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又是黄昏。
街灯,悄悄亮起。
这是一座喧嚣的城市,他可以透过大片的玻璃窗,看到远处巷口的大街上,霓虹闪烁、车来人往。
但,一切都被隔绝在外。
院子里的菩提树,因晚风的吹拂而落叶。
落叶,翻飞着,飘到了门前阶。
秦无明,不自觉地望着窗外,看着巷口,久久。
然后,才终于点亮了店里的灯,煮起那浓郁苦涩的咖啡。
从音响里传出来的音乐,轻轻的在空气中回旋,黑色的体,在透明的玻璃里回旋,如记忆中的黑暗幽泉。
热气蒸腾,白烟渺渺。
当当当当…
蓦然,店门被人推开。
他抬首,看见了那不应该会再出现的女孩。
她抱着猫,站在门口,绽出有些尴尬又有些抱歉的微笑。
“呃…嗨。”
不知何时,外头不起了细雨,匆匆进门的她,微微的着气,她粉的嘴,呼出了白色的气体,黑色的长发和凝脂般的脸上,都有着点点的闪亮水光。
“那个…”她深口气,鼓起勇气的朝他走近,抱着黑猫的身躯,将它举到他面前“不好意思,请问这只是你的猫吗?”
他没有看猫,只是看着她。
她不记得。
不像它所说的那样,记得。
他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老板?”
他回过神。
“这是你的猫吗?”虽然说,她没在店里看到另一只猫,但她还是将它凑得更近,让他确认。
他的猫?
他终于将视线拉到它脸上,黑猫没好气的看着他。
她将它保护得很好,她全身都沾染了雨水,它身上的猫却几乎都是干的。
似乎猜出他在想什么,它不地在她手中挣扎起来。
“老板,你的猫有走失吗?”见他不语,她开始怀疑自己搞错了,万分尴尬紧张的解释“我今天早上出门时,差点踩到它,因为它长得和店里的猫有点像,都黑黑肥肥的,还有绿眼睛,加上它早上又一直跟着我,所以我还以为它昨天不小心跟着我回家了…”
她越说,脸越红,猫儿又卯起来挣扎,怕它跳下地溜走,她忙将它收回来,边结结巴巴的道:“那个…如果不是的话,就算了,我只是以为…”
“它叫咪咪。”
她一愣,才要垂下的眼又仰起,惊讶的瞧着他。
“它的名字。”他看着她说。
地泛了眨眼。
“咪咪?”
他点头。
她粉微张,下一秒,口就道:“可是它是公的耶!”
“我知道。”他说。
黑猫放弃了挣扎,忿忿不平的瞪着他。
“你可以把它放下了。”他无视于它不的瞪视,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巾,递给她。
她愣愣的看着他。
“擦干,别感冒了。”
“啊,喔。”她把猫咪放到地上,接过他手中的巾,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黑猫一落地,就溜到书柜自己专属的角落去,安慰自己受伤的心。
看着它门路的溜回窝的模样,绮丽才确定它真是这家店的猫。听说猫都有地盘意识的,若它不是这儿的猫,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窝到别只猫的窝里。
她拿着巾擦头发,却不自觉地瞧着在吧台里低头煮咖啡的老板,他俊逸的脸和作一样没有半点表情。
他的睫好长。
“那个…”
他抬眼,凝视着她。
不知怎地,心一颤,晕红又上了脸。
“呃…”她紧张的低下头,解释说:“我…我并没有要把它拐跑的意思,我真的是今天早上才发现它在门外的,如果我知道它跟着我,昨天晚上我就会把它送回来。”
没听到他的声音,她忍不住飞快的抬眼偷瞄,却见他直勾勾的看着她,吓得她马上又低下头,因为慌张,反而巴啦巴啦的一直说话。
“我今天早上,不小心到了它的尾巴,我有试着要闪的,可是还是不小心到它了,但是我有检查过,它的尾巴还好好的,刚刚还带它到兽医那里检查过了。真的,医生也说它尾巴好好的,没有断掉。我有坚持要帮它照X光,因为后来到学校后,它在我书包里昏倒了…”
“昏倒?”他挑眉。
惊觉自己的失言,她赶紧抬起头,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学校不能带动物,所以我把它放到书包里,然后可能是因为晃得太厉害,所以它就昏倒了,不过它没有昏倒很久,真的。小苓有帮它急救,还有做心脏按摩,恬恬和欣怡还有帮忙扬风洒水,所以它很快就…醒了…”
