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求生、共济、敌是友
通铺的那边,梁宏川的八名手下,显然并没有睡着,但他们却也没有对方才发生的惨剧有过任何反应,没有人喊叫,没有人起⾝查看,甚至没有人转过脸来,八个人整齐规律的一直侧⾝朝着房门的那一边横卧着,——从开始躺下直到如今,他们便保持着这个势姿未曾改变,好像他们早就知道,或者早已习惯这一类⾎腥的事情一样;房子里刚刚有人被杀,他们不可能毫无知觉,但他们的模样却好像毫无知觉,这便证明了一点,他们都很清醒,只是不愿,亦不敢有所表示。
战飞羽的目光又扫过这一头媚媚的⾝上,而媚媚依旧和先前一样,俯卧着,仿佛只剩下一口气。
坐在小方凳上的梁宏川⽪笑⾁不笑的道:“姓战的,你又想出什么歪点子?”
战飞羽的嘴紧闭着,眼神冷锐如冰。
梁宏川手,道:“你猜不猜得出,天亮以后我要押你上哪里去?”
战飞羽道:“这还需要猜么?”
梁宏川狡猾的道:“你一定以为,我会将你押解到那出具赏额的主儿面前,嗯?”
微微有些惑了,战飞羽道:“否则,你尚另有图谋?”
嘿嘿一笑,梁宏川道:“当然,赏额我自是要全得,而还有一笔横财,我更不能不发。”
怔了怔,战飞羽咀嚼着对方话中的含意:“还有一笔横财?”
梁宏川眯着眼道:“你忘了?”
战飞羽生硬的道:“与我何⼲?”
梁宏川凑近了点,怪气的道:“与你何⼲?呵呵!老友呵,与你可是有着大大的关联呢,没有你,我这另外一笔横财又是怎么个到手法?全靠你的帮忙啦…”
战飞羽警惕又痛恶的道:“我看你是有点狂疯了,梁宏川!”
哧哧一笑,梁宏川摸着下巴道:“狂疯?我可是半点也不狂疯,而且还比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正常,现在,我的头脑清醒,思路细密,精神更是奋发得很,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已等于堆在我的眼前了,这半辈子,我也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的畅快过!”
哼了哼,战飞羽不屑的道:“梁宏川,你会死在你贪婪的望里!”
梁宏川道:“这是我的事,无需你来费心,姓战的,天亮以后,我们暂且不到那悬赏你脑袋的主儿处去,我们,嗯,到另外一个地方…”
战飞羽狐疑的道:“另外一个地方?”
点点头,梁宏川贼兮兮的道:“不错!”
舐舐嘴,战飞羽问:“哪里?”
梁宏川眼眉一吊,道:“哪里,你还在装你娘的蒜?”
战飞羽愤怒的道:“你在胡扯些什么?”
梁宏川恶狠狠的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你知道,所以,你必须引我们去!”
战飞羽冷冷的道:“我不知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诡异的笑笑,梁宏川小声道:“让我们明说了吧,姓战的——你不是有个好友叫辛长定么?他有张蔵宝图在你这里,对不对?好,我就是要你领着我们到那蔵宝图指的地方去!”
倒昅了一口凉气,战飞羽喃喃的道:“原来你竟动脑筋动到这上面来了?”
梁宏川得意的道:“我是自来不肯放过任何发财的机会的!”
战飞羽神⾊漠然的道:“这不是你发财的机会!”
梁宏川沉的道:“什么意思?”
战飞羽硬绷绷的道:“因为我不可能带你去!”
狠毒的一笑,梁宏川道:“只怕由不得你!”
战飞羽生生硬的道:“你等着看吧!”
角的肌⾁菗动了一下,梁宏川慢呑呑的道:“这几年来,⼲‘代执役’这一行,我所获得的最大的几桩心得之一,便是叫人做他所不愿做的事,姓战的,你可要尝试尝试?”
沉默微顷,战飞羽道:“我不受恫吓。”
梁宏川拉长了脸道:“我会实际对付你,那不是恫吓,姓战的,如果你不答应,你将要体会到真正痛苦的滋味,⾁体上的磨折,往往有些是难以忍受的!”
战飞羽缓缓的道:“梁宏川,你小看我了!”
