⼲俘虏的问题解决,⻩庄主,我们预定在明⽇清晨启程,我们走后,你们也要尽早迁移才是。”

  ⻩恕言颔首道:“错不了,你们一走,我们就开始行动。”

  于是,宮笠站立起来,道:“⻩庄主歇着去吧,我们还得空出点时间来收拾行装。”

  ⻩恕言道:“也好,要添什么尽管吩咐,我会马上叫他们办齐。”

  轻柔的,⻩媚来在宮笠⾝边:“我帮你去收抬东西。”

  祝小梅也向鲍贵财脉脉含情的道:“贵财,我也到你那儿帮你收拾…”

  鲍贵财晕陶陶,轻飘飘的道:“中,中,其其实俺也没没啥好收收拾的,俺俺师师⽗一个人打打点,就⾜⾜够了…”

  说着,居然牵上祝小梅的柔荑,一脚⾼一脚低的走出厅外,那模样,真叫亲热。

  宮笠向⻩恕言点点头,又朝廖冲道:“我们先走一步了,廖兄。”

  望着宮笠同⻩媚比肩离去,廖冲一庇股又坐下,哺哺的道:“这倒好,都成为一家子了…只是那小鳌羔子混帐,有了老婆忘了恩师,娘的,还叫我去收拾行装呢,简直胡闹加上晕头…”

  凌濮也无精打采的道:“廖师⽗,你因是被撤到一边我呢?还不一样!”

  廖冲‮头摇‬道:“早知男女之情有这么个琊法,我他娘年轻的辰光却都是⼲什么去了?”

  一旁⻩恕言要笑,又忍停住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好古怪,他在想——可不是?

  武功⾼,名气大,却也并不是顶快乐的呢…

  晚宴之后,夜已深沉。

  星月黯淡,凉风习习,凉意泌肌。

  这是个离别的夜晚,便花好月圆,也会觉得那份凄情,何况又是这么一个沉沉,寂幽幽的夜。

  宮笠与⻩媚缓缓在园中倘佯着,只有他们两人,凌濮早已受命前往石牢等候着了。

  夜很静,两人各怀心事,慢慢的走着,都没有开口。

  方才的酒筵上,宮笠喝了不少酒,原本有些儿晕沉的脑袋,经夜风一吹,反倒清醒了许多。

  忽然,⻩媚停下脚步站住了。\宮笠跟着站住,轻轻的问:“怎么不走啦?”

  ⻩媚笑得有些抑郁:“我园子并不大,很快就会走到尽头,那时,你会叫我回去,而明天,你说要走了,我希望能多伴你一会…”

  宮笠低沉的道:“我会尽早赶回来的。”

  凝视着官笠,⻩媚苦涩的道:“宮大侠,我们都很傻,浪费了太多的时光,如果我早一天向你表示,或是你早一点向我剖⽩,我们不是很久以前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了。”

  宮笠柔声道:“那时,只怕你对我还没有生出这样的感情呢!”

  叹了口气,⻩媚道:“老实说,初次在庄后岗顶见你,我已经从心底对你有了好感,这份好感,很快就变成了爱恋…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来?”

  宮笠苦笑道:“你对我印象不错,我知道,但猜测到‘爱’字上,我还没有这么大胆,更不敢如此狂妄,女人的爱,我一向陌生,可能反应也就迟钝了。”

  ⻩媚幽幽的道:“你该明⽩才是,我已经暗示过你许多次…”

  宮笠道:“我不敢胡在这一方面下评论——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告诉我。”

  咬咬下,⻩媚埋怨着道:“你也不想想,我总是个女儿家,你——你叫我怎么出口?”

  宮笠低声的:“但你仍然说了。”

  哼了哼,⻩媚⽩了宮笠一眼:“还讲呢,都是你得人家说的。”

  官笠悠然道:“这样更好,否则,我们彼此间还不知哪一天才能将心意沟通,如果两人都隐蔵着不表示出来,说不定这一辈子都不会令对方知道,这段姻缘,也就被我们自己扼杀了…”

  听着,⻩媚有些寒栗,也十分庆幸:“幸而还是由我点穿了,虽然由我主动似不适宜,但我宁愿冒了失态失仪的指责,也不甘強行将自己的情感埋葬,不管你是否能接纳我,说明了,至少也明⽩了你的心意。”

  宮笠歉然道:“原谅我,在情场上,我是一个怯懦者,因为我太怕自己的尊严遭到伤害。”

  ⻩媚低下头,道:“难道我就不怕?”

  宮笠温柔的道:“所以,在这方面我是个怯懦者,而你,却是个勇士!”

  细细的,⻩媚道:“你现在倒说得好听了。”

  伸出手托起⻩媚的下颔,宮笠微笑道:“我要多谢你,否则,光凭我,还不知何年何月才敢向你启齿呢,如果你等不及,一旦嫁了,我岂不落个悔恨终生?”

  欣慰的笑了,⻩媚道:“早知你是使坏,我就叫你悔恨轻握着⻩媚的纤纤⽟手,有些儿凉,宮笠道:“令尊说过,姻缘是天注定的,你和我,便是这样的,该合在一起,用子也打不开,是不?“

  ⻩媚羞赧的道:“爹喜我嫁给你…”点点头,宮笠道:“我晓得。”

  ⻩媚的模样十分甜美,她柔柔的道:“宮大侠,我可不可以称呼你大哥?每叫一声‘宮大侠’,便觉得生疏了好些…”

  宮笠笑道:“当然可以,叫名字也行。”

  ⻩媚‮媚娇‬的道:“不,叫名字又太耝野了,还是叫大哥的好,大哥…”

  “嗯”了一声,宮笠道:“我叫你小媚,好不好?”

  ⻩媚在口中念了几遍,非常‮奋兴‬的道:“小媚——我好喜这个称呼,好像亲呢了点…”

  宮笠道:“我们迟早便是夫,不该亲呢些么?”

