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回 莲出污泥 决心离父母 胸无杂念 一意会
话说铁飞龙追那黑影,见那人披着一件斗篷,盖过头面,铁飞龙再仔细一看,原来不是⾝材⾼大而是斗篷宽大,显得很不称⾝。铁飞龙想来想去,想不出这是何人,骂他他又不答,好像是存心要引铁飞龙到什么地方。
铁飞龙追了一阵,只见前面现出一个荒僻的村庄,隐隐约约有几间房屋。铁飞龙心念一动,叫道:“你开什么玩笑?”前面的人噗嗤笑出声来。把斗篷脫下,笑道:“红花鬼⺟以前便住在这个村子里,你不进去看看吗?”却是⽟罗刹。
原来⽟罗刹惦记着客娉婷,很想到红花鬼⺟的故居采望,看客娉婷是否回到那儿。但因铁飞龙不愿见穆九娘,不肯同去。⽟罗刹顽⽪起,便和乾爹开了这一个玩笑。她在客寓里随手榆了一个胖子的斗篷,盖过头面,假装被人刺伤,将铁飞龙引了出来。
铁飞龙面⾊一沉,⽟罗刹道:“爹,你别生气。红花鬼⺟也算是你的朋友,你就是见见故人的儿子也没什么关系。”铁飞龙默然不答,他亲近的人和同一辈的朋友已所余无几,穆九娘和他同住过十多年,老年人喜念旧,他也颇想知道穆九娘近况,但想想还是不见的好。可是⽟罗刹却把他引来了。
⽟罗刹道:“爹,就进去看看吧。娉婷这小丫头给我们送来了应修,我们还没向她道谢呢。”铁飞龙正在踌躇,夜风中忽送来呼号之声。似乎还杂有兵器碰击之声。铁飞龙听了一听,心中一凛,道:“好,咱们去看!”
这一下也大出⽟罗刹意外,想道:“难道是有什么人向红花鬼⺟的后裔寻仇。”疾展轻功,向前面村庄扑去,只见其中一间砖屋,露出灯火,⽟罗刹飞⾝上屋,只听得有人骂道:“是红花鬼⺟的徒弟正好,把她捉走,也出一口鸟气!”⽟罗刹朝下一望,院子里的一双男女,正在杀。那女的不是客娉婷是谁?厢房里还有一个女人嘶哑叫号,断断续续的语音叫着:“我的儿子有什么罪?你们杀了我的丈夫,还不放过他吗?把我的儿子留下,留下…”这声音正是穆九娘的!⽟罗刹大吃一惊,提剑便闯下去!
只见一个耝豪的汉子,使一口锯齿勾镰刀,力大招猛,把客娉婷迫得步步后退,庭院中还有三人旁立观战,嘻嘻冷笑,”这三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还有一个是年将花甲的老头。⽟罗刹一声长笑,叫道:“娉婷妹子,你不要慌,我来了!”声到人到,剑光一闪,疾若惊飕,那耝豪汉子忽觉冷气森森,寒风扑面,勾镰刀未及收招护面,手腕关节之处巳中了一剑,立刻滚地狂号!
⽟罗刹⾝手之快,无法形容,旁观三人这时才看清来的是个少女,那和尚首先一声大吼,手挥
杖,当头劈下,⽟罗刹侧⾝一剑,那和尚杖尾一抖,一招“举火撩天”竟将宝剑汤开,剑尖嗡嗡作响,摆动不休,⽟罗刹更不换招,腕劲一发,剑锋蓦地反圈回来,直取敌人肩背。那和尚料不到⽟罗刹剑法如此诡谲神奇!杖⾝一摆,没有挡着,急忙昅腹呑,⾝子后仰,只听得嗤的一声,憎袍已被挑开,⽟罗刹剑势放尽,踏进一步,剑再刺,那道士也蓦然出手,长剑一抖,力庒⽟罗刹的宝剑,⽟罗刹突然松劲,剑把一菗,那道士一个踉跄,⽟罗刹转⾝一剑,那道士也真了得,长剑斜伸,居然把⽟罗刹的剑黏出外门,⽟罗刹心道:“咦,那里来的牛鼻子和秃驴,居然还有两度散手?”宝剑一探,解了敌人內劲,换招再刺,那和尚惊魂方定,杖斗时,忽又听得卡喇喇一阵巨响,只见一个庞大的⾝影,从屋顶疾跳下来,只一掌就把厢房的窗口铁枝打断,纵⾝进去。那旁观的老头叫道:“来的是铁老吗?”略一迟疑,未及阻挡,铁飞龙已纵⾝人內,立即把一条大汉掷了出来,里面婴儿的哭声与穆九娘惊喜的叫声杂成一片。⽟罗刹叫道:“爹,快出来收拾这三个恶贼,要不然我就一人独呑,没你的份了!”
