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试身手
光如毒虫一般,高悬在天空。没有一丝风,办公室里好闷热,虽然我将落地电扇开到最大挡,汗水还是不停地自额头朝下滚。大白天蚊子也厉害,将我的大腿咬起一个个疙瘩,得钻心。
下午下班时分,于道德亲自来到镇政府,殷勤地请我吃饭。我知道他恨我,因为在红星煤矿的处置上,镇政府没有支持他。于道德过去在这个镇子上从来说一不二,没有想到这次却在沟里翻了船。
分明就是鸿门宴,我冷冷地拒绝了。
于道德笑眯眯地望着我,双手合十朝我揖了一揖:阿弥陀佛。吴镇长,我是实在人,糍粑心肠从来不耍虚滑。我知道,我的堂子里钻出来个女内鬼,这个女内鬼面相善良,我被她给惑了。哈,我当然不会放过她,菩萨也不会放过她。吴镇长少年得志,英俊精明,我非常器重。吴镇长,还没有忘记我们一起跑省上侯老爷子那一档子事情?
说到这事,我更生气。我原本在市里干得好好的,却被贬到这鬼都不生蛋的穷旮旯,我能甘心?我拉长了脸子说:于总经理,吃饭我看就免了吧,你老人家还是尽快筹集资金,把拖欠的税款还了为好。国税哟,可开不得玩笑。
于道德脸色黑了,正发火,突然门口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听就知道是于美人。于美人回镇后,我还没有见她与于道德照面。我想看看,这两个人的第一次相遇,会是什么情形。
于道德转过身,望着于美人,嘿嘿地笑了:菩萨也。超美丫头,果真出息了啊!怎么,当了镇长,也不看看干爹去?
于美人穿着一件浅蓝色格子短袖衬衣,黑色长,脸色红的,那面旗帜一般的酥闪烁发亮,映花了我的眼睛。她站在电扇前吹着风,说:于总经理,好久不见,精神头还这样旺健?怎么,你要请客?
于道德不温不火:菩萨有眼,我现在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钱请客?下半年菜头上市,我还愁收购资金呢。瞧,我正给吴镇长汇报,请政府担保给我请贷款,度过这个难关呢。
于超美将一个银行卡递给于道德:于总,我读大学时借了你5000块钱,加上银行利息我给你8000元吧。我们所有的账目已经两清了,对吧?
于道德将银行卡接过,用手抚摸着上面的凸形数字,笑了:阿弥陀佛。美美,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们从此恩断情绝,对不?
于美人笑眯眯地望着于道德,有些调皮地反问:于总,您说呢?
于道德摩挲着念珠,呵呵笑了。
我听着两人说话,感到好惊奇。他们过去那亲亲密密的两个人,怎么转眼之间,就陌如路人?啊,政治女人,面孔变化真那么快?
于美人道:于总汇报完了?我和吴镇长还有工作要研究呢。说罢,她大咧咧地坐在竹子沙发上。
于道德听了这软中带硬的话,手捻佛珠悻悻地走了。
于美人跳起身,抱着我就吧唧吧唧亲吻了两口,得我脸庞漉漉的。我退后两步,不知道她何以这般冲动。哈,她的约法呢?望着那一团绚丽的酥白,我问:于镇长,你老人家变脸也太快了吧?那于道德固然可恶,可他毕竟是你过去的老板,是你的干爹呀!
于美人脸色通红:狗干爹,口仁义道德,这个人渣,败类!蛆!她眼瞳幽亮,鼻翼呼扇着,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我没有想到,她与于道德有这么大的仇恨。哈哈,这才是我最愿意看到的啊!不过,我的高兴很快又被悲哀掩盖。我想,于美人既然这样恨于道德,那么她与他以前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谓情有多深,恨有多深啊!作为一个女人,她这样恨一个男人,一个有钱的老男人,她能是干净的?于美人诡计多端,既然能设计让我入毂,于道德那样老巨猾,不也可以设计让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范?