  偎到宮笠怀中,⻩媚轻轻闭上眼睛,他可以传受到宮笠的体温,闻到那股男人特有的气息,甚至于,她的心跳与宮笠的心跳也在相互应合,她闭着眼在享受,在‮存温‬,在体验,这一刻,这一阵,多么宁馨,又多么充实,她好像从来也没有现在的温暖过,从来也没有像现在的満⾜过,似是只要偎在宮笠怀中,她就任什么也不必去想,不必去求了…“宮笠悄声相唤:”小媚…“

  懒懒的回应一声,⻩媚仍闭着眼:“⼲嘛?”

  宮笠道:“别睡着了。”

  安详的舒了口气,⻩媚道:“没有。”

  宮笠低沉的道:“当心招了凉…”

  ⻩媚娇庸的道:“大哥,真愿意就像这样一辈子偎着你,不管天上人间,让我们凝成一体,深化为石,连着结着,永也不要分开。”

  宮笠笑了道:“傻话…”

  离开了宮笠前,⻩媚的脸⾊有些苍⽩,她仰着面庞,神⾊凄楚:“大哥,答应我,好好珍重,一定要回来。”

  宮笠想说什么,终于点点头:“我会回来的,小媚,一定。”

  ⻩媚伤感的道:“生离死别,最是人间惨事,大哥,有了一桩,千万别有二桩,正如你所说的,以前你只顾着自己,往后,心中却须念着另一个人…”

  不期然的感染了⻩媚那股子凄凉,宮笠也觉得心中戚戚:“我时刻都会记着,小媚,你也别太为我担忧…”

  ⻩媚強展笑颜:“两个月的时光好漫长,大哥,你要尽早回来,你只要想想,我渡⽇如年的在熬着等你,你就会快马加鞭的赶路了…”

  宮笠道:“我知道。”

  ⻩媚拿宮笠的手在面颊上摩婆,一边轻悄的道:“你明天离开之后,每个⽩昼,每个夜晚,我都会想你,大哥,但你不要想我,要专心一志去做你的事,别为了我而疏神,你要去做的事,是丝毫大意不得的,⽩刃之下,无情无仁,大哥,我要见你完完整整的回来!”

  宮笠感动的道:“小媚,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如何来向你表达我心中的谢忱——”

  落寞的笑笑,⻩媚道:“不必表达,放在你心里,等着你回来用行动来显示吧?”

  沉默了片刻,宮笠十分感慨的道:“人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料,不可卜知的,不久之前,我犹満怀悲愤,一腔厉仇,全心全意只求早⽇赶到‘飞云岛’去查明真像,为我挚友雪恨,半途上经过这里,毫无预感会在此处发生这样一段遇合,更不知道会使我的一生有了转变,当时,我甚至还相当厌恶这个地方,‘比武招亲’的事,在我的感受中只是一出闹剧,一个不值一笑的笑话,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牵扯进来,在这里逗留了这么长的⽇子,又和你成就了姻缘…我原先认为这件是长途跋涉中的一个歇⾜站,哪里会料到,竟是我这辈子的转折点…”⻩媚轻柔的道:“很奇妙,是吗?”

  笑笑,宮笠道:“今天的情形,如果在我初来那天就有人预示我,我不把那人看成个疯子才怪,现在回想,我几乎还有些不敢置信的眩惑感觉…”

  ⻩媚道:“大哥,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你相信?”

  宮笠安详的道:“事实如此,不容得人不信,冥冥中,好像我们未来的一切都已有了定数的,小媚,但愿我们能有将来,而将来又是美好而‮谐和‬的-…。”

  ⻩媚虔诚的,像在对官笠说,在对着自己说,更似向天祈告:“我们一定有将来,大哥,将来也一定是美好又‮谐和‬的,我们还会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时光要渡过,共同渡过…”

  宮笠的面庞上浮着一抹深沉的笑意,笑得有些儿捐倡:“但愿是会这样,小媚…”

  ⻩媚背定的道:“一定会这样,大哥,你要有信心…”垂下头,她又幽幽的道:“如果真有了万一,大哥,将来的⽇子我也无从再熬下去,⻩泉道上,你我便只分一个先后罢了,我亦不会苟生下去的…“宮笠严肃的道:“小媚,不可如此…“

  仰起头来,⻩媚双眸中的光彩湛然,她微笑着道:“我已经决定这么做了,这才是我选择的正确途径,大哥,女人应该从一而终,从一而终最可靠的保证便是永不要给第二者任何接近的机会,幽明殊途,就能彻底做到了…”

  宮笠急切的道:“小媚,听我说,你不可以做傻事,无论发生什么情形,也不准往这上面去想,你这样固执,会给我增加精神负担的…”

  ⻩媚十分从容的道:“那么,大哥,你必须回来…”

  咬咬牙,宮笠道:“我答应你回来,但你要打消这种不智的傻念头…”

  ⻩媚轻轻道:“只要你回来,一切的阻霸都得消散,好比月⽩风清,又是一番明朗的境界,大哥,我等着你,用全生命来期盼你——”

  看着⻩媚的表情,宮笠不噤在心中叹息——他不再多说了,他知道再说也是⽩说,⻩媚眼瞳里的神⾊,语气中的坚定,形态里的执着,在在全反应映出她的心志来,宮笠可以感受得到,⻩媚并不是一言带过而已的!

  望望天⾊,他苦笑着道:“小媚,夜深了,你回房休息吧,我还得去和凌濮见面,有些事待了结的…”

  ⻩媚惊然一惊:“现在,就已到了我们分开的时刻?”

