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一统教开坛大典
正因两人愈打愈快,老哥哥的⾝形也东闪西闪,还得不时的用力推着两人,本来他们距树林还有十来丈远,因为有老哥哥在推着他们,两人攻拒之间,不知不觉翻翻滚滚的朝前面越来越近,现在离树林已经不过一二丈光景。只听该死和尚怒喝一声,突然双脚一顿,⾝形离地跃起,右手扬处,使出一记“大手印神功”往下拍落!
黑心道士看他忽然跃起,施展出“大手印”来,也双⾜站桩,拂左手,右手挥拳朝上击过去。
“蓬…!”两人拳掌劲风接,该死和尚—个又胖又大的⾝躯凌空倒飞出去,往树林中飞⼊。
黑心道士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看得暗暗奇怪,若论功力自己应该还逊该死和尚一着,他怎么会被自己一拳震飞出去的呢?心念才动,忽听⾝后有人嘻的笑出声来,急忙旋⾝看去!
这笑出声来的就是方才被黑心道士一掌击中当两脚一,一动不动的瘦小老头!
黑心道士—怔,沉声道“是你?”
右手又缓缓提了起来。
瘦小老头耸着肩,头摇晃脑的道:“小老儿帮你道爷,把和你打架的人,都送进树林子里去子,你道爷连声谢都没谢一声。”黑心道士名列蟠冢三妖,自然不笨,只要回想一下方才的情形,自己踢了他两脚,都踢在大石上,当一掌,也没有把他打死。以后象撕破九娘子的罗裙,自己脸上挨了巴掌,九娘子、贾书香的飞⼊树林,和该死和尚被自己震飞出去,都是出人意料的事,那么真是这瘦小老头在作怪了。
他一念一转,目注瘦小老头,故作不信的道:“是你帮了贫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口中说着,右手已经暗凝聚了全⾝功力。
瘦小老头毫无防备,依然耸着肩,笑嘻嘻的道:“这话你刚才也问过了,小老儿自然就是小老儿了…”话未说完,黑心遭士凝聚全力的—记“黑煞拳”已经砰然一声,不偏不倚的击在瘦小老头的心窝上。
瘦小老头口中“啊”了一声,忽然拍手笑道:“你也该进去了!”
黑心道士一拳击中,对方没有被打倒,反而拍手笑了起来,不觉为之一怔,就在此时,突觉一股大力朝自己直涌过宋,被推得往后连退了三步。黑心道士没把对方击倒,心中早已警觉,此时忽被一股大力推得往后连退,他原是武功极⾼的人,反应自然极快,匆忙之间,急急往左旋出,藉以消卸来势。
那知⾝形还没闪出,发觉左首好象被一堵无形气墙挡住了,竟然闪不出去,左首既然闪不出去,他立即左⾜跟右旋,⾝形快速无伦的往右闪去,那知右首也有一堵无形气墙挡住了去路,依然闪不出去。
瘦小老头摊着双手朝前播动,耸肩笑道:“你道爷请呀,不用客气了。”
随着话声,一步步的朝黑心道士近过来。
他这双手播动,就象乡下老太婆赶鸭的手势一般!
黑心道士但觉随着他双手播动,就有一股大力一波接—波的推了过来,左右两边既有无形气墙挡住了,被推得一步步向后退去,不过十来步,就已退到林中,上⾝一仰,四个人跌成了一团。
瘦小老头拍手笑道:“好了,全⼊网了,你们两个小妹子可以出来了,老哥哥这张⼊网不错吧,一下就网住了四条大人鱼。”小红和席小蓉双双从树后闪了出来。
小红笑得打跌,说道:“老哥哥,你这手本领大极了,方才他们怎么会没有看得见你的呢?”
瘦小老头耸耸肩道:“说实在的老哥哥这一手还是偷学来的,你不是也会吗?”
小红愕然道:“我也会。”
瘦小老头道:“老哥哥怎么会骗你呢?我是看小兄弟使‘紫府踪’,学来的,不过老哥哥使得比你们快就是了,一种功夫,学会了,都得下上一番苦功才行,你当老哥哥使的是隐⾝法?”
他把黏在一树枝上的一面小网递给了席小蓉,说道:“好了,老哥哥忙了半天,滴酒没沾,酒虫快爬上喉咙来了,这张网你好好收着,用处可大呢!”
席小蓉接过树枝。
小红道:“老哥哥,大网网了人怎么办呢?”
瘦小老头道:“老哥哥嫌他们叫叫嚷嚷的,听的心烦,都已点了他们⽳道,你们回去招呼几个人来,把他们抬回去就好,粘着蛛丝,只消泼上凉⽔,就不粘了。”说完回头就走。
小红叫道:“老哥哥,你到那里去呢?”
瘦小老头道:“自然喝酒去了。”
声音渐惭远去。
席小蓉道:“小红姐姐,我们快回去了。”两人急急赶回青螺山庄,走⼊大厅,商桐君。徐子常,封自清、桑鸠婆和五山山主、阮天华等人都在厅上。
桑鸠婆看到两人走⼊,就道:“小红,你们遇上了酒仙醉果老张老前辈了?”
席小蓉抢着道:“⼲娘,老哥哥网住了四个人,就在山下,要我们派人去把他们弄上来呢!”桑鸠婆问道:“网住了四个人?是什么人?”
小红道:“是蟠冢三妖。”
封自清吃了一惊,说道:“蟠冢三妖,自称三教教主,武功极⾼,怎么会被网住的?”
小红道:“是老哥哥结的一张蛛丝把他们网住的,我们先把他们弄上来了,再说不迟。”羊乐公道:“有四个人?还有—个一定是假正经的姬人九娘子了。”
他指指四位山主,说道:“这件事,还是你们四个下去—趟的好。”伏三泰等四人应了一声。
小红道:“还要准备一桶凉⽔,才能把他们弄上来,我和你们一起去。”—面朝小蓉道:“你不用去了,经过情形,由你来说吧!”
说完,领着伏三泰等四位山主提了一桶凉⽔下山而去。
席小蓉就把昨晚老哥哥要自己在今晚二更以后到山下去见他,—直说到老哥哥戏耍三妖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羊乐公听得笑呵呵大声道:“妙极,我羊乐公要有酒仙醉果老的本领,也会戏耍三妖,今天一天,先折黑蜘蛛,再擒蟠冢三妖,好教贼人识得咱们厉害!”正说之间,伏三泰、应天生、冉逢舂、况神机每人提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把蟠冢三妖和九娘子一起放到地上。小红喜孜孜的道:“师⽗,老哥哥送给徒儿的蛛网,张开来很大,听老哥哥说,可以网上几十个人,收起来却只有手掌大一片,一点也不不粘。”桑鸠婆笑道:“你们两个丫头福缘好,每个人都得了这样一件稀世宝物。”
羊乐公回头问道:“商掌门人,这三妖—,你看如何发落?”