我面前浮现出两团丑陋的躯体,我呸呸地唾弃着,感觉自己真的好。这时候,我想起周老大的话来,心腹大患,只有心腹才能构成最大的威胁,果真如此。
我借机问:于副镇长,记得你说过,要是恨一个人,就要像一条狗一般恋他追随他然后借机打倒他。你所恨的那个人,能告诉我吗?
于美人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当天夜晚,我睡在上,正巴心巴肠凝听着隔壁黄玲玲那舒缓的微鼾,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于美人:兔,我在镇口黄桷树下等你,你马上出来,要快!
这美女做事总这么鬼鬼祟祟,这样晚,天知道她又有什么鬼主意?我怏怏地爬起身,朝外走去。在镇口那株苍虬的老黄桷树旁,趴着一只幽幽发亮的怪物,这就是镇上那辆最豪华的宝马轿车。这轿车可是于道德的坐骑,怎么停在这里?我迟疑着走过去,车门突然打开,一只手将我狠狠地拽进车内。是于美人,她娇嗔地道:磨蹭什么,等你老半天了。我刚坐下,就被她那两条柔软胳膊死死箍住。兔,可想死我了。她呻一般道,热吻雨点一般印在我额头上面颊上。
汽车轰鸣着,沿着盘山公路急驶。我望着她,车灯映照下,她周身雪白,浑身焕发出温暖而惑人的香味。这狐狸,不是约法三章吗?到底还是打熬不住,要解馋了?我嘿嘿笑了:于镇长,不是约法三章,怎么违规操作?
她没有理我,车在大栗子山顶停下来。我听到一阵轻微的声响,接着一个浑身赤的身躯鱼一般贴我身子上。她轻轻地呻着:兔,好人,我要…
她周身颤抖着,我情感沸腾,冲击到了巅峰…
我疲乏地靠在坐椅上,她抚摸着我漉漉的肌肤:兔,你好霸道,真是男子汉。
我问:美人,既然你对于道德刻骨仇恨,为什么认他做干爹,还开他这辆破车?
兔,我以后再给你讲…我就要让于道德倒大霉,不得好死。她的眸子幽幽发亮。
我说:美人,其实于道德也不错,还信佛,一般信佛的人都向善。
我还不知道他,连他的肠肝肚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山风吹了过来,脚下的森林发出呜咽般的嘶鸣。我死死地搂抱着她,搂抱着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女人。抚摸着她乌油油的秀发,嗅着那惑人的体香,我喃喃地道:美人,我的好美人,答应我,嫁给我吧?
她一颤,慢慢地挣开我。兔,不是让你等吗?她的嗓音沙涩,疲惫无奈。
我冲动地说:美人,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相信我,我是真心。
她将脸紧紧贴在我的脸上,泣起来。
在这个火热的夏季,镇政府有两件大事,一是尽快争取市交通局同意立项,筹集资金,拓宽加固镇子到市里的黄平公路;二是引进外地企业,盘活红星煤矿,尽快恢复生产。
这天周末,为赶一个上报文件,我早早起来啃着一只冷馒头去办公室加班。这里条件还真是孬,我的一台电脑居然还是586,经常扯拐。本来我想自己买一台笔记本电脑,但真要自己买了,这里人不晓得又要怎样说,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台鬼电脑真扯淡,我花半个小时把文件写了大约一半,突然就死机了。我望着漆黑一团的电脑屏幕,真的连哭的想法都有,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颓然跌坐在破旧的竹沙发上。外面传来嘭嘭的砸门声。是什么人这样霸道?我气冲冲走过去将门打开,却不由一乐,是于美人。只见她脚穿高筒胶靴,一身厚厚的劳保服,脑袋上扎着头巾,戴着手套,手中还拿着一青杠子。要不是见了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真的差一点认不出她来了。哈,这个妖怪一般的女人,不晓得又搞什么名堂,天气这样闷热,居然穿这样多,手里还拿了木,她是要捂蛆?
