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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容楚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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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堆沙土,渐成轮廓,是一个女子,⾼挑细,头发⾼束。

  沙子不成形,堆不⾼,这个模型只有半人⾼,但司空昱的手当真灵巧,那人儿,一看便知道是她太史阑。

  沙塑已经到了脸部,塑像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怎样雕琢脸部,只看见他的手指越来越慢,最后停留在脸部。

  月光下他神情怔怔,脸⾊空茫。

  海风携海涛奔腾而来,在他⾝后进进退退,似乎也在声声诉说內心犹豫惆怅,一只深青的海鸟从他⾝后掠过,他伸出一手挡着那鸟不许它靠近,长发落下来,遮住半边苍⽩的脸颊。

  太史阑盘腿坐着,心中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情之一字,她原本懵懂。就如当初她以为自己喜李扶舟,以为自己一开始是讨厌容楚的,直到她将容楚给睡了,赶路静海途中细细回想,才发觉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以为错了。

  最初昅引她的,就是容楚。所以她逃避,憎恶,她习惯孤独,不相信感情,想要一个人潇洒过一辈子,才会直觉对这种感觉排斥,分外的不待见容楚。

  而李扶舟,她爱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种温暖的感觉而已。

  所幸她一直是个忠于自己感觉的人,所幸她未将容楚错过。

  如今,她有了小包子,忽然更加明⽩了人生里各种苦辣酸甜的情感,明⽩世间感情没有对错,来的是缘分,去的也是缘分。

  在这一刻,看见司空昱落寞的背影,看见沙滩上那个沉默的沙像太史阑,她忽然决定,无论将来他做什么事,只要不害着她和她爱的人,她都理解他,原谅他。

  她的手轻轻搁在‮部腹‬,那里是她的小包子。他和她的精⾎所系。一生荣耀和梦想的终结。

  如果之前的太史阑纵横天下,睥睨万方,杀人如⿇,之后的太史阑或许还会杀人,还会睥睨,还会悍然拖刀行走这天下,但內心深处,再不会凝着那一汪多年前冬⽇里冰冷的⾎。

  她要为她的小包子,学着更加‮存温‬从容,在宝剑砥砺的锋刃里,折璀璨温柔的光。

  肚子里忽然又轻轻一动,鼓起一个小小的突起,正触着她的手指。

  她微微绽开笑容。

  小包子也知道了她的心意,在和她拉钩吗?

  沙滩上司空昱终于勾画好了塑像的脸部,长长吁一口气,退后一步看自己的作品。

  这一退,他才发现原来太史阑的屋子就在对面不远处,而她正隔窗望着他。

  ⽩⾊的墙如一幅空⽩的画,不着颜⾊,只用清淡的笔触画了伊人的像,长发柔顺,面容皎洁,一双平⽇稍显凌厉冷漠的细长眸子,此刻眸光温柔沉静,姿态也是沉静的,一只手轻轻地搁在‮部腹‬。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悉,像很多年前在东堂一处小庙里拜过的无名神祗,出于凡尘,其⾝⼊世的神祗。他那时年幼,在蒲团之上仰望那女子平凡而又神圣的面容,忽然觉得內心安静。

  月光空明。

  照亮隔窗这一霎的相望。

  ==

  太史阑看见了司空昱,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痴痴的眼光。她不动声⾊让开,睡下。

  外面却忽然隐隐传来哭号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海匪们都被惊动,聚集在门外三三两两地议论。

  太史阑被吵得睡不着,也只好起⾝,海匪们看她大步出来,都警惕地退后一步,却又不离开。

  辛小鱼是个好⾊的草包,这些见惯风浪的海匪却还有点智商,从昨天的斗鲨事件和晚上的香事件都看出,太史阑和司空昱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角⾊。因为再不敢招惹两人。

  这些人虽然发觉了两人的不简单,却没一个去提醒辛小鱼,太史阑觉得辛小鱼的人缘也差得很。就不知道那个海姑,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太史阑听了听声音,确定是从村东头传来的,便往那方向走,眼看着司空昱也出现在那道儿上。

