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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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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晚了一小时才赶回去。

  聂程程被放在一个简陋的医疗室里做抢救的手术,进行了将近四十多分钟,情况并没有好转。

  ⽩茹出来的时候,恰好遇见他们。

  “来的正好。”她说。

  胡迪说:“聂老师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吧,她没事吧。”

  “你⾎型多少。”

  “啊?”

  “我问你⾎型多少——!”

  胡迪不明⽩,诺一推开他说:“是不是要输⾎啊?我是AB型的,嫂子能不能用?”

  “程程是AB的,你正好。”

  “那我呢,我是A的。”胡迪说。

  ⽩茹看都不看他:“不能,你滚开。”

  胡迪:“…”杰瑞米说:“我也是AB的,我和我哥一样。”

  “还有没有?”⽩茹安排他们菗⾎,说:“⾎库里的⾎不够用了,我怕不够,尽量多找一点AB型的。”

  说完,⽩茹去看闫坤“你呢。”

  “我…”闫坤低下头,他的脸上全是污泥,眼眸暗淡。

  他刚才和所有队员搬空了山顶上的尸体,他亲自安葬完周淮安才来的,所以他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

  闫坤小心地看了一眼⽩茹,说:“我不是AB的。”

  ⽩茹说:“那你是什么型。”

  闫坤抬头,说:“好像是O型。”

  ⽩茹没有回应。

  看见⽩茹的表情,闫坤气馁地低下了头,他感觉到在此刻,他是多么的无能又无力,他帮不了程程。

  闫坤轻轻地说:“我的⾎不能帮程程,对么。”

  顿了一秒。

  ⽩茹才摇了‮头摇‬说:“那…也不是。”

  闫坤猛地抬起头看她。

  “不是么?”

  ⽩茹说:“O型在原理上是万能⾎,可是不能存在抗体,你先去检查一下,有没有抗—AB原体,没有的话就可以。”

  “真的么。”

  他的眼中燃起希望,明知这只是输⾎,并不代表手术可以成功,可他总觉得,自己能帮助到程程一点也是好的。

  哪怕只有一点。

  这也让他在最爱的女人生死攸关之时,起到了一点作用,他并非无能。

  “哪里检查。”

  “在我同事那里,你出去右拐。”

  “好。”

  手术需要时间,检查也需要,等检查结果出来,闫坤的⾎可以用,并不存在任何抗——A、B、AB的抗体。

  是万能的输⾎型。

  “太好了。”

  ⽩茹笑了,其他人也笑了,闫坤笑不出来,他皱着眉,表情依然凝重:“那200CC够不够程程用,要不再菗一点吧。”

  胡迪摆手:“不不不…坤哥,你太累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是休息吧,来菗我的。”

  “还是菗我的。”杰瑞米抢着说:“我比你们都年轻,大叔们就呆一边吧。”

  诺一也说:“我没有参加包围的行动,所以体力一直都存着,不要‮磨折‬他们了,有需要就找我…”

  “不,菗我的!”

  “不要你的,要我的!菗我⾎!”

  “…”几个人争前恐后要被菗⾎,⽩茹只在以前献⾎的时候看见过,不过那是因为菗一次可以拿两千元的奖励金和慰问品。

  而且,就算是成年人,一次菗⾎也不能超过200CC,累积菗⾎更不能超过400CC。

  ⽩茹烦死了,直接把他们轰出去,说:“够了,我可不想救完程程再来救你们!滚出去!”

  “…”几个人互相看看,然后诺一和杰瑞米不约而同地看胡迪,胡迪莫名其妙,说:“看我⼲吗。”

  杰瑞米说:“迪哥,你以后⿇烦大了,她太凶了。”

  诺一说:“也没关系啊,正好胡迪这个人太‮心花‬,需要有一个凶巴巴的女人来管他。”

  胡迪很不争气的脸红了,气呼呼说:“你们胡说什么,我和她还没到那一层!”

  “那你们到哪一层了?!”

  “一晚上而已。”

  “真的?”

  “…也不是一个晚上,是断断续续的一个晚上。”

  “准备办喜酒吧。”

  “喂!”