“没关系。”
简单三个字,停下了她喋喋不休的紧张解释,她讶异的看着他,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脸上虽然还是没太大的表情,但深邃的黑眸之中,却有着错愕和好笑,就是没有生气。
“你别担心,它既然跑了出去,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它自己的问题。”
她小嘴微张,愣愣的眨巴着大眼,却见他将热咖啡,放到她面前。
“喝点,暖暖身子。”
这男人一点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关心动作的人。
她张嘴瞪着他,两秒后,才有办法把嘴巴闭上,将巾挂在脖子上,重新低下头,乖乖将杯子捧起来,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温热的体,柔顺的滑入喉咙,温暖了微寒紧张的身体。
咖啡是拿铁,加了许多的油和刚刚好的糖,不会太烫,也没有凉掉,喝起来的温度,微热的刚好。
低头看着杯里浓郁香醇的咖啡,她有些微愣。
她才来过一次,但他却记得她点过的咖啡…
一盘轻酪蛋糕,在这时被轻轻的放到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却见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垂眼,洗着刚用过的玻璃器具。
绮丽狐疑的看看左右,吧台这儿,只有她一位,太过羞愧的黑猫则早已消失在书柜转角。
事实上,整间店里,除了她没别的客人了。
所以…她低下头,看着那盘蛋糕…这是要给她的吗?
再偷瞄了站在吧台里洗东西的老板,绮丽心头不微微一暖。
原来,他只是外表看起来酷酷的,其实人很好嘛。
捧着咖啡再喝了一口,她偷偷瞅着他。
这人长得真是好看。
她拿起叉子,将蛋糕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可惜老板着脸。
支着小脸,她一边吃着蛋糕,脑海里一边胡思想起来。
现在是晚上的吃饭时间,他店里却连一个客人也没有。他的餐点和咖啡蛋糕都很好吃耶,如果他下板着脸,状况应该会好很多吧?
也许她应该到学校帮他宣传一下。
这念头才闪现,不知怎地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还是不要好了,这里虽然离学校不远,可是她好喜欢这家店这种安静的感觉,要是有太多人来,一定会变得很吵…
对,咖啡店就是要安静一点才叫咖啡店嘛,吵吵闹闹的就没那种感觉啦。
用力的对自己点点头,她出了微笑,决定只要自己以后常来捧场就行了。
开心的捧着温热的咖啡,再喝了一口,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溜到了他身上去。
柔和的灯光,轻轻的落在他立体的五官上,从她这边看过去,她甚至可以看到他每一睫,和光滑如陶瓷的皮肤。
不知道他究竟几岁?
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显得如此忧郁?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将她从胡思想中叫唤回神。
绮丽连忙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喂?小麟喔,我在哪里?咖啡店。”她偷看老板一眼,然后才在听到弟弟的提醒后,吓得跳了起来。“啊,惨了,我忘了,你帮我和爷爷说,我马上过去!”
她要走了。
那么快?
他气一窒,强下那椎心的失落,却见她按掉手机,跳下高脚椅,从书包里掏出钞票放到桌上,慌张的说:“老板,对不起,我练功来不及了,这是咖啡和蛋糕的钱,我先走了…”
他自己开口。
“不用了,那是请你的。”
他话声未落,她已飞快的推门跑了出去,一边回头笑着喊道:“那就当作是我明天的饭钱好了!”
