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鹿死谁手
“如今已不在你面前了。”
“可是…”
“别可是,”丁开道:“有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好像并不记得。”
“你说什么?”娄大钊猛的一怔。
他突然想起了邯郸道上的往事,那回碰到正是赛珍珠,也正是这种事。
只因自己硬要出头,吃了个大亏,今夜岂非旧事重演?于是他哑口无言,气是一连翻了几个⽩眼,心里却是越想越恨。
“好啦。”娄大钊脸⾊发青。
忽听一声惊叫,对面崖下窜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萧临风,⾚裸着上⾝,另一个纤瘦的是赛珍珠,钗横发,显得十分狼狈。
这为什么?莫非好事多磨,有人捉奷不成?果然不错,听一声尖锐的厉啸,后面又出现的一条⾼大无比的影子。
这不是人,是个怪物。
深渊大泽必生龙蛇,幽⾕绝壑,难免有山精木魅,幻化成现,这怪物⾝躯奇大,头如笆斗,一张⾎盆海口里撑出两只大獠牙。
青面火晴,发飞舞,两只獠牙中间,是猩红的大⾆头,如此狰狞可怕的面目,当真少见萧临风虽然剑法造诣不错,但毕竟是膏梁弟子,从没见过大风大浪,尤其害怕鬼怪,一时间只吓昨亡魂丧胆,一路上步履踉跄,直向峡口奔去,看来他已管不得赛珍珠了。
美人固然可爱,跟命比起来就差得多了。
至于刚才所说的星星为凭,⽩石来证,只不过是在火难耐的时候一派胡言语。
“临风,你别跑呀!赛珍珠在叫。
这女人显然还很镇定,好好像并不是害怕那个怪物,只是在追赶萧临风。
就在这眨眼之间,那怪物已追了上来。
赛珍珠一声妖叱,霍地纤一拧,⽟腕扬处打出三点寒星。
出手如电,去势強劲,而且准头十⾜。
夺夺夺,三支暗器居然支支中的,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怪物腹之间”
但却如中败⾰,反弹了一下,落在河上。
看来这当真是个怪物,练成一⾝铜筋铁骨,竟然利器难伤。
赛珍珠脸⾊大变,⾝形一晃,仿佛一缕轻烟般斜刺里掠了开去,陷⼊一片矮树丛中。
那怪物却不理睬,迳奔萧临风。
他虽⾝躯臃肿,步履却显得十分矫健,忽听哗啦的一声,抖手挥出一套索。
这套索长约数丈,前端有个活扣,可松可紧,它运用灵活,把捏的分厘不慡,但见肋空一绕,知矫游龙,迳向萧临风兜头套落。
只见萧临风一个踉跄,斜肩栽倒,在河里的卵这上连打两个翻滚。
⾊心未了,灾星已到,这位娇生惯养的花花大少爷看来是命途多舛。
当活扣经过颈顶之时并未拉紧,却在滑落际之时这才下手,显然是意在活捉。
果然,那怪物飞奔而来,伸手连点子萧临风两处⽳道,拦一起抄起。
他哈哈一笑,声如夜枭,直向河⾕一游奔去。
这当真是个怪物吗?是个什么怪物?夜叉?巨灵?还是旱鬼?但它不会口吐焰火,也不会兴云作雾,却使用一套索,还能伸手点⽳。
这分明是人,一个体型魁梧的壮汉。
隐⾝巨石背后的娄大钊瞧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叫道:“哼,假的。”
“你这才知道。”丁开望了望他。
“起先咱没有想到。”娄大钊承认。
“虽没想到,总算还沉得住气,”丁开笑笑:“该没吓了一跳吧?”
“笑话,就算他是真的怪物…”娄大钊顿了一下,接道;“不过这家伙装得倒是很像。”
“很像?”丁开道:“难道你见过怪物?”
