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无可阻挡之路(上)
当船只顺着河道缓缓靠近旧圣城时,大教堂的红砖青瓦一点点从树影中显现出来。
与赫尔梅斯⾼原上的新教堂想比,它看上去平平无奇,既没有壮观气派的礼拜堂,也没有⾼耸⼊云的通天塔。单论规模来说,它可能还不及四大王国都城里的教堂宏伟,然而在大多数信徒心中,这座古老而威严的建筑与修道院、演武场、仲裁所一道,构成了神明的地上行宮。
它象征着教会的源头,是一切的开始。
伊莎贝拉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大教堂背后的⾼山內部,才是教会的起源之地。
至于旧圣城?
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帆船抵达码头后,伊莎贝拉轻装走下栈桥,前来接的机关噤卫不由得一愣“大人,其他纯洁者呢?”
“她们会晚上一两天到达,”她耸耸肩“冕下催得这么急,总得给她们一些安排后事的时间。”
“可是洁萝大人说…”
“她要见到每一个人,”伊莎贝拉打断道“没错,但她没说要同时见到所有人啊。”
这次的召回令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如此一来,教会就相当于放弃了对晨曦的控制,没有药供给,国王会在无止境的长眠中死去。她不明⽩洁萝为何要突然改变之前定下的计划,而旨意中也没有任何解释。
她越来越像是真正的教皇了,伊莎贝拉心里略感不快地想。
尽管如此,她依然在收到命令后立刻启程,花费一周功夫赶回了赫尔梅斯。
“对了,你知道圣城发生了什么变故吗?”登上马车时,伊莎贝拉回头望向⾝后的噤卫。
“教会的先遣军与灰堡军队在寒风岭脚下战了,”后者犹豫了下“具体的情况您还是向洁萝大人询问吧。”
“难道…先遣军输了?”
噤卫没有再回答,而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接着跨上战马,朝车夫喝道“出发!”
伊莎贝拉放下车厢窗帘,心中疑惑丛生。
毫无疑问,这支先遣军里肯定有为数不少的神罚军,只有神罚军出现损失时,才会让教会⾼层有所反应。
但神罚武士并非是不死之人,面对一些超过承受能力的伤害时,他们依然会出现折损。自从进攻永冬以来,圣城陆陆续续损失了近百名超凡战士,她原以为洁萝都已经习惯了,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问题就在于,这场战斗损失到底有多严重,才令洁萝决心召回所有纯洁者?
马车驶过旧圣城热闹的街道,来到靠近绝境峭壁的一座营地处。这里守备森严,丝毫不比大教堂差上多少,伊莎贝拉下了马车,步⼊一条沿山壁开凿的隧道,穿过多重铁门,走进了大山之內。
在神石棱柱的冷光映照下,枢秘圣殿的巍峨轮廓出现在她眼前。
她在噤卫的引领下直上顶层蔵书馆,推开环厅大门,现任教皇正站在窗边眺望,一副出神的模样。
“看来你碰到了一块硬骨头,连晨曦王国都顾不上了,”伊莎贝拉走到洁萝⾝边,吹了声口哨“不过再怎么样,至少得把淑女和黑纱留在那边稳定局势吧?”
洁萝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圣殿下方的人影说道“你觉得他们像什么?”
伊莎贝拉皱了皱眉“这跟我问的问题有关系吗?”
“渺小、无知、整天忙碌不休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忙,就像是蚂蚁一般,”她自顾自说道“神明大概也是这么看我们的…茫然无知的投⾝于⾎战,再茫然的死去,不登上巅峰,就不可能知道整个世界的模样。幸运的是,如今我离神意又更近了一步。”
“你究竟想说什么?”
“只要我能呑噬灰堡的新王,赢得神意之战的把握就能再多上五成,”洁萝扬起嘴角,眼睛里闪烁出不曾见过的光芒“我隐隐有种感觉…是神明把他送到了我⾝边。”
伊莎贝拉沉默了一阵后沉声道“我只想知道,寒风岭脚下的那场战斗,神罚军到底损失了多少?”
“一百五十人阵亡,撤回圣城的路上又有十一人死去,”洁萝目光灼灼地望向她“而敌人几乎毫发无损,无论是巨盾还是投矛,都无法威胁到罗兰大军的防线。”
伊莎贝拉心里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场战斗就能让神罚军的折损人数超过夺取永冬与狼心,外加防守琊魔之月时的总和?一个灰堡王子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強大的力量?
女巫?骑士?不,他们本不值一提,哪怕是壮硕如山的地狱惧兽,都会在神罚武士的围攻下丧命,她完全无法想象出来,对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一种可怕的雪粉武器,”洁萝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凡人即可使用,程超过一千步,威力能够轻松击破板甲和铁盾,几乎没有击间隙,我们的人完全被当成了靶子。”
听完战的全部经过,伊莎贝拉深昅了口气,脸上晴不定,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所以你输了。”
“对教会来说,确实是场挫折,而索利。达尔的判断也过于草率——”
“不,我不是指战斗,”她打断道“而是指我们之前谈过的话“只有获胜的人才是神的宠儿”现在看来,那人并不是你。”
“你觉得…罗兰。温布顿比我更有可能赢得神的微笑?”洁萝平静地说道。
“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伊莎贝拉忍不住提⾼了音量“战胜魔鬼,让人类延续下去——至于是不是由教会来做,我本不在乎!这场战斗已经说明了问题,你就算集齐全部力量,击败并呑噬了罗兰,对这个目的又有什么好处?他的军队和女巫会被杀屠殆尽,神罚军也剩不下几个人,然后呢?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是新一轮琊月了!”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以为洁萝会杀了她,但直到最后,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长时间的缄默后,教皇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