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文学网
首页 > 言情 > 恶华寻梦 >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目录

  【第七章】

  屋龄可追溯至六○年代的尖塔小屋,矗立在塞弗尔巴比伦区较为清幽的街巷上。

  旧式的铁熨斗,在U型烫台上冒出热烟,小巧的双手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将灯心绒布料烫出漂亮的⾐褶。

  “菲菲,别忙了,我老婆烤了蛋糕,要你去尝尝。”矮胖的布利萧先生抱着一捆捆布匹,边说边迟缓的走进储蔵室。

  见状,菲菲竖起熨斗,小跑步跟上去,勤快且稔地帮着布利萧先生叠好备用的布匹。

  附着在布料上的微尘漫天飘散,她拚命忍住想打噴嚏的冲动,别扭可爱的表情看笑了执帕抹汗的布利萧先生。

  “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艺术学院的‮生学‬会愿意来我这间过时又保守的西服订制铺当起学徒,而且还乐在其中?”

  “因为这样很踏实呀,我喜这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埋首清点布匹的菲菲回以憨然的笑靥,确认无误后才将清单递给他。

  布利萧先生接过清单,纳闷地抓抓光秃的后脑,转⾝走出储蔵室。“你待在我这里,最后也只能成为一个⾐匠,⾐匠可是与设计师完全不同的职业与⾝分,你应该明⽩吧?”

  “寻梦是需要冒险的,每个历程都是一种磨练,我不怕。”

  “那学校你也不去了?”

  据他所知,这个夏尔介绍来店里当学徒的东方女孩不知发生了什么纠纷,暂时被勒令在家反省,仔细算算,都已过了两个多月,她依然天天窝在他这间快被时代淘汰的旧式订制铺,未曾听她提起关于何时要回学校上课的事。

  重拾熨⾐工作的菲菲沉思片刻,忽然侧首回眸,微笑答道:“不去了,我已经提出休学申请。”

  布利萧先生一脸诧异“你、你办休学了?那夏尔他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叛逆小子介绍朋友来店里当学徒,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夏尔从不曾为他人开过尊口,却为了这个不知来历的东方女孩破例。

  一听见挑动敏感神经的悉名字,滑动在布料上的⾼温熨斗蓦然停滞。须臾,一阵焦味传来,菲菲恍然回神,赶紧拿开熨斗,检查布料是否受损。

  布利萧纳闷地道:“看你的表情,夏尔肯定还不知道罗。”

  菲菲尴尬的傻笑,一颗心开始发闷,原先平静的思绪亦紊纠结。

  这段⽇子,她这个软弱鬼当真躲在夏尔的公寓里,逃避困境,逃离那些令她难受的丑陋现实。

  那天醒来后,夏尔只是将公寓的钥匙扔给她,去留由她自己决定,不⼲涉也不过问,除了疾言厉⾊的警告她休想擅自离开巴黎外。

  看透她的心慌与茫然,夏尔甚至引荐她来到布利萧先生这间历史悠久的西服订制铺。

  “在古板守旧的店里工作,真是太适合你这只呆头呆脑的笨松鼠。”当时夏尔嘲弄的这么说。

  其实,她能模糊感受得到,夏尔担心她就此一蹶不振,看穿她一再萌生退意的懦弱,于是拐弯抹角的推着她,跨越心理障碍,着她迈出脚步远离霾。

  但是…

  两个星期前的某个夜晚,发生了一桩“突发事件”在那之后,夏尔开始行踪成谜,截至昨晚,始终不曾再返回他的公寓。

  菲菲的记忆依然深刻,突发事件是这么开始的──

  那⽇下午,接到布利萧先生告知不必工作的电话,于是她便窝在逐渐悉的小鲍寓里,霸占原本该是属于夏尔画室的书房,埋首于她的设计世界,重新拾起笔勾勒时尚的线条。

  她画得异常专心,全然深陷其中,倦了便随意伏案休息,忘了时间流逝,直到一只温凉的大掌轻轻摇醒了她。

  菲菲一睁开惺忪的双眼,望见⾼傲的俊美脸庞,笑逐颜开。

  “夏尔?今天这么早回来?”

  好难得,通常他都是她已睡的时候才回来,她偶尔尝试替他等门,结果常是隔天在沙发上醒来,浑⾝酸痛,几次之后,她也渐渐放弃了,毕竟夏尔是不屑让人掌握行踪的。

  “布利萧老头带着他太太上餐馆庆生。”不知已伫立多久的沉⾝影冷冷地陈述。

  “所以他们也邀请了你?”噢,布利萧先生真是偏心。

  “当然不是。”

  夏尔的脸⾊像风⼲的luo麦面包,又黑又硬,令人难以下咽…目视才对。

  这摸不着头绪的回答把她弄胡涂了。“那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件事?”是玩什么猜谜游戏吗?