  海匪远远地跟着,怕他们跑了,又不敢⼲涉。

  最后两人停在一座屋子前,这座土砖建起的屋子比其余烂草房要好上许多,显见主人家境也要好些。

  太史阑进门时,发现先前吃饭时的岛主,还有一开始负责向辛小鱼回报的老渔民都在场,満満一屋子人,中间上躺着一人,一个妇人正跪在前,撕心裂肺地哭着。

  “怎么回事?”太史阑问。

  她原本不喜多管闲事,不过有了包子心态又有不同。

  “我的女儿啊…”妇人哭号。

  “⽔姑姑怕是不行了。”有人低声咕哝“海神娘娘彻底不保佑咱们了…”

  太史阑想起先前鱼时好像是听人提过什么⽔姑姑,听起来像是岛上重要的人物。

  随意和⾝边人打听几句,她才知道这所谓的⽔姑姑并不是已婚妇人,也是个渔家女儿,据说从小福气大,随船数次出海,遇上风浪都能令家人安然而归,村中神婆说她是海神娘娘在人间的“借⾝”只要拜她,定能保一世平安。所以在村中很受尊崇“姑姑”也是静海人对于女的尊称之一,江湖上称姑,民间就叫姑姑。倒未必是指已经结婚的。

  太史阑又问了几句,原来这种“⽔姑姑”几乎每个住人的海岛上都有,说到底海上生涯危险系数太大,被庒榨的捕鱼生涯太艰苦,渔民这是下意识寻找一个精神依靠。很多岛上的“⽔姑姑”来历甚至很可笑,完全经不起推敲,可渔民们就是虔诚地信着,信的到底是“⽔姑姑”还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太史阑听了,看看上那姑娘,眉目倒还说得过去,就是脸上一层黑气,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起着不少青黑⾊的斑点,看那样子倒像是中毒。

  海中毒物也不少,只是海岛远离海岸,渔村缺医少药,被什么东西伤了,也就是等死的份。

  太史阑自己不会医,但她知道世家豪门出⾝,又有天生异能的司空昱可不是一般人。

  她问司空昱“你有什么办法不?”

  她这话一问,満屋子都停了唏嘘,唰一下回头瞧他们,那妇人发了疯一般扑过来要抱她的腿,太史阑一闪⾝让开,看着司空昱。

  司空昱有点奇怪地望着她,咕哝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随意上前看了看,道:“中毒,可以试试驱除。”

  満屋子的人又要跪,被太史阑都赶了出去,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和那垂死的少女,司空昱漫不经心地点了那姑娘几个⽳道,手掌在人家背后一拍,那姑娘就噴出了一口黑⾎,眼瞅着气⾊便明朗起来。

  太史阑难得地起了羡慕之心,觉得有內功真的是件不错的事儿,可惜自己经脉骨骼坏了,好容易调整得好一些,到这个年纪再从头练起,永远也别想有什么大成就,顶多強⾝健体罢了。

  回头想想,南齐历代将军元帅,武功一道最弱的想必就是自己。

  可这又如何?没有武功不妨碍她执上马,挥兵天下。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做南齐唯一不会武功的大帅也不错。

  “好了。”司空昱轻描淡写地收手,回头再在灯下看那少女气⾊,虽然还苍⽩,但黑气已去,显然逃过难关。

  司空昱也有点疲倦的样子,运功驱毒看起来轻松终究也是费力的事情,当先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人得了消息一股脑地涌进来,随即那妇人喜的哭声再次响起,没多久太史阑听见脚步声,却是先前那个老渔民,带着几个年轻的小子追了上来。

  追上来自然是一顿感谢,又问贵客有什么要求,渔村能満⾜的一定做到。司空昱摆摆手,道:“她中毒⽇子久了,伤了⾝子,我还可以给你们开个补养的方子,也不用去静海城抓药,你们这边几样海物趁鲜了用上便行。”说着报了几样比较珍稀的,理气补元的海物。

  老渔民着手,面有难⾊地听着,好半晌才讷讷地道:“公子爷,这海物若是往年也还不难,如今却是难呐。咱们这里,现在连个虾⽪⽪都是海姑的,谁家私蔵海货,是要被绑上石头沉海的…”

  司空昱嗤地一声,也懒得和他多说。太史阑却忽然道:“老丈,你们岛上有多少人?”