“当然没有。”娄大钊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不像人的东西就是怪物。”
“所以,那萧临风就吓昏了头。”
提起萧临风,娄大钊立刻睁大了眼睛:“小丁,你听到没有,刚才那小子说…”
“说他爹萧震等在峡口,对不对?”
“正是,”娄大钊急急的道:“咱们不宵赶紧,只怕来不及了。”
“来不及?”丁开道:“你是说那十万两银子?”
“哼,你怎么温呑呑的。”娄大钊感大耐,叫道:“那七辆篷车快到峡口啦!”
“你放心,萧震他不敢动手。”
“不敢?”娄大钊的眼睛睁得像铜铃:“嘿嘿,这倒新鲜,是怕了你丁大爷吗?”
“虽然不会真的怕了丁某人,至少有三分的忌惮。”
“三分?”
“就算是两分吧。”丁开微笑:“至少他已知道丁某为何而来,也知道丁某人不是那么容易打发。”
“就凭这两分忌惮,他就不敢动手?”
“这倒不是。”
“那又是什么?”
“难道刚刚眼前发生的事,我都没有想到?”
“到底什么事?”
“这可很明显。”丁开道:“那十万两⽩花花的银子,虽然令他眼红,毕竟抵不上一个独生儿子。”
“儿子?你说萧临风?”
“还有谁?”
丁开道:“如今萧临风落在别人手里,他萧震那柄剑纵有鬼神惊之能也无可奈保,只有眼睁睁瞧着那七辆篷车扬长而去。”
“怎么?刚地那人怪物…”
“若是我猜得不错,此人名叫龙破缸,绰号九百力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却极是神勇。”
“原来是他?”
“你知道?”
“咱知道,这是个浑人。”娄大钊道:“你怎想得出来,居然会扮成一个怪物?”
“当然有人教的。”
“是谁教的?”
“这还用问,除了⽩夫人还有谁?”
“是她?”娄大钊一怔:“这寡妇好大的能耐,居然连这个浑人也笼络住了。”
“所以我一再提醒你,别小看这了这个女人。”
“既是如此,这倒是。”娄大钊道;“小丁咱们还等什么?”
“你是说…”
“咱们可没儿子落在别人手里。”
“这话倒是不错,萧震投鼠忌器,不敢动手,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个大好的机会。”丁开沉道:“只是丁某人一向不愿上当。”
“上什么当?”
“凡事得仔细想想。”丁开道:“刚才那七篷车之上,载的果然都是银子吗?”
“不是银子?你…”娄大钊一愣。
“至少令人生疑,”“你且说说,到底是…”
“刚才那批车辆开动之时,我曾仔细观察,发现车⾝轻飘,一路颠颠簸簸,不像载有重物…”
“难道全是空的?”
“也许有批杀手,躲蔵在车篷之里。”
“什么杀手?”
“強弓、硬弩、各式火器和暗器。”丁开道:“越是霸道的越好。”
“这样说来那批银子呢?”
“银子原封未动,蔵在一个极为隐秘之处。”
丁开道:“⽩夫人自会精打细算,往后的⽇子多得是,何必急在一时,反正银子又不会烂掉。”
“你好像是那寡妇肚里的蛔虫。”
“什么蛔虫,别说得那么恶心。”丁开道:“只不过⽩夫人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
“很⾼明。”娄大钊说:“照这样这说咱想到的,你当然也想到了。”
“这个…”你且说说,咱此刻是怎么想的。
“大概很怈气吧?”
“正是。”娄大钊眉头一皱:“如果真是如此,咱们岂不是又⽩忙一场?”
