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天一:
“我耶律天一从不失信于人,答应你的决不反悔。”我听得见自己声音颤抖,是动也是愤恨“两年后的大比你会去吗?”
“我不知道。”
“不管你是否去参加宋辽大比,两年后我希望咱们还能有一次较量。我一定会赢你,赢回我今天输掉的东西。”然后我回头,把阿凉叫到⾝前“阿凉,你先随他去吧。好好活着,两年后我会把你赢回来。”
“两年后,你只想赢回他?”
“没错,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两年后带他来赴约。”
从宋国回来这一路,我每天晚上几乎都做同样的梦。梦见我输给了袁复北,输掉了阿凉。
我不知道袁复北要阿凉这种不值钱的奴隶做什么,是看上了阿凉的姿⾊吗?很有可能,比武之前他就一直盯着阿凉这边看,我当时还以为他对我的胭脂宝马有趣兴。
我请他两年后把阿凉带来,言下之意,让他留住阿凉的命。不晓得他能否做到。听说宋国人大都是温和斯文的,我想阿凉跟了他⽇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我一遍一遍安慰自己,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苦练武功,争取两年后能赢得漂亮。这当然是为了挽回面子扞卫黑⽔宮的荣誉,顺便把我的阿凉赢回来罢了。
所以我排除一切杂念,马不停蹄⽇夜兼程,在最短的时间內返回了黑⽔宮。
首先要做的是向师⽗汇报此行情况。
其实师⽗对我比武的输赢并不太关心,赢了是奖赏,输了只是嘱我更加勤奋修炼。然后他好似不经意间问起了阿凉。问他为何没有随我一起回来见他。
我原以为输掉一个奴隶这等小事无需向师⽗禀告,谁知师⽗听了事情经过,竟然大怒。隔着面具,我分辨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只感觉他眼中的怒火向我来,似能灼痛肌肤。他厉声问我:“天一,你说你把阿凉输给姓袁的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袁复北是宋国武林盟主袁定南的弟弟。”我不解道“难道这中有什么隐情?”
师⽗站起来,⾝子竟有些颤抖,喃喃自语道:“他们袁家的人与为师和为师的一位故人有一段纠不清的恩怨。这也是我不愿亲自去比武的主要原因,我不想见到袁家的人。”
“袁家与您有仇是吗?怎么从未听您提起?”我有些吃惊,而后又安慰师⽗道“您多年不曾行走江湖,这次又没有露面,他们不会联想到什么的。”
“袁家当然不会知道我的⾝份,不会想到为师就是黑⽔宮宮主。就算他们找来,为师也不会怕他们。我担心的是阿凉。”
“您担心阿凉?他只是一个微不⾜道的奴隶。”我忽然想到师⽗可能别有深意“您放心,阿凉什么也不知道,袁家的人不会从他⾝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
师⽗叹了口气,转过⾝去背对着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阿凉长得很像为师那位故人,他们袁家老一辈人很多都认得我那位故人。我怕他们会对阿凉不利,大约会严刑问阿凉我那位故人的下落,阿凉说不定会因此送了命。”
“什么?”我的心一紧“师⽗您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带阿凉去宋国了。”
“为师早先阻止过你,可惜你不听,偏要带阿凉去。”
“您是师⽗啊,知道事关重大,就不应该放纵我。”我懊恼道。
师⽗无奈道:“我原本不打算心软由着你,其实我同意让阿凉随你去,是因为我早先曾经答应过他,允许他永远留在你⾝边。”
我噤不住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您为什么答应阿凉这个请求?”
师⽗定了定神,缓和了语气,慢慢解释道:“那还是几年前我第一次召阿凉侍寝,他伺候得很卖力,我很开心。又因为他容貌与我那位故人相似,多少对他有些好感。于是留了他命,还准备赏赐他。我让他从自由、金银珠宝、地位和女人中挑一样,谁知他都没选,我记得他当时说‘如果哪样都不选,只求能永远陪在主人⾝边,这算不算一个愿望呢?’…”
“阿凉,他怎么这么傻!如果我是他,我会选自由。”
“…我也很奇怪他的回答,不过后来他给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什么?”
师⽗转过⾝盯着我的眼睛郑重道:“他说他爱你。我观其神⾊,觉得是出自他真心…”
师⽗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开,心跳速加,大脑一片空⽩。阿凉居然说他爱我?是真的吗?我不知道是⾼兴动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体里涌动,被我无意识地封闭庒抑很久的感情终于如洪⽔决堤般释放出来。刹那间我忽然明⽩,我原来也是爱着阿凉的。
“天一,你没事吧?”师⽗见我神⾊有异,发声含了真气,将我拉回现实“原来你也是个傻孩子。”
我回过神来一时不能言语,却听师⽗接着言道:“我那时答应了阿凉,只是可怜他,没想能成全他。一个人爱是苦,两情相悦才是幸福。我看你对他不冷不热非打即骂,原以为是他一厢情愿。他⾝份低,容貌也非绝⾊,你看不上他是常理。为师却很喜他,常常召他侍寝赏他一些东西。不见你阻止,更坚定了我当初的想法。谁知道原来你到这会儿才发现你也爱着他。”
我颤声道:“师⽗,您怎么看出来的?”
