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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村民赶着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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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权无势,阻挡不了别人作恶,也只能略微施一些鄙薄的善心,希望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不要在她面前就消散了。

  后来谢飞云跟着贺玉璘回到司令府,晚上翻阅报纸的时候,才发现白天里在树后看见的那个人,竟然正在被通缉。报纸上附的那张照片里,这人依然穿着长衫,戴着白天里她见过的框镜,眉眼很温和。

  谢飞云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很慢地去读报纸上的话,她知晓了这个人原来是工人的第一批员,因为领导了三月十八的示威抗议。

  正被北洋军阀视作了眼中钉。谢飞云轻轻叹一口气,视线越过他的照片,停在他的姓名上。报纸上写,这个人的名字,叫作乔小山。***谢飞云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

  小雨一会下一会停,谢飞云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觉得断断续续的雨声里传来了女人的呼痛声,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神细听了一会,才确定这原来不是她做梦出了幻觉。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把掀开田冬紧紧箍在她上的手“蹭”地坐直身子,又伸手去晃身边睡着的少年:“冬,是不是柴嫂子要生了?”

  田冬无端被她从睡梦中叫醒,先是迷茫地眼睛:“…啊?”他随即也听见了隔壁的声音,整个人一怔,急忙披衣服下地“是!这就是柴嫂子的声音!”

  谢飞云也披了件小褂,跟在田冬身后穿上鞋,一边说:“你去叫你三来。她说她做过接生婆,”她从墙上取下两顶斗笠,一顶扣在田冬头上,一顶戴在自己头上“我现在去帮忙。”

  柴嫂子的男人半年前被日本人的空袭炸死了。柴嫂子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遗腹子,也是她的头一胎孩子。

  田冬和他的两个妹妹从小没了爹妈,都受过柴嫂子两口子很多的照顾,因而对她这一胎格外上心。田冬吓得手都在哆嗦,他六神无主地回头去看谢飞云:“你,你…”谢飞云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田冬和她讲过,他娘就是生田冬月的时候难产没了的,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田冬不可能不担心。

  她拍拍他的手,放缓声音:“我娘生我弟弟那会,我那时候虽然小,但是好歹偷看过,不是一点经验没有。

  我去帮柴嫂子,你快去叫人,嗯?”她平和的语气就好像一定海神针,田冬本来一团浆糊的脑袋总算恢复些神志,他急忙答应了一声,便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谢飞云从田冬家里抄了一把剪子,端了个干净的盆,又拿上了田冬一直没怎么舍得用的火柴,迈开大步就往隔壁跑。

  柴嫂子躺在炕上,嘴白得一点血也看不见,脑门上全是汗,连呼痛声都转为了呻,见到谢飞云过来,她还没说话。

  就先掉了眼泪:“云姐儿呀,我不想生了…”谢飞云着急忙慌地从水缸里舀水,又给柴嫂子擦拭身子,很快就忙得前后背都跟着透了。

  她了口气,随手擦了下脸上的汗:“嫂子,我不和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大话,你听我一句,你使劲把孩子生下来了。你们俩从今以后,就能一起好好过日子。

  你这口气没攒住,你不生了。你和孩子谁也活不了。谁才说了要请抗大的老师过来给孩子取名的?你不想知道你的娃儿叫什么名?”柴嫂子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她的进气出气都很虚弱,任凭谢飞云怎么给她鼓劲,她还是只来得及念叨了一遍她男人的名字,最后那一口气始终没再提上来。

  田冬带着三并她的儿子儿媳一齐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谢飞云失了魂似的坐在炕沿边,柴嫂子躺在一旁,肚子还鼓着。人却没了声息。

  三见惯了生死,摇摇头就叫跟过来的儿子儿媳准备丧事。田冬却完全愣住了,他垂在袖子外的指尖剧烈地哆嗦起来,他用力抬了几次,才颤着手去摸谢飞云身上沾上的血:“…柴嫂子,就这么没了?”谢飞云听见了田冬的问话。

  但她自己好像没办法轻松地做出点头或者摇头的动作,好半天才疲惫地看了田冬一眼:“冬,你别哭…”下一秒,田冬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啊…”他的个头这么高,脑袋几乎能顶到屋棚顶,此刻却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哭得像个稚童一般,谢飞云伸开双手环住他的肩背,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后,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气,她想不出什么劝人的话,她还想着等孩子生出来了。应该叫她一声干娘。也想等着看看。

  那位乔老师究竟会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可是柴嫂子就死在她面前。这世道上,唯独眼泪是最不值钱的。

  柴嫂子和她男人都是逃难来到泥水村的,爹娘兄弟一个皆无,谢飞云和田冬带着两个妹妹给她守了灵,到了第三天,临下葬的时候,时断时续的雨总算彻底停了下来,天终于放了晴。

  柴嫂子的男人是被日本人炸死的,连尸骨都没有,只有个衣冠冢,而柴嫂子的尸身埋在衣冠冢的旁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坟茔。天气转好,村民们赶着秋收,陆续散去了。谢飞云就坐在柴嫂子的坟茔前,慢慢给她烧着纸钱。田冬站在她旁边看她烧纸。

  他这两天哭得眼睛肿起来一圈,说话也一直带着鼻音:“干他娘的小日本!”谢飞云面无表情地看着空气中飞的火星:“那你就去干啊。”田冬没有再说话。

  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谢飞云知道他在叹什么:家里两个妹妹才这么小,他走了。孩子怎么办?

  谢飞云拍拍身边还着的泥土地,示意田冬过来坐。田冬贴着她坐下了。又说:“那天见到你,我真的以为你是来抗大学习的。”谢飞云说:“我是逃难过来的。”泥水村本地的村民,不少死在军的炮火里。这里同时也接纳了很多的难民。

  田冬抓着谢飞云的左手手腕,低声问:“全华夏的人都在逃难,你究竟是从哪里过来的?盛京吗?”最后一点纸钱也烧光了。

  地上留下一堆泛着黑的纸灰,零星的火光微弱地闪了几下,终于消失不见。谢飞云的双眼没什么焦点地看着纸灰,听见田冬问她话,她也并没有回答。倒是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男声:“你是从申城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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