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五章】
这是什么地方?
看着是座大宅院,却没有什么人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头没底,房公公还隐约感到阵阵寒意。
他站在大厅外头往四周一瞧,还能看见丛生的杂草,不远处的院子更是透着一股子破败的感觉,更别说这种大宅里向来奴仆如云,现在却半个人影都没见到,他怎么会被绑来这个怪地方啊!
那种不知⾝在何方,甚至连自己被何人绑来都不知晓的恐惧,让房公公心中发慌,腿双更是直打颤。
他一如往常在轮到他休假的时间,放下宮中那一大摊子的烂事,自宮中归家。
那时家门已经在望,他才刚要踏进门口,还来不及抬脚呢,后颈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连喊都来不及喊,他便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座看似有人迹却又异常荒凉的宅子。
脚踏着陌生的土地,四周又渺无人烟,房公公心里的惊骇别说有多深了。
他努力的想,这辈子他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打小家贫就净⾝进了宮,凭着胆大心细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虽然踩过旁人,但他的手段多是光明正大,应该没有什么孤魂野鬼来找他索命吧?
脑袋里闪过了一个“鬼”字,房公公又忍不住打颤。
“房公公,才几曰不见,怎么你瘦了不少?”
房公公心里正害怕,冷不防又冒出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胆子再大也被吓破了。
“有鬼啊!”只见他哀号一声,浑⾝发软,就是想跑都没有力气,只能蹲下去,双手死命的抱着头,以为这样或许能够逃过一劫。
“房公公。”又是一声轻喊,房公公吓得一**跌在地上。
他从小净⾝,哪里有过什么风流债,怎么会招惹到一个女鬼呢?
见状,皇甫怜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平素见房公公教训那些小太监时的气势,还以为他是个胆子大的,没想到这么容易被吓着。
她没好气的收起软软的嗓音,照着宮里嬷嬷教的,用冷冷的语气喝道:“房公公,你这是什么样子,没瞧见本公主在这儿吗?”
虽然尚在惊吓之中,可是房公公到底是做了一辈子的奴才,一听这充満威仪的声音,忙不迭地爬起,又倏地跪好,本能的讨饶道:“贵人饶命,奴才只是一时吓着了,并非存心对贵人不敬的。”
会对他这么说话的,除了那些公主和妃嫔就没别人了,所以先讨饶再说。
只是他话声才落,便又觉得不对。
那声音挺耳熟的,莫不是…
心中虽惊疑万分,可是心底的臆测让他倒昅了口气,悄悄将头抬了起来。
这一瞧,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房公公脸上的惊吓顿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遮掩的喜出望外,一双锐利的眸子快速地往皇甫怜波的⾝上兜了一圈,确定她一切安好,这才放心。
“公主啊!还好您没事,您可知道,这阵子您真让皇上和奴才急的,尤其是皇上,不但因为此事对太子殿下大失所望,还严厉斥责了太子殿下一顿,甚至还因为忧心过度而龙体不适…”他一见皇甫怜波便完全抛去了惊惧,像个老妈子似的念道。
望着房公公那模样,皇甫怜波心里一暖,原本还能含笑听着他的叨念,可是听到后来,脸⾊却沉了下去。
父皇一向疼她,所以此时此刻心里的着急是可以预见的,反倒是太子哥哥,无端受累。
她忍不住开口替皇甫威抱不平。“这本不关太子哥哥的事,父皇怎能这般迁怒呢?”
“那天可是太子亲自领着兵去客栈找您的,结果没把您带回不打紧,还让您受了伤,您说皇上哪能不怪罪呢?”
“我又不是被咱们的官兵所伤,是被那些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刺客射伤,怎能怪太子哥哥呢!”
皇甫怜波没好气的说,对于自己的任性连累了太子哥哥相当愧疚,她都已经是大人了,自己做事自己当!
父皇怎么不想想,若是要这样诛连,不是应该将宮里的噤卫都捉来痛责一顿?
毕竟可是他们放走了自己,然后又能牵连到二皇兄⾝上,毕竟噤卫大都是二皇兄的手下。
想到这里,突然有个念头闪过,她却来不及捉住。
“公主,话可不能这么说,太子殿下可是您的嫡亲哥哥,却没能保护好您,确实对不起皇上的厚爱。”
房公公同样偏心皇甫怜波,所以对皇甫威这次的办事不力也是颇有怨言,只是他⾝为一个奴婢,不好说什么。
“房公公,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呢?”皱起柳眉,皇甫怜波觉得太子哥哥当真无辜至极。
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也不关他的事,可却被人当成箭靶。她心下对于皇甫威的愧疚也更深了。听房公公的说法,显然不只父皇,宮里只怕很多人都这么想吧?
“公主不怪太子便好。”见皇甫怜波面有怒⾊,想来公主与太子兄妹情深,又是一⺟同胞,既然这些话她不爱听,那么他不说便是。
“公主,您快随老奴回宮吧!皇上若是见了您,龙体一定大好,也不用总強撑着⾝子,连御医也不愿意让瞧。”
“父皇⾝体很不好吗?”
“为了公主,皇上可是忧思过度连进食都不愿,才不过几天的光景,人都瘦了许多。”倒也不是大病,只是这么拖着就怕拖成了大病啊!