  宮笠低沉的道:“分别是重逢的因,重逢是分别的果,小媚,我们很快就可以再相晤…”⻩媚极度依恋的道:“让我再伴你一会,大哥…”

  摇‮头摇‬,宮笠温和但却坚持的道:“不,你回房去休息,小媚,听我的话,以后像这样的辰光多得很,何必贪恋这短促片时?小媚,你再不走,我的意志就会软弱,就会摇动了,你对我好,该不愿我成为一个不忠不信不义的人吧!”

  ⻩媚赌气道:“我宁愿你是,如果你是,我们就不会分离…”

  笑了,宮笠道:“如果我是,你也不会看上我了——小媚,别孩子气了,快回房去吧,夜深露寒,当心招了凉,你⾝上的⾐裳又穿得单薄…”

  默然片刻,⻩媚终于极端不情不愿,又极端难舍难分的道:“萧鼓未曾催人,你却催得更胜萧鼓啊…我回房去了,大哥,千言万语,也只是那一句话…云天的那边,别忘了我在相候,苦苦的相候!”

  宮笠的嗓门做见暗哑的道:“我不会忘。”

  ⻩媚又带着抖颤的声音道:“明晨,大哥,我不送你了,怕与你分离的那一刻,会忍不住而失态…”

  宮笠颔首道:“我了解,小媚,不必来送。”

  盈盈的凤眼中波光闪闪,在那层薄薄的泪的晶幕之后,有着⻩媚出自心底的呼唤,发自灵魂的期盼,来自全精神,全意念的拥抱,她凝视着宮笠,深深的,深深的,半晌,一言未发,转过⾝离去,不,是奔了回去。

  默默仁立,宮笠不由感触万千,百般滋味尽在心头,是的,未为情困,不知情苦,爱的甜美不很多,但酸楚却至少是对等的。

  宮笠的“破气”手法,不但是第一流的,更是快、狠、准无匹的,他从潘光祖、雷雄开始,一直到那几十名小角⾊俘虏为止,用他双手拇指的特殊力道与技巧,在人⾝上筋脉、⾎气汇的⽳位,做着只有一戳过程的破坏,他只用了盏茶左右的时间。

  当然,虽仅那重重的一戳,在承受者的⾝上仍然是觉得痛苦无已的,他们有的号叫,有的挣扎,有的怒骂,但这只是一种情绪的无处发怈罢了,他们的反抗乃是象征的,没有任何一个人逃得掉既经注定的命运。

  在一切竣事之后,宮笠着人将顾子安从石牢里提了出来,就在不远处的墙角下,他开始对顾子英进行另一项“易”

  廖冲师徒早已来在这里,他们和凌濮一起注视着官笠破了那么多人的真力,现在,他们又站在一边看宮笠如何来对付顾子英。

  “⽟鼎山庄”有四名庄丁在侍候着,那是四条彪形大汉。

  顾子英委缩在⿇石地下,脸⾊泛青,双目枯涩,⾼耸的颧骨衬着久未修刮的蓬发须,瘦削于瘪模样樵。阵又虚弱…

  他半坐在地下,不停的着气,口涎滴滴答答淌在⾐襟上…

  宮笠低沉的道:“顾子英。”

  顾子英抖了抖,吃力的抬起头来,満脸惊恐之⾊:“在…在…”

  宮笠面无表情的道:“我方才废了你的武功,破除你聚气发力的功能,你认为这个惩罚是不是重了点?”

  ⼲瘦的双颊菗了几菗,顾子英惶惊的道:“不-…。不…不重…宮大哥…不重…”

  点点头,宮笠道:“当然不重,按你见利忘义,图谋自己二位拜兄于绝地的可恶居心来说,乃是太轻,太轻了,轻得不该算做惩罚…”

  顾子英将坐在地下的⾝子往前俯伏,颤声哀叫:“宮大哥,求你开恩,求你慈悲,求你开恩,求你慈悲…”

  宮笠冷酷的道:“就算这也是惩罚吧,但你也只能抵消了一桩罪过,尚有第二桩——”

  顾子英骇然道:“还…还有第…第二桩?”

  森的,宮笠道:“不错,还有第二桩,由于你首先为了那几份蔵宝图而引起兄弟阅墙,手⾜相残,更在重利的惑下,私通外人,引狼人室,以至得你两位拜见一走一亡,这个罪,已由你偿付了代价,但我的老友贺苍却也因为你的行径而遭受牵连,累得赔上一条命,顾子英,这笔帐,我们还得算算!”

  顾子英惊悸绝的号叫:“冤枉啊…真是黑天的冤枉…宮大哥,贺苍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指便他们杀的,你你你…你怎能把这个罪名按在我⾝上?”

  宮笠狠毒的道:“若非你引起同室戈,你拜见施⽟虎不至于与你分散,若非你唆使‘金牛头府’的爪牙戮杀施⽟虎,便没有贺苍搭救的一幕,若非贺苍搭救了施⽟虎,他便不会获得施⽟虎的赠图,也就不会受到‘金牛头府’的追,井容的垂涎,以累他将一条命赔上更落了个死不瞑目。”

  一时间,顾子英张口结⾆,半句话也反不上来。

  宮笠暴烈的道:“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顾子英,追本溯源,你是始作涌者,你也就是罪魁祸首!”

  浑⾝哆嗦个不停,顾子英趴伏于地,哀哀呼叫:“宮大哥…饶了我吧…我知罪了…求你⾼抬贵手…饶了我这条微不⾜道的蚁命…宮大哥啊…你慈悲…你宽仁…,,宮笠冷冷的道:“你想活命?“

  顾子英涕泪横洒,迫切的叫:“想,想,怎么不想啊?”

  宮笠缓缓的道:“好,我给你一条路走,你要明⽩,这也是你最后的,唯一的机会。”

  顾子英菗噎着忙道:“请说…宮大哥,请说…”

  宮笠道:“将你⾝上的那份蔵宝图拿出来!”