桑鸠婆接口道:“这还用说?蟠冢三妖作恶多端,废了他们武功,三天之后,押着他们前去,当场释放,也好先挫挫贼锐气,岂不—举两得?”
羊乐公大笑道:“桑婆婆此计大妙,咱们就这么办。”大家因阮掌门人既已捎来口信,约定等三天后一统教开坛之⽇再去,这三天除了加強戒备,不好有什么举动。
一统教也因蟠冢三妖夸下海口,但一去就渺无消息,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等待后援。
因此正琊双方,同在君山之上,各据一方,在这三天之中,倒也平安无事,各不相犯。
这是第四天早晨,辰时光景,各派掌门因今天是一统教,开坛之⽇,大家早已准备妥当,正待出发!
只见于午门下的应重信匆匆走⼊,朝商桐君行了一礼,说道:“启禀商掌门人,一统教振夏鸿晖前来,求见掌门人。”徐子常道:“这厮来做什么?”
桑鸠婆呷呷笑道:“他来了不就正好吗?”
商桐君一抬手道:“叫他进来。”
应重信行了一礼,迅快退出。
接着只见夏鸿晖⾝穿天蓝长袍,施施然从门外走⼊,目光一抬,抱抱拳道:“诸位掌门人请了。”桑鸠婆沉声喝道:“夏鸿晖,你来作甚?”
夏鸿晖拱手道:“敞师兄派兄弟来,敦请诸位掌门人赴向会的。”
“赴会?”
商桐君故意问道:“赴什么会?”
夏鸿晖笑了道:“敝师兄假崇胜寺举行开坛大典,要兄弟前来奉邀诸位掌门人观礼,务请诸位拨冗光降,敝师兄不胜荣幸了。”说着连连抱拳。
“开坛大典?”
羊乐公好象一头雾⽔,脸有惑之⾊,问道:“令师兄假崇胜寺举行开坛大典?开什么坛?”
夏鸿晖看大家一无所知的模样,心中暗道:“原来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这也难怪,一统教创教,原是极为隐秘之事,没人告诉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想到这里,不觉深沉一笑,说道:“今天乃是一统教创教之⽇,假崇胜寺举行开坛大典,敝师兄也就是一统教的教主。”桑鸠婆沉喝道:“夏鸿晖,你这叛门背师,数典忘祖的奷徒,令师兄阮掌门人为勾婆子所劫持,被失心神,担任一统教傀儡,你不思如何营救掌门师兄,反而勾结琊恶,出卖师门,还自以为荣,这种丧心病狂之人,你们谁去给老婆子拿下了?”
她喝声甫出,小红和席小蓉两人分从左右闪出。
小红冷声道:“夏鸿晖,倚旺要姑娘动手吗?”席小蓉披披嘴道:“凭他也还想顽抗吗?”
夏鸿晖骇然后退,目光望着商桐君说道:“商掌门人,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在下是奉命来迓诸位的…”桑婆鸠笑道:“一统教只是江湖凶琊祸之源,什么两国来使?你们只管把他拿下。”
小红上一步,娇叱道:“夏鸿晖,你到了这里,还能逃得出去吗?”
席小蓉哂道:“就是让他逃走,他也走不出三步。”左手疾发,一下就制住了夏鸿晖的⽳道。
夏鸿晖⾝躯受制,无法动弹,但仍然能说话,大声道:“你们怎么不讲江湖规矩?”
桑鸩婆霎着—双绿的眼睛,呷呷尖声道:“夏鸿晖,你再说一句,老婆子就先废了你,你相不相信?”
夏鸿晖看了他一张鸠脸,似笑非笑,极为凶狞,心头暗暗发⽑,说道:“你们要待怎的?”
“放心,咱们不会要你命的。”
桑鸠垫道:“你不是奉命来邀咱们的吗?你双脚并未受制,仍可给咱们带路,不过你要记着,如有半点逃走的念头那就没有人保证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了。”夏鸿晖心中暗道;“只要你们去了崇胜寺,你们自己都保证不了,夏某还要你们保证吗?”
他心中虽然暗暗⾼兴,但脸上可是一丝也不敢流露出来,只是点着头道:“好,在下记住了。”桑鸠婆道:“你走在前面带路。”
一面朝商桐君抬抬手道:“商掌门人诸位请。”夏鸿晖依言走在前面领路,商桐君率同各大门派的人全体出发,离开青螺山庄,朝崇胜寺而去。
这一行人,计为: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子商逊、门下弟子四人。
合六门掌门人徐子常,门人拜天锡。
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门人陆于羽。
大极门晏海平、大弟子萧珏人、门人二人。金门掌门人祝逢舂,子祝天霖。
子午门掌门人应立言、子应重信,门人四人。
五山派掌门人羊乐公、和四山山主伏三泰、应天生,冉逢舂、况神机。
乙木门掌门人桑鸠婆、阮天华、小红,席小蓉,铁若华,青儿、九华派千面观音秦妙香,⻩⽟香、罗香玲以及龚天发。
最后还押着四个人,那是幡冢三妖和九娘子。
留下五山派总管苟不弃和铁手帮的飞天鼠来复两人留守青螺山庄。
由青螺山庄到崇胜寺,同在君山之上,相距自然不会太远,只不过盘行了半座山,在君山东首,一片古木蓊翳之间,红墙碧瓦的崇胜寺已经在望。
这座群山环揖的名刹,看去宝相壮严,依然十分古朴,但有谁知道今天却群魔舞,隐笼杀机,成了危害武林的祸源。
崇胜寺⾼大的大门上,悬挂了—条红绸金字的横额,金字写的是“—统教创教大典”七个大字。
山门前左右两边,雁翅般站立着十六名一⾊天青劲装的武士,跨金刀,看去甚是威武。
夏鸿晖只是上⾝⽳道受制,他领着商桐君—行人刚走近近大门,羊乐公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掌,喝道:“夏鸿晖,还不快进去通报,江湖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来了。”他这—掌拍得虽轻,但“北溟玄功”由灵台逆经而行,一下就废了夏鸿晖的武功。
夏鸿晖全⾝机伶一颤,惊骇的道:“你…”羊乐公笑道:“留你一命,已经很客气了,你还想怎的?快进去通报,老夫只要掌力一吐,你就没命了。”
夏鸿晖一⾝武功毁于一旦,心头又急又怒,又惊又怕,只得紧咬牙关,举步走去,他还没跨进大门,只贝崆峒⻩衫冷翀从大门了出来,这就慌忙拱手道:“副教主来了就好,他们都来了。”
说完,急急往里行去。
冷翀依然披着长发,穿一件及膝⻩衫,扁脸耸颧,细长双目中闪着棱棱精芒,举步走下级三石阶,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光降,兄弟代表教主,迓贵宾,来迟一步,诸位道兄快请里面奉茶。”羊乐公早已听夏鸿晖称他副教主,故作不知,问道:
“冷道兄代表教主宾,想来在贵教之中,⾝份一定不低了。”
冷翀道:“兄弟添任一统教首席副教主。”羊乐公连忙拱手道:“原来冷兄荣任了首席副教主,可喜可贺。”商桐君拱手道:“冷副教主请。”
冷翀也没多说,陪同众人往里行去。
徐子常心中暗道:“看来崆峒⻩衫冷翀的神志,似醒似,分明也着了勾婆子的道了。”
一行人鱼贯进⼊大门,转过弥勒殿,是一座广大的天井。
这时已有不少人站在天井上,不知他们是一统教的徒众?还是应邀前来观礼的“来宾”?