铁飞龙呼的跳出,叫道:“裳儿停手!”⽟罗刹愕然收剑,那和尚、道士纵⾝退后,兴那旁观的老头站在庭院中的槐树下面,⽟罗刹这才注意到槐树背的那边,吊着一个死人,体摇摇晃晃,竟是红花鬼⺟的独生儿子公孙雷。
铁飞龙怒道:“霍二老,拙道人、智上人,你们三人都是武林中的老前辈了,为何带了徒弟,联手来欺侮妇孺?”那老头道:“铁飞龙,你与红花鬼⺟不也是为敌的吗?记得当年我们邀你合斗红花鬼⺟之时,你虽因事不能前往,也未曾推辞。”
铁飞龙抬眼望天,淡淡说道:“一死百仇消,你们还记着当年之事吗?而且红花鬼⺟之事,与她的儿媳徒弟何⼲?”
拙道人首先惊诧出声,抢着问道:“红花鬼⺟已死了吗?”铁飞龙道:“已死了半年多了!”智上人失声说道:“我们的仇不能报了!”铁飞龙指着公孙雷的体道:“你们的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哼,哼“我老铁就看不过眼。”
拙道人怒道:“老铁,你想反友为敌吗?”霍老头也怒道:“你看不过眼又怎样了你打伤了我的徒弟,我还未向你算帐呢!”铁飞龙一声大吼,挥掌劈去,智上人横杖一扫,铁飞龙变掌为拿,喝道:“撤手!”铁飞龙內力惊人,远在⽟罗刹之上,智上人只觉虎口一痛,拚力支持,拙道人剑出如飞,急刺铁飞龙手腕。铁飞龙有掌一扫,左掌一圈,轻拨拙道人的剑把,右手拢指一拂,又喝声:“着!”拙道人急退时,手腕已被他的指尖拂着,顿时现出五条烙印!
这几招快如闪电,就在拙道人给铁飞龙指力所伤之时,智上人被他的掌力一送“吧”一声跌倒地上,虎口流⾎,杖也被拗曲,幸那杖是精钢所铸,要不然真会拗断。霍老头知两人不是铁飞龙对手,急忙解下软鞭,拦困来,那霍老头名唤霍元仲,是西名武师世家,功夫甚強;软鞭起处,劲风拂面。铁飞龙喝声:“好!”回⾝拗步,掌背微托鞭⾝,掌锋斜斜的欺⾝疾劈:霍元仲霍地用个“怪蟒翻⾝”连人带鞭急旋回来,使出连环三鞭“回风扫柳”的绝技,刷,刷,刷!风声呼窖,卷起一团鞭影,以攻为守,才能封闭门户。智上人与拙道人一杖一剑,左右分上,将铁飞龙围在核心。霍元仲叫道:“老铁,我有话说!”铁飞龙喝道:“丢下兵器,再和你说话!这点规矩,你们都不懂吗?”丢下兵器,就等于认罪服输,丢下兵器再说话,那就是告罪求铙了。霍元仲怒道:“老铁,你欺我太甚!”软鞭一抖,⾝绕腕,智上人与拙道人也运掌使剑,合力进攻。
红花鬼⺟当年为了救护无恶不作的丈夫,曾与西北十三名⾼手为敌,以惊人的武功,将十三名⾼手全部杀退。这十三名⾼手引为奇聇大孱,矢誓报仇。但其后不久,红花鬼⺟就远离西北,遁迹穷乡,过了几十年,这十三名⾼手陆续逝世,只剩下霍元仲,拙道人和智上人尚在人间,这三人苦练了几十年,自信可以再斗一斗红花鬼⺟了。恰好在这一年,又听到红花鬼⺟再出现的消息,于是出来查访。他们并不知道敌人已死,一直寻到襄。
本来他们还不知道红花鬼⺟是隐居在襄乡下的。偏偏那红花鬼⺟的宝贝儿子公孙雷闯出了一场大祸,这才将他们引来。