我笑着将她进屋:于镇长,天气这样热,你这是唱哪一出戏?
她将我的办公柜打开,从里面甩出劳保服和胶靴,大声嚷道:吴镇长,请你老人家把这些东西穿上,我们马上走。
我摸了摸她额头,很正常啊。她冷冷地说:我没病,你要不穿这些跟我一道走,等会儿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哈。她的话沉着坚定,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穿这些衣服才能应付。
我嘻哈笑着,却不敢提出反对意见,只好将那些穿上,按照她的要求,拿了一把锄头,随同她朝外面走。
夏日的朝阳升起来了,刮毒,好热。我浑身汗浃背,却只能忍受着一肚子不,紧跟在风风火火朝前走的于美人身后。
恰好逢集市,街道上人好多,我们经过时,许多人站下来望着我们,却不敢招呼。我跟上于美人,低声地问:于镇长,我们下田?
她望着赶集的人,高声地说:我就不相信,黄各庄真出了地主恶霸?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哪!
赶集的人都用怪怪的眼色望着我们。我恨恨地道:美美,你到底演的哪一出,你要再不说,我真回走了。
她低声地说:你敢!
我讪笑着,心里的无名火却升腾起来。这妖,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让我在全镇人民面前丢丑?
我们走到镇头,身后还跟着许多看热闹的人。这是明星公司所在地,公司铁钎子大门紧闭,门口却堆积着黑一群人。那些人闹哄哄的,高声叫骂着什么。见我们来,人们主动让开一条路,我和于美人走了进去。
这下子好了,有当官的出面,看他明星公司还敢关门不让人进去!一个人大声武气地喊。
就是,活生生放狗把人咬了,却不闻不问,世上哪有这个道理?另一个人也愤愤地说。
我看当官的也就是做样子,明星是镇子的定盘星,高耸的山,当官的哪里就能把明星怎样?一个声音怪气地道。
嘘,我看今天有好戏看了!
就是,有了这个开场白,总归要有落头。看这两个苗苗今天怎么收场!
我听着这些话,有点明白了,原来于美人是来打狗。这个女人做事欠思量,我们一个镇长一个副镇长带了家伙到人家私人企业打狗?我暗暗责怪自己糊涂,今天真不该听她的,更不该与她一同来。现在声势造得这样大,箭在弩上,我们该如何才能摆这窘迫的境地?我一边走,一边思量着。
明星公司养了两条狗,这是全镇都晓得的。养狗护院,在乡镇本也平常,明星作为企业更加没有问题。关键的关键就是,明星公司喂养的是两条雄壮的藏獒,而且这两条恶狗已经屡次伤人。记得我刚到镇子的时候,就有村民告状,明星公司放狗把他小孩咬了,当时正好镇书记王子和在场。王子和与我商量,他说,狗咬人当然不对,不过明星公司的狗名贵着呢,只能赔付医药费,还能怎样解决?
镇长,你们来了。一个大腿血糊糊的人被人搀扶过来,一见我们,眼泪花花在眼眶里打旋,还哎哟哎哟凄凉地叫。这人在镇上经营着一个香烟铺子,名叫周小民,今天早上他到明星公司要差欠他的烟款,公司保安说经理不在,不让他进去。他不顾劝解,硬是挣开保安朝办公大楼走,没有想到却被恶狗把大腿咬伤。
于美人对周小民说:周师傅,你怎么还不去卫生院?
周小民哭丧着脸:我怎么去啊,身上没有钱,该死的于道德连影子也不见。
于美人问我:你身上有钱没有?我只好摸出两张百元钞递给周小民。周小民千恩万谢,在旁人搀扶下到卫生院去了。
于美人哐啷哐啷地摇那铁门,见没人理,又拿出手机打电话。电话刚打完,办公楼里一会儿就走出几个人,为首者正是明星公司保安头子黄大权。
黄大权嘴里叼着一支香烟,穿着一件彩服,慢腾腾地走过来,问道:于镇长,请问你打电话有何公干?
