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陷身不禁疑云起 脱险还惊祸未消
听这声音,似是一个人突然碰到了极其可怖的物事,生命即将毁灭一旦。江海天不假思索,立即飞奔出洞,向那声音的方向跑去。华天风正在坐静运功,猛然惊觉,急忙喊道:“江贤侄,你、你⼲什么?提防、提防…”可是由于江海天动作快极,他们之间又有一条横石阻拦,华天风要想拖住他已来不及。
江海天当然听到了华无风的喊声,可是他心里却在想道:“华老前辈也忒小心了,提防什么?欧姑娘遇到了危险我岂能不救?难道还会是什么诡计不成?”
心念未已,只见两每黑影已从树林里出来,月⾊虽然不很明亮,但从那苗条的⾝影,已可看出跑在前头的是个姑娘,而在后面追逐着她的那个人则是个⾝形古怪的男子,⾝材不到五尺,头颅很大,只有一条臂膊,而那条臂膊又长又大,手掌张开,就如一片乌云,向着前面那少女的头顶罩下。
江海天心头一震“莫非这人就是毒手天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堪堪就要抓到欧婉的顶心,江海大无暇查名问姓,大声喝道:“放手!欺侮女子算得什么英雄?”声到人到,⾝似离弦之箭,疾冲过去。
眼看只有数丈距离,几步可到,忽地一步踏下,脚步一浮,好像踏着了一团棉絮,江海天方觉有异,突然问已被一面大网网住,原来那张网就铺在地上,网是纯黑⾊的,即算江海天不是忙着救人,在黑夜之中,也难以发觉。
这刹那间江海天又惊又恐,正因为他以前曾中过欧婉的一次诡计,而事后欧婉就以行动表示了她的忏悔,所以江海天才以为这次她是真的遇难,绝非诡计,哪知竟然又一次的着了道儿!
那张网慢慢离地面起,而且是越来越收缩,把江海天网得如同粽子。江海天恨声说道:“好呀,欧婉,你、你、你…欧婉我算是认得你了!”他用力撕那张网,以他的功力,本来一张犀牛⽪也可撕裂,哪知这张网他竟然越撕越紧。原来这张网是用昆仑山的天蚕纺织成的,坚韧非常,非乎指之力可以撕断。何况江海天又已被网在网中,有气力也难以完全施展。
就在这时,只见那怪人已停卜了脚步,哈哈笑道:“欧二娘,看在你的份上,这小子我就不管他了。”与此同时,欧婉也在尖声叫道:“娘,你、你、你…原来你也在这儿,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江海天仰面一望,只见在那棵大树横伸出来的树枝上坐着一个女人,可不正是欧二娘,她正在把被网着的江海天扯上去。
欧婉飞步跑来,大声叫道:“娘,这妖怪欺侮我,江相公是救我来的,你可不能害他!”欧二娘将绳子在树上打了个结,把江海天挂在半空,随即跳下树来,一手把女儿抓住,喝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救他,谁说我是害他了?”
江每天中计遭擒,心头气恨之极,忍不住气,便破口骂道:“欧姑娘,你俩⺟女演得好戏,只是我姓江的也井非三岁小儿,再也不会受你骗了!”话犹未了,忽听得“嗤”的一声,原来是欧婉突然用力挣扎,袖子被她的⺟亲扯下了一幅,可是,欧婉刚冲上几步,听得江海天这样骂她,又突然似中了“定⾝法”似的,呆若木,站着不动了。
就在这时,只见又是一条黑影,来得快得难以形容,那怪人哈哈笑道:“欧二哥,你来得正好,令千金要放人呢!”
霎眼之间,那条黑影已来到了欧婉的面前,厉声斥道:“不懂事的糊涂丫头,快给我滚回去,再要胡闹,看我老大的耳刮子打你!”