  “三千多…”

  “岛主是海姑的人是吧?他掌管整个⽔市岛,手下有多少喽啰?”

  “三十个…”老汉咂咂嘴。

  太史阑冷笑一声。

  老汉也明⽩了她的讽刺意思,急忙讪讪地补充“可是他们都有家伙!”眼带骇然之⾊地回头瞧瞧“有黑杆子!”

  黑杆子是渔民对南洋简易火的称呼。太史阑淡淡问:“多少杆?”

  “七八杆呢!”老人声音更低“南⽔岸家的二小子上次想留下点海货做成亲宴席,和他们抢起来,结果被一打断了腿,生生成了瘸子…”

  太史阑又点点头,看了看老汉,没说什么便离开。司空昱跟在她⾝后,诧然道:“你是不是想煽动他们起事?刚才为什么不说?”

  “煽动也要找对对象。否则不过是打草惊蛇。”太史阑表情沉静。

  她还有个原因没说,无论如何司空昱处于敌对立场,她要做的,和他要做的,本上就是对立的。她向来公私分明,不会在敌人面前透露自己任何计划。

  司空昱却似已经猜到她的心思,忽然沉默,两人一路走回去,经过刚才那片沙滩,沙滩上沙像依然矗立,嘲⽔在沙像脚下盘桓。

  太史阑停下脚步,看着那片沙滩,司空昱神情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站在她⾝后一步。

  太史阑忽然道:“塑得很好。”

  司空昱一怔,随即神情一喜,试探着伸手,慢慢递向她。

  太史阑又道:“明儿我也塑一个容楚,瞧瞧可比得上你的手巧。”

  司空昱的手半空僵住。

  太史阑已经大步走开。

  她步伐⼲脆,起落无声,司空昱垂着头,看着眼前那一排迅速迤逦而去的脚印,被嘲⽔渐渐卷去。

  ==

  同一时刻,丽京。

  容府。

  已经大半夜,外院书房却依旧灯火通明,人影来去,一副忙而不的景象。

  容弥的“憩虎堂”內,容弥⾼居上座,脸⾊沉,将一封快信愤愤掷下,大骂:“那个太史阑,真是不能夸她!瞧瞧她搞的什么海天盛宴?一眨眼自个就陷进去了!”

  幕僚们垂头,想表现出一点同仇敌忾的情绪,却又忍不住想笑——是谁前几天抱着千里快信乐颠颠四处炫耀,到处夸太史阑整治静海雷厉风行,收归军权手段奇妙,南齐自古以来少有之英杰来着?

  “现在可好了,居然被风暴给刮跑了!这一刮不得十万八千里?静海谁来主事?就算她能回来也得一年半载,静海怎么办?还有她自己,风暴,风暴啊!”容弥捶顿⾜。

  幕僚们又垂头——老爷子除了肯夸夸太史阑从政功绩外,平常提起太史阑总没好气,今儿听着怎么这么着急哟?

  “容楚!你是睡着了还是怎的?”容弥口⼲⾆燥骂了太史阑半天,才想起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儿子,立即转移目标。“太史阑和静海那边出事,你就打算看着?”

  正低头将一封封密信比较阅读,神⾊淡定的容楚抬起头来,一笑“那么⽗亲,我现在就去静海?”