  呆了呆,顾子英好像有人要从他⾝上割⾁一样,慌张又恐惧的道:“宮大哥,宮大哥,请你明鉴啊…那份图,不在我⾝上,真的不在我⾝上——”

  笑笑,宮笠的笑宛似映着⾎⾊:“不在你⾝上?那么,窒噎了一下,顾子英嗫嚅的道:“在…在孙啸那里宮笠淡淡的道:“你不是在骗我?”

  咽了口唾,顾子英畏怯的道:“我-…。我怎敢骗你?”

  官半和悦的问:“顾子英,你今年贵庚了?”

  不知对方问这句话的真意是什么,顾子英迟疑了一下,惴惴的道:“四十…-…四十一岁了…“

  宮笠又笑着道:“你猜我有多大?”

  眼⽪连连跳动着,顾子英呐呐的道:“大概…最多三十…三十出头一占…”

  宮笠猛的脸⾊一沉,酷厉的道:“你眼睛幸而不瞎,头脑尚且不晕,你看得出我三十多了,也知道你自己四十上下,顾子英,我还以为你把我视做三岁稚童,将你自己比为五岁幼儿了,你可恶狡猾透顶,居然说出这样愚昧的谎言来蒙蔽我并开脫你自己,你简直无知耝浅至极。”

  往上一踏步,凌濮的银一闪,尖锐雪亮的尖正指顾子英咽喉,凌濮耝暴的叱道:“头儿,与这混帐东西何须多言,宰了算完。”

  双手拼命摇动,顾子英魂飞魄散的骇叫:“不,不,请饶命,饶命啊…”宮笠狠的道:“给你路你不走,也罢,顾子英你便带着你那份蔵宝图到曹地府去寻宝!”

  凌濮大喝:“杀。”

  银一起,寒光炫目,对着顾子英的咽喉就待刺下。

  泣号一声,顾子英仆俯地下,尖叫着:“别杀,别杀,我拿出来…我拿出来…”于是,宮笠向凌濮使了个眼⾊。

  凌濮“霍”声收退下。边骂道:“狗娘养的,真是犯,属蜡烛不是?非要点你你才亮!”

  宮笠低沉的道:“顾子英,你愿意把图出来!”

  満脸涕泪织,顾子英痛苦的道:“你们…如此我…还敢…不拿出来么?”

  冷冷一哼,宮笠道:“我们你,并不比你迫你的两个拜见稍有过份!”

  凌濮又在一边怒叱:“这就叫报应,叫因果循环,你懂不懂?”

  打了个寒噤,顾子英嗓门里“呼噜”“呼噜”拉着痰音道:“宮大哥…你可要说话算话…”

  宮笠生硬的道:“怎么说?”

  顾子英伸手抹了一把涕泪,硬声道:“那份蔵宝图一旦了出来…你们可不作兴再杀我…”

  宮笠神⾊缓和了些,道:“君子一言,如九鼎立,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将图出,不但不杀你,将来一朝寻及蔵宝,我许诺你可以分得合理的一份。”

  顾子英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道:“当真?”

  宮笠稳重的道:“自然不假!”

  顿时喜出望外,顾子英几乎是感零涕的道:“宮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这一辈子是忘不了的,报不完…

  宮大哥,你真正是一位有度量,讲道义的武林英豪,江湖奇士…我谢谢你,真谢谢你…“凌濮又吆喝起来:”少他娘来这些‘过门’,先把图出来吧!“

  顾子英忙道:“是,是,图在我⾝上,但却不出来愣了一下,凌濮又冒了火:”这是什么驴鸟话?图在⾝上却不出来?姓顾的,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又在耍你娘的哪门子刁滑?你当我们真舍不得宰你?“

  顾子英急切的辩⽩:“不,不,凌大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原图早已被我烧掉——”

  猛然跳了起来,凌濮大吼:“‮八王‬羔子,你敢捉弄我们?

  我活活掐死你——“顾子英惶恐的叫:”听我说,听我说完呀-…。“

  一挥手,宮笠道:“不要急躁,叫他把话说下去。”

  艰辛的昅了口气,顾子英撑着说道:“原图,我是早就烧掉了…但在将原图烧掉之前,我已按着图上的线纹志号,比照同样长短大小,一丝不漏的用针刺在自己膛…

  我是使用一种特殊制就的墨⾊刺上肌⾁的,⼲了以后便看不出痕迹来,但只要用酸醋往上一浸,半个时辰內,膛表⽪就会渐渐显示出那幅图纹来,保证墨⾊清晰,明明⽩⽩…,,宮笠颔首道:“不错,这倒是个‮全安‬的法子。”

  凌濮骂道:“娘的⽪,说你刁滑可是一点也没冤枉了你,这等稀奇古怪的法门,也只有像你这样多心眼的人才想得出来,这是遇上我们,换成姓孙的,只怕就连你这张人⽪一遭给揭了。”

  顾子英忐忑的道:“宮大哥…图,我业已等于出来了,求你可千万要践诺履信,否则,我就任什么指望也完啦…”

  宮笠道:“我所说的,我会全部做到,你安心等待,不必顾虑了。”

  凌濮又问道:“姓顾的,你蔵图的秘密,孙啸他们可晓得?”

  摇‮头摇‬,顾子英哭丧着脸道:“不到最后关节上,我怎会叫他们晓得?”

  宮笠平静的道:“好,你回去吧。”

  四条大汉上来架起了顾子英,临走前,他犹回头叫道:“宮大哥,别忘了我也有一份…”

  等他们进人石牢铁门里,廖冲方才出声的道:“这小子,真是财心窍,只怕睡进棺材里犹不忘伸手要钱。”

  宮笠道:“有些人,便是这样的。”

  廖冲咧着嘴道:“你真要分他一份?”

  宮笠正⾊道:“当然。”

  嘿嘿一笑,廖冲道:“老弟,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像个善人?”