冷翀陪同众人越过天井,进⼊会场。
这座大殿甚为宽广,⾜可容纳得下几百个人,现在上首数丈⾼的神龛,已用鹅背绸幔遮了起来,上面⾼悬一幅大红横条,缀以金字.也是“一统教创教大典”七个大字。
正中间是—张围着大红绣金桌披的长案,案后中间放一把⾼背锦披椅子,左右两旁,还有五把较小锦披椅子,左二右三。
在横案的两边,各有五排椅子,最前面的一排椅子,披着绣披,算是“贵宾席”后面的四排则是普通“来宾椅”了。
这两边的椅子,东西对着,中间还空出了数丈宽的距离。
冷翀把商桐君等人领到大殿右首的椅子前面,拱拱手道:“诸位道兄请坐,兄弟失陪了。”
说完,又连涟拱手,往殿后退去。
商桐君等几位掌门人,就在第一排落坐,其余象袭天发,伏三泰等人坐了每二排,阮天华,小红等人和各派弟子坐了第三排。
对面(左首)五排椅,这的却一个人也没有,不知会是一些什么贵宾?
众人落坐之后,就有几名青⾐汉子给每人端上茶来。一统教的茶⽔,当然谁也不会去喝的。
时间渐渐接近己时,崇胜寺大门前响起一阵劈劈拍拍的爆竹之声!接着大殿后面也吹奏起管弦细乐。
显然大会就要开始了!
这时,左首⻩幔启处,当先走出来的是一个⾝穿八卦⾐的老道人,右肩虚飘飘的只有一只⾐袖,左肩肩头背着一个很厚的剑鞘,鞘中至少揷有八九支长剑。这人正是西崆峒的十三子!
跟在他的⾝后来出的则是黑蛛神余良,皖南三剑穿心剑万邦同、穿喉剑寿耀南,穿肠剑公孙胜,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于老夫民,伏大娘。广法道人、辛无忌、铁三姑等人。
他们走出⻩幔,只有西崆峒十三子一个人走到“贵宾席”最下首的—把椅子上落坐,其余的象黑蛛神余良。皖南三剑、端木让,范叔寒等人,都坐到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普通席上去了。
如此看来,—统教果然邀约到比西崆蛔十三子还要厉害的人物了。
一个西崆峒十三子,已经极难对付,如果再有比他更厉害的魔头替一统教撑,今⽇之事,就非常辣手了。
商桐君心头暗暗感到事态严重,虽然两⽇来,君山之上已经出现过雪峰仙童和酒仙醉果二老位前辈异人,但这二位老人家宛如神龙一现,就没了影子,能不能及时赶到呢?
右首贵宾席上的几位掌门人都和他有同样心思,连平⽇笑口常开,童心未抿的羊乐公也感到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现在悠扬细乐,第二次吹奏了!
从左首⻩幔走出来的是两个灰衲老和尚,前面二个赫然是少林寺达摩堂首席长老通善大师,稍后—个则是崇胜寺防丈通济大师。
两人走出⻩幔,通善大师就在横案上首最左边的椅子上坐下,通济大师则走到最右边的椅子上落坐。
他们是一统教的左右护法,自然坐到最上的两把椅子上了。
现在中间还有四把椅子空着,大家一望而知正中间的⾼背椅,自然是教主的位子了。
教主左右还有三把椅子,不知是什么人?
随着二位大师⾝后出来的,是一个満头⽩发⾝穿蓝布⾐裙的老妇人,狭长脸,颧骨很⾼,眼泡⽪下垂,一脸森模样,这人正是—统教的总管魂勾鬼姥勾嬷嬷。
勾嬷嬷的⾝后,紧随着⽩雪寒和冷秋霜两人。
勾嬷嬷走到横案左边站定,(⽩雪寒和冷秋霜却在⾼背椅后面,—左一右站停下来)发出尖沙的声音说道:“一统教创教大典开始,恭请教主、副教主。”原来她是大会“司仪”
她话声甫落,坐在左首的人纷纷鼓起掌来,掌声中,从⻩幔后走出来的一共四个人,第一个是教主阮松溪,貌相清癯有神,⾝穿天蓝长袍,缓步行来,气度雍容。
阮天华看到爹,心头止不住一阵波动!
跟在阮松溪后面的是首席副教主崆峒⻩衫冷翀,九宮双剑铁拂道人娄广元、秃顶神鹫南宮寿。
通善、通济二位大师在四人走出之时,已经站了起来。
阮松溪走到中间—把椅子前站定下来,冷翀跟着站到左首,九宮双剑在右,四人站定之后,阮松溪的目光朝右首各大门派席上很快瞥了一眼,然后发出清朗的声音说:“本教创教大典,承蒙两泣特别来宾光临,这是本教无上光荣,现在请两位特别贵宾莅场。”商桐君等人听得暗暗忖道:“不知二位特别贵宾究是何方神圣?”这时坐在左首的人又纷纷鼓起掌来!
不,悠扬细乐也及时第三次奏起,以贵宾。即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两位“特别来宾”非同小可了,这时⻩幔徐徐启处,由两名长发披肩的青⾐少女前导,缓步走出一个—⾝⽩⾊⾐裙的妇少来。
她雪⽩的⾐衫前,绣一棵绿萼梅,百摺长裙上也绣着绿萼梅花,外披浅紫镶银狐的一口钟。
头挽宮髻,斜揷一支珠花凤头钗,宮样蛾眉,盈盈杏眼,配着⽔红菱般皰犀微露的樱,和一张吹弹得破的粉脸,比羊脂⽩⽟还要光润。
这位妇少当真美得耀眼,宛如天仙下凡,⽟女凌波,不沾一点人间烟火气!
她—手扶在绿⾐小环的肩头,款步行来,令人看得气都会透不过来。
陪同这⽩⾐妇少走出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一⾝鹅⻩绣墨绿牡丹的⾐裙,宮髻如螺,芙蓉如脸,也生得极为美。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出场,不失为女人四十的一朵花,但她偏偏和⽩⾐妇少走在一起,人比人,气煞人。
这一比,一个⾼贵得象是天上飞下来的⽩凤凰,—个就成了在菜园里啄啄小虫的土而已!
坐在右首的各派人士中,没有一个人认得出这位⽩⾐妇少是谁?