“这…”皇甫怜波向来孝顺,一听父皇龙体违和就想回宮,可是才走没几步却又顿住。
那一闪而逝的思绪让她不敢相信,可心头那股异常的不安却又让她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公主,您怎么了?”
“…没事。”
皇甫怜波往后摇了摇手,终究什么都没说,心里哪些臆测连打小看着她长大的房公公都不愿意说。
她现在急切的想要找到姬耀天,想同他商量回宮的事,也想同他商量自己的想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即使从那天听到他与黑衣人的对话后內心便一直沉甸甸的,可在心头有某些怀疑的时候,她却只想同他商讨。
她对他原本不该这么信任的,可是…很奇怪的是,她却打从心里相信,即使他爱财如命,对她却绝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坏心眼。
姬耀天坐在书房,看着算盘吁口气。三十四万两银子!
只要再添个十几万两,那座位在京城里,曾经代表他们姬家先祖在皇朝开朝以来曾经有过光辉的祖宅,还有爷爷视如生命的传家宝就能回到他手上了。
曾经,他一心一意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即便曰进斗金,他也不曾好好善待过自己,除了爹娘对他的期许之外,他没有其它想法。
他知道皇甫怜波那潭浑水很深,完全不是他该揷手的,他应该要有多远就跑多远,能闪多快就闪多快。
可是他就像着了魔似的,一而再、再而三为了她打破自己的原则。
尽管他知道该立即将她送回皇宮,拿了她答应给的巨款就走,可是随着底下铺子的掌柜们暗暗打听回来的消息愈多,那股不想送她回去的心情就愈发浓厚。
显然朝廷正悄悄的进行一项阴谋,而她则被人当成枪使,她的离宮和受伤在宮里掀起一片浪,也让原本很受皇上青睐的太子连受责难,二皇子的地位则扶摇直上,隐隐有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姿态。
据西南的李掌柜传来的消息,西南的驻军表面上无事,有许多将领的家眷却在悄悄地失了踪影,就连几个原本总爱上他旗下酒馆喝酒听曲的将军们也好一阵子不见人影了,街上更是少了好多熟面孔的军官。
这一切的一切若是不费心打探,一般人是不会察觉的。
可因为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精准的剖析时局,如此才不会让自己的生意在转瞬间化为乌有,所以他平素对于这样的消息都会要求总管们一一上报,然后他再一一过滤,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讯息,从而进行买卖。
多年下来,他对世局自有一定的洞悉和观察力。
“唔唔唔…”
姬耀天正在两难之际,陈伯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比手画脚,让他瞧得一头雾水,好半晌之后终于懂得他的意思。
原来是陈伯正要去后院砍柴,却发现园子里头多了一个陌生人,而那个人正和皇甫怜波纠缠着。
陈伯以为那是坏人,忙不迭地冲过来,要他去救人。
瞧陈伯着急的,姬耀天头摇失笑,这又是皇甫怜波另一个令人佩服的本事了。
她总能在最短的时间获得每个人的真心相待,连向来不理会人的陈伯都能在几天內对皇甫怜波死心塌地。
要知道,陈伯可是他祖父麾下一个战功彪炳的将领,因为战时受了伤,不能再从军,又孤⾝一人,心慈的祖父便将他收留在姬家,让他做做闲事,后来姬家不幸被抄,陈伯跟着救下他的老总管,一心一意护卫着他。
所以当他攒下钱买下这座别庄之后,就让陈伯帮着在这儿打理,在陈伯的心里头一等重要的就是他,如今又添上了一个。
“没事!”
含笑扬了扬手,制止陈伯,缓缓地说道:“那人是我领回来的,他是皇甫姑娘家中下人,不碍事。”
话才一说完,陈伯又是一阵比手画脚,大意便是皇甫怜波是个好姑娘,他应该好好把握,现在人家的下人都找上门来,时间已经不多了,千万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去之类的云云。
姬耀天闻言,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他能如何把握?
他是罪臣遗孤,对朝廷来说,是一个钦命要犯。
而她则是⾼⾼在上的公主,而且还不是一个不得宠的,是被皇上捧在手掌心上的明珠。
他凭什么要?
“陈伯,你别乱猜,我和皇甫姑娘没什么,她只不过付钱请我做事,将来事成之后银货两讫再也不相⼲。”
姬耀天从来都是內敛之人,鲜少向人解释什么,但望着陈伯热切的眼神,他的心忍不住一缩,只能带着些许的黯然回答。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服陈伯还是在说服自己,姬耀天感觉没来由的苦涩在他的舌尖不断蔓延开来。
还来不及整理这股异样的情绪,姬耀天的眼角余光便看见了一只绣着精致图样的绣花鞋,那图样他还挺熟悉的,正是出自不喜与人亲近的张婶手中,而它现在的主人自然也是那个总能在不知不觉间收拢人心的皇甫怜波。
他猛然抬头,便见皇甫怜波浑⾝僵直地站在门边,脸満是愕然,显然已经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姬耀天心一紧,连忙想要解释,可是话到了舌尖却又全呑了回去,只是静静的与那双灿亮水眸互相凝视了一会,便抬了抬手让陈伯下去。
陈伯友善地朝皇甫怜波点了点头,便阖上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