  宮笠淡淡的道:“善人谈不上,我只是多少讲求一点道义罢了。”

  廖冲道:“凭良心说,老弟,你有点叫人捉摸不透,一时狠得要命,一时又慈悲得紧,先前在石牢及地窖里,你他娘快得像一阵风双手挥间如电,从这头到那头,只听到”吭“”吭“的闷响,一连串的⽑子喊叫,你却眉头都不皱一下,不像是废人的功夫,倒似是阉一样…刚才,对那姓顾的你又似救命菩萨般的佛光普照了…”

  宮笠笑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只有一桩,问心无愧就行。”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鲍贵财,笑着道:“二二上汉,你你怎的知知道,那那张蔵宝宝图,-一定在在那姓顾顾的⾝…⾝上?”

  宮笠低沉的道:“这是很明显的事,顾子英虽然串通了‘金牛头府’,互为勾结,他们彼此之间只是利害利用,并没有真正的情感或渊源存在,顾子英单匹马,只有一个人,力量上本不⾜与‘金牛头府’相抗拮,在他们的勾结里,他唯一的‮全安‬保障,就是属于他的那张蔵宝图,因此,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肯轻易把图出来的…”

  鲍贵财道:“他他…可是怕被抢抢去?”

  宮笠道:“比被抢去犹要严重,一旦他的那份蔵宝图落⼊‘金牛头府’手中,顾子英便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孙啸不会只是将他撵走而任他张扬,必然是在得图后杀之灭口!”

  鲍贵财‮头摇‬道:“真…真狠,约约莫那顾子英也心心里有有数…”

  宮笠道:“他当然明⽩,所以他不会随便将图出——这乃是他生命利益的保

  障——因此,我断定图便必然在他⾝上无疑!“

  鲍贵财钦佩的道:“二二叔,你你老真真是料料事如神…”

  笑笑,宮笠道:“没什么,一点常识,再加上一点儿推理罢了…”

  廖冲揷口道:“这件事,我也一样早就看破了。姓顾的那份蔵宝图,当然还在他自己⾝上,要保命保利,便不得不保留。”

  鲍贵财不敢怠慢,赶紧拍马庇:“师师⽗,你你老简简直如同诸诸葛再再世,张张天师重生,不不但能够洞烛先先机,更更且可可以未卜先知…”

  呵呵一笑,廖冲受用十分的道:“乖徒,为师的这份能耐,你是至今方才看出来呀?慢慢的学,只要你学得到为师的天份十之一二,业已够你终生享用不尽了…

  …“

  鲍贵财也咧嘴笑道:“这,这还用说?”

  ‮头摇‬晃脑的,廖冲兴味十⾜:“天也快亮啦,老弟,我看我们也不用睡了,⼲脆聊到天亮,塞肚⽪之后,直接上道。”

  宮笠道:“这我⾼兴,我没有意见。”

  忽然,廖冲神秘兮兮的道:“对了,老弟,你那出‘楼台会’,唱罢了没有?”

  宮笠苦笑道:“唱过了,来这里之前才分的手。”

  廖冲挤眉弄眼的道:“娘的,包管又是卿卿我我,闹了个难舍难分吧?”

  宮笠有些尴尬的道:“女人嘛,总免不了情感比较脆弱…”

  呵呵一笑,廖冲道:“你在这一方面委实也称得上‘⾼手’,不声不响,居然弄了这么个如花似⽟的婆娘,看光景,还是⻩大‮姐小‬先对你倾心的呢。”

  宮笠忙道:“缘份,全是缘份。”

  廖冲竟感叹的道:“人同人的遇合,硬是大不一样,就以我来说吧,娘的,怎么就没碰上这档子‘缘份’?否则,也不用打这大半辈子的光杆了…我这宝贝蛋的徒弟,却也几乎就攀不上他那桩‘缘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死寻活,才堪堪沾上了边,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宮笠笑道:“廖兄早岁,必然少年英发,风姿不凡,可能专心扬威江湖,创名立万,方才错过了成家的大好机缘连连点头,廖冲道:“这倒不假,嗯,这倒不假,在我年轻的辰光,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比起我这徒弟,的,是要⾼明上多多,譬喻说吧,我在家乡的村子头上,就有位姓陈的大姑娘,每次见了我全那么把媚眼抛,我却不动心,一意只想练好功夫当侠士,做英雄,后来,我在道上闯出点名堂来了,几次到窑子里去消遣,那些臭娘们也都争着投怀送抱,巴结得一塌糊涂,我呢?连睬也不睬,后来,呢,后来…唉,后来人就老了个球的,再想俏,也俏不起来啦,我!“忍住笑,宮笠道:“真可惜…“

  廖冲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光这玩意,实在害人,它在不知不觉间就把人变老啦!我在你这个年岁,还只觉得人生才开始,怎么里马虎里,一家伙就登上一甲子的太岁了?好似练功夫一模样,感到架势刚刚拉开,居然便待作揖下场了,唉,时间快呐-…。”

  宮笠颔首道:“是的,时光是快…年月轮转,终其一生,也就是须臾间事…

  …“

  望着官笠廖冲忽地打着哈哈:“老弟,还记得我与你打的那个赌?”

  笑笑,宮笠道:“未曾忘怀。”

  ⼲笑一声,廖冲道:“输呢,我是输了,不过,你总不能真个叫我剃掉这満头‘秀发’吧?一个大光头,对于我这个岁数的人来说,不大雅观…”

  官笠笑道:“放心,廖兄,也不过说说罢了,怎会真的叫你将⽑发理光?”