明天?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他微微一愣。
“Byebye!明天见!”她跳下阶梯,朝他挥手,不等他回答,就飞奔而去。
她奔跑的背影,眨眼便消失在巷口,甚至在黑猫不死心的再次匆忙跟上去时,他也只能愣愣的看着。
明天。
两个字,瞬间松开了他中纠紧的郁结,舒缓了那难忍的疼痛。
他闭上眼,她灿烂明朗的笑容浮现眼前。
明天…
*********
明天。
她会来。
多么光明又美好的未来。
他不该期待的,但他无法不去期待,更无法阻止,压抑对她的渴望。
他是如此如此渴望能多看她一眼,能和她相处久一些,多一分也好,多一秒也好。
你要知道,她早已忘了…
夫人的话,浮现脑海。
但,在她之前,那一段遥远空虚的日子,他已不复记忆。
不愿记,也不想记。
他只记她。
记着她。
在玄冥宫,在森罗殿,在幽暗牢里,在无间地狱,在上天下地,在穿梭黄泉,在为她平反的岁月中,他都深切的记得。
记得她的笑,记得她的发,记得她的香味,记得她的美好,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字,记得她一切的一切。
从来不曾忘记。
他踏破人间每一寸土地,却总是错过了她。
然后,他找到了。
他看着她出生,守着她长大,却不敢,也不脑瓶近她。
如今,她却出现在他面前。
笑着。
说她明天会来。
希望,就此在阴暗的角落悄悄萌芽。
或许…或许…就算他不能也不敢唤醒她的记忆,却还是依然能当她的朋友,就像当年他当楚宁的朋友一样。
朋友是有期限的,他知道。
他不会死,不会老,等时间一到,他就必须消失在她面前,再次退到黑暗之中,默默守候,但是,他能再次拥有和她相处的时光。
十年,甚至二十年…
一瞬间,因为这乍现的领悟而有些晕眩。
看着因整点而开始作响报时的壁钟,他忽然希望它能旁旗一点。
明天。
他从来未曾如此渴望明天的到来。
明天…
*********
砰…
随着一声巨响,被吊挂在半空中的百斤沙袋,猛然扬起,直到与天花板平行时,才掉了下来。
哇。
才刚暖身拉筋完,盘腿乖乖坐在一旁的绮丽,嘴巴张得开开的,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上段踢。”
示范踢腿的老人回过身来,看着她道:“脚的力道是手的三倍,女孩子的力气比较小,所以你要把踢腿练好。”
练成这样吗?
她瞪着那依然在他身后猛烈晃动的沙袋,嘴巴依然开开的。
看见她脸上的呆滞,他微微一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只道:“放心,外公并不是要你踢得那么高。”
闻言,她才刚要松口气,就听到他说。
“不过至少要让它移动个三十公分。”
啥?三十公分?
她再次瞪大了乌黑的眼,那沙袋少说有一百公斤耶,她能推得动它就要偷笑了,怎么可能有办法将它踢到移动三十公分?
“但是一开始你只要让它至少有晃动就好。”
晃动,这个OK,这个OK。
她大大松了口气,不过站在她前方,身穿藏青色功夫装的老人家,可没理会她生动的表情,只是口沫横飞的继续道:“我们楚家的基本功,最重要的就是腿法,只要腿法练好,其它都不是问题。想当年,你妈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练到能飞檐走壁,你要好好练,到时攀山爬墙都不是问题。”
呃,她练武只是想要强身而已。
不过在和外公习武练了一年的现在,她早知道不要随便打断他老人家的话,免得他又闹起别扭。
外公啊,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还是十分强健,外表上看起来更是只有五十出头,身材及体力都好得下得了,比一般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要好。
上个月,他才去攀岩回来呢。
都七十了还去攀岩,外公搞不好可以去申请金氏世界纪录吧?