陪同她出来的中年妇人,知道她来历的人也不多,但有人认得她是剑门镇九畿的夫人一芙蓉夫人。
阮松溪首先鼓起掌来,坐在左首的人纷纷跟着鼓掌。
⽩⾐夫人朝他们盈盈一笑,芙蓉夫人就抬手请她坐到上首第—把绣披椅上。⽩⾐妇少也不客气,就和芙蓉夫人一同落坐。接着又有两个人从左首⻩幔中走出。
走在前面的一个是⾝材⾼大,背脊微弯的苍髯老者,生成三角浓眉,大环眼,面如重枣,目光炯炯有光,一副顾盼自豪的模样。
陪同她走出的也是一个⾼大⾝材的老者,约莫六十出头,方面大耳,长眉细目,只是天生一个鹰钩鼻,使人看了就有隼之感!
这两个人,各大门派中人差不多有半数以上都认得。
走在前面的一个是终南姬隆风、(不是终南派)也就是九连山主况神机的师⽗。此人介乎黑⽩之间,可以说是武林中名头极为响亮的人物。
第二个则是剑门山的镇九畿,在江湖各大门派以外,独树—帜的怪杰。
这下看得商桐君等人心头不期暗暗震惊,别说⽩⾐妇少坐位还在姬隆风之上,就是姬隆风,在坐的人中,只怕就没有人能够接得下来。
而且也可以从这—情形,看出大概形势来了。
⽩⾐妇少和姬隆风是两位“特别贵宾”而陪同这两位“特别贵宾”的,自然是“特别主人”了。
这“特别主人”却是剑门山镇九畿夫妇,这不是已极明显,一统教的幕后人物,可能就是这对夫妇了。
九连山主况神凯看到师⽗竟然当了一统教的“特别来宾”心头不住暗暗惊骇,急忙站起⾝,走到姬隆风面前,躬⾝行礼道:“弟子叩见师尊。”姬隆风只“唔”了一声,就挥挥手道:“创教大典就要开始,你快回座去。”况神机答应一声,退到原位坐下。
阮松溪拱拱手道:“在座的各位道长,各位来宾,兄弟先给大家介绍两位本教特别敦请前来观礼的贵宾,第一位是冰魄夫人韩仙子,在座的人大概都听到过冰魄夫人的芳名,但见到过夫人的人不多,今天得蒙韩仙子光降,真是本教无上的荣幸。”⽩⾐夫人盈盈站起,嫣然一笑道:“教主夸奖,我愧不敢当。”左右两边的人不觉一起鼓起掌来。
冰魄夫人脸含娇笑,说了声:“谢谢”便自坐下。
阮松溪又道:“第二位贵宾是隐居终南四十年不曾下山的姬道长姬隆风,大家对姬道长一定很,不用兄弟作介绍了。”姬隆风也站起朝大家抱了抱拳,左右两边的人,也同样报以热烈的掌声。
姬隆风朝两边连连抱抱拳才回⾝坐下。
突听⻩幔后面传来一个又尖又沙的声音说道:“喂,教主爷,我小老儿也是特别来宾,你没给大家介绍,小老儿就不好意思出来了。”这话说得不响,但在坐的人却全听到了。总管勾嬷嬷一怔,喝道;“是什么人?”迅快的一步跨近⻩幔,举手掀起⻩幔。
就在此时,一团人影从⻩幔中钻了出来,差点和勾嬷嬷撞个満怀。
勾嬷嬷喝道:“你还不站住?”
右手如钩,闪电般朝那人肩头抓去。
那人钻出⻩幔,就象大马猴似的弓着⾝子走到阮松溪⾝边,埋怨着道;“教主爷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同样是特别来宾,你只介绍了他们两个,小老儿却提也没有—句。”
他这一停下⾝来,大家才看清楚这人弓弯背,生相极为猥琐,短眉,小眼、尖鼻,鼠须,一付滑稽摸样,站在上面,活象一只大马猴。
坐在右边的人,尤其是阮天华、小红、席小蓉等人翻“老哥哥”来了,自然大为⾼兴。
勾嬷嬷的“魂勾鬼爪”积数十年功力,例无虚发,明明觑准了小老头抓去的,但眼前一花,竟然抓了个空,不觉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到这里来捣?”右手箕张,正待再次出手。
小老头忽然大声道:“你是—统教韵总管,对不?难道你比教主还大?小老儿正在和你们教主说话,你怎好如此没有礼貌?”
勾嬷嬷经他这一嚷,要发未发的手爪只好停住,怒声道:“本总管负责会场秩序,你是什么人,跑来捣会场?”
小老头耸耸肩,—本正经的道:“小老儿也是特别来宾咯!”
勾嬷嬷哼道:“是谁敦请你来的?”
小老头搔搔头⽪,嘻的笑道:“特别来宾还要有人敦请?小老儿和你们请来的特别来宾认识,难道不算特别来宾?”
勾嬷嬷道:“你认识哪一位特别来宾?”
小老头耸着肩,想了想,才道:“这位姬什么风的,小老儿从前和他师叔还贝过几面,他可不会认识小老儿…”姬隆风昔年是由师叔扶养大的,代师兄授艺的,这事当今之世,已没有人知道,姬隆风听得不由一怔!
小老头又指指冰魄夫人嘻的笑道:“就是这位小妹子吧!”
他颠着庇股走到冰魄夫人面前,一手指着自己鼻子,谄笑道:“小妹子和⽩⾐天子举行婚行的那天,小老儿也去喝了你们喜酒,你想得起来,想不起来?小老儿就是在你们洞房里偷酒喝的老哥哥呀!”
这话听的两边的人都有些忍俊不噤!
冰魄夫人被他说得粉脸—缸,⽔红菱般樱刚张了张。小老头忽然嘴⽪微动,急急说道:“你想起来了?”
冰魄夫人脸上笑靥乍现,娇笑道:“你是老哥哥?啊,我…差点认不得了,你请坐。”
她居然站了起来。
小老头双手无措的道:“小妹子不用客气,你快坐着,叫他们给小老头添个椅子就行,小老头喜凑热闹,听说这里有个什么大会,跟着来看看的,有个位子就行了。”一下回过⾝来,朝勾嬷嬷挤眉弄眼的道:“总管现在可以相信了吧?那就给小老儿搬张椅子来,特别来宾总不能这样站着吧。”
冰魄夫人是一统教敦请来的第—贵宾,也是一统教最扎硬的后台了,小老头既和冰魄夫人相识,勾嬷嬷只好亲自去搬来了—张锦披椅子来,放到冰魄夫人上首。
在她椅子没搬来之前,冰魄夫人也陪他站着,并没坐下。
芙蓉夫人也站了起来,说道:“勾总管得罪之处,妾深感不安。”镇九畿也连连抱拳道:“兄弟还没请教老哥大号如何称呼?”