  廖冲如释重负的道:“这样,我就宽怀了,你不知道,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他娘的好不自在…”

  宮笠微笑道:“其实我们之间打的那个赌,对我而言,也是一种鞭策同庒力,迫使我越加积极的去为贵财的婚事策划,只要这件事成功了,打的赌便不再存在,廖见你就当我们从未有此一着吧。”

  廖冲忙道:“好,好…好极了…这样最好不过,但你可不能说我耍赖⽪呀!”这不是赖⽪是什么?宮笠却无所谓的道:“当然。”

  望了望天⾊,凌濮揷嘴道:“辰光差不多了,头儿,回房去坐坐,泡上几杯茶,提提精神如何呢?”

  宮笠问廖冲:“怎么样?廖兄还是喜站在这里‘餐风饮露’?”

  廖冲笑骂:“娘的,你不要促狭,进屋里去四平八稳的坐着,烫热噴香的茶⽔再一喝,自是胜过这里多多,谁愿意在此处沾露惹寒?”

  宮笠道:“那么,我们走吧。”

  四个人一边缓步前行,廖冲边道:“我看,就到我那里坐一会吧,也没有多久时间了,天一亮,我们就待准备上路啦。”

  点点头,宮笠道:“也好,希望他们把马匹都喂妥加鞍了,到时上马就能走。”

  凌濮忙道:“全弄舒适了,头儿,昨天人夜前,我亲自去看着他们备妥的…”

  于是,他们轻声谈笑着,一路行向廖冲师徒的“行馆”

  天⾊更是黑得如墨,但是,这只是黎明前更黑暗的一刻,很快的,就会有第一线曙光透露自东方的天际…

  怀着那一股⾼愁辞别了“⽟鼎山庄”宮笠感受到了与初履斯地之时截然不同的滋味,他曾是如此漫不经心的来到这里,却负荷着恁般沉重的精神累赘离开,人生的际遇是难卜难测的,但他却未尝料到,就连男女之间的那个“情”字,一旦罩上了⾝,也居然这等的令人忧心忡忡,神形抑郁,料想这个“情”字无论是在生之旅途上以何种方式降临,其快乐与痛楚的正反面都将是一样的吧?

  走了三天,一路上,他的情绪显见的低落,开口的时候也不多。

  明天,他们预计即可抵达出海口了,大概是⻩昏的辰光。

  廖冲策骑凑了上来,咧嘴笑道:“老弟,就真有这么个苦法儿?”

  怔了怔,宮笠有些惘的道:“你是指的什么?”

  呵呵一笑,廖冲道:“相思的味道呀,我说老弟。”

  不噤微微感到赧然,宮笠尴尬的道:“廖兄,不要瞎猜,谁说我在相思了?”

  廖冲斜着一双眼道:“结啦,在老哥哥我面前,还有什么怕难为情的?我呢,虽说没有个对象好叫我害相思,但没吃羊⾁也见过羊在満山跑,这思念的味道,可想而知是不大好受,如若是思念的心上人,自就更难消遣啦,呵呵呵…”宮笠随着苦笑道:“说真话,廖兄、在这种情景之下,若硬要叫我无所感触,无动于衷,事实上也做不到;人总是人,随之而生的七情六乃是免不掉的…”

  廖冲庒低了嗓门道:“别犯愁,老弟,⽇子快得很哪,只要从‘飞云岛’绕一转回来,就是红烛⾼照,拜花堂,人洞房的良辰美景啦…”垂目注视着镫下的地面在朝后缓缓移动,宮笠沉沉的道:“问题就在这里,廖兄。”

  廖冲问:“什么问题?”

  宮笠低声道:“此去‘飞云岛’,胜算并不保准,鹿死谁手,犹是个未知之数呢!”

  双眼一瞪,廖冲道:“你别他娘太把姓孙的那个老鳌羔子估得⾼了,他再狂再狠,充其量‘金牛头府’也只他一个人上得了台盘,他手下那些虾兵蟹将除了能摇旗呐喊,摆摆架势之外,尚能管个鸟用?我们四个可都是拔尖的硬把子,一等一的英雄好汉,谁也不好吃,谁也不好,沙里淘金,我们好比金子,他们就是值子,凭我们这等的千锤百炼法,抖搂那⼲酒囊饭袋还用得着当一回事?”

  跟在后头的“疙瘩瘸子”鲍贵财接着腔道:“可可不是?

  二二叔,说说不定到了地地头上,你你老人家动动也不用动一下,光光凭俺俺就把老老孙打打发了…“摇‮头摇‬,宮笠道:“不要轻敌,尤其不要轻视孙啸,贵财,他的确是个毒狠辣的枭雄人物,他能纵横四海,立威江湖,自有其出类拔萃之处与其人独具的才能手段;休说你个人难以与他抗拮,就算我们四人倾力周旋,能否成功而退,我还没有一点把握呢!“

  鲍贵财颇不服气的道:“二二叔,二二叔,俺俺就不信,那老老孙真有这这么个行法!”

  廖冲也‮辣火‬的道:“一点不错,我也不信,凭他、个就能敌得住我们四个,他算是⼲什么的?他就是三头六臂,我也要通通给他拗断,他便是生铁铸的吧,看我能不能将他成一把铁渣了?”

  宮笠低沉的道:“别忘了,他也不是一个人。”

  怪笑一声,廖冲道:“你是说他周围那些喽罗?提也甭提了,老弟,我们业已见识过好几次啦,那⼲角儿的稀松法不但叫人失望,更且叫人惊奇,本不必将那些人算进来,到时候只要任贵财一个人双手一划拉,就能像收拾一堆垃圾一样兜起来往海里抛下去便行!”

  连连点头,鲍贵财嘻开一张大嘴道:“可可不是?俺俺只要将他他们扫扫成一堆,朝朝海里抛抛下去就行行了?”

  宮笠道:“我不是指孙啸的那些手下,他的一⼲手下虽然也有些够強悍的,但在⽟鼎山庄那一战里,也差不多被我们剪除殆尽了,剩下的一些,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令我顾虑的是,可能他另外还请了帮手!”

  廖冲皱起眉头,道:“怎么见得?”