  夏尔撇开怒目,庒抑着満脸古怪的别扭。

  菲菲正臆测着他的怒意到底从何而来,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他拎在手中的一只提袋。

  提袋上印着她十分眼的图案…咦,那不正是她最喜的面包店吗?难道夏尔他…

  “这个。”菲菲怯怯地指着提袋,嗫嚅着轻声问:“这个是给我的?”

  “不是。”绷得又硬又臭的俊美脸庞直接将她的雀跃冷处理。

  “怎么不是?”她⼲脆凑近,拉开袋口亲眼确认,果然在袋內看见她惯买的鲜蔬三明治以及luo麦面包。

  这种味道清淡的食物,夏尔一向摒除在他的觅食清单之外,莫非…

  小脸快栽进提袋內的菲菲忽然仰首,看向神⾊僵冷的夏尔,不假思索的脫口问道:“你到过店里找我?”

  每每工作结束之后,热情好客的布利萧太太喜留她一块儿用餐,久了,夏尔似乎也知道晚餐时间的小鲍寓肯定空洞寂寥,但是他从不曾刻意赶赴谁的约会,即使是那些成而占有极⾼社会地位的“女友人”亦然。

  一对上那双无辜的大眼,夏尔的嘴里永远蔵不了话。“是布利萧拨电话给⽪耶,要他转告我,有一只遭人遗弃的笨松鼠已经快饿死。”

  偏偏⽪耶故意将话搁了三个多钟头,才转告一整天埋首作画的他,然后他该死的竟然对⽪耶那群老家伙发了一顿脾气,但老家伙们非但没有被他突如其来的失控情绪触怒,反而大开香槟庆贺他终于从堕落地狱爬回人间。

  老家伙们会有这种反应并不奇怪,因为没有人见过他真正动怒,他象是一缕华丽而空心的游魂,流浪在纸醉金的物质世界,象是对什么都不感‮趣兴‬,毫不在乎。

  让糜烂的物质生活彻底⿇痹了这么久,他生平头一次的怒意是因她而起,第二次的自责恼怒,同样是透过她间接而起。

  “你生气了?⽪耶只是爱开玩笑而已,你不要对他生气。”菲菲温声安抚,暗暗将手探进提袋里摸索着。

  生气?是,他是在生气没有错,更确切的说法是愤怒!

  这股久久庒抑不下的怒意并非因⽪耶而起,而是当他像一个饥饿过度奔进面包店的疯子,靠着印象火速搜括架上的面包与三明治,再像飓风般奔向门扉紧锁的订制铺──综观这毫无理智可言的愤怒,全是因为他脑海里満是她饿得发晕的模样!

  遍寻不着这只笨松鼠的踪影,他才蓦然想起,从未对谁敞开大门的‮密私‬公寓,已成了她独占的收容所…

  夏尔打住思绪,瞥见她小心翼翼的摸索动作,索提⾼袋子,化⾝为送来圣诞礼物的慈祥老公公,这模样愚蠢得令他想一毙了自己,偏偏面对她的时候,刚強的意志总会作出脫序的判断。

  菲菲张口咬下鲜蔬三明治,嘴角轻柔的上扬,津津有味地吃着,不时偷觑着脸⾊古怪的沉俊脸。

  “…你不饿吗?”她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怯怯地问。

  夏尔原本愠怒地看向提袋,鼻端传来阵阵香气,怒意霎时消散无踪。他故作不悦的接过她递来的面包,拉过柚木椅凳,率的落坐,优雅地吃着。

  气氛趋于缓和,两人默默分享着面包,偶尔隔空会的目光,都在某人刻意装酷的不屑冷哼中移开。

  菲菲抿嘴傻笑,看着逐渐脫离暴风圈的少年一再将手探进渐空的提袋,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真让她猜中了,夏尔肯定是沉于作画,忘了进食时间,往往是一瓶红酒陪他熬过深夜,直到天明。

  在她的印象里,行踪难寻的夏尔,时常保持清醒。当她醒时,他人已不在公寓;当她沉沉⼊睡时,他才携着一⾝倦意归来,有时甚至彻夜未归。

  两人在共同的空间里,过着互不相关的生活,彷佛彼此是对方生命里的过客。

  但是,许多的隐私秘密,却在擦⾝错肩之间积沙成塔。

  那些关于外人无从窥探的,他‮实真‬的喜好,以及他作画时的习惯与规矩,关于他不经意流露的点点滴滴,她都再清楚不过。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