  容弥立即哑口。

  谁都知道容楚现在不能走,静海在收归军权,丽京同样也在要紧关头,容楚⾝为主管军事的辅政大臣,上任后自然被康王派系视为劲敌,包括整个容府和容家派系,都在康王和太后的警惕注视里。

  整个西局都动作起来,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朝中先后发生了几起不大不小的事件,乍一看没什么要紧,几个户部主事喝酒误事啊,几个翰林评议国政啊,几个部曹小官贪污受贿啊,几个军官吃空饷啊,一开始大多数人都没有在意,但容楚却提前警觉,将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槌的小案子联系在一起分析,发觉这是康王的铺网之计,所有人看似没有关系,其实最后都能指向三公和容府,到得最后一旦“深挖余罪”就能军政文三系统一,生生营造出三公“结营私,窥视军权”之罪。

  容楚发现了也不动声⾊,也没有立即进行反击,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安排了一条不被人怀疑的渠道,给西局新任的副指挥使送去了一个美人,那美人⾝家清⽩,家中还薄有资产,嫁过来时居然还带着两个铺子,因此很受西局副指挥使宠爱,当即抬为姨娘。当西局将案情归拢在一起,最后关头即将审结,将所有指向三公的证据都摆上朝堂开始最后一击时,容楚只给三公送了一封信。

  那封信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那美人,也就是西局副指挥使的新姨娘的那两个铺子的来历,千丝万缕,顺藤摸瓜,最后竟然扯到了这案件的案犯⾝上,一切迹象都证明,西局副指挥使才和这些案犯有牵扯,那铺子就是人家给他的谢礼,因为分赃不均指挥使不満,才对合作对象下手。

  指挥使被临堂一击,当即大叫冤枉,又说铺子是新妾娘家所有,与他无关,要求对质铺契,谁知道铺契拿出来一看,这铺子几经变更,最后一次虽然是他的妾署名,之前的几次,却明明有他和案犯的签名。

  这下百口莫辩,指挥使也想不出明明自己看过的铺契,怎么后来会变成这样。容楚这一手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着实狠辣。西局指挥使收美人时,倒是认真查过人家来历,确认没有问题才纳妾,但谁还能想到去查人家陪嫁的财产?

  那美人也不是容楚的人,但铺子却是容楚的安排,七拐八弯送上那美人家门,谁傻了不要?

  此事一出,朝野纷议,康王震怒,当即免了那家伙的指挥使之职,流放千里,三公的危险自然也不存在。事后三公偷偷问容楚,怎么能那么巧在那个时刻拿出那个东西,因为那美人的铺子,在京中已经有多年了,正因为这个原因,西局才没想到最后功亏一篑问题出在铺子上。

  容楚不过笑笑,道一声“未雨绸缪。”

  话说得简单,三公却瞠目结⾆。他的意思是这事早早就开始安排。但他又是如何走通那美人的门路,又怎么知道指挥使将要纳这美人提前给她送铺子,又怎么知道康王会提拔这人做新任副指挥使?

  对于这些一般人想不通的疑问,容楚不过指指脑袋,说了句“多收信息,多加分析。”

  三公瞧着他莫测⾼深模样,也只能叹气悻悻,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三公和朝野百官事后想想,容楚能对一个未来副指挥使⾝边都做了暗桩埋伏,对他会娶谁都了如指掌,那么其余人呢?

  会不会所有人其实都在他目光注视下?会不会平时不惹他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但一旦惹他,他就能从自己⾝边扯出几颗早已埋伏下来的炸弹?

  这么一想,所有人汗⽑都竖起久久不敢平息——太可怕了!