  诺一和杰瑞米跑了,他们还有事情要做,胡迪气呼呼完,回头看闫坤:“坤哥,你看他们…他们居然嘲笑我。”

  闫坤正搬来一个凳子,⼲巴巴地坐在医疗室外面,也没理胡迪向他告的状,只是盯着手里的葫芦形状的钥匙扣,看个不停。

  胡迪说:“坤哥,你要一直呆在这里啊?”

  闫坤这才看他一眼,点点头:“嗯,我会一直等到程程醒过来。”

  胡迪看着他,没说话。

  闫坤淡淡地一笑,他拍了拍胡迪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跟李斯请过假的,你累了吧,快回去休息。”

  胡迪没有回应,他沉默寡言地站在闫坤旁边好一会,看着他坚定的脸,胡迪终于松了口。

  “坤哥。”

  “嗯。”“嫂子她会没事的。”

  “我知道。”

  “聂老师是我见过的,最坚強的好姑娘,她不会有事的,上帝一定会保佑她的。”

  “我知道。”

  “你要相信我,小茹她是最好的医生。”胡迪说着说着,脸一红,说:“最起码,她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闫坤还是拍了他的脑袋,笑:“我知道,我相信你,我也相信她。”

  “不过,我不是相信你的女医生。”

  “…”“我相信的是我的程程。”

  她在我的心里,是一个坚強的好姑娘,她知道取舍,懂得是非。

  她不会随意去夺取别人的生命,她甚至愿意放弃一切仇恨,去拯救别人的生命。

  在聂程程的心里,死,是一切的终结,像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它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一个人死了,他的烦恼虽然都了断,却留给别人永远的伤痛。

  她经历过的,他也经历过。

  所以,他明⽩。

  聂程程是一个科学家,她不信佛,不信上帝和神明,所以她看待生命的角度如此中肯——

  人只有活着,才会有无限的希望。

  闫坤笑了笑,说:“所以,我相信她。”

  “她会努力求生的,带着爱和责任,回来见我。”

  聂程程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茹说,她的后脑勺被严重‮击撞‬过,脑部受伤的后遗症数不胜数,他们无法断定她什么时候会醒来,也无法保证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不是以前的那个聂程程。

  换句话说,聂程程可能会忘记一些东西。

  也就是恶俗的失忆。

  但,

  也只是可能。

  除此之外,聂程程的手术大部分时间,是在想办法保住她的腿,很明显,聂程程的右膝盖严重骨裂。

  ‮弹子‬虽然已经取了出来,可是骨头的创伤太严重。

  如果⽇后能愈合最好,如果无法愈合,比如出现——化脓、排斥金属、出现病毒、炎症、溃烂…等等一系列并发症的话。

  那么为了保住聂程程上半⾝,她只能选择放弃这条腿。

  她会变成残废。

  胡迪、杰瑞米他们知道了情况之后,都很伤心忧虑,只有闫坤一言不发,他看起来并不怎么悲伤。

  他说:“对我而言,程程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论聂程程会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子,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好像,秋天没有怎么过,气候已进⼊深冬。

  三个月了。

  基地里的每一个人都换上了一件军绿⾊的大棉袄,带着一个看起来暖融融的鬃⽑大帽儿,脚蹬着一双保暖的冬靴。

  聂程程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个绿粽子从外面进来。

  他带着一个口罩,帽子把他的脸掩的严实,聂程程只能从他的眼眸,他的⾝形才分辨他。

  男人手里拎了一个食盒,放在病前面的桌子上,他脫下口罩,说:“程程,外面下雪了。”

  “你看过我们基地的雪么,特别大,比莫斯科的雪还厚实,你完全可以在雪地上搭一个城堡,几个月都不会塌。”

  “对了,今天食堂里换了一个女厨子,手艺不错,她煲了一些⽩糖粥,你好像喜吃甜的东西,我给你盛了一碗。”

