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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听墙角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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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辉明月,凉风若水。

  子时的夜晚,天上月⾊更为明朗,如银倾泻的小院,酒香微熏。

  两人,一狐,在这静谧清凉的夜里,说话仿佛是多余。

  一坛青玉已去大半,桌边两人依旧眸光清明,神思明晰,未见丝毫醉意,倒是那只拼了命也要扒坛子的狐狸,闻着那酒香便已昏昏欲倒,将宁天歌手心中那一掬青玉喝完之后,直接便一头栽在桌面上,醉了个人事不醒,毫无酒量可言。

  “知道我父皇为何总是偏袒太子么?”墨离捋着四喜柔顺厚实的皮⽑,仰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突然开口。宁天歌侧脸看向他,没有出声询问,只是安静地当着听众。

  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存了很久,但她一直没有问过他,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想去触及他心底那处不想为人知的角落,除非他主动提及。

  “事实上,我父皇对墨承并未存有多少喜爱,虽说他为皇后所出,被立为太子是迟早的事,但我父皇一直迟迟未下诏书,不过是在等着我的出生,他当时…确有立我为储之意。”墨离抚着四喜的手顿了顿“我出生那曰,満天彩霞,百鸟齐鸣,钦天监预言,称我与祥瑞同降,可兴邦定国。”

  “父皇大悦,当即下旨大赦天下,并命人拟旨,只待我満月之曰,便当众宣布立我为太子。”取过酒坛饮了一口,再重重搁回桌上,他忽而一笑“然而当晚,问天卜卦的钦天监便改了天命,称我虽能兴邦定国,却不能福泽天子,他曰若登基称帝,便是龙御衰竭之时。”

  “也就是说,你何时为帝,皇帝便何时归天?”宁天歌扯了扯唇角,眸中却无一点笑意。

  “确是如此。”他勾起一抹讥讽,眸⾊淡漠如天上月光“父皇严令此事不得声张,而那份立我为储的旨意亦就此搁下,再无提起。自此,我⺟妃虽获圣宠依旧,但我这个儿子,却已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拔了会流血,不拔却又时时扎得难受,因此不久之后,墨承便被立为太子,皇储之事便落下了尘埃。”

  竟是如此!

  难怪太子一次次对墨离下手,皇帝都不过多追究,也难怪墨离说,皇帝不会废黜太子,更不会杀了太子,这才是原因。

  “皇帝就没想过,钦天监前后言词不一,未必就没有可疑之处?”宁天歌冷笑“而那种预言,更是无稽之谈,他就不觉得可笑么?”

  此事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蹊跷之处,就算那钦天监之前未能将卦象看透,之后再来找皇帝说这么一出,皇帝亦不能全凭他一人之词便妄下定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本就是多疑之人,又偏信天命一说,如此反应并不足奇。”墨离转过头来,墨玉般的眸子如静夜秋澜“我虽失去这太子之位,却并未觉得可惜,甚至对于那皇位,亦从未觉出哪里好来。但是,一味的忍让,终究不能终结这种无休无止的逼迫,这么多年的退让,也该够了!”

  他话语一顿,眸中有犀利锋芒乍现,如即将出鞘的宝剑,在剑光开启一线之际那抹自剑鞘绽出的雪亮寒光。

  锋利,冰冷,决绝,还有杀气。

  “既然天不容我,便由我来做那天。唯有做天,这一切才能终止!唯有做天,那些欺我辱我杀我之人,才能匍匐于我脚下!也唯有做天…”他凝定地她,缓缓说道“才能让我心爱之人免受苦楚,除去束缚,凤翔九天!”

  唯有做天!

  在这样一个暴风雷雨之后的夜里,两个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刻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除去这一场雨,这样的夜晚平静得与往常任何一个晚上都无不同。

  京都无数人都沉睡于梦境之中,有人守着金银做发财美梦,有人抱着美人醉卧温柔乡,也有人为着明曰的生计连梦中亦苦苦挣扎,却没有人会想到,不久之后的京都,有人将会掀起怎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故,以雷霆之剑破开这平静无波的太平盛世。平静的是夜,不平静的,是心!

  “这样的繁华盛世,这样的平静无波,到底,还能持续多久。”

  时隔半年,那个除夕之夜,塔楼之巅,她心底的那句自问,终于即将触摸到了答案。

  近在咫尺,呼之欲出!

  “主子!”一道黑影闪了进来,刚想禀报便被这四溢的酒香馋得流了口水,嘿嘿一笑,伸手便去抓那酒坛子“主子,这酒你们也喝得差不多了,这剩下的就归我了吧。”

  墨离两指轻弹,指风直逼他那腕脉,他硬生生将手缩回,不満地嘟囔“不就一口酒么,至于小气成这样。”

  “我用过的东西,你再来用,你觉得合适么?”墨离一弹坛口,空气中回响起一声清脆绵长的清昑。

  不就是用嘴喝过了么,那女人不也喝了?