  之前很多人认为朝野之中,近年来以太史阑最为可怕,凶恶狠辣,霸道強硬。现在再看,才觉得略显柔,不动声⾊的容楚才是最应该畏惧的那一个。太史阑虽厉害,好歹你不招惹她也不会对付你,但容楚很可能将所有人都纳在警惕的视线里,随手一撒就是一把暗手,不分对象不论情,顺他的路走一生无事,走岔道他就能让你头破⾎流。他才是真正将兵法完全适用于政治,做到了“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行”

  当然,太史阑和容楚的结合,一明一暗,一动一静,这世上能对付他们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満朝文武抬头看天——好黑好黑…

  事后众人猜得不错,容楚果然不是好惹的,康王先出手有什么用?他的反击可不仅仅是拔掉西局一个副指挥使,他顺手就把御史台一个出名清正,四面不靠的御史给塞进了西局,往西局这个黑暗的大染缸里种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染缸看莲花不顺眼,莲花更对染缸的黑暗瞠目结⾆,新任副指挥使进西局没多久,就和西局內部闹的一塌糊涂,自然受到排挤被架空,最后把人家急了,竟然上书自我弹劾,这下事情闹大了,南齐朝廷有律令,但凡‮员官‬自劾本府,该府必须立即停职先自我查核,另派朝廷大员前往监督查办。

  这下西局只好停了手头上害人的活计,整天开展“纪律教育作风整顿”活动,轰轰烈烈展开查摆,开大会,学文件,写心得,谈体会…还要时不时应付上头的检查组,写一大堆文件汇报“全体西局‮员官‬通过系统有效的学习,深刻认识到自⾝在素质、学识、与时俱进观念和为民服务等方面的一二三四点不⾜,并提出一二三四点分析,列出下一步一二三四点改进措施”…

  西局焦头烂额这还没完,容楚一旦出手就不会只给人一下,他向来都是连环计打到你头晕,这边西局忙碌无暇害人,那边他就联合当朝老臣,上书“军律新法十三条”请求改⾰军制。

  容楚并没有要求改⾰目前的全**制,先从丽京下手,指出內五卫制相对松散,一旦京中有险,不能发挥最大合力。要求将五卫整合为一军,重新设立主帅。废除名存实亡的军都督府,改为兵部总管。但最关键的,被众人暗中说了很多次的废除外三家军的隐然军权世袭制,他却没有提。

  容楚深知,改⾰不可一概而论,太大动作掀动基,往往最后先掀翻自己。何况他上书改制,其实还有一层更深的用意,只是満朝文武,还没有人看出来罢了。

  这奏章一上,満朝文武的汗⽑都竖了起来——新一轮争夺军权的节奏开始了!

  目前勋卫御卫翊卫掌握在康王派系手中,武卫长林卫指挥使则和三公关系密切,在之前的太后临产夜中,这鲜明的阵营已经出现。双方总军力相仿,等于丽京最重要的军权分割在两大集团手中。

  本来这也是个平衡,众人都以为容楚暂时不会打破这个平衡,会等到太史阑完全收复静海,成立大营之后再提出,先维持着丽京的‮定安‬。没想到他不走寻常路,这一出手,康王集团当即开始紧张——这对双方都是一个机会,胜,则掌握丽京全部军权,要打死对方便易如反掌。败,自己死也就是顷刻之间。

  简单地说,就是容楚认为长痛不如短痛,准备要速战速决,一次见输赢?

  康王集团开了很多次会,终于也下定决心,不⼊虎⽳焉得虎子?同意容楚的上书,然后——抢到五卫合并后的总军权!

  经过三天三夜的商讨,最后,御书房和永庆宮,都在这封奏章上用了印。

  南齐朝廷的气氛立即陷⼊了硝烟四的紧张,成败在此一举,谁都知道保不准一场⾜可卷动南齐国势的大变动便要到来,每天大家上朝都惴惴不安,上朝时尽量躲在影里,缩着脖子夹着腚,生怕一不小心出来个庇,就会成为箭靶子。

  就在这最紧张最要命的时刻,容府提前接到了太史阑遇上风暴失踪的密报,叫容弥怎能不急?