小老头先朝芙蓉夫人笑笑道:“没关系。”接着又朝镇九畿连连抱拳道:“小老儿没有大号,大家都叫小老儿张三,嘻嘻,张三李四的张三。”说话之时,勾嬷嬷收好椅子,说道:“贵宾请坐。”小老头连连拱手道:“请坐,大家请坐。”一庇股就朝椅子上坐了下去。
镇九畿实在看不出他是个⾝怀武功的人,只要看他这副猥琐窝囊样子,也不象是个⾼人,但冰魄夫人叫他“老哥哥”可见他只是和冰魄夫人相识而已!
冰魄夫人跟着坐下,镇九畿夫妇也随同落坐。
现在大家都可以看出来了,一统教幕后人物,果然是剑门山的镇九畿夫妇。
镇九畿一向自视甚⾼,除了刚愎自用,为人还算正派,不至于做出如此不大韪的事情来,那么这一番举动,是出于他子芙蓉夫人所怂恿的了!
就在他们寒喧之际,阮松溪耳边响起—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不是要说话吗?那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没关系,小老儿会支持你的。”
阮松溪不觉—怔,心中暗道:“自己要说的话,乃是当众宣布自己不⼲傀儡教主,也不赞成一统教并呑各大门派的谋,但这是自己从未和人说过的事,听他口气,好象知道自己心事—般!”
勾嬷嬷站在案左,朗声说道:“教主宣布本教创立的宗旨。”阮松溪含笑颔首,然后徐徐说道:“本教定名为—统教,一统这两个字,不用兄弟解释,大家也都知道是统一的意思,江湖武林,千百年来,门派纷立,争端时起,只有大家统一了,江湖也就太平了,所以本教成立之后,江湖各大门派就应该同时归⼊本教,由本教来一统…”阮天华听爹说出这番话来,心头好不难受,由此可见爹的神志还是没有清醒了!
坐在左首的人听到这里,都纷纷鼓起掌来,只有坐在右的各大门派并没有鼓掌。
小老头也跟着拼命的鼓掌,还尖着喉咙说道:“是要统一,统一了,好办事。”阮松溪等大家掌声—停,他脸上笑容渐渐敛起,变得极为严肃,朗声道:“但兄弟要向与会的来宾特别声明,这不是兄弟的意思,兄弟这教主只是傀儡而已。
兄弟并不知道这幕后纵的是什么人?但显然这是一个极大的谋,要并呑各大门派,兄弟差幸被的神志已告清醒,所以兄弟当众宜布,不再担任这个教主,也不赞成—统教如此胡作非为,倡江湖…”
他这番说,为了怕被人打断,所以说得很快。
他⾝后左右站着⽩雪寒,冷秋霜二人,自然是监视他的人了,但奇怪的他在说话之时,⽩雪寒和冷秋霜居然并不制止他,连站在长案左首的总管勾嬷嬷也毫无反应。
这下当然也是大出阮松溪意料之外的事,这就接着续道:“今天与会的同道,凡是不赞成一统教的,请随兄弟到右边去。”
话声一落,就举步朝右首走出。
商桐君等人听得纷纷鼓掌,一起站起来相。
端木让、范叔寒、于立雪三个因坐在左首第三排,前后都是对方的人,此时当然不好站起⾝跟过来。
好在大家被勾嬷嬷失神志,阮松溪醒过来,他们未必清醒。
当然,坐在左首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跟着阮忪溪过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陪同两位“特别来宾”坐在左首第一排的镇九畿夫妇脸⾊为之剧变。
芙蓉夫人冷然喝道:“勾总管,你怎么了?”
勾嬷嬷听到喝声,好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连忙躬⾝道:“夫人有何吩咐?”
芙蓉夫人冷笑—声道:“阮松溪跑了,你还不知道吗?”勾嬷嬷口中连“啊”了两声,张口结⾆,说不出话来。
芙蓉夫人又道:“你快去看看,雪寒,秋霜她们是不是⽳道被人制住了?”
勾嬷嬷刚应了声“是”⽩雪寒、冷秋霜及时躬⾝,同声道:“弟子没事。”也就在阮松溪返⾝朝右首走去之时,镇九畿霍地站起⾝来,喝道:“阮松溪,你给我站住。”(这都是—瞬间发生的事,但作者要几方面同时待,就忙不过来了)
阮松溪已经走到长案右首,(从中间走到右首,不过两三步路而已)回⾝笑道:“镇老哥早该出面了。”芙蓉夫人朝⽩雪寒两人娇喝道:“你们还不去把他拿下下?”⽩雪寒⾝形一晃,当先朝阮松溪掠来,冷秋霜也紧接着掠了过来。
这边,商桐君也迅快了上去。
阮天华⾝形一闪,抢到了爹的⾝边,说道:“爹,只管退下去,由孩儿来对付她。”
⽩雪寒掠来的人,人还未到,左手—探,轻飘飘的朝阮松溪⾝后拂来。阮天华话声出口,施展“紫府踪”⾝法,已从爹的⾝边闪出,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扬处凌空劈出一掌。
他这一记使的虽是形意门的“劈掌”但因⽩雪寒向爹出手,心头甚是怒恼,出手就使出“紫正神功”来,一道无形潜力,不带丝毫掌风,直撞过去。
⽩雪寒因师⽗责令她把阮松溪拿下,出手使出来的就是“玄九转掌”掌先人后直欺过来的人,陡觉自己发出去的掌力,被一股无形潜力撞上,⾝子受到剧震,连收势都来不及,一个人被震得往后连退。
正好冷秋霜跟在他⾝后掠来,长案地方不大,她这—⾝不由己的后退,就和冷秋霜撞个正着,两人脚下一绊,双双跌倒在地。
芙蓉夫人看得怒极,哼道:“没用的东西。”右边的人全站起来了,左边的人也纷纷站起。
小老头目光转,说道:“这是做什么?嘻嘻,你们双方都是大人了,还和小孩一样,—个教主⼲得好好的,—下子不⼲了,好象—言不合,就要打架。
小老儿原是瞧热闹来的,但你们要打架,这可不是好玩的,小妹子,(他是在叫冰魄夫人)咱们还是退后些好,作壁上观,嘻嘻,壁上观。”
⽩雪寒,冷秋霜双双跌倒,但两人很快就—跃而起,⽩雪寒脸如寒冰,正待再次出手!
芙蓉夫人冷喝道:“回来”
两人立即敛手退下。
镇九畿洪笑一声道:“阮松溪,你纵然清醒,今天你还想出崇胜寺大门吗?”
商桐君道:“兄弟真没想到从玄教到—统教,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竟会是剑门山的镇老哥,今⽇之局,咱们双方已经没有和解这两个字了,那么只有各凭所学,放手一搏,镇老哥是主人,你请划下道来,咱们接着就是了。”镇九畿发出嘿嘿笑声,仰脸道:“商掌门人要兄弟划道吗?那好,这里地方太小了,大家请到外面去分个⾼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他口中虽在说着“分个⾼下”实则一副狂傲模样,本目中无人。
镇九畿不是—个自大狂人,他—套“万流归宗剑法”纵然厉害,但最多也只能和商桐君打个平手,各大门派各有绝艺,他不是不知知道,何以还会如此狂傲呢?总结一句,他似乎极有信心,有恃无恐!