于美人道:黄队长,请你把门打开。
黄大权嘿嘿笑,说:今天公司老总不在,公事明天请早,或者你预先约定。
于美人命令道:黄大权,把门打开!
黄大权抬头望着白花花的天色,沉了一会,摸出一串钥匙在手里摇晃着:于镇长,最近镇上小偷多,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清晨,我们就处置了一个。我们不是不放心你,也不是不放心吴镇长,可是这里人多手杂,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负不了这责任。
于美人威胁道:需要我给于总打电话吗?
黄大权赶紧说:这倒不必。说罢,将小门打开。于美人昂然走进去,我也紧紧跟在她后面。黄大权刚要将小门关上,于美人却用身子将他到一旁。
于美人站在门前,大声对外面的人说道:乡亲们,明星公司的恶狗太霸道了!刚才我和吴镇长商量过了,必须立即处理这两条恶狗才能平民愤!现在我宣布,打狗行动现在开始,出了任何问题,由我和吴镇长负责。说完,她将身子一闪,十几个手拿木五大三的汉子从小门钻了进来。
黄大权见势不妙,赶紧与几个保安退到公司大楼入口前,将警一举,厉声呵斥道:哪个敢上?一边对身旁一个人喊道,还不快打110报警。
于美人呵呵冷笑,抓着木慢慢走过去,我紧紧跟在她身旁。后面那些汉子高举木,呈扇形朝黄大权他们过去。双方剑拔弩张,形势十分危急。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的咳嗽声。一个颀长干瘦老头从办公楼里走出:大权,你们干什么?黄大权他们将子放下,驯顺地退到一旁。
此人正是明星集团总经理于道德。于道德站在我们面前,双手合十诗一般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将手拱了一拱:乡亲们,大家伙要打公司的狗?菩萨保佑,狗也是一条命,造孽呢。平白无故的,为什么非要打呢?
于美人扔下木走上前:哪里能是平白无故?于总你不会不知道,你家狼狗咬伤了人,伤得很厉害?
于道德又是哈哈一笑:菩萨保佑,我说呢我于道德与乡亲们和睦相处,没有得罪哪个,原来是美美你娃娃作怪呀。哈,真的是一把米救一个恩人,一担米养一个仇人!老朽请问于镇长,我的狗好好的在公司后院养着,它不惹谁谁,你母猪发疯了,要带人砍杀它?啊?阿弥陀佛。
于美人从劳保服口袋里取出一个本子,翻开递给于道德看:于总你公务多事情繁杂,自然不晓得你家的两条狗讨嫌。你看这本子上面记载着它们累累罪行,一共伤害了17个人!于总是信佛向善的人,受伤的这些人中还有5个小孩子。于总,你是皈依菩萨的人,你说这样的恶狗该杀不该杀?
于道德脸色一凛,将那本子接过草草浏览一遍,随手递给黄大权。他生气地对黄大权骂道:大权,你们是怎么的?啊,人啊,活生生的人,你们怎么敢这样干?阿弥陀佛,下去给我好好调查调查,要是情况属实,一定要处理相关人员。
于美人呵呵笑了,她从兜里又取出一个本子:于总,镇政府作了民意调查,还有当事人笔录,你需要看吗?她不错眼睛地望着于道德,脸色安详平和,目光里却有炯炯人的威力。
这时大门突然被打开,外面的人水一般涌进来,许多个声音高喊着:杀,把伤害人的畜生杀了!其中一个光头高喊:于镇长,同这人面兽心的畜生讲什么,快冲到后院几子将两条畜生打死算球!