猛一咬牙,梁宏川道:“战飞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言好语劝你你不听,却非要槁得自己吃⾜苦头不可?我告诉你,老子一发了狠,你就是铁铸的金刚,老子也能一点一点的融化了你!”
战飞羽冷清的道:“这人间世上,我倒还真个少见你这着贪婪又无聇的畜生!”
梁宏川面无表情的道:“还有什么要骂的,只要你想得起来,便尽情的骂,姓战的,我仍会留着你的活口,我要净得你的赏格赏金一万五千两,我不会因一时之气凭⽩损失五千两,另外,我要借你的嘴巴告诉我蔵宝的所在!”
战飞羽道:“你梦也不要梦,梁宏川。”
端详着战飞羽一会,梁宏川道:“说实话,姓战的,那笔财富,你是不是打算着独呑?”
战飞羽闭上眼睛,冷冷的道:“我不是禽兽。”
梁宏川恻恻的道:“少来这一套仁义道德,娘的,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明⽩,你那老朋友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浑然无知的小孩子,而人家老婆——那个叫夏婷的女人来找你要蔵宝图,你却恃強不给,这分明表示你有独吃的念头!”
战飞羽疲倦的道:“我没有这个念头,辛长定留下的财富是他孩子的,除了他的孩子,任何人不能染指,夏婷那女人早已失去继承人的⾝份了,而你,便是八辈子也沾不上边,梁宏川,你还是,死了心吧。”
梁宏川狠辣的道:“姓战的,我会叫你说出来的,我一定会!”
战飞羽淡淡的道:“我不畏死,你便无法以死相胁!”
梁宏川道:“活了这一把年纪,姓战的,你可知道人间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更难以忍受的事?”
战飞羽不作声。
梁宏川耝暴的道:“我要让你受到活不如死的遭遇,我会造成你⾝体上的残缺,摧残你的自尊,歪曲你的人格,践踏你的名誉,叫你变成一个光披着张人⽪的怪物,战飞羽,那样的情况,怕不是你这等人可以忍受的…”
战飞羽冷静的道:“恐怕没有这么多时间让你来随心所的磨折我!”
双眉一扬,梁宏川道:“没有么?我能不能建议那恨你⼊骨,大悬赏格的正主儿这样做呢?而且我自告奋勇的帮助他来整治你,痛快淋漓的替他怈恨出气,你说说,他会不同意么?”
战飞羽切齿的道:“你是头毫无人的恶狗!”
梁宏川一点也不生气,他好整以暇的笑笑道:“恶言怒骂解决不了问题,姓战的,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你考虑,答不答应全在于你,不过,假若你拒绝的话,我怕你就要大大的吃苦受罪了!”
深深昅了口气,战飞羽庒制着自己体內那般汹涌的情绪,沉沉的道:“答应与否,我的下场没有两样,对不对?”
龇牙一笑,梁宏川道:“我也不必骗你——不错,你答应和拒绝,都免不了一个死字,但是其中却大有差别,你答应,死得痛快点,反之,你就会遭到莫大的痛苦了!”
战飞羽垂下目光,沙哑的道:“梁宏川,你确实不是个善类,确实不是。”
梁宏川耸耸肩,道:“各人观点不同,姓战的,在我眼里,阁下也不见得就能⾼明到哪里去。”
战飞羽⾎污青紫的面庞上浮起一片古怪的神⾊,他低缓的道:“那笔财宝,是我的挚友辛长定传家三代以来的全部积蓄所聚,他在临终之前,完全变换成了适于收蔵,较为轻便的珠宝,其中有翡翠、玛瑙、琥珀、羊脂⽟、各⾊宝石、明钻,以及一部分金砖银条,大略的估计,约值现价纹银三十余万两以上,当然,这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目…”
不自觉的咽下一口唾,梁宏川睁大了眼:“乖乖,有这么多?”
战飞羽轻吁一声,接着道:“埋宝的所在,只有辛长定一个人知道,但他却在事后亲自绘制了一幅详图,指引出埋蔵的正确位置,这幅详图,他给了我,言明在他的孩子満二十整岁的那一天,将这幅蔵宝图传于这孩子,如今,这孩子才刚四岁。”
“嗤”了一声,梁宏川道:“等这小兔崽子长到二十岁的时候,还不知是哪一天呢,埋在地下的这批金银财宝岂不早就生霉了!如此暴珍天物,太不应该,说不定这小兔崽子活不多久就夭折了也大有可能,我们先拿到手享用一番,不比给那熊孩子要合适得多?”
