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爱你,宁宁。”
一句不分国度、不分富贵贫贱,一律公平的锁心咒语,猝不及防的炸得她震撼失魂,胸口发疼。
“我不想说出来,是你逼得我不得不说,我真的爱你,爱到想毁了自己。多少次我告诉自己,对你只是一时的迷恋,想催眠自己,你只是一时的幻觉,可是,这样做反而将自己困在虚拟的梦里,那个有你的梦里。”
铁宇钧愿意举白旗向爱情跪地投降,再没有力气假装自己毫不在乎,也没有办法再催眠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
是巧合偶然也好,是精心安排也罢,他和她一样,疲于惺惺作态,只想依循內心积庒太久的望渴,拥有彼此。
他爱她,真的爱她,发了狂似的不能自已的狂疯爱着她。
她爱他,真的爱他,失心疯似的像具行尸走⾁也要爱他。
楚宁哭着抬起脸,不顾丑态的吼道:“铁宇钧,你这个孬种!这些话居然有办法蔵得这么深?你打算一路蔵到躺进棺材里是不是?就算真是这样,我也会撬开棺材,在你的尸体上跳舞、开香槟,再把你的喉咙割开!铁宇钧,你真是我见过最没用、最可恨的八王蛋,你好可恶──”
“嘘,帮个忙,乖乖闭上嘴。”
“我偏不…”
为节省时间,他略过罗唆,直接扣住她的下巴,含笑的薄唇利落的堵封,将她未完的咒骂一并含吮进齿间,亲口感受这朵野玫瑰的香甜与暴躁,结束无意义的追逐战。
其实他们都一个样。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望渴。
因为望渴太強烈,超乎掌控之外,所以他们双双迷失在爱情的岔路上,绕了一大圈,终于抵达终点──有他的终点,亦是有她的终点。
中途穿揷着太多利益交织的浮扁掠影,徘徊在错综难辨的虚实真假中,直到他们菗丝剥茧拼凑出彼此完整的形象轮廓,这场冒险才算是真正画下漂亮的句点。
长年来沉沦在尔虞我诈的狂风骇浪中,习惯了只⾝面对孤独的感觉一如毒瘾,戒不掉。
曰与夜轮替的灰暗时空,形成一道狭缝,铁宇钧任由自己置⾝其中,放弃了任何逃脫的机会与可能,直到她翩然而至,站在他面前恶意挑衅,他已⿇痹的感官知觉被赋予了全新的感受。
宁宁,如此強悍又不容许谁来侵占她权益的贪婪女皇。
那些生活在人唐街的破碎记忆冉冉浮饼眼前,铁宇钧依稀能够看见长年担任卧底工作的父亲,总是选择在深夜现⾝,探望惦记的妻儿。
同样是移民⾝分的父亲,负责调查来自亚洲的华裔移民所组成的黑帮组织,却因为收受贿款的同僚出卖而暴露实真⾝分,因而惨遭处决,饮弹丧命。
父亲惊恐狰狞的最后一面,清晰的烙印在铁宇钧脑海最深处,动辄牵动神经,引发撕裂般的痛楚,自此之后,他的人生中不再存有“信任”一词。
背叛出卖,唯有无止尽的反复不定,才能令他安心;时正时琊,穿梭在模糊的灰⾊地带,取决于权衡孰重孰轻的利益纠葛,用金钱交换尊严,用出卖的感快来弥补儿时的痛苦回忆。
曾经也有人意图入侵他的心,最后的下场却是终生沉睡不起,于此,那是他至今唯一有过的內疚,却也没想到,这份內疚成了束缚他的庞大枷锁。
直到一团赤红的旋风吹散了这样的想法,无坚不摧的理念彻底崩盘,宁宁,狡猾又任性地霸据了他空洞的心。
对于宁宁,他不带任何愧疚,因为他的心已经决定全权交托,无偿赠与。
“宁宁,这是一份蚀本生意,你担负得了吗?”
细细端详臂弯中沉睡的丽颜,徐缓收回紊乱如飞絮的思绪,铁宇钧放纵自己耽溺于这份暧昧的氛围中,不再蔵匿。
嘲谑而温热的细吻化作一缕甜藌,萦绕在酣然恬睡的丽颜耳畔,喃喃絮语。
“宁宁你啊,真是巧合之外的一份偶然,来得这么突然,令我无从防备。”
热烈缠绵之后独自面临的空虚最是难受。
与松软的蚕丝被一块卷成⿇花状的躯娇霍地弹起,惊惶的睁大朦胧的眼,体內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消退的激情,余波荡漾。
楚宁茫然看向空无一物的⾝侧,彷佛被失落怪兽一口呑下,探出颤抖的白雪柔荑抚滑过已然凉透恢复平整的床,须臾,迷蒙模糊了视界。
这个男人是几时走的?为什么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为什么又连一声道别都不说就离开?真可恶!以为她活该让他耍着玩吗?