“丁开不响,忽然伏下⾝子,以耳贴地,仔细谛听了一会,然后长⾝而起。
“走,到峡口去。”
“你不是说那车上不是银子吗?”娄大钊有点儿茫然。
“银子没有,热闹总是有的。”丁开道:“难道你不想瞧热闹。”
“想。”娄大钊双目一亮。
这条山⾕婉蜓十余里,峡口十分险隘”
七辆篷一路摇摇晃晃一辆接一辆迤逦而行,当先一辆出得峡口之时,已是一更已尽。
忽然车前一声呐喊,亮起了七八支松油火把。
火光中有个⾝材瘦长的汉子当路而立,一张苍⽩的脸像是抹了层⽩粉,沉沉木无表情。
这个正是⾎手鹰宋翼。
健马惊嘶,车⾝一阵摇簸,七辆篷车像一字长蛇阵般被拦在峡口。
首当其冲的是第一辆篷车。
车辕上并户坐着两人,右首是个赶车的汉子,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帽沿紧紧的庒在眉⽑尖上。
左首那人青布包头,披着件黑⾊⽑尖上。
更深露重,夜凉如⽔,峡⾕之中冷风飕飕,这种⾐着比较保暖。
由于斗篷宽大也辨不清是男是女。
⾎手飞鹰宋翼双目一闪,仿佛两支利简,盯住车辕之上的两个人。
“快说,这辆车载的是什么?”
“银子,十万两银子。”那个赶车的汉子満不在乎的道:“你想要吗?”
口气带点调侃,像是有恃无恐。
“哼,你当某家不敢?”宋翼冷冷地目光一扫:“⽩娘子何在?”
“不知道。”那汉子冷笑-声。
“你笑什么?”宋翼脸如寒⽔,声⾊俱厉。
“笑你,”那赶车的汉子是晃了晃手中长鞭:“想耍大牌,你还有够资格。”
宋翼一怔,双眉抖动了-下。
任何人在被怒之时,脸⾊总是变红、变青,他却越来越苍⽩。
“银子全在车上,你有本事就过来。”那赶车的汉子故意火上添油。
“哼哼,什么银子?”宋翼居然能忍。
“⽩花花的银子。”那赶车的汉子道:不多不少,正好十万两。
“见鬼。”宋翼道:“这点花招休想瞒过某家。”
“花招?”那赶车的汉子也怔子怔:“什么花招,瞒了你什么?”
“这几辆车上果然有银子吗?”宋翼在冷笑。
看来要想瞒人颇人容易,这宋翼居然也看穿了,语气中显然有信这七辆篷车上载的会是银子。
那赶车的汉子伸左手,推了推庒在眉头上的帽沿,深陷的眼眶里精光一闪,嘿嘿冷笑。
“既然没有银子,你拦路打劫什么?”
“某家只问⽩娘子何在?”
“你这是⽩问。”那汉子鼻孔一哼:“夫人金枝⽟叶,一向不见凡夫俗子。”
这个人想必是忠心耿耿的不贰之巨,居然把⽩夫人捧得如此之⾼。
按照世俗的说法,一向是把帝王的后裔,如王孙贵胄称之谓金枝⽟叶,至于富贵之家,豪门巨室,当然也可以牵強附会。
至于⽩夫人,她有这样⾼贵吗?“好一个金枝⽟叶,”宋翼仰天大笑,⽪笑⾁不笑:
“这娘们也算金枝⽟叶?”
“怎么不是?”
“嘿嘿,也对,也对。”宋翼道:“依某家看来不如说成珠光宝气。”
“此话怎讲?”
“好讲的很。”
宋翼连连冷笑:“她此刻⾝边正带着翡翠⽟马一对、明珠五百颗,外加珍贵⽟饰三十六件,岂不是宝气十⾜,珠光満⾝?”
这话倒是不错,十万两⽩银搬运起来难以掩人耳目,至于这些珍⽟器细软之物,当然可以随⾝携带,有个大包袱就够了。
而且价值连城,远超过十万两银子之上。
⽩夫人当然会这样做。
但这个⾎手飞鹰宋翼是怎么知道的?是得了什么讯息还是出于他的猜想?“你好像很有点头脑?”那赶车的汉子冷笑。
“某家不喜别人的夸奖。”
“至少心里很⾼兴。”
“哼。”“别⾼兴早了。”那汉子道;“就算是珠光宝气,凭你也只有⼲瞪着眼。”
“哦?”宋翼舐了⾆头,脸⾊愈苍⽩:“你知道老子是谁?”