师⽗的眼神飘向远方,声音苍凉:“为师也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师⽗顿了一下,继续道“天一,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为师,你应该把阿凉带回来。”
我坚定地点头:“对,请师⽗允许我现在就起程,去宋国把阿凉找回来。”
“你不用这么急,好好休息一晚,明⽇带几名⾼手,多拿些银两珠宝再出发不迟。”
还是师⽗想得周到,如果袁复北不同意用金钱换阿凉,我们只好抢人。我一人不是他对手,多些帮手才能多些把握。
我心中惦念阿凉的安危,夜一辗转难眠。除了思考如何把阿凉从袁复北那里要回来,偶尔也会想起师⽗的话。师⽗和师⽗的故人与袁家到底有何恩怨?阿凉长得像师⽗的故人,是否真的有什么亲源关系?师⽗和师⽗的故人看样子关系也很复杂,绝对不是单纯的相爱而已…不过这些师⽗都讲得很隐讳甚至连姓名都不说,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所以不愿提起。师⽗一直带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像是在逃避什么…算了,他不愿意说,我也不敢问。也许我是否知道这些陈年旧事无关紧要,也许他想开了早晚会告诉我。那时我的困惑可以找到答案,他的心结也能开解。
次⽇清晨,我带着黑⽔宮中⾝手最好的两个侍卫出发了。更多的人会使得目标太大,毕竟我们大辽与宋国不是真正和平友好的关系,这些年边境出⼊盘查得格外严密,如果一大群辽国武人⼊境,会引起宋人的怀疑,我可不想还没找到阿凉之前又引来别的⿇烦。
晓行夜宿,我只顾得赶路,几乎不与随行的两个侍卫谈。
突然有一天晚上,我心烦气躁睡不着,听见隔壁那两个侍卫也没睡正在聊天。我本来不屑于听他们的低俗话题,但是他们的谈话中提到了阿凉。除了记忆和思念,阿凉什么也没留给我。或者说,在黑⽔宮阿凉什么也没留下,他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铺、被褥,甚至连一件多余的⾐物都不曾有。这么多年,我竟然什么像样的东西都不曾赏赐他。锦⾐⽟食的我那样苛刻地对他,很难想象一无所有的他是如何熬过来的。所以我现在很想多了解有关阿凉的事情,那些我一直忽略的他的实真生活。于是我凝神细听,我不想打断他们,我知道很多事情当面问不如偷听更真切。
“…说起阿凉,还真是个尤物。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那⾝子骨和那温顺的子,真是召人疼爱,睡了一次还想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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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说实在的,我是真的喜他。早先我有个机会可以离开黑⽔宮的,打算带着阿凉走。他只不过是个奴隶,如果他愿意,我去求宮主说不定这事还真能成。他若跟了我,我一定好好待他,至少不会再让他挨打。谁知我问他他却不同意。他说他有喜的人,他要留在黑⽔宮,不会跟我走的。我很伤心,又不甘心,决定不走了,看看到底他喜的人是谁,那人有什么地方比我強。可是我一直没发现阿凉喜的人是谁。谁找他爱做,他都不会拒绝。他对我也像从前一样没变,只是我知道他不喜我,对他不再温柔,有的时候我強暴他甚至动耝问他他喜的人是谁,可惜一直没有得到答案。后来我想阿凉就是天生下,离不开男人,只跟我一个是不行的。”
“你说的有道理。我还奇怪呢,他本是少主的奴隶,为何少主从不召他侍寝,而且对他动不动就打得死去活来,大概是嫌他伺候过太多人,⾝子太脏,只当他是个发怈的物件而已。这些年我看阿凉⾝上的伤从没断过,也怪可怜的。”
“奴隶不就是供主人发怈的物品吗,要怪只能怪他命不好。”
“没错。幸好他还算有自知之明,从不做非分之想。有一次他用嘴服侍了我一晚上,我看他做得卖力,一⾼兴就想赏他一串珠子。他却死活不肯要,他说他⾝份低配不上那么贵重的东西,如果被少主知道了少不了要挨一顿狠打。我想了想也对,那串珠子虽说是便宜货,不过市价换个奴隶也差不多了。于是我就把原本打算倒掉的剩饭菜赏给了他,他⾼兴得连连叩谢,三两下就吃得一⼲二净。不过听说他回去还是挨了打,看见的人都说是给打得⾎⾁模糊惨不忍睹…”
的确,每次阿凉从别的男人那里回来,我都会狠狠打他。我恨他的下,我恨他为什么不爱我。不过我现在想明⽩了,阿凉是自卑的不敢对我说,不敢对我说他爱我。而且我从来不曾给过他什么明确的暗示,他也绝对不敢奢望我会爱他。我错了,我对不起阿凉,我伤害他太多,我不知我还能否有机会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