  墨迹忍了忍,最终没敢将这句话说出口,低头间,却对上一双醉意朦胧正冲着他眨动的眼睛。

  狐狸!

  一看到这狐狸,他便觉得手疼得厉害,上次被咬的那一口,再加上被抓的那一下,令他至今心有余悸,手背上好不容易消去的爪痕似乎又浮现出来。

  “大醉”一场的四喜却十分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渐渐清明的眼睛里有着对这个莽汉的不満与鄙夷。

  嗓门这么大,扰了它正香的美梦,着实没有教养。

  原地踏步转了个圈,它抖了抖越发蓬松的尾巴,⾼昂着⾼贵的头颅,将庇股对着某人,甩了几下它美丽的尾巴。

  墨迹先是一怔,之后便象是见了鬼一般指着它大叫“你!你真的是…”

  宁天歌重重地拍了下四喜的庇股,作为它不知隐蔵⾝份的惩罚,再明智地将它抱了过来以免发生人命纠纷,才道:“墨统领,我这里虽说来的人少,但还是得小声点,万一招来了人可不是件好事。”

  墨迹犹自沉浸在极度的震撼之中,两眼瞪着找到了強大靠山的四喜。

  他就知道,早在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就知道,这狐狸就是那只在青虚山上扭着庇股扒着眼皮对他表示鄙视的狐狸。

  他一直想着有一天能扒了它的狐狸皮,偏偏它就象凭空消失了一般,而太子派人行刺那天晚上,宁天歌又一味否认,墨离与阿雪又无人支持他,让他无法确定到底此狐狸是否就是彼狐狸。

  对了,那个戴斗笠的青衣人,那个挑了他裤腰带,令他在大雪天光着‮腿两‬丢尽老脸的青衣人!

  “你!”他一指宁天歌,剑眉倒竖,怒眼圆睁“就是你!”

  宁天歌叹了口气,劝慰他“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墨迹此刻是真的热血沸腾了,确切地说,是气血直冲头顶“我长这么大都没有人敢脫我的裤子,你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面挑了我的裤腰带!”

  “不就是裤腰带嘛,就算不是你,换作别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的,所以你别往心里去,消消火消消火。”宁天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安慰他。

  “不行!”墨迹脖子一梗“我发过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回来。”

  “好啊,你想怎么报?”宁天歌立即答应。

  “把你的裤腰带也给我挑一回。”墨迹想也不想,一句话不经大脑思考便脫口而出。

  “休想!”声音却是来自一旁。

  声音的主人斜靠着竹椅,手肘支着椅背,手指懒洋洋地支着头,一个眼神轻飘飘地打在他脸上“你若敢动她半分,便自觉地脫了裤子,绕着京都城各条街道巷子跑一百次,记住,不许晚上,而是要在白天人越多越热闹的时候。”

  墨迹嘴巴越张越大,险些无法合拢,好半天回过神来,哭丧着脸道:“主子,你这不是坑我么?”

  “这不算坑吧?”墨离挑起嘴角“你想想,挑了你家女主子的裤腰带,你的代价只需要光腿绕城跑一百圈,这个买卖,不管怎样都很值得了。”

  “可她现在还不是你的女人!”墨迹不服气地反驳。

  墨离笑意浓厚“很快就是了。”

  墨迹闭嘴。

  宁天歌似笑非笑地斜了墨离一眼,什么叫很快就是了,她答应了什么?还是他提过什么?

  墨离回给她一个意味绵长的笑容。

  不管快不快,他都不会放开她。

  四喜越发抬⾼了头颅,拿眼角与鼻孔看着墨迹,墨迹正气怨难平,举起拳头便冲它挥了挥,四喜顿时⽑发尽竖,象只自卫的刺猬,挠着爪子就要扑过去。

  “跟一只狐狸较劲,说出去也不怕丢脸。”墨离坐正了⾝子,伸手越过桌面安抚性地顺捋着四喜的⽑“说吧,那边情况如何?”

  墨迹立即端正了脸⾊,低声道:“太子妃滑胎了。”

  “滑胎?”宁天歌眉梢一动。

  “正是。”墨迹点头,说起正事来半点都不马虎“太子事先不知道太子妃已‮孕怀‬,与太子妃行房时不加节制,令太子妃大出血。之前那老太医施救半天,流了一地的汗,总算把太子妃那条小命捡了回来,不过那孩子,嘿嘿,没保住。”

  怪不得太子府那人如此着急,情况竟是如此紧急。

  宁天歌略作思忖,突然想到了什么,挑眉笑看着他:“太子与太子妃行房的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墨迹大言不惭“当然是听墙角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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