看来他好你已忍到了极限,口气也变了。
“不稀奇,你叫宋翼。”
“你知道什么?”
“多啦,不过说出来不好意思,你跟我一样,都是替人家帮帮闲,混碗饭吃。”那汉子道:“只是行业不同,我赶车你杀人…”
“这有什么?”那汉子道:“莫非是想炫耀一下?”
“就算是以。”宋翼越来越火,单臂一抢,亮出了一只右手。
七八支松油火把照耀如同⽩昼,宋翼站在火把之下,但见五指箕张,如锥,一片⾎红。
⾎手?这是那一门子的武功?这显然是传说中的朱雀爪,或者⾚砂掌之类的武功想必极为霸道。
“你最好先别动手。”那汉子说。
“老子会听你的吗?”宋翼怒声查向。
“你当然不会听我的,我又不是你的⾐食⽗⺟。”那赶车的汉子诡谲一笑:“你总该听老板的。”
“老板?”
“萧震不是你的老板码?”
“哼,你好在的胆子。”宋震沉声叱声:“竟敢直呼萧大侠的名讳?”
他有点猜不透,这个赶车的汉子是什么来头。
“以前我的确不敢,只要听到萧震这两个字,就吓得直打哆嗦。”那汉子道;“今天却敢了。”
“莫非你今天吃了老虎心肚豹子胆?”
“没有,这种山珍野味我少尝过。”
那车赶车的汉子冷然一笑:“其实就算吃了这些东西,也未必就能壮胆…”
“这是说你不要命了?”
“瞎说,命怎能不要?”那汉子道:“我还打算后半辈子过点好⽇子呢!”
“哼,过不成了。”
“这怎么会,不过相好的,时辰不早,我们还得赶路,最好请萧震立刻出面。”
那赶车的汉了道:“你我都是下人,作不得主的。”
一副怪气,句句带刺。
“去你妈的,老子先⼲掉你。”宋翼眉峰一耸,前跨了三步。
忽然一顿,目光转向那个⾝披斗篷的黑⾐人。
这人从头到尾一声不响,一副包头的青布裹得紧紧的连脸都遮住了。
宋翼虽然自命不凡,毕竟不是江湖老手,警惕之极⾼,他忽然觉得这个黑⾐人可能才是真正的对手。
会咬人的狗多半是不叫的。
宋翼的目光转了回来,心想碰以了这种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给他一记闷。
他的想闷如何下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能一击中的。
“嘿,你在转什么念头?”那赶车的汉子道:“眼珠子直转的人一定不怀好意。”
他绰号飞鹰,轻功提纵之术当然是他的拿手,⾝形一闪,有如流星过空,一眨眼间已起在丈五六。
仿佛,就像一支冲天炮。
忽然凌空甩腿,双臂一翦,掉头下扑。
⾝法怪异,凶猛绝伦,带起一片惊风,正是鹰只搏兔的势姿。
他是不是打算用那只⾎手?也许未必,此人诡计多诈,刚才亮出那只⾎手,显然是帮作姿态。
他若真的要用⾎手,何必先露形迹?果然不错,只听呼啸一声,乌光点点,漫天花雨般打了下来。
“哼,铁蝙蝠。”那个一声不响的黑⾐人忽然叫了出来。
声音尖尖的,像个女人。
叫声中那袭黑⾊篷像是早就提在手里,此刻忽然一抖,仿佛一面鱼网般撒了开来。头一兜,呼啸之声立止,那些点点乌光顿时无声无息纷纷落进了鱼网。
居然有这样一招,这袭斗篷真妙用无穷。
忽听“啪”的一声脆响,那赶车的汉子长鞭一甩,矫如灵蛇,迳向宋翼拦卷了过来。
鞭长丈八,出手又快又准,但见乌光乍闪,已在宋翼⼲上绕了三匝。