  宮笠道:“只要孙啸不是⽩痴,他就必然会另请帮手!”

  廖冲忙道:“你说得详细点,老弟。”

  宮笠平静的道:“孙啸连着派了两拨人进‘⽟鼎山庄’,第一拨,是‘金牛头府’的数位好手,第二拨,除了更是強者尽出之外,犹增加了二百余名爪牙助威;这一前一后的两批人却都一个跟斗栽到底,弄得全军覆灭。因此,孙啸便会知道‘⽟鼎山庄’⻩恕言必是请了能人相助,而由少数漏网逃回去的人口里,他也大致判断得出⻩恕言是请了些什么人助阵,至少,廖兄你与贵财乃是明摆着了,同时,孙啸的大批人马败得如此惨法,他也会猜测到除了贤师徒之外,定然尚有其他的主儿为‘⽟鼎山庄’效力;孙啸现在人手折损甚剧,元气颇受打击,他考虑得到廖兄你的修为,也考虑得到贵财的难,而目前他人手不⾜,实力大减,所以,他会将脑筋动到组合之外,另到外面邀请帮手,乃是无可置疑的,否则他就只有坐以待毙,孙啸不是⽩痴,他会坐以待毙么?”

  廖冲回想了一会,哺哺的道:“嗯,说得是有点道理鲍贵财道:“二二叔,老老孙他们,会不会逃逃之夭夭了?“

  宮笠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放弃他们的基业逃走?”

  鲍贵财道:“是,是,俺俺就是这这个意思-…。”

  笑笑,宮笠道:“你想得太天真了,贵财,这怎么可能?”

  鲍贵财忙道:“怎怎么不不可能?二二叔,他他们的地地盘固固然重重要,但,但他他们也会想想到,老老命更更重要啊…”宮笠缓缓的道:“还有比命犹难抛开的,是尊严与骨节的问题,贵财,人失掉这些,也就生不如死了,尤其是在江湖上成名立万的人。”

  鲍贵财张张口,却又点点头,没有再吭声。

  廖冲颔首道:“说得是,如果孙啸奔岛而逃,他那前半辈子的声誉,后半辈子的名望,便将一概合泥抹灰,臭不可闻了!”

  宮笠道:“况且,孙啸素气量狭窄,目⾼于顶,是个又狂又做又睚眦必报的人物,他吃了哪些大亏,势必处心积虑,图作报复,断不会不有任何其他选择!”

  鲍贵财又道:“既既是这这样,二二叔,他有有种的话,为为什么不不再来‘王鼎山庄’同同俺俺们拼拼个死活?”

  轻轻用手指绕弄着⽪缰,宮笠淡然一晒道:“这才是他的精明厉害之处;贵财,孙啸连折了两拨人马,自然心中颇生戒惕,他对我们这边的确虚实并不太清楚,我们这边到底有些什么人他亦不会太了解,但是,他必定知道我们是极端扎手的,因而他便采取这种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的方法,张开罗网,等着我们自己去投⼊!”

  鲍贵财两只斜眼珠拼命往中间对聚,一边不以为然的道:“二二叔姓姓孙的是个大大饭桶,他他怎能猜猜到俺俺们就-一定会去投——投他那张罗网?如如果,俺俺们占了他他的便宜,索索兴不去了呢?他岂岂不是空空等一场?

  连连⽑也捞不着?“

  宮笠笑道:“他的想法和你不同,贵财。”

  鲍贵财道:“然然则,他他却是怎怎生想的?”

  宮笠道:“孙啸如此慎重其事,大举兴兵胁迫‘⽟鼎山庄’的原因是什么?”

  鲍贵财道:“还还不是全为为了那张劳什子蔵宝图宮笠道:“对了,他两次兴兵,两次捺羽而归,他眼见我们抵抗如此坚強剧烈,也自然会联想我们也是为了要保

  有那两张蔵宝图,而图有三张,我们两张,他占有一张,可是,非三图相并不能得到宝蔵的正确地点,因此两张与一张之分,其重要并无轩轻,得不到第三张图,这两张亦形同废纸,由这一点引伸,他就会以为我们必须要劫夺他那第三张图,有了这个想法,他当然便认定我们非去他的老窝动手不可,是以他动不如静,便专等我们去上钩了!“鲍贵财呵呵笑道:“俺俺不是业已说说过啦,老老孙饭饭桶一个,他他可是庒庒搞错错了⻩历啦,俺俺们岂岂是为了那张蔵宝图去的?俺俺们乃是为为了替二二叔报仇去去的啊!“

  廖冲没好气的道:“为了蔵宝阁也好,为了替你二叔报仇亦罢,我们总是去了,人家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的算盘可并没有落空!”

  呆了果,鲍贵财窘迫的道:“但但——但老老孙还是不不够精明嘛…”

  和鲍贵财并骑前行的凌濮接上腔道:“姓孙的设若知道我们这次前去,主要的目的是打算摘他的‘瓢’,恐怕他就更是坐立不安,两眼望出去一片黝黑了!”

  廖冲道:“好叫他晓得,天下这大,也真有义字在前,利字在后的清亮人物,譬如我,譬如你们三位!”

  鲍贵财哼了哼,道:“俺俺看,那什么‘剑中圣’井井容,那那叫夏洁的婆婆娘,犹犹要比老老孙紧张上好好些信呢,如如果他他们知道俺们去去的真真正意图的话!”

  宮笠冷冷的道:“他们不知道最好!”鲍贵财道:“对、对,不不知道最最好,否否则,只只怕他他们蔵蔵宝也也不会要,早他他娘的三三十六着,走走为上着了…”

  朝前面的路途眺望了一会,廖冲道:“快近午了,我们找个地方打尖歇马吧?”

  宮笠道:“附近可有什么能以落脚之处?”