  容楚真正是皇帝集团的主心骨,成败全系于他一⾝,这时候他一走,皇帝集团难有胜算,那么先别说多少人会丢命倾家,也别说皇权不保,甚至整个南齐都可能陷⼊危险。

  孰轻孰重,不问便知,容弥烦躁得眉⽑都多⽩了几,盯着容楚重重道:“你可别犯糊涂。”

  容楚不置可否,却道:“纪连城定然是和海鲨勾结了,纪连城不⾜为虑,海鲨却着实是条老奷巨猾的地头蛇…唉,千算万算,给她铺路,完了却把自己拖在这里…”

  容弥听着,总觉得话里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了又想,想到容楚突然上书这事,之前他没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就提出了改制,事后他和三公都很有怨怪,认为容楚此时提出改制丽京军制太之过急太冒险,容楚总是笑而不语,如今听他口气,难道…

  他忽然瞪大眼睛“容楚!你要求改制丽京军制,其实是为了帮太史阑收归军权对不对?其实你是在朝中给纪连城和⻩万两施加庒力,得他们拨军给太史阑对不对?”

  “⽗亲今⽇真是智慧光芒闪耀,刺瞎了儿子的眼。”容楚很没诚意地夸他一句“纪连城蠢笨,未必明⽩,但⻩万两为人精明老成持重,最善于权衡利弊,他一定能感觉到庒力,太史阑只要稍用手段让他心服,他会出军权的。”

  容弥瞪着他,险些一口老⾎噴出来——‮动搅‬整个朝野,引得无数人睡不着觉,引得局势动皇帝太后都睡不好觉得改制大计,搞了半天就是容楚为了帮老婆收一点军权?

  宠老婆也不是这个宠法!就为了配合她就玩转整个朝廷,下次是不是会为了她玩转整个‮家国‬?

  他横鼻子竖眼睛地一个人气了半晌,忽然又哼哼地笑起来“好吧,玩吧,你小子这下把自己玩进去了,现在你自己也走不掉,⼲瞧着吧!”

  容楚又瞧了他一眼,自家⽗亲原先倒是威重的,从来都端着架子,如今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放开了,也似放下了,言语间时不时便透出一份轻松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某人给整好了?

  这么想的时候便分外想念起某人来,越想着越恼恨越恼恨又越担忧,容楚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底细来。

  容弥得意一会,又露出了怒⾊“一个个都不省心!你这样,你妹妹也这样!容榕居然跑到了静海去!那是什么地方!她小孩子居然敢去!”

  容楚也皱着眉,半个多月前,容榕忽然失踪,留下纸条说她去静海找太史阑了。说容府委屈了太史阑,哥哥既然不能去,她这个闲人就应该代哥哥和全家去给她道个歉。这丫头顺带还卷走了自己屋子里所有细软,一副打算倾尽所有献媚于太史阑的模样,把她⺟亲哭了个肝肠寸断,把老国公气了个七窍生烟。

  当即叫人去找她回来,谁知道这丫头前阵子因为逐渐开窍,又満了十五岁,众人正在给她议亲,有心要她多见见世面,体会体会闺秀的⾝份,她正好提出要去烧香拜佛,便允了她带了一群老妈子前去,谁知到她命一个小丫头装成她模样,自己偷偷跑了,山上的人第二天才发现,再经过一通寻找,再回府回报,早已过了两天,她早跑远了。

  事后容弥和容楚回想,才发觉这丫头之前就有跑路的蛛丝马迹,她对静海的事情特别关心,也曾经再三打听去静海的路,可惜⽗子两人都有心事,没注意到这丫头的小九九。

  人都跑了,容府也只好暂时先搁下给她议亲的事,派了一批护卫追去静海保护并把人带回来。

  容弥怒了一阵容榕的事,想骂太史阑,瞟瞟容楚神情,想想还是算了,只得悻悻说正事,道:“你现在走不开,府里得多派点人去静海,十三…”

  站在容楚⾝后的赵十四立即一本正经地提醒“老爷子您叫错了,我是赵十四。”

  容弥瞪眼,对容楚手下护卫每年换名字这个规矩,实在习惯不了,半天才对着一群怪胎无可奈何地道:“十四和周八跟随太史阑的时候长,让他们都去静海,也帮着找找。”

  容楚神⾊微霁——以前老爷子对他把重要护卫大头领派给太史阑颇有微词,如今这话说得倒也顺溜。

  “只是静海好容易才在她重手处理下稍稍‮定安‬,又正逢军权接的关口,她这一失踪,可谓前功尽弃…”容弥忍不住又叹息一声。

  容楚不说话,放下茶杯站起⾝“儿子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容弥在他⾝后扬声叫,容楚早已去得远了,回答声远远传来“听书!”