于道德呵呵一笑,鹰隼一般的目光望死了于美人:阿弥陀佛,既然我家的狗这样不乖,也是它狗命该绝。好,大权,你把两条畜生牵出,当着众人的面给我处置了。阿弥陀佛。说罢,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念叨几句,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于美人一眼,背着双手迈着四方步朝办公楼走了。
两条残害人的恶狗当着数百人的面,被保安活活打死。当我和于美人悄悄退出,许多居民纷纷朝我们伸出了大拇指。一个老汉对我们道:两位镇长,你们真有办法,一去就解决问题了。哎,苦了那些被残害的人了,镇上王大妈的小孙子被咬之后落下残疾,现在走路都不利索。
另外一个人望着我们地说了一句:小儿科!也就只能做做官面子,要能把心思放在为老百姓奔小康上,那才算是本事!于美人走过去想对他说什么,却忍住了。
对于美人的做法我不以为然。她风头太盛,总想出人头地。这黄各庄镇庙小神仙大,池小王八多,小小池塘就可以掀起滔天大。她这样公开和于道德作对,到底意图何在?
于美人对我的抱怨无动于衷。她少心没肺地对我道:尊敬的吴镇长,你后悔今天同我一道了?我就是让你懵懵懂懂不把情况给你说明白,免得你前怕狼后怕虎,事情总做不成。哈,今天的活做得漂亮,不过于道德做得更加漂亮,这老畜生还真不是盖的,我不晓得他接到战书以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我真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于道德确实有错,但是他的明星公司是镇里的支柱企业,我们哪里能得罪他?事情本可以悄悄地私下处理,哪里能整得这样雷翻阵仗?还战书呢,我看这个妖魅女子脑袋搭了铁,我真恨自己不该不明不白地跟她走。
这天上午,我点上一支香烟,正看报纸呢,于美人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她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上衣,将她白皙娇的肌肤映衬得闪烁泛光。她讽刺我说:吴镇长,你老人家可真悠闲,还在过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神仙日子?
我抬起头,望着离我足足一米开外的于美人,说:于镇长,学习是为了工作,而且是为了更好地工作。
她走过来一把将报纸抓过去,作一团扔进纸篓:吴镇长,我们马上走,到上面想办法去。
我冷冷地道:于镇长,你可破规矩了。刚才你身子几乎靠在我身子上,哪里才离半米?再说,工业和修路,不是你老人家主管?
她一把拽住我手臂:现在哪有精力同你磨牙,告诉你,于道德为了并购红星煤矿已经到市里活动去了。他扬言要不惜重金把我们整下课,我们不赶紧行动,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赶紧收拾东西与她一同朝外面走。镇政府只有三辆车,目前只剩一辆普通桑塔纳。她连驾驶员也不叫,上车就开走了。
汽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她一边开车,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什么。我扭头望她,见她脸色冷峻,那白皙滑的酥也变得通红,我心中顿时蠢蠢动,真想将手拿过去,放在那温暖的怀抱里,真想啊。
氓兔,你别整天想坏事,还是该想想如何度过眼前困境。做了这虫,就得钻这木头。我看你哪,不思进取,墨守成规,你真的完了。她瞟我一眼恨恨地道,将衬衫最上的扣子扣上。
我笑了:美人,这鬼庙子事确实多,人也复杂,我真不想玩了。我们是去省城找侯老吧?你干脆跟他说,让他调我回市里,哪怕就是仍然回办公室给人当跟班我也愿意。
她鼻孔里哼了哼:没出息。
汽车爬上了大栗子山顶,来到我们昨晚疯狂销魂的地方,我突然笑出了声。她吱的一声将汽车刹住,随着惯性,我身子朝前一冲差点撞在窗玻璃上。她咬牙切齿地望着我,眼眶里有泪花在闪烁。氓兔,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高兴?滚,你给我滚下去,我不愿意再看见你!说罢,她朝我狠狠扑过来,拧开车门,抓住我朝外面推。我赶紧求饶,她方才罢休。她恨恨地说:你还男人呢,做事还不如女。
我没敢回她,心里却恨恨地想,你当然行,你有本钱嘛。你的身子旗子般飘扬,可以醉好多男子汉。货!妇!我一边诅咒着她,一边也为自己难过,氓兔,你是猪,你是狗,你猪狗不如!这一辈子,遇见这烂女人,你翅难逃!