小老头连连点头道:“对,对,这里地方太小,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刀光剑影,难免会飞到小老儿这里来,小老儿手无寸铁,挨上一下,就要了老命,自然到外面去好。”他回过头去,朝冰魄夫人耸着肩道:“小妹子,你说对不对?”冰魄夫人秋⽔般眼神一抬,娇声道:“老哥哥还怕刀剑吗?”“怕,自然怕。”
小老头裂着两颗⻩板牙谄笑道:“人是⾎⾁之躯,给刀剑划上了,那可不得了,猪⾎还可做酸辣汤,人⾎流了⽩流,一点也没有用。”冰魄夫人娇笑道:“老哥哥说话真风趣!”
小老头得意的道:“风趣小老儿是一点也不风趣,小老儿说的是风凉话,动了刀剑,总会有人流⾎的,这场⾎不是⽩流了吗?”
说话之时,阮松溪、商桐君等人已经退出大殿。
教主出了缺,自然由首席副教主冷翀代理教主,率同另外二位副教主和二位大师、勾嬷嬷、西崆峒十三子、皖南三剑、黑蛛神余良、端木让等人跟着退出大殿。
镇九畿夫妇站起⾝抬手请三位“特别来宾”出去。
姬隆风因小老头方才曾说和自己师叔见过几面,心中兀是有些不大相信,师叔他老人家已是百岁以外的人,这小老头看去不过六十出头,七十不到。
后来冰魄夫人说了句:“老哥哥还怕刀剑吗?”
这句话的口气好象小老头连刀剑都不怕了,这使姬隆风更觉不大服气。
他隐住终南,四十年不出,但一个武体中人,纵然年老,争強之心是无法改变的。
这时镇九畿夫妇拍手肃客,小老头一点也不谦让,居然走了第—个,冰魄夫人第二,姬隆风走了第三个,心头更是暗暗怒恼。
由镇九畿夫妇陪同跨出大殿之际,故意跨上半步,走到到冰魄夫人右首,右手微抬,指蔵袖中,暗暗朝小老头肩后点去。
大殿前宽阔的走廊上,面向大天井,已红摆好了五张披锦椅子,那是镇九畿夫妇和三位“特别来宾”的坐位了。
(阮松溪,商桐君等各大门派的人已经退到大天井右首廊前。由副教主冷翀率领的一统教的人则退到了大天井的左廊前面)
小老头一脚跨出大殿,忽然⾝子朝右跨出半步,耸着双回过⾝来,说道:“不对,小老儿走了第一个,可不知道小老儿应该坐在那里?镇九爷是主人咯,主人该走在前面才是。”
他这一转⾝,姬隆风暗暗点出的—缕指风,正好从他左擦着⾐衫而过!
要知道姬隆风点出的这一指,乃是他数十年来仗以成名的绝技“透指骨”以他的功力,就算早就防备着他,只要他指风出手,就无法闪避得开。
(他功力深厚,这里一出手,指风比闪电还快,早就到了你⾝上)
小老头背后又没长眼睛,本连看也役看,自然不会早有防范,何况姬隆风在举步跨出大殿门槛之际,就已发出指风,小老头却在跨出大们之后,他才转过⾝来。
照说指风早就袭上他右肩了,但却等他转过⾝来,指风才擦着他左肩掠过,这中间虽然时间不多,但在这缕指风来说,至少慢了半步,中间好象略为停了一停。
这在外人来说,当然不会察觉,但姬隆风本人,可感觉得出来,心中不噤大为惊奇。
镇九畿经小老头一说,连忙跨上一步,含笑抱拳道:“三位乃是贵宾,自然请坐中间,愚夫妇只是陪客而已!”
小老头道:“不,镇九爷和夫人是正主,理该坐中间,小妹子和主人夫人坐左边,小老儿和这位姬什么风的小兄弟坐右边…”说到这里,右手往后—把抓住姬隆风的左手,耸着肩笑这“小老儿书读得不多,孔二老说过的话太多了,小老儿记也记不住,但他说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这句话小老儿记得最牢,也最佩服。
所以小老儿遇上年纪比小老儿小的,不管他小多少,小老儿—律叫他小兄弟,小老儿也不喜和人家论辈份,叫我叔叔伯伯,一律叫我老哥哥就好,嘻嘻,来,咱们坐到右边去。”
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才拉着姬隆风朝右首两把椅子走去。
姬隆风在武林中,半正半琊,如今算来,已可说是黑⽩两道中一等一的⾼手了,但被小老头一把抓住了左手,对方手上明明一点劲也没使,他竟然连半点挣扎的余地也没有,好象很自然的非跟着他走不可,对方没用劲,自己也一点劲使不出来,心头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直等两人在椅上坐下,小老头才放开了手。
镇九畿夫妇还是谨恭的让冰魄夫人坐在中间。
冰魄夫人执意不肯,含笑道:“方才老哥哥已经说了,贤伉俪是正主,自然坐在中间了。”她走到最左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镇九畿道:“这个如何使得?”
芙蓉夫人笑道:“韩仙子既然这样说了,你就坐到中间去吧!我陪韩仙子。”
她傍着冰魄夫人坐下,低声问道:“妾想请教韩仙子,这位老哥哥到底是什么人呢?”
冰魄夫人笑了笑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只记得我和外子结缡的时候,他也来喝喜酒,外子叫他老哥哥,这句话已经很久了,那时他就是这副样子,所以我还记得。”冰魂夫人的丈夫,人称⽩⾐天子,四五十年前,已经威震武林,他的“翻天旗”(⽩绸三角旗上倒写一个“天”字)所到之处,黑⽩两道莫不退避三舍。
这瞧不起眼的小老头,连⽩⾐天子都要尊称他—声“老哥哥”可见此人大有来头,非同小可!
姬隆风坐下之后,忍不住问道:“你老哥哥认识先师叔?”
小老头嘻的笑道:“你不相信?嘻嘻,你小兄弟的师叔又不是坐在皇宮里的皇帝老子,老哥哥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认识硬要说认识他,小老儿不还你个点子,你心里总以为小老儿在吹牛哩!”
说到这里,忽然庒低声音说道:“你师叔原先不叫九灵子,人是不错,就是寡人有疾,有一次在北嶽遇上一个天仙般的小娘子,被人家一剑削断了一小指,从此遁迹终南,出家当了道士,才自称九灵子的。
他最拿手的绝活,就是九指同发,九缕透骨指风,取人⽳道,可说九发九中,只可惜缺少了一小指,有了遗漏之处,是他毕生大憾,小老儿猜想你小兄弟在终南一住四十年,一定把‘十绝指’练成了,这是你师叔最大的心愿了。
不过,小老儿昔年告诉他,‘十绝指’,威力纵然十分厉害,只是旁门功夫,练成了也未必管用,当时你师叔对老哥哥说的话,还不大相信。嘻嘻,你小兄弟如果不也相信的话,待会老哥哥去找个人给你试试你就会知道了。”
姬隆风越听越奇,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小老头耸耸肩笑道:“我告诉过你,大家都叫我老哥哥,我自然是老哥哥了。”姬隆风道:“你老哥要找什么人试呢?”