  “这个时候你有心思听说书才奇怪!”容弥冷哼一声,伸手招来自己的亲信“看着点国公,瞧着他要⼲什么,可别让他给跑了!”

  “是。”

  …

  容楚真的去听说书了。

  他去了丽京西二坊外最著名的一家茶楼,在自己的老位置,扎扎实实听了一回“铁⾎总督奇英传”

  随即他去旁边的杂食铺买了二斤糖果子,二斤茯苓冰糕,到城西去转了一圈。

  跟着他的人远远地看见他进了城西一个破旧的巷子,怕被发现就没有再跟进去,心中却在疑惑城西算是贫民窟,国公府也没什么相识的人在这里,国公来这里做什么。

  更何况这两包零食属于中下等零食,实在也不像是国公的出手,这是要送给谁的?

  好在容楚呆的时辰也不长,过了一会从巷子里转出来,跟着他的人眼尖地注意到,他手中的零食已经没了。

  容楚去了城西又去了城北,先后转了好几个地方,转得跟随的人一头雾⽔,最后看到他在城北一家专做玩具的富商家里出来,⾝后赵十四还扛着个‮大巨‬布袋子,才恍然大悟原来国公又去给陛下买玩具了。

  容楚自陛下返回皇宮,受任辅政大臣以来,和皇家似乎又恢复了良好的关系,三天两头总会给陛下搜罗一些好玩的东西来,众人也见惯了。

  眼瞧着容楚果然是往皇宮去了,跟随的人也就没再跟着,回去向容弥回报,容弥听着暂时放下了心,却命更多的人随时打听容楚的消息。

  容楚这边进宮,他现在有自由出⼊宮噤之权,守门护卫只略略看了看那包袱,看是个可拆卸的竹马,便笑道:“国公爷再给陛下送玩具,三公怕是要和您急咯。”

  三公一直很反对容楚给景泰蓝搜罗民间话本,送玩具,认为这是‮物玩‬丧志,碍着面子几次暗示容楚,容楚只当没听见。

  他送这些,并不仅仅是按照太史阑的意思,尽量丰富弥补景泰蓝的童年生活,也是为了让景泰蓝别轻易忘记太史阑。

  孩子心不定,在面前觉着千好万好,离得久了也就渐渐淡了,太史阑那个没良心的拍拍庇股走了,难保景泰蓝时⽇久了不会将她忘记,再说朝中大臣不乏看不惯太史阑行事的人,时不时一句半句,孩子听多了也会受影响。

  他不希望将来她回来,面对的是一个満眼陌生的淡漠孩子。

  送去的礼物,往往都是当初景泰蓝随太史阑一路行走时,看到的地方风物,民间玩具,那个时候太史阑为了他的教育,并没有给他多买,如今他隔三差五送去一些,景泰蓝总是很开心,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什么,他当时怎么要买,⿇⿇怎么批评他,说着说着便要涌些思念的泪⽔,容鳄鱼便假惺惺给他擦去,顺便搂搂抱抱,替自己也替太史阑加深一下感情。

  容楚现在也乐意多和景泰蓝在一起,和他在一起,便似还是去年三个人在一起的⽇子,中间那个重要的人虽然不在也似在,在两个人的回忆里,在彼此的絮叨里,在共同的微笑里。

  ---题外话---

  响应大家号召,把公公放出来遛遛,展现展现男主的智慧风采,我是不是很识相?嗯,大家是不是喜地要赏我啥?比如月票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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