  廖冲往前指了指,道:“这条路我走过几次,记得再过去十来里地,好像在一个土岗子下有片野店,专卖过路客商的酒食,东西耝得很,凑合着填肚子也罢。”

  宮笠笑道:“我是什么也能吃;眼下即使嘴馋,可也找不着山珍海味来充派场…”

  鲍贵财咽了口口⽔,道:“甭甭提山珍海味了,二二叔,能有大大肥⾁夹上块酱酱菜就就着下肚,业已已是美的啦,至多,来来上碗‮稠浓‬的米汤…”

  廖冲瞪了徒弟一眼,道:“真叫没出息不是?你他,跟着为师,一天三顿可少了你大鱼大⾁啦?说得恁的个寒怆法,没的叫人以为你他娘平素就俄慌了呢!”

  鲍贵财傻呵呵的笑道:“师师⽗,平平常⽇里,再再是怎的吃好,该该饿的辰光,还还是一样会饿啊!人一饿,就饥不择食啦!”

  “呸”了一声,廖冲道:“简直是活宝!”

  没有多久,四人四骑已来到那片土岗子下,果然,岗脚路旁,有一片简陋的茅店,还⾼⾼挂起一条业已泛了⽩的青布酒招。

  在那糟老头子店主的殷勤招呼下,四个人纷纷下了马,廖冲摸着肚⽪,目光贪婪的盯视在柜台纱厨里排列着的各⾊卤味上,他正想吩咐店家切些什么吃的,尚未及开口,就在店门外自后面上岗子的方向,几条人影突然飞越而过,那几条人影奔行甚急,⾝法快速无比——但是,却显得那样的仓皇同迫切,仿佛不是在赶路,而是在逃避什么!

  宮笠,凌濮、鲍贵财也都在转首向门外注视——只见那几条人影堪堪掠过店门,尚未及横越道路,半空中,又是一条庞大的⾝影飞舞,恍同一头大鸟般快速至极的落下,刚好切先前几个人的去路!

  嗯,那被阻截路中的三个人,三个里,犹有两个⾝上挂了彩,他们背对店门,面朝敌人,三个人似是对于那个拦截的角⾊怀有莫大的恐惧,又莫大的怨恨;他们僵立在路上,⾝体因为呼昅的急迫而‮动耸‬不停…

  站在他们对面的人物,是一个耝膀阔,牛⾼马大的彪形壮汉,他満头的长发结扎成一条条小辫子,那样古怪的披散在脑袋四周,看上去犹和一条条动的小黑蛇,相当可怕,两撇倒八眉下是一双铜铃大眼,一双歪向一边的鹰钩鼻子,厚厚的嘴朝外翻着,紫乌乌的,儒蒜的——令人联想到挂在⾁贩割台的铁钩上卖剩下的两条猪肝!

  他只穿着一件⻩⿇布短褂,却套了一条至膝的牛犊短,耝壮如桩的四肢上生満了浓密的黑⽑,人朝那里一站,活脫就是一只大猩猩!

  瞅着对面的三个人,这头大猩猩呵呵的怪笑,口沫四溅,声同破锣:“逃?你们三个还想往哪里逃?就和土岗子上你们的那些伙计一样,都给老了躺下子尸吧?”

  三个人一言不发,却缓缓散开,显然是打算豁死一拼的架势。

  茅店里,鲍贵财有些迟疑不决的道:“怪了,怎怎的那三三个人里,有有一个,俺俺看那那背影,觉得恁的个法儿?好好像在哪哪里见见过似的…”

  廖冲住屋里影处挪了挪,庒着嗓门道:“天下何其大,却又他娘的何其小?

  今天我可算又遇上这位老相好,算算,业已七八年没见着这个人王啦,不想他却仍然这么个结法,更似养肥了些,⾝上加了好多膘⾁,的!“

  凌濮低声问:“廖师⽗,你认得那个头上结満小辫子的怪物!”

  “嘘”了一声,廖冲慎重的道:“小声点,我的伙计,可千万别叫这老小子听到,否则,包管你会惹上一⾝⿇烦吃不完,兜着走!”

  极少看到廖冲如此顾忌某一个人,凌濮即时心中有数——那发结小辫,有如一头黑猩猩也似的怪物,必然也是个极端难惹难的角⾊!

  心里因是这样的存子底,但凌濮却觉得不大服气,他哼了哼,道:“廖师⽗,这一位究竟是谁?莫不成他还能上得了天?”

  不待廖冲回答,宮笠已平静的道:“你真是脑袋里不生几条纹路,凌濮,你也不想想,除了堪与廖兄匹敌的那几个活煞星以外,他对谁会这般郑重其事?”

  呆了呆,凌濮道:“头儿,你是说-…。”

  宮笠缓缓的道:“不错,这一位乃是‘双琊’之一,与廖兄齐名的‘四九辫子’刁长盛!”

  凌濮吃了一惊,道:“天爷,竟会是他?”

  廖冲轻声道:“可不?正是‘四九辫子’刁长盛这老甲鱼,老杀旺!”

  凌濮端详着站在大路那边,一副“泰山不敢当”味道的“四九辫子”刁长盛,边低促的道:“廖师⽗,听口气你似是与他不大和悦?”

  廖冲翻动着眼珠子,悻悻的道:“不大和悦?娘的⽪,是大不和悦;他见我总是没有一句好话讲,我见了他呢?也一样没啥好脸⾊给他看,平素,我们谁也不犯谁,谁也不理谁!”

  凌濮不解的道:“这又是为什么?照说嘛,二位同列‘双琊’之名,又都是江湖上并驾齐驱的怪杰,彼此正该识英雄重英雄才对,怎的却弄到这积不相容的地步?”

  廖冲扁扁嘴道:“娘的,说起原因来也很简单,我们虽然同列‘双琊’之名,却是谁也不服谁,久而久之,就变成冤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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