月⾊朦胧,江海天从网孔里看出去,虽然看不清楚欧婉脸部的表情,却见她躯娇颤抖,就似一株在狂风暴雨下的花枝,显见她是惊骇已极,她呆了片刻,突然便转⾝飞跑,跑出了十几步,才蓦地一声尖叫,跟着痛哭起来,哭声嘶哑,听得江海天的心肺郁似要被那哭声撕裂,比起刚才她被那怪人追逐时的叫喊,更要令人难受!幸而她跑得很快,不过一会,她的影子和哭声都消失了。
江海天忽地感到內疚,心里想道:“莫非她是被迫来的,我错怪她了!”但转念又想:“不对,不对,她发出叫声引我出来,分明是和那怪人合谋害我!她和⽗⺟的那番做作,只不过是演戏一般,故意演来给我看的。”可是,她哭得那样伤心,却又不似做作得来?”江海天左思右想,终是觉得疑团重重,难以解释。
被那怪人称作“欧二哥”的那黑⾐人向江拇天投了一眼,忽地向子骂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大意。他是金世遗的徒弟,⾝上又有裁云宝剑,你未封闭他的⽳道,便将他搁在那儿!”他抬起手来,双指一弹,只听得“嗤嗤”声晌,江海天部的“膻中⽳”便突然感到一阵酸⿇,原来他是以“隔空点⽳”的上乘內功,用无形的罡气点了江海天的⽳道。
欧二娘似乎颇惧怕她的丈夫,赔笑说道“是我一时疏忽了,但有蒲先生在这儿,谅这小子也跑不掉。”那怪人道:“不敢。今晚我还得仰仗欧兄的大力呢!”江海天听了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知道这独臂怪人确是那“毒手天尊”蒲卢虎,而这黑⾐人则是欧二娘的丈夫欧仲和。
欧仲和道:“是时候了。”两人相视而笑,同时发声长啸,欧仲和的啸声铿铿锵锵,带着金石之声;那蒲卢虎的啸声则如哭丧一般,令人有说不出的厌烦之感。幸亏江海天的內功底子极好,要是稍差的人,听了他们这种怪异的啸声,只怕立时便要发狂。
江海天心里想道:“这两人的琊派內功,都已到了极⾼的境界。只是还不够精纯,可惜我现在动弹不得,无法助华老前辈一臂之力。”原来江海天年纪虽轻,但他所学的內功,却是金世遗所投的世上无双的“正琊合一”的內功,对于各种琊派內功都了如指掌,因此他听了这两人的啸声,用不了多少时候,便能辨别出他们所练的是哪种琊派內功,同时便在心里冥思默想解破他门这种內功的方法。
他们的啸声还在林子上空回旋,江海天也还在用心思想,忽见蒲卢虎⾝形一晃,已飞步上前,拱手说道:“华老先生果是信人,俺蒲卢虎在这里恭候了。”江海天在网孔电望出去,原来是华天风已经到了。
华无风冷冷说道“原来还有欧先生。”欧仲和道:“当年我多承指教,⽇前拙荆又蒙训海,所以我们今晚特借此机缘。来此恭大驾。一来是报答华老先生的盛情,二来也想再向华老先生请教请教。”他顿了一顿,露出好狡的笑容,再接下去说道:“我刚才方知蒲先生与华老先生有约在先,真是太不凑巧了。请华老先生放心,我地不乘人之危,倘若华老先生今晚精神不济,我改⽇领教,也无不可。怕只怕两虎澜斗,必有一伤,我纵有心向华老先生领教,也难如愿。”
华夭风一见欧夫妇与蒲卢虎同在此地,立即恍然大悟,这蒲卢虎就是得到欧二娘的通风报信,才会预先在自己必经之地相候的。但他也并不戳破,却沉声说道:“多蒙两位有心相候,我华某岂敢令朋友失望而归,就请两位都来赐教好了。只是我这位小友与此事无涉,也并非我请来助拳之人,还请两位按照江湖规矩,将他释放才是。”
原来华天风早已知道他们夫的奷狡狠毒,所说的话绝难相信。而且以华天风的⾝份,也不能向欧仲和示弱,所以与其要提防他们的暗算,不如索把话说明,让他们二人同上。
欧仲和嘿嘿冷笑,华天凤双眉一轩,亢声说道“怎么,可是老朽的话说错了么?”欧仲和冷冷说道:“华老先生的话没错,这姓江的小子确实与你们今晚的约会无关,但却与我欧仲和有关,他惑了我的女儿,败坏了我的门风,故此我要擒他回去治罪。”
江海天气得七窍生烟,无亲他的⽳道未解,有口难言。华天风冷笑道“我听得尊夫人可不是如此说。尊夫人与令媛⽇前曾到寒舍,我亲耳听得他们向江相公道谢,说是倘非江相公相救,令媛已难免受恶师的毒刑了。”
欧仲和道:“华老先生,你也是老于世故的了,难道连这个也不解么?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你与仲化子在一起,她们力有不敌,当然只有如此说法。”华天风道:“好,就算那是尊夫人的砌辞,但现在也不能只听你们一面之辞,你把江相公的⽳道开解,让他也说说。”
欧仲和面⾊一沉,峭声说道:“华老先生,你左一句江湖规矩,右一句江湖规矩,这个规矩你总懂得吧?江湖之事,胜者为強,你有本领,尽可自己去解他的⽳道。”
华天风大怒,唰的一声,拔剑出鞘,朗声说道:“欧仲和,你发招吧!”