她没有再理我,只管开自己的车。她眼眶里珠光闪烁,大约她也在心里骂我诅咒我。我们好像陌生人,不,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就像两个仇人一般,都恨着对方,都心怀鬼胎。
前面是岔路,一条通往省城,一条到市里,汽车轰鸣着,朝市里开去。我感到大惑不解,到市里她要去找哪个?她也不理我,将汽车直接开到市委办公楼。她打开车门走出去,我纹丝不动地坐在车里没有动弹。她转身回来,一把将车门拽开,揪着我的脖子就朝外面拉。她眼睛瞪得溜圆,牙齿咯咯响:氓兔,到你娘家了,该你大显身手了,你还躲闪什么?
我低声咕噜道:娘家,冤家还差不多!我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名堂,不过一个跟班,千万不要指望我办什么哈。无奈地下了车,怏怏地跟在她的后面。她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那团白炫目的酥又了出来,如同我初次与她见面一样。那张扬的旗帜,那惑人的白哟!我恨得牙的,真想将她撂翻在地,狠狠揍她一顿。这个遭天杀的女人,这个歹毒的女人哟!
她走到三楼,那是周先文的办公室。周先文正在看文件,见我们进来没有理睬,又低头顾自看自己的。等了好一会,于美人不耐烦了,突然用手敲着桌子道:周书记,我们是黄各庄镇的镇长副镇长,来向您汇报工作。
望着于美人这放肆的动作,我赶紧将头扭向一旁,心里却擂鼓一般。我想,于美人,你也太放肆了,你要知道,这可是市委书记办公室,不是我吴正那镇长办公室啊!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我心里一炸,差点跳起来,这电话铃声太突然了。我望着脸色阴沉的周先文,知道他一定有烦心事,要不按他以往惯例,他自己器重的下属来,出于礼貌他也会起身接。
电话一定是一位官职比他大的人来的,这从他恭恭敬敬的语调就可以知道。
是,是。侯老啊,您老人家放心,您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哦,不会不会,我就是驳所有人面子,也不会对不住侯老您啊!好的好的,请您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处理。人已经在这里了,您老是前辈嘛,我不会让您老失望,好,好,请您老一定出宝贵时间来我这里指导工作,好的,好的。放下听筒,他不经意地瞄我们一眼,脸色活泛了许多。
这么说,你就是于超美同志了?他将一支烟点燃,对于美人问道。
于美人将周先文桌上的烟盒拿起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她望着周先文,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好诡谲。周市长,本人道听途说了一个不幸消息…
周先文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据说,您老人家的老爹在大栗子山是因公殉职?呵,官人啊,顶戴要紧不是?老爹老妈的事儿都是过去式,当什么紧?我大惊,这个妖魅女人太张狂了,居然敢捋虎须!她到底说的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但我知道这些话很恶毒,里面藏针匿刺。
于美人直端端地注视着周先文,笑了:周书记,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那有个省人大代表,就是明星集团老总于道德。他明明没有经济实力,但是镇里委书记,还有一个副镇长却支持他,要把资不抵债的红星煤矿盘给他。镇领导班子两人反对两人赞成,二对二,把这事情搁下来了。最近于道德到省城活动去了,据说他省城有后台,扬言要我们乖乖地将红星煤矿盘给他,还要将我们下课。我们当然占理,可是根基太浅,也许我们坚持不到最后,我们向您汇报,就是要请周书记支持我们,不让于道德得逞。
周先文哦了一声。他坐下来,将一只签字笔捏在手里把玩着。他眉头紧锁,双眉间竖立着一个川字。这个问题啊?虽然侯老有指示,可是具体操作却有一定难度。应该说,王子和他们也很有道理。虽然目前明星公司经营出现暂时困难,但是假以时,应该说,还是有能力摆目前困境的。再说,明星公司目前也没有亏损,只是因为三角债给拖累了。其实大家都是为当地经济发展着想,没有对错之分,不过我们看问题,该从长远作想,不能只考虑眼前利益。小吴子,于镇长,你们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听到这话,我知道于道德把工作已经做好。其实我是知道于道德的能耐的,既然他在侯老家都那样随便,他要搞定一个周先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我站起来,准备告辞。
于美人却笑眯眯地望着周先文:周书记,也可能是我们没有把情况给您汇报清楚。您不知道,我们引进的公司也是市里企业,而且是一个发展势头相当良好的企业。
周先文的剑眉扬了扬,迅速地瞟了于美人一眼,又赶紧将头低下:说说看,是哪个企业?