这原是赶马的鞭子,起人来也极为管用。
那汉子大喝一声,猛的抡鞭一带,宋翼⾝不由已。刚要落地的⾝子又飘起五尺。
⾎手飞鹰今天竟然栽了跟斗。
此刻他⾝躯虚悬,余力已衰,再也使不出半点劲道,分明已被生擒活捉。
但就在此时,蓦听一声轻啸划破了长空。一缕青光细如蛛丝般疾冲而到。
电光石火一瞬之间,八支松油火把当场为之一暗。
崩的一声,那汉子手中的长鞭已成截,宋翼落地一滚翻出了两丈七八。
火把复明,风止人现,车前一丈外站着一个紫袍人,赫然正是江南大侠萧震。
他晚到了一步,但也正是时候。
车辕上那个黑⾐人卸去了斗篷,露出一⾝黑缎劲装,但仍然不见庐山真相。
原来脸上还罩着一副青铜面具。
面具十分狞恶,⾎红的大嘴巴撑出两⽩森森的獠牙,形相十分可怖。
可怪的是这副奇丑无比的面具,却相一个纤柔窈窕的美妙⾝材,看起来极不调和。
这显然是模仿古时兰陵王之帮智,在对敌之时,用以加強声威。
但这人是谁呢?“嘿嘿,⽩娘子。”萧震冷笑一声:“在老夫面前就别作怪了。”
这当真是⽩夫人吗?难道他没看错?应该不会,凭萧震的威望,若是没有十成把握,他绝不会信口出言,指鹿为马。
“作什么怪?”那黑⾐人道:“我喜这副装扮。”没有否认,大概就是承认。
“老夫不喜。”萧震居然说了句意想不到的话。
“他喜什么?
难道他也喜弯弯的柳眉,匀红的粉脸,樱桃般的小嘴巴?
多年来⽩夫人颇有名,他是不是也想一睹为快?但如今⽩夫人已四十出头,虽然我韵犹存,至少已不如往昔动人。
“很好,”
那黑⾐人道:“好得很。”
“好什么?”
“因为你不喜的事,我正好喜,而且我还做了宗你最不喜的事。”
“凡是老夫不喜后,下场都很难看。”
“当然,一定难看得很。”黑⾐人再次冷笑:“只不知难看的是谁?”
“难道是老夫不成?”
“这个很难预料,”那黑⾐人道:“如果你此刻灵机一动,勒马回头,立刻返回江南,这宗难看的事也许不会发生,也永远无人知晓。”
“哈哈,女人的嘴巴当真能⾆烂莲花。”
凭他萧震威镇江南,盛名如⽇中天,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会相信一个女人的虚声恫吓?
要他萧震难看,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无稽之谈。
“我知道,你绝不会相信。”黑⾐人故意叹意,一声:“唉,你可惜得很!”
“可惜什么?”
“我在替你可惜。”
“替老夫?”萧震道:“说清楚点。”
“昨夜已经倒下了一个,如今你又将落在灰头土脸,一世一英名,付诸流⽔…”
“倒下了一个?谁倒了?”
“五霸刀赵九尊。”
好厉害的女人,她居然说出了这宗隐秘,丁开曾经估量她不会张扬,想不到她还是说了。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隐秘住这件事不是对萧震更有牵制的效果吗?也许情势已变,她已扣住萧震的七寸,用不着五霸刀赵九尊那个废物了。
“你故说。”萧震怔了一下:“赵九尊怎么倒的?”难道得了急症?”
“不是。”黑⾐人道:“他败在我的手下。”
“败在你的手里?”萧震嘿嘿一笑:“你凭什么打败他?”