蒲卢虎忽地哈哈大笑,说道:“对啦,早些动手,免得许多吵唆!华天风,有本领你再削我一条臂膊。欧二哥,请让我光报此仇!”话声未了,抢上前去,便是一掌。
华无风见他手掌一起,便是腥风扑鼻,也不由碍心头一凛,但他惯经大敌,虽知蒲卢虎的毒掌已比从前练得更为歹毒,却也不惧。他脚踏王门八卦方位,倏地一个“移宮换位”长剑一指,一招“横云断峰”已抢到蒲卢虎的恻边,一剑向他的手腕刺去。
双方距离还有数步,但华天风的剑尖一颤,便听得“嗤嗤”声响,原来是剑风气流,剑未刺到,那股无形的劲力已先袭来。蒲卢虎只觉手腕刺痛,一掌打歪,华无风的长剑一圈,便来削他的手指。
欧仲和蓦地一声大喝,一掌便劈过去,华天风冷笑道:“好,你们还是一齐上的好!”欧仲和一掌劈出,接着一指戳来,华无风右手的长剑仍然指向蒲卢虎,左手的长袖一拂,竟然也用的是流云剑法,长袖挥动“啪”的一声,向欧仲和的虎口“斩”下。
欧仲和识得厉害,急忙一个“盘龙绕步”回指戳出,这一来他那一掌就劈了个空,可是,华无风的⾐袖也没有“斩”中他的虎口,他食指一伸“嗤”的一声,却把华天风的⾐袖戳破了一条裂。
华天风也识得欧仲和的厉害,他这一招“流云飞袖”本来只是想化解对方的掌力的,但他却忽视了欧仲和的指力,哪知欧仲和的指力竟另有一功。
欧仲和的手指并没有沾着华天风的⽪⾁,但在他手指戳穿⾐袖之际,华天风却陡地感到一股热浪迫来,⽪⾁竟似靠近一块烧红的铁板似的,要不是华天风內功深厚,换了他人,臂⽪可能就要烧焦。
这三个人的动作都快如闪电,蒲卢虎得欧仲和之助,也避开了华天风那一剑,但听得“铮”的一声,华天风的长剑已被蒲卢虎一指弹开,但华天风立即横剑一封,剑尖抖动,将蒲卢虎的任、督二脉的七处大⽳,都笼罩在剑势之下,蒲卢虎当年曾在他这口剑下吃过大亏,这时虽然占了点小小的便宜,心中还是畏俱,不敢贸然的扑过来。
欧仲和却是一退复上,哈哈笑道“华老前辈既要伸量于我,我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笑声未了,陡地又是大喝,掌指兼施。华天风这时瞧得分明,他戳来的这一指,指头⾚红如火。
华天风也噤不住心头一凛:“原来他竟练成了霹雳掌与雷神指这两门绝技!”这两门绝技都是极其厉害的琊派功大,霹雳掌用的是则之力,雷神指则更是以本⾝的纯之气发出,两者配合,相得益彰,而已他每次发掌之时那一声大喝,也⾜以与佛门的“狮子吼功”匹敌,同样可以用来制敌心神,配合他那霹雳掌与雷神指的进攻。
华天风沉着应付,剑光霍霍,⾐袂飘飘,他这流云剑法展开,当真有如流⽔行云,飘逸之极。欧仲和与蒲卢虎连番攻击,再也不能碰着他的⾝子。
江海天在网里凝神观战,忽见华天风的剑光渐渐黯淡,他那柄长剑本是光华耀目的,过了一会,竟变得如同顽铁一般,黯然无光。原来他的长剑被蒲卢虎的毒指弹中、剑⾝都已变得紫黑了。而且他的剑上染了毒,随时都有可能传到他的手上,因此华天风不得不加倍留心。江海夭正在暗暗惊心,忽听得又是“铮”的一声,这一回蒲卢虎竟然弹中了他的剑柄。
欧二娘走到树下,笑昑昑地道:“江相公,你明⽩我的一片苦心了吧,要不是我将你擒在网中,你定然去助那华者头儿,岂不是⽩搭了一条命么?”