话说回来,据说外公年轻时是很有名的神偷,妈咪也是。事实上,楚家历代都是当小偷为生,而且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开锁,连身为外孙的双胞胎都练得一身好功夫。
直到现在,也只有蒂蒂阿姨是唯一的例外,她一毕业就跑去当保全了。
虽说楚家的人把偷东西当作是兴趣,而且家训第一条就是“惩恶除好、劫富济贫”所以穷人的不偷、好人的也不偷,但他们当然没有善良到把偷到的东西统统都捐出去,加上中间也出了几位经商有道的祖先,所以虽然没有家大业大,但还是拥有不少家产。
事实上,这一整座山都是楚家的,一直到她十岁,来外公这里玩时,都还会在这拥有健身房、道场、藏书阁,和一个巨大仓库的广大屋子里迷路。
不过她很喜欢外公家这种全是木造的古老房屋,不像家里是西式的别墅,外公家是式的大屋子,屋外种的也是松树,感觉很舒服,有一种时光停滞的宁静氛围,就像…那间咖啡店一样。
“小丽。”
听到外公的叫唤,她猛然回神,只见外公抬起腿,解释道:“你踢腿的时候,记得脚尖要扬起,用脚掌底部前面这一块去踢,不要用脚趾头,用脚趾头踢人,包准你踢完那一脚,你的脚趾头没骨折也要扭伤。”
她站起来,抬腿试踢。
“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外公微笑点头“你踢踢看。”
她走到沙袋面前,握拳抬脚,踢向沙袋。
沉重的沙袋几不可见的晃了一下。
她有些尴尬的回头,却见外公微笑道:“没关系、没开系,再来一次。”
在外公的鼓励下,绮丽一次又一次的练习踢腿,不一会儿就挥汗如雨。
那天晚上,如同每次去练完功一样,她一回到家,洗完澡后,一躺上就累得睡死过去,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她才睁开眼,就看见那只大肥猫又出现在眼前。
它蜷缩在她房间外面的窗台上,呼呼大睡。
*********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拐它!”
下午两点,她出现在店里,抱着那只猫,坐上了吧台椅,一脸无辜。
“昨天晚上,我明明是先到我外公家,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它是怎么跑到我家的,可我一早醒来,它就已经窝在我窗台上了。”
和前两次不同,今天她没绑辫子,任长发披散。
“我本来想早上就带它过来的,但它看起来很饿的样子,爷爷又说,咖啡店通常要十一点才会开,我有想过要打电话,但是你店里的电话没有登记,我又忘记和你拿名片了。”
她停下来口气,一边东张西望的,在她怀里的黑猫,则当着他的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大到他可以清楚看见它瞒里的每一颗利牙。
“你有名片吗?”
她终于将视线定在他身上,看着他。
“没有。”他将温开水放到她面前。
“咦?”她眨巴着大眼,看起来有些茫然,然后下一秒,口就道:“你应该…”
话出口一半,她才想起她不应该鼓励他做宣传,要是搞得这里以后客人变多,那她也很困扰,可要是他这里一直没客人,倒掉怎么办?
小小挣扎了一下,她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
“你应该要印一些名片的。”
“为什么?”
“这样你才可以给客人,让人家知道你的地址和电话啊,这是一种宣传,我们老师说,产品内容虽然很重要,但是营销宣传一样很重要的。就像你看,假如今天我不是因为猫,而是想和朋友约在这里吃饭,因为我很喜欢这里呀,结果却忘了店里正确的地址,也不记得电话,这时候如果有名片的话,就很方便啊。你煮的咖啡那么好喝,料理又很好吃,老板你又长得这么帅,来过的人都不会忘记,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店里的生意,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唉。”
一开始她还很有精神,振振有辞的劝说,可到一半就越来越小声,到最后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听到她那声叹气,他却不扬了扬嘴角。
无论是以前或现在,她的心情总是坦率的表现在脸上。
“你觉得我店里生意很差?”