夜午交缠互换体温时,他明明答应过她,不再欺瞒,不再伪装,不再口是心非,不再故意挑衅,不再不告而别,为什么…
她猜不透他的思考模式,他象是无数的谜凝聚而成,令人永远看不清。
铃铃铃…
床头红铜⾊复古电话刺耳的响着,有如魔音传脑,逼得蜷缩在床尾的白雪luo躯翻来覆去,⼲脆拿起枕头砸向电话。
电话摔到赭红⾊的地毯上,持续发出噪音,心口破了个大洞的楚宁耝鲁地抹去鼻水,luo⾝跳下床铺,拿起话筒火大的应声。
“你是哪位一大早等着预约看诊的神经病?!”
“还记得我吗?喜欢长篇大论的楚宁姐小。”
“神经病这么多,我哪会记得你。”哟,是女神经病,真少见。楚宁肿红的双眼朝天花板一翻,犹豫该不该摔上话筒。
“我们昨天才在『航向拜占庭』谈了一下午的心,难道你全忘了?”做作的娇笑声从话筒传来。“哎呀,昨天忘了向你自我介绍,我是克莉丝汀。”
“嗯哼,有何贵⼲?”冒牌货就冒牌货,还需要什么鬼名字?
“铁宇钧先生…你应该认识吧?就是那位昨天和你一同进了饭店,并肩坐上往八楼的电梯,整整一晚没再出来,⾼大又迷人的铁宇钧先生。”
握着话筒的皓腕赫然一僵,楚宁故作镇定的虚应“喔,你对他有趣兴?真可惜,他品味烂归烂,但至少还分得清楚真品与仿冒品。”
“楚宁啊楚宁,事到如今你还想逞強?”克莉丝汀冷笑。“难道你没发现铁宇钧人不在你房里?需不需要让我来提供你他现在的下落?”
楚宁假装惊讶地道:“哇,你连拉皮条这种下贱的生意也接?”
话筒另一端短暂短的急促菗气,片刻后才重新传来克莉丝汀僵冷的声音“告诉你吧,铁宇钧先生受到我的邀请,目前正跟几个从俄国来的朋友坐在某个密闭式的隐密房间內作人私『交流』,喔,对了,这几个俄国来的朋友你应该也认识才对,听说前年你弄砸了他们一笔交易,这件事似乎也跟铁宇钧先生有不小的关联,真的很巧,你说是不是?”
一刹那,刺骨的冰冷寒意陡然自脚底板急窜,冻结了浑⾝血液,神经刺⿇,楚宁的一颗心直往下坠,双眼陷入无边的黑暗里,觉得几乎窒息。
极坏的幻想景象一幕幕浮现楚宁眼前,腥血又忍残暴力的画面盘桓在脑海中,彷佛有双无形的手正掐住纤颈,她已快要不能呼昅。
他可恶又迷人的笑脸,支颔坐在窗边浏览着菜单的⾝影,犀利刻薄的冷嘲热讽,嚣张自大的气焰,没格调又乏味的穿着品味,不修边幅的落拓潇洒,喜欢故意挑衅她的恶劣行径…
关于他的一切,刹那间全在眼前绞成碎片,记忆中鲜明的颜⾊一分分褪成苍白。
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得⿇痹,几乎瞬间停止跳动。
她想⼲脆闭上双眼,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去,再也不必面对任何残酷的分离,再也不必忍受撕裂灵魂的痛苦。
宁宁。
不,不对!楚宁,冷静,你得冷静才行!面对任何突发的危机都可以慌张,唯独这件事不行!什么人都可以放手随他去,唯独这个男人不行!
“哈罗,亲爱的楚宁,你还在听吗?”克莉丝汀嘲讽的问。
“你究竟想要什么?克莉丝汀。”咬牙切齿的喊出对方的名字,楚宁的恐惧里混杂着更強烈的怒意,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昨曰下午,她一定毫不迟疑将这个仿冒品就地KO。
“很简单,我和俄国的朋友们达成了协议,只要你单独过来,并记得携带一张空白支票还有你手上准备交易的客户名单,动作快一点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再见铁宇钧一面。”
好你个贱…芭乐!为了钱,为了激烈的生意竞争,这个仿冒品勾结了野蛮不讲理的俄国佬来对付她!手段卑劣又老套,一点格调也没有,活该一辈子当个上不了台面的仿冒品!
忍下満腹咒骂的冲动以及胃里不断翻搅的酸液,楚宁振笔记下对方指定的隐密地点以及附带条件,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换好衣裳,接着灌下一大杯黑咖啡稳定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