我突然疑惑了。这个于美人,事前我们根本没有讨论过具体引进哪个企业,要是她的调查了解不到位,那不是坑苦了我?
于美人脸鲜花,一字一顿地道:玫瑰集团。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菜。天,我知道周先文曾与玫瑰集团老总黄玫瑰有过绯闻(其实这些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想),这妖哪壶不开提哪壶,胆子居然这样大,敢当着周先文的面提黄玫瑰!
周先文的脸色立刻乌云一般,黑黑的了。突然,他手里的笔一下折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站起身,狼一般挖我一眼,站到窗前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景出神。外面,阳光很好,将那绿色的黄桷树叶片涂抹得金光灿烂。有蝉叫的声音,懒洋洋的。
于美人却好像对这些视无睹。她轻盈地走过去,站在周先文旁边:周书记,我们同玫瑰公司老总黄玫瑰有过多次接触,已谈到转让细节。这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企业,红星煤矿欠镇政府的钱,他们有实力立刻还完,而且还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恢复生产,为镇子经济作贡献。周书记,您是明白人,这样几全其美的事情,应该毫不犹豫地支持,您说对不对?
周先文转过身,拍了拍手,发出几声脆响。他望着于美人道:你这丫头不简单哪,有理有利有节,确实是基层干部的好材料。小吴子,我看在处理这些棘手问题上,你就不如她。你看,她看得好深好远,说得简直无懈可击。佩服,佩服啊!好的,你们镇子打一个专题报告给市政府,好不好?要快,知道吗!
我赶紧啄米一般点头道:好,好。
周先文率先朝外面走,我赶紧跟在他后面。于美人却拽了拽他衣袖,撒娇般道:周书记,人家还没有汇报完哪。
周先文停住脚步,他嗯了一声:于镇长,还有什么事?
于美人嘟着殷红的小嘴:周书记,人家是响应您的号召,公开招聘当的副镇长哈。您既然让我骑上战马,就应该扶我一程,这是您市委书记的责任,对不?
周先文眼睛睁得溜圆:你就是那次公招面试第一的丫头?于枫…是你的母亲吧…难怪…你那么面。哈,你这丫头哪,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这些当领导的是该扶持新人。说,需要我怎样扶持?
于美人哽咽了一声,眼泪花花在眼眶里转悠着:周书记,黄各庄镇您不是不知道,那里的公路坑坑洼洼,交通瓶颈不解决,我们怎么招商引资?
就是,我看你们那里是该花大力气,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周先文望于美人一眼,对我道。
我当然知道镇子该修路,可是,钱呢?这于美人果然聪明,知道该如何引导领导走她精心设置的道。周书记,您太英明了!那——无论如何,您得给我们镇把资金问题落实了!于美人抓着周先文的衣服,扭着身子道。
哈,你这丫头,我可不是万金油,什么事情都能抹平。周先文被于美人拽着,却显得好高兴的样子,和气,不,简直可以说和蔼可亲地对她说道。
不,您能解决,只要您给交通局刘局长打个电话,我们那里行路难的问题就能解决。
真的?周先文打着哈哈,转回办公桌,抓起电话拨了几个号。完了,他朝于美人笑笑,伸出手来:于镇长,你性格可以啊,我喜欢。以后能赏光深层次聊聊?我望着周先文那张笑脸,好酸涩。
于美人望着我笑了,那笑,好得意好得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