小老头笑道:“自然找个小兄弟给你试试,老哥哥—把老骨头只怕连你一指都承受不起哩!”他们两人话说得很轻,是以连坐在姬隆风⾝边的镇九畿都没听到。
阮松溪目光一抬,朗声说道:“镇老哥创立—统教,企图一举扑灭各大门派,却⾝居幕后,目前既已暴露⾝份,兄弟⾝蒙其寒,险成为阁下并呑各派的傀儡前锋,因此想在双方手之前,先和阁下放手一搏,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雪寒闪⾝而出,冷冷的道:“阮松溪,你能胜得过我再向门主挑战不迟。”阮天华立即举步走上,冷然道:“⽩雪寒,凭你还不配和我爹动手,你能在在下手下走得出十招,就算你胜了。”⽩雪寒脸⾊一沉,哼道:“阮天华,你少发狂,本姑娘今天非把你拿下不可。”阮天华举手向天,朗朗一笑道:“那你可以出手试试。”“不用试。”
⽩雪寒右腕抬起,锵的一声菗出长剑,剑尖一指,喝道:“看剑。”闪电一般剑朝阮天华当刺来。
阮天华⾝形—晃,便已避开对方剑势,右手缓缓菗出赛⼲将剑,抬目道:“阮某说的一招,乃是指你发的一剑是前半招,阮某发出的一剑是后半招,一来—往,才算—招,现在在下要发剑了。”
随着话声,长剑缓缓朝前推出。
⽩雪寒面罩严霜,一剑落空,乘他说话之际,右腕一振,洒出五点寒星,直向阮天华面过来。
她这一剑含愤出手,果然威力极強,四五点寒芒,点点锋芒四,光华夺目,使人虚实莫辩,出手之快,更如电。
但她这边出手,阮天华的长剑也及时推出。
你别看他剑势极缓,这—推之势,剑尖划动,宛如一片,出峭飞云,正好上⽩雪寒的四五点银芒,一下投⼊剑云之中,突然无声无息的隐没不见。阮天华笑道:“⽩姑娘连发两招,但在下只发了—剑,就给你—个便宜,只算一招好了,好,这是第一招。”他说过⽩雪寒走不过十招的。
⽩雪寒心头又气又急,一声不作,手中长剑一紧,刷刷剑光象银蛇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发了几剑,反正一支长剑一口气连刺带劈,把她最拿手的杀着都使出来了。
这一眨眼之间,她至少攻出了十剑以外,但见剑光缭绕,阮天华左右上下,俱是森森人的流动剑芒,幻出一天星斗,寒之气也随着大盛!
把阮天华一个人圈在一片纵横织的剑影之中。
连站在⽩雪寒⾝后的冷秋霜都感到目不暇接,她想不到大师姐的剑术竟会⾼出自己有这么多,—时匀红如⽟脸上现出—片惊愕之⾊!
她是替阮天华耽心接不下大师姐的剑招来!
阮天华长剑一圈,第二招跟着推出,口中朗声道:“这是第二招了。”在⽩雪寒一片流动的剑光之中,忽然飞起一道淡青⾊的匹练,有如风推青云,冉冉流行!
大家都听到—阵象轻敲⽟磐所发出来的“叮”“叮”清响,清脆悦耳,连续响起十一声之多。⽩雪寒纵横流转的银芒,随着每一声叮然轻响,至少就就有三四点寒芒,突然消失,十一声轻响,到了最后—声,一天星斗也随之消失无踪。
原来阮天华在—招之中,连接了⽩雪寒攻去的十—剑。
⽩雪寒每攻出一剑,都幻起三点寒星,十一剑幻出的寒星,岂非共有三十三点,但阮天华在每接下⽩雪寒—剑,就削断她寸许长一截剑尖,接下她刺出的十—剑,也就是削断了她三尺三寸剑⾝。
双方出手都是奇快无比,⽩雪寒手腕不住的伸缩,发剑如风,因此攻出的长剑一截截被人削断,她依然毫无所觉,直到最后一剑,被阮天华削到月剩下一个剑柄。
阮天华剑势及时收回,仰首大笑道:“阮某预估你走不出十招,至少可以接我七八力招;那知你却连阮某第二招都没接得下来…”⽩雪寒发觉自己长剑被对方削断,只剩下一个剑柄,不噤为之—呆,这口气如何咽得下?乘阮天华说话之际,突然⾝形—侧,左手纤纤五指一翘,轻轻转动,似推似按,轻灵无比的朝阮天华当脚印来。这一下直看得冷秋霜几乎惊啊出声!
因为她这一记使出来的正是“玄九转掌”
“九转掌”掌势九转,乘隙即⼊,没有人能封架得住,只要被她拂中,玄真气就会渗⼊经络,没有她们特制的解药一丹,全⾝功力若废。
此时双方势如⽔火,谁会绐你解药?冷秋霜看得能不心头大急?暗怪玩天华未免太大意了!
其实阮天华那会如此大意?在⽩雪寒的“九转掌”快要印上口之际,左手乃时抬起,正好掌心相抵,一下接住⽩雪寒的手掌!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阮天华掌力突吐,直到此时,他仰首向天的目光,才注视到⽩雪寒的脸上,凛然道:
“阮某不想伤你,去吧!…”
⽩雪寒⾝躯陡震,一个人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再也收不住势,砰然一声,跌坐下去,长发披肩,⽟容惨变,坐在地上。
当着双方的人,她本是好強的人咬紧牙关,要待—跃而起,那知双⾜一点,竟然站不起来,只觉全⾝虚脫,连点力气都用不上,一时忍不住泪如泉涌,尖叫道:“师傅…”芙蓉夫人看出情形不对,喝道:“勾总管,雪寒怎么了?”
冷秋霜一呆,急忙奔到她⾝边,问道:“大师姐,你伤在那里?我扶你起来。”
勾嬷嬷也迅快的掠近,伸手去扶,一面问道:“大姑娘你…”⽩雪寒失声痛哭道:“师傅,弟子…—⾝武功完了,师傅…要替弟子杀了姓阮的小贼…”她这话听得不仅芙蓉夫人为之一怔,连阮松溪、商桐君等各大门派的人也莫不感到惊奇不止。
她方才这一掌,掌势奇幻,明明臣“玄九转掌”各大门派的人,自问谁也无法接得下来,但阮天华和她对了一掌,就轻而易举的废去了她一⾝武功,这真是若非亲眼看到,谁也不会相信的。
这时勾嬷嬷和冷秋霜已扶着⽩雪寒退下去。
小老头坐在姬隆风的上首,回过头去,笑嘻嘻的道:“姬小兄弟,老哥哥方才说的就是他了,你要不要下去试试。”
姬隆风当然不相信,说道:“他能接得下姬某十指?”