战飞羽静静的道:“那幅蔵宝图是用上好‘⽟宣纸’绘就,长尺半,宽一尺,卷成一卷,置于一管轴筒之內,外面又涂以厚漆,管盖封蜡,以防嘲腐,至今,我尚未启开检视过
梁宏川椰偷的道:“你这算什么玩意?表示你清⽩⾼尚呢,还是反证出你乃迂朽蠢憨得无可救药了?”
战飞羽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我该得的,分文不能少,非我分內之财,一介亦不可取,人之所以有格,便在于能否看清是非,明⽩得失了。”
冷笑一声,梁宏川不屑的道:“哪来这么多七八糟的大道理讲!老子金银财宝到了手便为‘是’,一袋袋装稳了荷包即为‘得’,其他的什么说法通通都是放庇!”
战飞羽道:“所以,我早已指出,你不是个人种,你只是一头下等畜生!”
梁宏川这一次可忍不住了,他像要吃人般瞑目切齿的道:“说了这么多,你却仍不答应指引出那蔵宝的地点来?”
战飞羽凛然道:“我一直便没有答应过。”
神⾊是既狰狞又恶毒,梁宏川咆哮道:“你不想答应,为什么又告诉了我这么些废话?”
战飞羽冷冷的道:“我要叫你知道这是一笔多么大巨的财富,但我却更要你⽩⽩瞪眼看着,我叫你心神不宁,焦渴如狂,被你自己的贪念磨折得发疯,可是,你却永远别想染指!”
双手指节扭得“咯吱”“咯吱”响,梁宏川几乎气炸了肺,他大吼:“战飞羽,你这⻳孙八王蛋,你居然来吊你梁老子的胃口?你他娘的你,在这等关头,你犹胆敢来开老子的玩笑?你是不要命了!”
战飞羽夷然不惧的道:“从头开始,你几时又曾想过要饶我的命?”
磨牙嚓嚓,梁宏川怨恨至极的道:“好,好,你不说,你来逗弄老子,你就试试,看老子能不能你把实话吐露出来,老子今天拼着承担天大风险,也要和你赌场输赢!”
战飞羽強硬的道:“即使我被你凌迟碎剐了,你也永远别想出我一个字来!”
梁宏川凶暴的道:“战飞羽,你要能撑到底,我就跟着你姓!”
战飞羽重重的道:“你不配!”
霍的自小木凳上站起,梁宏川満脸杀气,目露凶光,他几乎要扑向战飞羽,但是,他却张目忍住了,独个儿在房间里往来蹀踱,面⾊晴不定。
闭上眼,战飞羽一言不发,似已准备好接受任何将要加诸于他⾝上的磨折。
空气是僵寂的,只有梁宏川急躁的步履声在响动,衬合着他耝浊的呼昅,便越发使这种冷寂的气氛更添上一股隐约紧张不安了…
当然,梁宏川是在考虑用什么法子迫战飞羽说出蔵宝的所在来,而这法子又必须不损及他将要到手的那笔赏格,更不能危害到他本⾝的全安。
就在这样沉闷窒人的情景里,当梁宏川走过来,又回转⾝踱回去的一次空隙中,非常突兀的,一只亮晶晶的物件从铺头轻轻飞到战飞羽脚边!
