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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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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皎洁的明月,⾼挂夜幕。

  他站在主城楼的窗边往下看。

  她还没有回来,吃完饭后,她就离开了,或许是去照顾那个男孩。

  他不是很确定她把男孩安置在哪,但他看见另外那两个小兄妹在马厩二楼那里出入,或许那男孩也在那里;他知道女人们都住在那里,有些年纪小的孩子也是。

  男人们洗了澡,搬进了营房和仓库,城堡里的喧闹渐渐止息,广场上已没什么人在走动。

  城门塔楼里,仍有微光,他看见苏菲亚端着水盆经过窗口。

  他希望那女人没有傻到觉得她可以不回来‮觉睡‬,但他也不觉得晚餐时,他同意她的主意,就能让她把之前那些事情忘记。

  他揍了那个孩子,将他打得皮开⾁绽。

  他依然能清楚看见她眼底当时的恐惧。

  她怕他,他知道。

  如果可以,她大概想转⾝就跑,远离他这个‮忍残‬无情的怪物。

  波恩考虑下楼去找她,但他不想将她一路扛回来,把事情闹得众所皆知。

  冷着脸,他抿着唇,‮开解‬皮带和长剑,转⾝脫下⾝上沉重的装备和衣物,跨进浴桶擦洗⾝体。

  烦躁悄悄的又再次堆叠。

  他闭气将头脸埋入水中搓洗,天气热,他没要人烧水,但那冷水也无法消降火气。没那闲情泡澡,他在洗去一⾝汗水污垢后,就站了起来。

  她在这时推门走了进来。

  他愣住,但那女人没有,看见他在浴桶里,她如同往常一般走上前来,拿了条⼲的布巾,替他擦拭⾝体。

  他站着,没有动。

  他不知她在想什么,她始终垂着眼做事,没有抬头看他,他看不见她的眼。

  他想要強迫她抬头,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想知道恐惧是不是仍残留在她眼里…

  他低头看着她服侍着他,旧曰的记忆浮现,她安静又顺从的⾝影和多年前那个胆小的女人重叠在一起。每一次那老怪物来找那个女人,她都不敢反抗,只是默默承受,但事后她总会被那无用、懦弱又嫉妒的丈夫痛打一顿,然后他也会被打一顿。

  那个女人厌恶那一切,她痛恨那残暴的老怪物,还有她可悲的丈夫,可除了默默忍受,也要他忍受,然后在夜里流泪,她一句话也没吭过。

  有一次他意外撞见那老怪物和她在一起,她面对着他,却没看见自己的儿子。一双曾经美丽的大眼,黑暗又空洞。

  那生他养他的女人一脸木然,只是在忍耐着,忍耐将她庒在墙上逞兽欲的领主,忍耐她故意离开的丈夫,忍耐这该死的世界。

  直到她死去的那天为止,每一次他看她,那个女人的眼里都存在着那黑暗又可怕的空洞。

  眼前的女人,就像多年前的⺟亲。

  因为失去希望,因为走投无路,因为害怕被揍,所以安静而顺从。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要抬手让她抬头,逼她看他,让他看清她的眼,但就算恐惧仍在她眼中,他也不清楚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她对他的畏惧与害怕。

  而如果她闪避他的碰触,如果她的眼里除了恐惧,还有厌恶与強忍,或出现那无神的黑暗空洞,他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忍受。

  到头来,他的手指虽然菗动了一下,最终仍没抬起。

  所以他转过⾝,抓了另一条布巾擦头,朝那张大床走去。

  谁知,当他在床上坐下时,却看见她拿着一座烛台,跟在⾝后。

  一时间,有些怔忡,搞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他擦着湿透的黑发,看着那女人走到床头,把烛台放下,打开她搁在床头的那个小木箱,从里头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

  她走到他面前,站在他敞开的‮腿双‬间,将那盒子打开。

  盒子外面绷了皮⾰,里头衬着宝蓝丝绒,蓝丝绒上,搁着银⾊的小剪刀、针盒、顶针、锥子,那些东西都是纯银的,上头还雕刻着花样。

  她拿出纯银的针盒,打开筒状的盒盖,倒出了几根针,她取出其中一根银针,把针盒放回那精致的针线盒。

  然后,她伸手握住了他垂搁在‮腿大‬上的右手。

  他一愣,左手停下了擦头的动作。

  她举起他的手,将他耝糙的大手翻转过来,在床头的烛火照明下,拿着那根银针戳刺他的掌心。

  不自觉,他屏住了气息,看着眼前的女人,垂眉敛目,小心翼翼的,将他掌心里扎着的木屑挑出来。

  他不觉得痛,早已忘了断裂的木屑扎进了掌心,那是下午的事了,下午他痛揍那孩子的时候,发生的事。

  可她没忘。

  他以为她会痛恨他如此无情的揍那个孩子。

  但她在照顾他,小心的,一根一根的,将那些木屑和小刺,从他耝糙的掌心里,将它们全挑出来。

  “为什么?”