  “程程,冬天了,你睡了三个多月了,什么时候会醒来…我们吃完这一碗粥,你就醒来好不好…”他没有回头,一边把粥舀到碗里,一边自言自语说了三四句。

  聂程程也没有出声。

  她静静地听着。

  悉的声音,悠扬婉转宛如低三阶的小提琴,真是好听到让人的耳朵都能‮孕怀‬。

  想起从前的事情,聂程程就忍不住一笑。

  笑声就格格发出来了。

  那人一愣。

  他慢慢的回头。

  聂程程在看见他的脸,那一瞬间,她笑的无比轻松“闫坤,我饿了。”

  “你的粥好香。”

  “所以,你把我馋醒了。”

  聂程程醒了。

  ⽩茹收到消息之后,组织了几个人过来给她做了精密的检查,因为这三个月,聂程程虽然一直在昏睡,可她的⾝体一点也不安分。

  光是腿,已经化脓了好几次,这条腿差点就废了,能保住,除了⽩茹的医术,还有聂程程的顽強。

  检查经过了一个小时。

  ⽩茹终于放下手里的仪器,松了一口气“应该没事了。”

  在场的人都笑,争先恐后地问:“嫂子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

  “聂老师的腿呢,保住了么。”

  “保住了。”

  “那真是太好了。”胡迪终于放下了悬了三个月…不不…加上之前的,大半年,一整年的心了。

  杰瑞米在一边添,他在聂程程眼前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嫂子,你还记得我么。”

  聂程程看着他笑:“记得啊。”

  “是我谁。”

  “小杰瑞米啊。”

  “那他呢。”

  “他是胡迪。”

  “这个呢。”

  “这是诺一,这是⽩茹,这是…”聂程程一个个指过去,到了最后一个,她却停下来了。

  “怎么停了…”杰瑞米的手,颤颤巍巍指着最后一个人,说:“不会吧,所有人都记得,不会不记得这个人吧。”

  聂程程一笑。

  怎么会不记得。

  忘记你们所有的人,忘记她自己,她都不会把这个男人忘记的。

  “当然记得。”

  “他是我的丈夫,他是我最爱的男人。”

  “闫坤。”

  ⽩茹再一次把人给赶出去:“行了行了,病人需要休息,你们这样一哄而上,万一她又晕了怎么办。”

  杰瑞米和胡迪吵个不停:“什么嘛,嫂子这不是好好的,我还以为她真的会失忆呢!”“你什么意思,你巴不得聂老师失忆对不对,你想乘虚而⼊?!”“我是想万一她失忆了,我就有机会…”“机会你妹的,就算聂老师…呸,就算嫂子失忆了,她还是坤哥的女人。”

  “我…”

  “闭嘴吧你,说多少次他们结婚了,你别再打歪主意了,否则我替坤哥一崩了你。”

  “…”他们走后,⽩茹也走了,只留闫坤一个人在房间里,她走之前说:“我们都走了,你好好照顾她。”

  “好的。”

  “她刚醒,可能精力有限,累了就让她休息。”

  “我知道的。”

  总算清净了。

  这个世界纷纷扰扰,然而现在,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聂程程伸了一下懒,说:“他们吵死了。”说着,她想坐起来,可是⾝上没什么力气。

  闫坤看出来了,他马上过去扶着她的

  “来,慢一点。”

  “嗯。”聂程程坐起来后,静静地靠在头背上,看着闫坤。

  闫坤也是,一直这样安静地看她。

  他看了⾜⾜有四五分钟。

  只是这样静静的、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仿佛不认识、不愿意和她说话似的,让聂程程觉得很奇怪。

  可当她看见他的目光之时,又感受到他虔诚到不容怀疑的感情。

  聂程程已经猜到了。

  她轻轻一笑:“闫坤,你在看什么。”

  闫坤这才猛地一动。

  他回过神,第一句话就是:“你饿么,我给你舀粥。”

  “嗯。”聂程程点点头。

  闫坤又去把粥端过来,说:“好像有点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吧。”

  “不用了。”

  “这…这样不太好,粥还是要热的才行,我去煮一下,很快的。”

  很快你个头。

  聂程程马上制止他:“闫坤,我说不用了。”

  “…”“你转⾝,走回来!”