“还好啦,一点点啦。”是说到现在她除了第一天看到的那个不像客人的女孩之外,只看过她和另外一个客人耶。
她低着头,还是忍不住偷瞄他一眼,却见他说。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真的?”她双眼一亮,整个人趴在吧台上,结果忘了猫咪还在她手里,黑猫被她一,喵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惊,忙松手让它下地。
但她可没因为这样而忘了心里的疑问“那个…老板,你不希望生意好一点吗?”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啊,他在笑。
怦怦…
望着他那抹温柔的笑,口不知为何紧了一下。
怦怦…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OK,她知道,这是心跳,她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突然跳得很大力的心跳,但是…但是…
一股莫名的热气突然上涌,她一惊,慌张的低下头,跳下吧台椅。
“老板,你这里有化妆间吗?”
他微微一愣,仍是回答了她“有,在那扇门后。”
她没等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冲了进去。
门才关起来,聚集在眼眶里的泪水,便潸然而下。
好奇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到他的笑,就突然想哭,可是当她看见他那温柔的笑,那瞬间口就是好难受,成串的泪怎样也停不下来。
她背靠在门上,着卫生纸擦眼泪,不懂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不过,她的状况和多愁善感没关系吧?
虽然才见过他三次,但在方才那一瞬,她就是知道他很少笑,很少很少。
悲伤的回忆…
彼岸花的花语忽地跳了出来,教她心头再次一。
天啊,她在胡思想了。
她也不过才见过他三次耶,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错觉啊?
低着头看着被她成一团的卫生纸,她真的变得好奇怪…
爱想、爱想。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她将眼泪擦干,在那莫名悲伤的情绪平复之后,洗了脸,深口气,确定镜中的自己看不出异状,才推开门走出去。
他依然站在吧台,如一尊大理石雕,俊帅的面容又恢复了无波般的平静。
猫儿不知何时重新跳上了吧台,吃着白瓷盘里的食物。等她走近,才发现它吃的是鱼,不是给猫吃的猫罐头,甚至不是一般的鱼罐头,而是一整条的煎鱼。
啊,原来他给它吃得那么好,难怪它那么胖。
“你都喂它吃整条鱼吗?”
她重新在位子上坐下,语气有些过分轻快。
虽然察觉有些不对,他仍没有多问,只回道:“没办法,它挑食,它原先的主人把它给宠坏了。”
“原先的主人?所以咪咪这个名字不是你取的?”
“不是。”他抬起头,看着她问:“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她点点头,瞧着那慢条斯理吃着鱼的黑猫,好奇心又让她开了口“它原先的主人怎么了?”
他并没有回答。
那几近窒息的沉默,让她将视线重新移回他脸上,虽然只有一瞬,只看了一眼,但她的确在他眼里看见教人难以直视的痛苦。
在那瞬间,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凝重悲伤了起来。
可他很快的垂下了眼,遮掩了一切,若非沉默持续着,她几乎以为一切都是妣的错觉。
她再笨,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她张嘴试着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被那尴尬和不明所以的愧疚感给打落无底深渊时,他开了口。
“它的主人…离开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如果不是因为沙哑,和那短短三秒,却让她觉得度秒如年的停顿,她一定会以为咪咪的主人只是出国留学而已,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她怀疑那位前主人十之八九已经挂点,她也没笨到开口继续追问。
所以,她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喔。”
沉默继续笼罩着,阴暗的乌云似乎也在他身边持续围绕不散。
天啊,这种阴郁的气氛真让她无法忍受。
她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水杯,看着他一语不发的低头敲打在柜台里的计算机,忍耐了几秒钟,终于沉不住气的再次张嘴发言。
“那个…老板。”
他停下记账的动作,抬眼看她。
“我叫白绮丽。”她拿起放在吧台上的便条纸和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便条纸转过去给他看。“这是我的名字。”
他低头看着她整齐秀丽的字体,然后抬起头来,只见她期待的仰望着他。
“所以?”他问。
不是她在说,他的表情还真有那么一点困惑。
好奇妙,虽然只是微微的困惑,却改变了他给人的感觉,男人的困惑看起来…真的是…好…好…好可爱啊!
“名字啊,名字。”忍住想抬手拍拍他的冲动,虽然觉得自己有点花痴,她还是笑眯眯的捧着小脸,问了一个其实已经困扰了她三天的问题。
“我叫白绮丽,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