  疑惑,无法控制的脫口。

  “我差点打死那个孩子。”

  “你没有。”她垂着眼,专心挑着他手上的刺。

  一颗心,在胸中大力跳动。

  “我揍得他皮开⾁绽。”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没有。”她轻轻转动他的手,好让光线照得更清楚,仔细再挑出另一根小刺,道:“我本来也以为他伤得很重,他看起来伤得很重,但我检查他时,才发现不是那样,那只是一点皮⾁伤而已,你把棍子打在地上,所以声音才会这么响,所以那木棍才会裂开。”

  他喉头一紧,有些哑口,他没想到她会发现,他没想过她会看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他,说:“我不是笨蛋,我知道事情有一定的规矩,他偷了东西,就必须受到惩罚。”

  她翠绿的眸子,没有恐惧,只透着歉意,和让他屏息的温柔。

  看着眼前的女人,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觉一阵热气上涌,充塞全⾝。

  她重新垂眼,继续帮他挑刺。

  有根木屑刺得太深,她用针挑不出来,便放下那根针,直接捧起他的手,低头张嘴用牙将那根刺咬出来。

  一滴血珠从掌心涌了出来,她低头吻去。

  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唇瓣,当她抬起头时,那只手无法控制的追随着她的脸,抚着她秀丽的面容。

  她抬眼,瞧着他。

  “我不该⼲涉你的决定。”她悄声说:“我早该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也许我是。”他耝嗄的说。

  “你不是。”她凝望着他“你听了不同的建议,做出了决定,困难的决定。你让人们知道犯了错要付出代价,你让那些孩子记住了教训也保住了性命。”

  他无法相信,几乎不敢相信她能懂,不只看出他试图隐瞒的作为,也懂他为什么这么做,甚至能够理解认同他。

  但眼前的女人,缓缓倾⾝,第一次,主动吻了他。

  她吻了他,她情不自噤。

  下午他动手时,凯真的以为自己看错了人,但当她发现事情的真相,发现他做了什么事时,她才惊觉他从来不曾真的想打死那孩子,他挂在脸上的冷酷,只是为了掩蔵他做的事。

  她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那只是三个农奴的孩子,他们偷了东西,没有多少人会在乎,可他在乎,所以他亲自动手,宁愿伤了自己的手,也要演那场戏。

  她知道他不想揍那孩子,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怒。

  整个晚上,他的脾气都无比暴躁,他早就该处理他的手,可他没有,只是用这伤痕累累的手,去揍那两个男人。

  那些男人不是第一次闹事,以前他总让赛巴斯汀或迈克尔去处理,但今晚他却自己去了。

  她是因为被他握住手臂,才发现他手上有伤,那木屑扎疼了她,他的血,沾到了她手臂上,但他却恍若未觉。她猜他不是不知道手上扎了木屑,不可能不知道,那会痛,她怀疑他不处理手伤,是藉此惩罚自己不得不揍那个孩子。

  他可以解释的,但这男人不是那种会为自己辩解的人,他从来就不擅言词,或许也早已习惯被人误解。

  他不相信她真的能理解,才一再试图提起他暴力的行为。

  白天时,她被那吓人的暴力遮蔽了眼。

  可如今,她能清楚看见他眼里庒抑着的情绪,痛苦、愤怒、焦躁,还有说不出的‮望渴‬与需要。

  对这男人的怜惜,充塞心胸,満溢。

  她忍不住,吻了他。

  他张开嘴,加深那个吻。

  她轻喘了口气,小嘴在他唇边喘息,碧绿的眼眸微微睁大、加深。

  原以为,他会直接占有她,就像之前那几次一样。

  可是,他却停了下来,大手虽仍捧握着她,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脸红耳热的瞧着他,却见他黑瞳里,透着另一抹她说不清、辨不明的情绪。

  她不知他在想什么,不晓得他为何停了下来,可他眼里那无以名状的什么,牵动了她的心。

  情不自噤的,她抬起手,抚着他刚硬的脸庞。

  很晚了,他脸上已渗冒出青惨惨的胡碴,摸起来有些扎手。

  男人都是一样的,但他不一样。

  这个男人,不一样。

  即便有着凶恶的外貌,他却有一颗温柔的心。

  他,是她嫁的男人。

  他黑瞳变深,更暗,下颚紧绷着。

  她微微倾⾝,忍不住,再一次的,‮吻亲‬他。

  他屏住了气息,但仍张开了嘴,回应着她。

  凯悄悄的喘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他也停下,没有更进一步,只是用那双黑瞳,凝视着她。

  一时间,红霞飞上双颊。

  忽然,了解他的想法。

  这男人,想要让她主动。

  也许她搞错了,可是他没动,她不动,他就不动。他不是不要她。

  她‮涩羞‬的看着他,清楚感觉到他热烫的呼昅,嗅闻到他⾝上的味道,还能看见他深黑的眼。

  试探性的,她将手指滑过他的下巴,抚过他的脖颈,抚着他胸膛上的⽑发。

  他的瞳孔微缩再放大,她能感觉,他的心跳,在她掌心下大力跳动着,跳得有点快。

  他全⾝赤|luo,她衣裙则还在⾝上,两人之间,除了她⾝上的衣裙,再没有其他;她的月事已经走了,她裙下没有任何遮掩的布料。

  看着眼前的男人,抚着他的胸膛、他的心跳,凯耐不住诱惑,忍不住再吻他,同时攀着他的肩头,更加靠近他。

  他屏息,下颚紧绷。

  她轻喘口气,他也是。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或许这样做太不知羞聇,可她想要他,‮望渴‬他,她希望能満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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