  闫坤转⾝,走到聂程程的⾝边,她伸手:“来,把粥给我。”

  闫坤乖乖地把粥给她,聂程程拿起勺子,两三口就把一碗粥哗哗的喝下去了。

  空虚的胃得到了最大的満⾜感。

  腹感让她打了一个嗝。

  闫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聂程程把粥放好,伸手拉住了他“来,你坐下来,坐在我的旁边。”

  闫坤依言,坐了过去。

  铺一角塌陷。

  他像个听话的机器人,聂程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聂程程让他靠在后面,他就靠着,然后让她爬到他怀里,让他的双手环住她、拥抱她。

  这一切做好之后,闫坤依然没有说话,表情淡淡的。

  聂程程叹气,她躲在闫坤的怀里,没有抬头,也没有去看他的神⾊——其实她不用看,她也知道他现在的表情。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聂程程淡淡地说:“闫坤,你别这样不相信我,我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

  …

  他呆坐着,尽管她已经如是说,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他‮摸抚‬她的脸,‮摸抚‬那一把变长的秀发,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这个是他的程程吧。

  是程程吧。

  多久了?

  闫坤想起手术后,睡在病上的她,一直到现在。

  他不断地问上苍,不断地问自己。

  从聂程程离开的那‮夜一‬,到他‮狂疯‬地找她,把整个中东的地⽪翻过来,一层层筛稻子一般的找,直到找到这一天。

  究竟过了多久。

  三个月,四个月…半年,一年。

  他恍然觉得,过了大半辈子。

  他失去了她大半辈子。

  再见到聂程程的这一刻,他看着她消瘦的模样,当时她只能靠这些仪器维持生命,她只能用呼昅器来勉強呼昅。

  他的程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闫坤一直让自己坚強,他从失去她那一刻的软弱,也真的慢慢坚強起来,直到聂程程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他还是很坚強的相信她会回来。

  可是当他真的看见程程这样躺在病上时——

  他崩溃了。

  他在没有人的病房里,对着她哭的昏天暗地。

  看见这样的程程,他的心都碎了。

  ⽩茹说,聂程程一直在被待,她⾝上的伤痕很明显,虽然没有被強。奷的迹象,但他们一定打了她。

  脸上、⾝上、还有脖子上…到处都是一青一紫的印记。

  还有一些明显是用脚踢的,所以內出⾎,连累到了內脏的器官衰弱,她的手术很不易。

  她的⾝体几乎到了极限,可她一直在咬牙坚持,活下去。

  为了见他。

  她要活下去。

  她凭着这一股惊为天人的、令人敬畏的毅力,真的活了下来。

  只是,她很虚弱。

  ⽩茹代闫坤,每天要给聂程程换药,他是亲眼看着她在梦中呻。昑、痛苦…她全⾝上下化脓的地方太多了,除了腿,还有块‮败腐‬的內脏。

  无奈,⽩茹又进行了手术,切割了聂程程的胃和一截小肠。

  聂程程受的‮磨折‬,受的痛苦,可能是他这辈子都无法体会的,可他不能再哭,他一直忍着,忍到了今天。

  忍到了聂程程终于醒过来。

  她告诉他,亲自告诉他,她回来了。

  “闫坤,我回来了。”

  他不敢相信,是因为他总是做梦。从她离开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无时不刻的会想她,⽩天或者夜里,闫坤总能梦见她。

  渐渐的,她就不是梦里了,她好像走出了梦,会出现在他⾝边。

  这种情况,在过去三个月里他照顾聂程程的时候,尤为严重。

  闫坤其实意识到了,他知道这是幻觉,可他无所谓,就当聂程程醒过来了吧,他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

  当他今天真的看见聂程程醒来了,他又无法相信。

  你是真的么。

  是真的,还是虚幻的。

  这还是我的梦么?

  闫坤伸出来手,他摸了摸聂程程的头发,然后慢慢的移动,移到她的眉骨,她的眉⽑,她的眼⽪、鼻梁,最后到她的嘴

  他一直不敢碰梦里的聂程程,因为他怕一碰她,她就消失了。

  所以这一次他触碰了,才感觉到‮实真‬。

  可这一份如此‮实真‬的感觉,又好像假的、虚幻的一样,令他浑⾝战栗。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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