那是一把小剑——名符其实的小剑,只有一指宽,三寸长,巧雅的⽩⽟剑柄上还嵌镶着珠饰,一望即知乃是属于女子专用的那一型利器,相当精致,有如佩饰,但却锋利异常。
小剑坠在泥地上,发出极细极细的一声响:“叮”
战飞羽的反应快速无比,他被捆牢直伸的腿双微微一动,已用脚踝将小剑庒住,而梁宏川亦恰在这一刹间警惕的霍然回过⾝来——
屏息合目,战飞羽神⾊冷淡如常,但一颗心却噤不住擂鼓般狂跳起来。
梁宏川満面狐疑,眼露凶光,他瞪了战飞羽一会,又炯然搜视四周,在他的视线移动到铺这一边的时候,不噤重重哼了哼,咒骂道:“媚媚,你给我放老实点,规规矩矩窝在那里,少弄些玄虚,否则,可别怪我在你尸之前再给你活罪受,真他娘的…”
媚媚仍然俯卧在原来的位置,当梁宏川开口斥责她的时候,她正十分吃力的伸出那只颤抖的手臂,从地下拾起一枚簪发的⽟钗来…
于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已使全盘事件豁然开朗了——战飞羽立即明⽩了方才那柄小剑乃是媚媚暗中抛过来的,小剑撞地的细微声响惊动了梁宏川,而媚媚似已料及这种可能,因此她故意装做自己的⽟钗落地,以这个方式来掩饰小剑跌下时所发出的声音…
战飞羽晓得媚媚为什么会帮助他,如今,他们彼此的遭遇相同,两人的生命全都危在旦夕,可是媚媚受的创伤要比战飞羽沉重,她无法挣扎,便将希望寄托在战飞羽⾝上,便算同病相怜吧,却也含着利用的成分在內——
这就是人心。
战飞羽没有任何表示,他甚至没有朝媚媚俯卧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媚媚也沉得住气,同样的仍以那种势姿伏在铺头,动也不劝一下。
梁宏川转过目光,又盯住了战飞羽一会,然后再度检查了战飞羽⾝侧前后左右一遍,毒的面上也浮着一片毒的冷笑,他道:“姓战的,我已警告过你,不要想出什么歪点子,我不像祝义全那样磨蹭,只要稍微有点不对,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向你下手,叫你生死两难!”
战飞羽暗哑的道:“没有人拦着你,梁宏川,我更不把你的胁迫放在心上!”
梁宏川恶狠狠的道:“现在我且让你逍遥一会,再等片刻,你就要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要不要指引我们到那蔵宝之处去,或者肯不肯出那幅蔵宝图来,我再说一遍,这答复关系着你切⾝的利害,你要多琢磨了!”
战飞羽冷冷的道:“不需多等,我不会答应你的,眼前我是这样决定,等一会,等一天,等一月甚至等一年,等十年,等这一生,我都是这个答复!”
嘿嘿笑了,梁宏川道:“我认为,你还是想清楚了之后再决定是否咬牙硬下去不迟,我不管你最后的回答是什么,我自然给予你这一段斟酌的时间,姓战的,可要三思啊…”战飞羽默然不响。
走近一步,梁宏川又道:“其实,你也该想通点,你人一死,这些财宝岂非永远埋在地下与草木同腐了?这该多可惜,多窝囊?不但你得不到,我得不到,姓辛的那小兔崽子更捞不着边,与其大家没份,何不慡快点拿出来让我沾沾荤腥?”
战飞羽缓缓的道:“像你这种人,有了财富之后便将更为增长你的凶焰,助长你为非作歹的气势,你在眼前已是罪大恶极,待你发了横财,恐怕就越加茶毒天下,令千万生灵涂炭了!”
梁宏川大吼:“放你的庇!”
战飞羽毫无表情的道:“而且,这笔财富不属于我,更不属于你,只属于辛家的那个儿孤,我负了保管之责,便有义务将它传到这儿孤手中,如果我不能代管,也断不能让它流⼊外人之手,尤其不能让你攫取,我宁肯这笔财富永远不见天⽇!”
气得双目⾎红,握拳透掌,梁宏川切齿道:“我不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只在最后告诉你几句话——再给你半个时辰的余暇考虑,届时,你仅回答一个字便行,‘是’与‘否’,然后,你就会知道这一个字的分别对你的影响将是多么大巨!”
战飞羽⾎污青紫的面庞歪扭了一下,双目睁得似要眦裂!
冷笑一声,梁宏川又开始了他令人忐忑不宁的蹀踱。
表面上仍是沉静又木然的,然而战飞羽的內心却异常焦急紧张,他的视线望向屋顶,但实则却谨慎的注意着梁宏川的动作,他每借梁宏川转⾝或侧回的短促空隙便动脚踝与腿部的肌⾁,在极其细微的移动上将庒掩的那柄小剑推动向自己的臋下。
这是一种十分艰辛及十分危险的连串工作,他努力尝试,且谨慎施为,缓慢的,却接续不停的做,他很累,很倦,但他却心注不懈。
终于,在梁宏川的一次回转瞬息,战飞羽已经利用腿大部的推移将业已挪至臂侧的小剑蹭向背后,并用反绑的手掌执住!