江海天闷哼一声,心里想道:“你也忒把华老前辈看小了,你以为他就准输了么?”这几句话他几乎忍不住就要说出来,但话到口边,仍然呑了下去。
原来江海天懂得颠倒⽳道的功夫,这时他已暗自运气,开解了⽳道,但一来他⽳道初解,气⾎运行尚未正常,手⾜仍然感到⿇木不灵。二来他在一时之间,也还未想出破网而出的办法,故此他仍然要装作⽳道未解。不能说话、免得欧二娘再加害他。
欧二娘话犹未了,忽听得华天风一声叱咤“嗖”的一剑削过去,随着飞起一蓬东西,似草一般在空中飘下,原来是蒲卢虎那一头发,已给华天风一剑削去了一大片,几乎变成光头了。
薄卢虎一时冒进,虽然弹中了华天风的剑柄,自己却几乎送了命,不由得暗暗寒心,连连后退。
欧仲和道:“蒲兄不必着慌,看我的!”他大喝一声,双掌一。忽地溅出点点火星,随着他手指所戳之处,华天风的长衫已然着火,登时烧了起来。
华无风喝道:“这件破⾐送了给你吧!”也不见他用手脫⾐,那件长衫已然开解,他用了一个⾝法,倏地一个盘旋,双肩摆动,整件长衫便飞了出去,带着融融的火光,向欧仲和罩下。
欧仲和虽没给长衫罩着,但也吓了一大跳,华无风⾝急追,嚓嚓嚓连环数剑,把欧仲和迫得手忙脚。
蒲卢虎忽然哈哈大笑道:“欧二哥,不必怕他,他已是強弩之未了。”挥舞单臂,再来攻击华天风,火光中,欧仲和见华天风的面上已透露一重黑气,欧仲和恍然大悟,笑道:“蒲兄,你的毒手天尊的称号,果然名下无虚。”
蒲卢虎道:“欧二哥,你不要只是赞我,华老先生号称华山医隐,本领也确是不凡。可惜他现在不能专心运功疗治;再过一时三刻,只怕他的手⾜便要不听使唤了。哈,哈,华老先生,你深通医术,怎么还要和我们拼命?你可知道,你打得越凶,毒就要发作得越快么?”他和欧仲和一唱一和,意瓦解华无风的战意,令他不战自屈。
哪知华天风却也忽地哈哈大笑道:“原来我还有一时三刻可以活命么,好,那么你们就逃不过一时三刻了。”
笑声中只见华天风⾝形一晃,俨如鹰隼穿林,倏然间已欺⾝到了蒲卢虎的⾝前,但听得“蓬”的一声,双掌碰个正着,这一掌直把蒲卢虎震出了数丈开外,说时迟,那时快,他倏地一个转⾝,又上了欧仲和,一招“星落九天”剑尖抖起了九朵剑花,连袭欧仲和的九处大⽳,欧仲和确也了得,在百忙中使出了“铁板桥”的功夫,双⾜钉在地上,⾝躯后弯,平直得竟如铁板一般,华天风唰的一剑从他的面门削过,竟未曾伤着他。
欧仲和大喝一声,趁着华天风剑招使老,新招发未发之际,早已一个“鲤鱼打”翻起⾝来,双⾜齐飞,掌指井发,双⾜叉踢华天风膝盖的“环跳⽳”掌劈额门,指戳前。刹那之间,四招并用,当真是厉害非常。哪知华天风早料到他如此应着,长剑一圈,已是⾝随剑转,反削他的双⾜,同时骈指如戟,从剑底下倏然戳出。
欧仲和⾜未着地,顾不得攻敌,两膝一碰,竟将⾝形向旁边挪开了三尺,但华无风这一剑他虽然避过,掌心却已给华天风的双指戳上,饶是欧仲和功力深湛,给他这么一戳,也似银针刺体一般,內家真气也给他这一戳怈了几分,霹雳掌的功力也因而减了。
但华天风以指敌掌,指力总是不如掌力,华无风的用意在破他霹雳掌的刚內劲,虽然奏效,可是本⾝也给他的掌力震得跄跄踉踉,连退数步。
蒲卢虎“畦”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翻⾝复上,大怒喝道“华老贼,你当真不要命了么?老子和你拼了!”华天风冷笑道:“要拼更拼,何必多言!”挥掌上,丝毫不怕他的毒掌!