红花鬼⺟死后,公孙雷没了管头,渐渐为非作恶。那时他的子穆九娘已孕怀七八个月,他在外面拈花惹草,看上了一个镖客的子,镖客在外保镖,留下子独守家中,公孙雷数度引勾,不能得手,反被那镖客的子痛骂一场。公孙雷一时怒起,竟然在一个晚上,偷去将那镖客的子強奷,弄得她悬梁自尽。镖客回来,找他算帐。公孙雷和他打得不分胜负,抛出红花鬼⺟的名头,才将他吓退,不料这镖客却是霍元仲的徒弟。闻讯之后,立即和智惮上人与拙道人一同赶来。
这时穆九娘生下了一子,未満十⽇,产后生病,卧在上,眼睁睁的看敌人将丈夫罪恶数说之后,便行吊死。穆九娘气得晕了过去。霍元仲的两个徒弟“即那个镖客和他的师弟”怒火尚未平熄,一个来抢穆九娘的儿子,一个要把客娉婷擒去侮辱。幸亏铁飞龙和⽟罗刹及时赶到,要不然真是不堪设想。
且说客娉婷见到了⽟罗刹之后,惊喜集,拉着⽟罗刹的手,泪光晶莹,半晌才叫得出一声:“姐姐。”⽟罗刹瞥了一眼庭院中的打斗形势,笑道:“这三个人久战非我乾爹对手,妹子,咱们且先叙叙别后之情,不必忙着助战。”
客娉婷侧耳听厢房內婴儿的哭声,道:“咱们先瞧瞧穆九娘吧,她⺟子受了这场蔼恐,不知怎样了?”
⽟罗刹随她走人厢房,只见穆九娘形容枯槁,手⾜战颤,将儿子紧抱贴在前。客娉婷问道:“嫂嫂,侄儿没受损害么?我替你抱,你歇歇吧。”
穆九娘气若游丝,吁吁的说道:“我不成啦。让我多抱他一会吧。幸好没遭着什么伤害。”⽟罗刹对穆九娘本来是十分厌恶,见此情景,心中一酸,怒气上冲,说道:“我替你把那几个人全部杀掉!”穆九娘急挣扎叫道:“不要,不要!”⽟罗刹奇道:“你不想替你的丈夫报仇吗?”穆九娘道:“这都是他造的孽,他,他…”声音颤抖,说不下去。客娉婷也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的师哥罪有应得,但他们的手段也毒辣了些,要他们不涉及无辜,就让他们去吧。”⽟罗刹睁大了眼,客娉婷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是我师哥強奷了别人的子,才惹了这班人上门的!”穆九娘料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以手掩面,侧转了⾝。
⽟罗刹又是一怒,她最恨男人欺负女人,何况是強奷迫死亡事。这时庭院中打斗得十分烈,忽听得那霍老头子大叫一声,似乎是给铁飞龙掌力扫中。
⽟罗刹冲出房去,叫道:“爹爹住手!”铁飞龙劈了霍元仲一掌,迫得他鞭法散,主力削弱,敌势可破,闻言一怔,⽟罗刹又叫道:“不能全怪他们,爹爹住手!”
铁飞龙愕然收掌,道:“他们迫死人命,辱凌妇孺,心狠手辣,罪恶滔天,怎么可以轻饶?”
霍元仲以手抚伤,冷笑道:“红花鬼⺟已死,她的仇我们不必说了。”伸手一指公孙雷的⾝道:“她的宝贝儿子,迫奷我徒弟的子,至令她悬梁自尽,如今我们将他吊死,一报还一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铁飞龙愕然问道:“裳儿,他们的话可是真的?”⽟罗刹道:“是真的!”霍元仲冷笑道:“你们不问情由,横里揷手,打伤了我,尚没什么?还重伤了我的徒儿,这该怎说?”
⽟罗刹迈前一步,朗声说道:“我有话说!”杏眼一睁,冷森森的目光在三人面上扫过。霍元仲虽是成名的前辈人物,也觉心內一寒。忙道:“请赐教!”
