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宏想或许自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虽说素昧平生,但救人一命总是善举。他这边正思量着,却听那人突然开口缓缓道:“那位小哥,好端端的松枝岂不是被你踩坏了!”
那声音听得虽內力不⾜,但依然浑厚,掷地有声。司徒宏的脸不噤一红,想这个人大概早就察觉自己,但重伤在⾝,无奈动弹不得。想到这里便飞⾝从树上跳了下来,轻落到那人面前。
“轻功还不赖。”一副嘻戏的语气,却是友善的口吻。受伤之人说着,也睁开双目。司徒宏此时怔在那人面前,似痴了般竟不知言语。眼前的男子双十年纪,虽有重伤,却是⾝拔,⽟树临风,纵然通⾝是斑驳⾎痕,依然面如美⽟,目似点漆,风流跌宕,好个仪表。
那人语毕冲司徒宏轻轻一笑,似又想说什么,然而瞬间紧锁眉头,微闭双目,似強忍痛楚之态,却有另一番英武之气。
司徒宏此时早已稳住心神,他并未答腔,只将左手触及那人前,伸出二指,紧扣天⾎命脉,右手同时轻点那人的伤处,宏以周⾝內力以护住他的清明意识。
司徒宏深知不必多解释,以那人的功力,自然明⽩自己的用意。见那人似轻舒口气,并未睁开双目,只是轻轻道:“多谢!”
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司徒宏低下头,发觉那人⾝下的巨石竟是涓涓⾎流,自己所触到的躯体也是冷如冰凌,恐自己这点內力远不能救他一命。
司徒宏开口道:“这般下去怕是不行,我带你去我家,我爹娘会有办法。”那人再次睁开墨⽟般明眸,款款望住司徒宏,面上是笑也非笑,似有疑虑,又似波澜不惊的淡然之态。
司徒宏的额头此时已微微有些细汗,他也盯住那人的脸,沉沉说道:“跟我回去!我一定救的了你!”那人仍望着宏。
“你是不信我?”司徒宏再道。那人依旧原先的神情,只不过开口悠悠说道:“快将右手拿开!收了元气,小心那伤处的五味之毒会害到你!我跟你走。”
言语到最后已经是气若游丝,只是那口吻不容质疑。司徒宏并未依那人所说放开右手,他想一边护着那人的⽳道,一边去搀扶他。
“收了內力,将其全部注⼊你的轻功之上…”那人说着,似乎用尽最后力气,一推司徒宏,站了起来,然后一只手牵住宏的的手:“走…”只见那秀⽔涯上顷刻间风滚催林木,人飞庒千枝。***“爹,那五味之毒就真的没有解药?”
司徒宏焦虑地望着司徒海问道。此时陌生人已经躺在宏的榻之上,因不再自闭⽳道,已经昏沉。司徒海之冯氏冯淑秀已经为那人包了伤处。
“五味之毒在江湖上虽不是罕见的,却是有些怪异,一来从不曾有过解药,二来此毒可通过⾎脉內力染与他人。
若是只划破表⽪,这毒可用內力自行排出,若是伤及肌肤,就必须将一块⽪肤割除,若是伤至筋骨,就无计可施了。我看这人的伤已经是⼊了骨髓,却还能活,可见他已是将毒从骨內一点点出了,这內力之深厚…”
司徒海说着不噤往受伤之人的面上望去。“这样说来可割肤救他命了?”司徒宏再问。司徒海转过头看了看儿子,脸⾊一沉,自是嫌宏不顾长幼之礼,唐突问话。
司徒宏与⽗亲对视一眼,也是很不情愿地低下头。冯氏在一边看这⽗子的光景,便接口道:“现在还不可,要等他再醒来,将骨內的毒全部出才可行事。”“我能以內力助他。”
司徒宏一面望着那人一面自言自语道。“恐是不行,你內力尚不深厚,若是从前,唯有你爹可助他,只是现在他自己那毒发作…”
冯淑秀正对儿子说着,却见宏盯住那人,似是一惊,然后轻声道:“他醒了。”他们齐向那人望去,见他已经睁开眼,司徒海先开口道:“侠士醒来就好,象你这样伤及骨头的五味之毒能到这等程度,便可有救。”
然后他边说边又查看杨浩青腿大上的伤口,然后掀开盖在那人上⾝的棉被,道:“胳膊上的伤虽然深,倒还不要紧,只要不没有脓⾎就不碍事。”
那榻上的人将守在他⾝边的二老一少一一看过,特别当望见司徒宏时征了片刻,然后面带一丝微笑勉強起⾝座起来,对着司徒海举起双手要抱拳,同时道:“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
司徒海连忙按住他:“不要动,否则对伤口不利。”然后拍拍司徒宏的肩头,道:“是小儿带你回来的。”那人将目光移至司徒宏,脸上依然略略带一丝笑意:“真难为这位小哥了,我一定很重吧?”
司徒宏盯住那人的眉目,沉昑片刻,似乎很是正经姿态,答道:“还好,你忘了,‘我的轻功不赖。’”
“宏儿不可在侠客面前卖弄,你那点武功,实在不值一提。”司徒海教训着。司徒宏蹙起眉心,脸⾊一沉,却也不可反驳⽗亲。只听那人马上接口道:“这小哥若没武功,如何带得了我。我那三拳两脚也是不值一提,待我伤好了,我们相互切磋如何?”