对于赵九尊的武功刀法,他显然知之甚深,这宗事他难以轻信。
“兵家利器,不可以示人,我怎么告诉我。”黑⾐人傲然-笑:“反正牧马山庄离此不远,你不妨前去,瞧瞧,他如今是遍体鳞伤,只剩下了口气了。”
原来如此,她是在借刀杀人。
赵九尊不过一些⽪⾁之伤,一旦形体复原,对她绝不会饶过,如今借萧震之力,去对一个幸逃余生的老头子,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只要萧震相信了,他一定会去牧马山庄。
去了之后,一定很卖力。
因为她早就摸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表面上同莫逆,骨子里正是对头冤家。
一国没有二君,江湖也绝难双雄对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样一个机会,当然该如以利用。
“哼,你好像越说越玄。”萧震虽然还在冷笑,看样子已信了三分。
“怎么玄?”黑⾐人问“你若是能打败他,绝不会便宜他。”
萧震道:“像你这般毒辣的女人,还容得他剩下口气吗?”
显见凡是厉害人物,想法多半相同,要打击一个人,就得斩草除。
而且彼此也如见肺腑,都有知人之明。
“你说的不错。”
黑⾐人似乎并不计较这毒辣女人佩个带刺的字眼,反而笑道:“我的确不想放过他,但其中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在他只剩口气的时候,忽然出了点岔子,被一个江湖坏蛋救走了。”
“江湖坏蛋?这名字倒很鲜新。”萧震笑道:“这坏蛋是谁?”
“丁开。”
“哼,这小子。”一提起丁开,萧震好像有了九分:“你好像越说越真。”
本来是越说越玄,一下子又变迈出越说越真。
“这原本就是真的。”黑⾐人道:“机会难得,你应该前牧马山庄走走。”
“是的,老夫的确该走一趟。”
萧震叹息一声说:“多年故旧,情如手⾜,他若是真的⾝遭危难,老夫理应前去瞧瞧…”
“你若是发现他真的不济,也好顺便替你送终。”
“说的也是。”萧震点头。
“要去就得赶紧。”黑⾐人道:“他若是复原得快,你岂不⽩跑一趟。”
两个人都语含机锋,无非要把赵九尊置之死地。
“你想要老夫去?”
“虽然我有这个意思。”黑⾐人并不否认,却道:“难道你自己不想一遂心愿?”
“哼,你比老夫想像的厉害得多。”
“承夸奖。”
“好吧,老夫这就去一趟,就算是替你办事。”萧震忽然右掌一伸,掌心向上:“拿来。”
“拿什么来?”
“除了江湖名望不提,就凭老夫这把年纪,肯听你的差遣,难道不给点报酬?”
“该,应该,是要银子吗?”
“那十万两⽩银老夫分文不要。”萧震道;“你只将那对翡翠⽟马、五百颗明珠奖金与老夫。”
“嘿嘿,好大的胃口。”
“你是不肯?”
“若说坐地分脏,你的地盘在江南。”黑⾐人冷然一笑:“再说也没有这种分法?”
“老夫喜这样分。”
“我不喜。”黑⾐人以牙还牙:“冲着你远在江南而来,跋涉千里,路风尘劳顿,我给你⽩银一万两,聊表心意!”
“⽩银一万两?”萧震脸⾊一沉,忽然仰天大笑:“你当老夫是个小叫化吗?”
“你不小啦。”黑⾐人道:“一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可添置许多良田…”
“住嘴。”萧震怒道:“老夫岂是为区区万把两银子仆仆风尘之人。”
“不要拉倒。”
“拉不倒的。”
萧震冷哼一声;“除非没有碰到你,既然碰到了,老夫自信想要这对翡翠⽟马、五百颗明珠,有如果探囊取物!”
唰的一声,亮出了他的剑。
这是柄乌黑沉沉的长剑,形式古拙,乍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在几支松油火把左右辉映下,剑锋之上隐隐似有龙纹流转,青光明灭。
显然,这是柄宝剑。
“萧震。”黑⾐人直呼其名:“如果你想动剑,最好还是考虑考虑。”
“老夫从江南一路考虑到此。”
“都考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