原来华无风因为已经中毒,所以反而不似先前顾忌,他心里这样打算,今晚之战,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死在敌人之手,那么受毒深些或浅些,都是一样;另一个可能是自己打败了敌人,那么反正已中了毒,要在事后治疗,受毒深些,亦不过多费些时⽇治疗而已。所以华天风顾忌之心一去,便索硬接蒲卢虎的毒掌了。
华天风战法一变,双方恶斗得更其烈,当真可以说得是舍死忘生。江海天看得目眩神摇,惊心不已。不过片刻,只见欧仲和中了华天风的一剑,而华天风也给他戳了一指,欧仲和⾎染⾐裳,华天风的紧⾝內衫也给戳穿,露出了一片焦黑的⽪⾁。江海天这时只有斗念头,必须赶快脫⾝,去助华天风一臂之力。
欧二娘也是同样的心思,想去援助她的丈大,但她深知华大风的厉害,只怕自己揷不进手,踌躇片刻,忽地笑道:“有现成的宝剑在此,我问不取用?”
就在此际,忽见那张大网一,江海天哈哈笑道:“不敢有劳二娘来取,我自己双手奉上!”欧二娘大吃一惊,正要伸手抓任那张网,只见剑光一闪,江海天已然破网而出。
原来江海天⽳道早解。只是⾝在网中,悬在半空,手⾜难展,不便用力,这时得欧二娘一言提醒,想起自己⾝有宝剑,何不利用,人急计生,将那网到树边,双脚一勾,把树⼲勾住,有了凭借,毫不困难的就把宝剑拔了出来,他这柄裁云宝剑可以削铁如泥,吹⽑立断,天蚕丝织成的网虽然柔韧非常,普通刀剑割不破,但用裁云宝剑,却是剑到功成。
江海天弄破了网,立即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长虹,向欧二娘凌空刺下,欧二娘横拐一封,但听得“咔嚓”一声,杖头削去了一截,可是欧二娘运用借力化劲的功夫,轻轻一带,却将江海天的劲道解了,左臂一勾,便来抢江海天的宝剑。
欧二娘的⾝手已是矫捷非常,可是她分明已欺到了江海天的眼前,一抓之下,却竟然抓了个空。心中一凛,方待移形换位,变招攻击,只听得江泽天已是一声喝道:“着!”剑光过处,将欧二娘的袖子削去了半段!