小老头耸耸肩道:“不信你下去试试。”
一面尖声道:“喂,小兄弟,你别退下去,这位姬小兄弟要和你试几韶哩!”
他叫阮天华小兄弟,阮天华不过弱冠年纪,那也差不多,但他当着双方的人,把一统教敦请来的第二位“特别来宾”终南姬隆风也叫成“小兄弟”
这可听得所有在场的人,莫不暗暗感到奇怪,但看—向自视甚⾼的姬隆风居然不以为侮。
小老头这一叫,双方的人心里头就有不同的想法,芙蓉夫人心中暗道:“这姓阮的小子纵然武功不弱,一下废去了⽩雪寒的武功,但要姬隆风出场,岂不是割用牛刀,大材小用了?”
但因小老头已经喊出来了,他是冰魄夫人的老哥哥,一时不好作声。
羊乐公听了心里暗暗着急,心想:“这醉果老真是个酒胡涂,姬隆风是对方请来的第二⾼手,还是况神机的师⽗,怎么要他出场来对付阮小兄弟?”
只有小红和席小蓉二人心意相同,她们相信老哥哥,认为老哥哥要况山主的师⽗姬隆风和阮大哥手,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他会暗中帮阮大哥的忙。
姬隆风果然缓缓站起来,含笑道:“阮小兄弟,老夫想和你印证几招。”随着话声,举步走下石阶。
就在正时,阮天华耳边已经响起小老头的声音说道:“小兄弟,你只管答应,姬隆风是—统教请来的第二个特别⾼手,只有你可以接得下他的‘十绝指’。
‘十绝指’说穿了也并不稀奇,就是十只手指都能发出‘透骨指风’,伤人于无形,但你只要运起‘紫正神功’来,绝对伤不了你。
不过你功力也许比他差得远,那就不妨施展踪步法和以指代剑,用‘紫云剑法’和他拆招,包证万无一失。
哦,还有一点最重要了,你和他约定招数,譬如十招吧你在未动手之前就要和他约定,问他接下十招,该当如何?等接下十招就得气他—气。
那时不妨朗朗大笑,朝他拱拱手,说一声:‘承让了’,这样就可以把他气跑了,他一走余下的人就好办了,你现在听懂了吧?”
阮天华微微点头,一面抱拳道:“不知前辈要和在下如何印证?”
小老头坐在石阶上尖声道:“什么前辈?他是我小兄弟,你也是我小兄弟,小兄弟对小兄弟,不就扯平了吗?”
姬隆风道:“老夫和你印证武学、你能接下老夫几招,就是几招好了…”小老头又尖声嚷道:“你老夫个庇?我不是说你们两个都是小兄弟,谁也用不着依老卖老,还有,这接几招算刀招,这话更是狗庇不通。
你们打上一百招,一千招,别人不要打了?光看你们两个的?这样,我说就十招为限,时间经济,你们两个比完了,鞠躬下台,还有别人要上场呢?”
他声音不响而尖,在阶上嚷着,大天井的人,距离再远一样可以听得清楚。
奇怪的姬隆风居然毫不动气,点着头道:“十招也好,小兄弟意下如何?”
阮天华因他是况山主的师⽗,不敢在他面前张狂,依然拱手道:“前辈既然同意了,在下并无意见,只是在下如果接下十招,不知前辈该当如何?”
姬隆风狂笑道:“不是姬某跨口,昔天之下,能接得下姬某十招的人,已经寥寥可数,小兄弟真能接下姬某十招,姬某愿意认输。”他不敢再自称老夫,称了老夫,小老头又要唠叨个没完,⼲脆还是自称“姬某”的好。
阮天华拱手道:“前辈言重了。”
姬隆风看他对自己依然恭敬有礼,心中已有几分⾼兴,一手燃须,说道:“好也,姬某要发招了,小兄弟准备好了吗?”
阮天华卓然而立,潇洒的抱抱拳,面含微笑说道:“前辈请吧!”姬隆风看他好象毫无准备一般,但这—细看,才发现对方年纪虽轻,立如渊停嶽峙,不但神定气闲,而且眉宇之间隐蕴紫气!
他积数十年修为,这点眼光,自然看得出来,心中不噤暗暗奇怪,忖道:“这位小兄弟年纪极轻,但从他眼神精气內敛和眉宇间隐蕴紫气这两点来说,分明內功已臻上乘境界,他这点年纪纪怎么可能有此成就?”
心中想着,一面喝道:“小兄弟那就小心了!”
喝声出口,右手抬处,一点指风朝前点出。
这是第一记,他只出一指,自然是是试探质,饶是如此“透骨指风”是不带丝毫风声的。因他勤修数十年,专练“十绝指”指风虽无风声,但四周空气经他这一強大劲力的划空而过,受到无形庒力,却发出嗤然异啸来。
阮天华年青人,在双方环顾之下,岂肯不接?尤其第—招,也想试试对方指力,他早已运起“紫正神功”是以不避不让,右手以指代剑,着对方指风划出。
双方使出来的都是无声无息的真气內劲,只是姬隆风的指力,带起一缕轻嗤而已,但等到阮天华指剑划出,他嗤然细响,立刻不再听到声音。
这是双方的人都可以听到的,大家也立时可以想到姬隆风的指力已被阮天华接下了。
其中最感惊异的还是况神机,他知道师⽗的“十绝指”天下无人能敌,阮小兄弟纵然能得天独厚,学成旷世奇功,究竟年事尚轻,凭他的功力如何能和师⽗相提并论?但他在第—招上,居然接下来!
姬隆风的惊奇,也亚于况神机,这—指虽属试探质,也使了五成力道,指力和阮天华划出的內劲才一抵触,就如泥牛⼊海,消失无形,心头这份震惊,实在非同小可!
目光紧注,发出一声哈哈大笑,点头道:“小兄弟果然接下姬某—指,实在难得很,好,姬某要发第二招了。”笑声甫落,右手食中两指已凌空点出。
这回他点出的两指,已经用上八成功力,指力甫出,两缕劲风,迅疾如电,挟着轻啸,这边刚刚发出,就已到阮天华的⾝前!
阮天华第—招上既已试出自己“紫正神功”⾜可抵御姬隆风的“透骨指力”
心情立即轻松许多了,但姬隆风究是前辈⾼人,况山主的师辈,自己如果和他硬接,接了下来,对姬隆风面上不太好看。
一念及此,立即举步跨上,⾝形一侧,两缕指风“嘶”的一声,擦着他肩头出。
姬隆风当然立时察觉,左手抬处,闪电点出四指。
阮天华左⾜聘上,闪避对方二指,右⾜忽然斜跨半步,又避开了姬隆风的左手四指。
姬隆风指发如风,由四指而五指,而六指,七指、八指逐一递增,指风嘶嘶,来去有若闪电,几乎记记都是对着阮天华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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