⽟罗刹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公孙雷造了罪孽,你们将他吊死也便罢了。这关他的子与师妹何事?已所不,勿施于人。哼,哼,你们当女人是好欺负的吗?”
霍元仲说不出话来。⽟罗刹语调稍缓,又道:“你做得不当,受了一掌,也是应当。你的这个徒儿居然想侮辱我的娉婷妹子,本属罪无可逭,姑念他是因爱惨死,气怒攻心,报复逾份,我可铙他一死。”那镖客给⽟罗刹刺中⽳道,痛楚异常,⽟罗刹的剑尖刺⽳,又是独门绝技,他人无法可解,所以至今尚在地下辗转呻昑。⽟罗刹话声一顿,突然飞⾝纵起,一脚向他的筲踢去!霍元仲大怒喝道:“你做什么?”拦阻不及,软鞭唰的一扫。⽟罗刹早已跳开,笑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的徒儿何曾受了重伤?你看,他现在不是已经好了?”
那缥客给她一踢之后,⾎脉流通,痛楚若失,霍地站了起来。⽟罗刹又道:“还有你那个徒弟,欺侮妇孺,更是不该。我要让他留下一点记号。”手指一弹,独门暗器定形针倏的出手,那人刚才给铁飞龙一摔,折断了两肋骨,正倚在树上息,突见两点银光,闪电飞到,只觉耳际一凉,一阵刺痛,两边耳珠都给穿了一个小洞。
⽟罗刹哈哈一笑,道:“爹,我都替你发落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铁飞龙道:“霍二老,红花鬼⺟已死,你的徒弟之仇亦已报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了我这个乾女儿的脾气比我更硬。你再罗唆,只有自讨苦吃!”
霍元仲等见过⽟罗刹的本领,心想:铁飞龙一人已是难斗,何况又添上这个女魔头。心虽不服,也只好拱拱手道:“老铁,咱们今⽇一场误会,说开便算,后会有期。”带领两个徒弟气呼呼的转⾝便走,智上人与拙道人也跟着走了。
铁飞龙叹了口气。厢房里穆九娘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在低声呼唤谁人。⽟罗刹悄悄说道:“爹,我看她是不成了,咱们瞧瞧她吧。”铁飞龙默默无言随⽟罗刹走进厢房。
穆九娘面如金纸,见铁飞龙走进,道:“老爷,我求你一事。”铁飞龙道:“你说。”穆九娘道:”我想把这儿子送给你做孙儿,求你收留。将来他结婚生子,第一个便姓铁,继承铁家的香烟,第二个才姓公孙,让他留下我婆婆的一脉。若还有第三个男孩的话,那才姓金。”穆九娘本是铁飞龙以前的妾侍,如今却把儿子送给他做孙儿,此事说来可笑。可是铁飞龙此际那里还会计较到辈份称谓的问题。
这刹那闲,前尘往事,一一从铁飞龙脑海中掠过。他想起了自己自从发死后,为了珊瑚无人照管,也为了要找一个人来慰自己的寂寥,于是讨了这个在江湖上卖解的女子——穆九娘。当时自己完全没考虑到年龄的相差,情的是否投合,就把她讨回来了。而且又不给她以子的名义,大大的损害了她的尊严。“她本来是不愿意的啊,十多年来她和我在一起,从来未得过快活,怪不得她心生外向,她离开我本是应该,可惜她一错再错,为了急于求偶,却结下了这段孽缘。虽说是红花鬼⺟的宝贝儿子累了她,但追源祸始,害她的人岂不是我吗?”铁飞龙深觉內疚,觉得这是自己平生的一大过错。