司徒宏听着立刻展开眉头,对那人笑道:“一言为定!”司徒海听着暗忖:以你如此深厚的內力,及⾝上那把传世的青龙宝剑,绝非等闲之辈。
“不知侠客因与何人冲突才会受如此毒箭之伤?”司徒海这样想着不噤开口问道。那人望着司徒海,神态自若,轻轻一笑,只一句:“一言难尽。”
司徒海见状,也是微微一笑,道:“你如今要在三天之內将五味毒出筋骨之外才可保住命,现在先好好歇息。”他转过头又对宏说:“侠士这几⽇就住你的房间,你睡在外间,也方便照顾他。”说完与冯氏转⾝离开了。司徒宏送爹娘出了门,然后掩好房门,转过⾝回到里间,对那人问:“你可好些了?可痛嘛?”
“还好。谢谢你,宏。”那人言语间神态淡定,却温良友善。“你是如何知道我叫宏的?”“你爹这样叫你。”宏听着笑笑:“我叫司徒宏,你呢?”“姓郝名青,朋友叫我阿青。”
“郝青!那我也叫你阿青?”“你应该称我兄长或是青哥,你很小吧?”“快十八了,青哥呢?”郝青听着笑道:“你倒是来得乖巧!我比你大,以后你若有难处,我这个兄长必义不容辞…”那郝青说着停了下来,闭住双目,可闻的一声息,似⾝上一阵恶寒。
“怎么了?”司徒宏惊道。“我想睡一会儿。”***傍晚,司徒宏在⽗⺟房中急匆匆地用过晚饭,一心想着他屋子里那个昏睡的男子,也许他醒了,需要喝⽔,或者饿了,需要将早已留好的饭菜给他端去。
司徒宏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自己对这个萍⽔相逢的人这般上心,那俊朗的相貌,超凡的武功,淡定自如的神情,善意的言语,或许都是司徒宏放不下心的缘由。
司徒宏咽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漱了口,对仍在吃饭的⽗⺟说了句“爹娘慢用,孩儿先下去了。”起⾝就要出门。
“站住。”司徒宏喝道:“这几天你留心些,为他疗伤固然是应该做的,但不要与那人多说什么,等他伤好了就送他离开这里。”“是。”司徒宏应着。
“这个人来路不明,又不愿意多说,必定是惹了不少江湖恩怨,或者被官府追杀,无论怎样,你都要小心才是。”冯氏补充道。“孩儿知道了。”“再吃些菜吧,今晚你只吃了⽩饭。”⺟亲又道。
“我吃了。”司徒宏说着对⽗⺟行礼这才转⾝离开。已是二更天,司徒宏端坐在边,看那郝青蹙起眉头,盘坐在上,背部却倚靠住墙。
他口上下起伏,剧烈地息着,⾝上只一件薄薄⽩⾊的中⾐早已被汗⽔浸透,辘地贴在⽪肤上,领口是裂开的,昏暗的烛光下,那略微隆起肌⾁的膛在汗⽔的浸泡下闪着微弱地却刺眼的光芒。
司徒宏将目光再次移至郝青拧起的剑眉,紧闭的双目,直鼻骨,发⽩的嘴,他有种周⾝发烫又疼痛万分的幻觉。“你出去。”那边郝青发出低沉的声音。司徒宏一惊,回了神转念道:“我可以助你出荼毒。”
“…”郝青睁开眼睛,似言却又止,轻叹一声,还是说道:“我已说过,五味毒不比其他的,你內力不够,我恐伤你。”
司徒宏还想争辩,却被郝青拦下:“宏,你既然称我为兄长,就该听我的,否则便是无诚心以兄长待我…将你手中的巾子留下,到外间去觉睡,把门关了!”
郝青说完,似很是疲倦,将头靠在墙上,目视司徒宏,強称着对他微微一笑。司徒宏不再争辩,只得依郝青所说,轻轻退出,掩上屋门。外间是司徒宏读书习字作画的地方,暗红的画案之上还摆着几张村里乡亲请司徒宏写代的帖子,墨迹早已⼲透。
宏盯住那字迹若有所思,突然间眉头一皱,将那些纸张团了,复又扔到桌上。他回过⾝,纵⾝跳了炕间,盘腿,双手放在膝上,微闭双目,竟打其坐来。
已是四更天,司徒宏再进⼊郝青的房间时,见他已靠在墙上昏昏睡去,那条⽩巾还攥在手中。宏轻轻凑过去,将⽑巾取下,雪⽩的巾上依然能看出点点牙印及斑斑红迹,宏愕然往郝青面上望去,只见那人边尽是⾎痕。
司徒宏拿了盆子倒⼊温⽔,为郝青擦去汗迹⾎污,又取来茶杯,用手指在杯中沾着⽔轻轻地抹在浩青⼲裂的上。
“快走!”随着郝青的一声低沉的呼唤,司徒宏手中的茶杯不噤一晃,有点滴清⽔洒在郝青的前。司徒宏看着郝青睁开的双目,道:“你在梦语?我恐怕你再也醒不来了。”
宏说话间无一丝笑容,只是目光中异样的关切与心焦,全然不加掩饰。司徒宏看到郝青眼神一诧,却瞬息如常,悠悠盯住宏,淡然道:“我正做美梦,因何吵我?”
司徒宏并不在意郝青的冷淡,浑然不绝地微微一笑,问道:“我见那伤处已呈黑紫,五味之毒想是已经驱出来了?”郝青轻轻点头:“不必担心,你也该去睡了。”
语气里有安慰之意却也是不容争辩地命令道。说罢郝青又闭上双眼,然后似是牙一咬,太⽳处的青筋也明显了起来。宏明⽩他依然很痛,司徒宏顿觉自己哪里也随着隐隐作疼。
***司徒夫妇再进宏房间已经是第二天晌午,此时郝青已经倚靠在头坐着,司徒宏搬来两把檀木椅,请⽗⺟落座,自己垂手站在他们⾝后。寒喧之后,司徒海对宏道:“将你那把云刀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