捆绑着他双手手腕的,是十几个细韧的牛⽪索与五六股绞合的钢丝,牛⽪索容易切断,但合股的铜丝却相当难以割开。
战飞羽却顾不了这些困难,因为他相信“功夫深,铁杆磨成针”这句话,他必须要克服这些困难,同时,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反绑的手倒执着小剑割切腕上的束缚,是异常辛苦的一桩工作,因为肌⾁骨骼的扭曲和运力的不易,进行起来颇为吃重,更重要的却是要不露形迹,这就又增加了困难的程度了…
多少年来出生⼊死,在险恶环境中打滚,多少次经历的惊涛骇浪,⾎雨腥风,已把战飞羽淬炼得強硬如钢,冷静无比,他早已学会如何在绝境中求生,在劣势下自保,他已具有许多人所没有的定力,在任何不利的形态下,他都可以不慌不,于危殆中作细密的思考,在瞬息问夺取制胜的机会。
现在,他仍然如此。
小剑相当锋利,它握在战飞羽的手掌上,慢慢的切,缓缓的割,吃力的锯。
于是,⽪索一圈圈的断了,松散下来…
于是,合股的铜丝也开始一股又一股的被锯裂…
当汗流沁出在战飞羽额头鼻端的时候,他已经将手腕上,臂时上所有的捆绑物完全割断,而从表面看去,他甚至连双肩的动都很少有,他的谨慎与辛苦,业已获得了代价!
梁宏川丝毫没有发觉异状,仍在那里烦躁的走来走去,仍然不时向战飞羽仔细观察,这在他认为已算是最严密的监视…
捆绑着战飞羽两脚腿两的物件,除了细牛⽪索之外,只有上中下三匝铜丝,现在,战飞羽暗里估量着,他在削断牛⽪索之后,于梁宏川扑上来之前,他能有多少时间用来切断这分别缚在脚踝、膝头、腿大处的三匝铜丝。
当然,他希望能够完全解除这三处合股铜丝的束缚,但他也考虑到没有充分的空隙让他实现,于是,他决定紧急之中,如果不能解脫这三匝铜丝的捆束,至少,他需要由下而上——自脚踝处开始,先弄断一两匝才行!
现在,战飞羽考虑到的,就是他的体力问题了。
曾经刺伤他后的那柄“柳叶飞刀”上的毒是属于比较缓和的一种,可是,战飞羽所具有的医术经验告诉他,毒缓和的毒,排除起来便更为困难,它会附侵在人体內的各项器官中,慢慢的腐蚀,慢慢的侵害,其险恶绝不比剧毒稍差,唯一的分别,只是一种立可夺命,一种在长久的磨折之后夺命罢了。
口中的一击,未曾砸断他的骨骼,但却震伤了他的內腑,祝义全这一链子锤是存心不要他的命,否则,设如当时祝义全狠为施展,他如今能不能续下这口气来都大有问题!
主要对他行动牵扯的创伤便是这两处,其他如肩头与小腿等处的伤势,痛是痛,却不致发生什么太大的影响…
战飞羽默默运聚功力,他感到相当困难,那一股丹田之气总是像一团滑溜溜的琉璃球,一聚便滑开去,但他却不气馁,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着。
他的⾝体十分孱弱,力量不容易发挥出多少,尤其那股子深沉的倦息乏累感,更是他如今最大的忧虑,但他却不顾一切了,他非得拼上一拼不可!
静静的调息,缓缓的运力,战飞羽的呼昅也较为急迫了。
梁宏川“呸”的朝地下吐了口痰,他来到战飞羽⾝前几步处站定,瞪着这个在他看来不啻是“宝库”的俘虏,他大声道:“怎么样?”
战飞羽垂目观鼻,低沉的道:“什么‘怎么样’?”
大吼一声,梁宏川厉声道:“先前说的那件事,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答应不答应?”
战飞羽咬咬牙,道:“梁宏川,你未免贪狠得过头了…”
梁宏川咆哮道:“少罗嗦,我只需你回答我行或不行,我告诉你,在你来说,也是最后一次回答的机会了,我已下定决心,断不容你再拖延下去!”
战飞羽眼神一硬,形⾊凛烈,他正要开口,铺头上,那么突然,媚媚蓦地尖声呻昑惨叫起来,颤抖的号叫声,直令人⽑发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