穆九娘带着失望的眼光,瞅着铁飞龙,低低说道:“老爷,你还恨我?”铁飞龙道:“不,我
是求你不要恨我。”穆九娘道:“我并不恨你。你顿意收留我的儿子吗?”铁飞龙道:“我把他当做亲孙儿看待。”穆九娘満意的笑了一笑,阖上双眼。
⽟罗刹道:“她已去了。”铁飞龙凄然无语,几乎滴出泪来。客娉婷忽道:“爹,我也有话说。”⽟罗刹道:“你也跟我一样称呼?你慢点说,让我猜猜你想说的话。唔,你也一定是想认真乾爹了。”客娉婷道:“我的侄儿是铁老前辈的孙儿,那你说我不该叫他做爹吗?”铁雉龙哈哈一笑道:“我死了一个女儿,却多了两个,还有孙儿,想不到我的晚景倒真不错。”客娉婷知他已允,大喜磕头。铁飞龙拉她起来,道:“将你的师哥师嫂埋掉吧。”
三人就在那槐树下掘一个墓⽳,将公孙雷和穆九娘的⾝放下掩埋。⽟罗刹正在以铲拨土,侧耳一听,忽然说道:“咦,有人来啦?”客娉婷一点也听不出什么,道:“真的?”⽟罗刹笑道:“我做強盗多年,别的没学到,这伏地听声的本领,却是百不失一。”铁飞龙道:“有多少人?”⽟罗刹听了一阵,道:“四个人都骑着马。”客娉婷道:“一定是我的娘派人来追我回去了。”⽟罗刹道:“妹子,你不要慌,让我们来替你发付。”客娉婷道:“你可不要把他们全都杀掉啊。”⽟罗刹笑道:“我知道。你也当我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吗?如果来人之中没有通番卖国的奷贼,我总可饶他们一死。”
再过一阵,蹄声得得已到门前。铁飞龙与⽟罗刹退⼊厢房,只听得外面的人拍门叫道:“请宮主开门。”客娉婷在宮中被底下人尊为“宮主”“宮”“公”同音,所享受的尊荣和公主也差不多。
客娉婷打开大门,只见来的果是四人,都是自己⺟亲所养的卫士。为首的叫做⻩彪,是“啂娘府”的总管。客娉婷道:“你们来做什么?”⻩彪道:“奉圣夫人请宮主回去。”客娉婷冷冷一笑,摇首说道:“我是绝不回去的了!”
⻩彪躬说道:“奉圣夫人思念宮主,茶饭无心,宮主若不回去,只恐她会思念成疾。”客娉婷心中一酸,道:“你们远道而来,歇一歇吧。给我说说宮中的近事。”客娉婷是想探问⺟亲的情况,⻩彪却以为她尚恋慕宮廷的繁华,见她口风似软,坐了下来,笑道:“宮主是明⽩人,天下无不是的⽗⺟,还是回去的好。”客娉婷听了“天下无不是的⽗⺟”这句,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彪又道:“魏公公的权力越发大了,又有好几省的督抚,求他收做乾儿,送了重礼,他还不大愿意收呢。现在宮里宮外,都叫他做九千岁。魏公公也很想念宮主,叫我们务必将官主寻回。”⻩彪不提魏忠贤尚可,提起了魏忠贤,客娉婷顿觉一阵恶心,心道:“谁说天下无不是的⽗⺟?要我回去,看着魏忠贤和我的⺟亲混,那真不如死了还好。”
⻩彪见客娉婷涨红了脸,眼光奇异,若怨若怒,停了说话,正想设辞婉劝,客娉婷忽然拂袖而起,大声说道:“烦你们替我回去票告⺟亲,叫她自己保重,我是绝不回去的了!”
⻩彪愕然起立,道:“宮主,宮主,这,这,这叫我们怎样向奉圣夫人和魏公公代?”其他三名卫士也都站了起来,四角分立,将客娉婷拦在当中。
厢房內忽然冷笑一声,⽟罗刹和铁飞龙一同走出。⽟罗刹冷笑说道:“你们想绑架吗?喂,強盗的祖宗就在这里,你们照子“眼睛”放亮一点,要绑票也得要我点头!”
⽟罗刹和铁飞龙曾大闹宮闱內苑,卫士们谁人不晓,这一下突如其来,四名卫士全都慌了。铁飞龙沉声说道:“裳儿,不要吓唬他们。各位远道而来,再坐一坐,再坐一坐。娉婷是我的乾女儿,你们请她回官,就不请我吗?哈哈,我的乾女儿回去做官主那是不错,可是你们叫我这个孤寡老头又倚靠谁啊!要请就该连我也一同请去。”⽟罗刹也笑道:“是呀,娉婷也是我的乾子,我和她亲如姐妹,舍不得分离,你们要请,我也要同去。御花园很好玩,以前你们不请我也去过。若得你们邀请,就是娉婷不去,我也要去了。”
⻩彪更是吃惊,他做梦也想不到客娉婷会认这两个老少魔头做乾爹义姐。面⾊忽青忽⽩,过了半晌,才挣扎说出几句话来:“两位要去,待我回去禀过魏公公再遨请吧。”⽟罗刹冷笑道:“谁理你们的魏公公!”⻩彪道:“我们是打前站的,随后还有人来接。那些人和两位曾过手,见了只恐不便。还是我们回去先疏通解释的好。”⻩彪心惊胆战,深怕铁飞龙和⽟罗刹当场动手,所以用说话点出自己后面还有援兵。⽟罗刹又是冷冷一笑,⻩彪忽觉际一,悬在间的兵器龙形铁被⽟罗刹一伸手就取去了,只听得⽟罗刹冷笑道:“你们想拿魏忠贤来吓我吗?哼,哼!我偏不怕!”
⻩彪吓得面无人⾊,铁飞龙道:“裳儿,将那打狗给我。”⽟罗刹笑道:“这铁不是用来打狗的,这是大卫士的兵器,用来打人的。”铁飞龙将铁接过,随手一拗,折为两段,道:“我平生最恨豪门恶⽝,这铁既然不能用来打狗,要它何用?”丢在地上。客娉婷道:“你们回去吧,我是绝不回宮的了!”⽟罗刹道:“你们不走,难道还要我们⽗女送你们一程吗?”
⻩彪这时那里还敢多话,急忙率众抱头鼠窜而去。⽟罗刹与铁飞龙相对大笑。客娉婷道:“我怕他们再来扰,这里是不能再住的了。”铁飞龙道:“好,那么咱们马上就走。”进⼊卧房,将婴儿抱起,那婴儿甚似穆九娘,抱在铁飞龙手上,居然不哭。
三人连夜离开红花鬼⺟的故居,第二⽇到了襄樊,歇了一宿,折向西北,走了两天,只见前面山峦连绵,峭峰对立,铁飞龙指点说道:“那就是武当山了,裳儿,爹没带你走错路吧。”
⽟罗刹虽然早知铁飞龙是想引她到武当山,这时一见,心中也不噤怦然震汤。过了一阵,昂首说道:“爹,我不想瞒你,我确是想见那人一面。”铁飞龙道:“听罗铁臂所说,他对你思念甚殷,我也望你早了多年心愿。我虽然不愿见武当山那几个老道士,但你若是要我同去的话,我就拚着和他们再打一架。”⽟罗刹道:“我此去并不想找他们打架,我只是想去见卓一航,问他到底是愿做武当派的掌门,还是愿和我一同出走。他若愿和我一同出走,那就谁也扪阻不了。客魏派来的人,请不到娉婷妹子回官,一定不肯放手。我们虽然不怕那些酒囊饭袋,但沿途若给他们扰,到底不便。何况你又带着婴儿。你们还是不要耽搁,先回山西去吧。西北义军势力极大,到了那边,可以安居。”铁飞龙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了。你可要小心一点,那几个老道士以玄门正派自居,只怕不轻易放他下山。”⽟罗刹道:“我知道。说理打架我都不怕他们。”铁飞龙心道:“只怕卓一航又再变卦。但成与不成,也该让她上山得个分晓。要不然闷在心里,更不好受。”⽟罗刹又道:“我明⽇一旱,便上武当山去,按武林规矩,见他们的掌门。”笑了一笑,续道:“然后让卓一航将掌门代,我们马上就回山西。”
⽟罗刹这个月来,⽇里夜里,心中都念着卓一航写给她的诗句,心想卓一航这次一定不会负她。所以说得十分肯定,好像卓一航和她同走,已经是必然之事。
铁飞龙笑了一笑,道:“但愿如此。”这晚他们在武当山下的一个小镇歇宿,到了四更时分,⽟罗刹便爬起⾝来,向铁飞龙和客娉婷道声暂别,单⾝背剑,独上山去。铁飞龙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沉沉夜⾊之中,不觉叹了口气,哺喃说道:“但愿她此去能了多年心愿,不要像我那苦命的珊瑚。”正是:辛酸儿女泪,怅触老人情。知⽟罗刹此去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