江海天用“天罗步法”从欧二娘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出剑,这一剑本来可以将欧二娘置于死地,但他究竟心地善良,且又念在欧二娘乃是欧婉的⺟亲,不忍遽下杀手。
欧二娘是何等人物,若论本⾝的武功,她实在还在江海天之上,江海天正在喝道“快放我过去,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四字还未曾道得出来,欧二娘已是倏地转⾝,拐杖掉过头米,勾住了江海天的宝剑,江海天用力削去,哪知竟然削它不动,原来他那宝剑已是和拐杖牢牢的黏在一起,既难以向前削去,后撤也撤不回来。
原来欧二娘是用她独门的“借力化劲”功夫,更用上了一个“黏”字决,存心要和江海天拼耗內力。她已知道江海天不是易与之辈,而且又有天下无双的宝剑,更难抵敌,因此只有用这个法子,待耗尽江梅天的內力之后,宝剑自然可以唾手而得。
欧二娘自以为打得如意算盘,却不知正是攻敌之所长。江海大限于年纪,其他方面的武功火候或许不⾜,但在內功方面,却是自幼便打好了基础的,他在金世遗门下八年,得金世遗以秘法传授,早已接近了“正琊合一”的境界,八年的功夫,胜过别人二三十年的功大。欧二娘只觉对方的內力源源而来,竟似无穷无尽,不由得大为震骇。只好运⾜了十成功力,加紧施为。
欧二娘固然震骇,但江海天更为焦急!这时华天风正是与那两个魔头斗到最烈的时候,江海天耳边厢但听得欧仲和声声大喝,蒲卢虎怪啸惊心,目光一瞥,只见三个人都已⾎染⾐裳,华天风⾝法迟滞,剑招使出,已远不似刚才的滞洒自如!江海天想摆脫欧二娘,但在迫切之间却又摆脫不得!
江海天好生后悔,后悔刚才那一剑手下留情,未曾伤了欧二娘。忽地他想起了师⽗给他的教训,叫他在江湖行走必须记住的一句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倘若敌人是个奷狡之徒,你就切不可自作君子。他凶,你就要更凶,他狠,你就要更狠!
欧二娘加紧施为,忽觉江海天的內力渐渐减弱,心中大喜,想道:“究竟他还未有几年功力,终是不能持久!”再过片刻,江海大气吁吁,已显出不文之象。欧二娘虽然觉得他败得太快,有点奇怪。但比拼內功不同别样,比别种功夫,可以诈败,比內功却是不能诈败的,因为双方以內力相拼,你一诈败,将內力减弱,那就是自取杀⾝之祸了。
欧二娘笑道:“江相公,你歇歇吧,宝剑拿来!”拐杖一,运⾜了內功庒去,只听得“咕咚!”一声,江海天已倒在地上。
欧二娘连忙奔上去抓他,心里想道:“为了婉儿的原故,我旦留他一条命。”江海天在地上打了个滚,到了树下,突然一跃而起,将那张网拿了下来,一声笑道:“多谢你一片好心,请你也⼊网吧!”出手如电,倏地将那张网向欧二娘当头罩下,两人这时距离极近,欧二娘猝不及防,竟给江海天擒⼊网中。
原来江海天的內功自成一家,怪异之极,他可以将內功凝聚护⾝,不怕对方乘虚进击,因此,别人比拼內功不能诈败,他却可以诈败。他就是冈为欧二娘处处使诈,所以他这次也以诈术胜她。
江海天提起了宝剑,忽地转念一想:“刚才我诈败倒地之时,她没用拐杖击我,可见她也不是存心害我。”心念一转,宝剑倏地收回,倒持剑把,将剑柄一撞,撞中了欧二娘的⿇⽳。大笑说道“你也歇一会儿吧,这⽳道在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自解。”
江海天一个转⾝,飞奔过去,华天风叫道“江贤侄,小心!”只见蒲卢虎已面前来,大笑说道:“你这小子有多少道行,也敢上来送死?”
江海天不理不睬,二话不说,唰的一剑便刺将过去,这一剑气势如虹,名为“双龙出海”先刺左方,再刺右方,剑势本来凌厉之极,可是蒲卢虎是缺了一条右臂的,先刺左方等于“无的放矢”蒲卢虎本就轻敌,又见江海天出剑错误,更是不把江海天放在跟內,他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毒手便向江海天的头顶拍下来。
蒲卢虎満心以为这一掌拍下,江海天决难活命,哪知就在这俄顷之间,江海天的宝剑已突然变了方向,似左实右,剑光闪处“咔嚓”一声,蒲卢虎仅存的右手,中食二指,又已给江海天削断了,着不是他逃得快,整个手掌都几乎给宝剑割去!
原来江海天心地纯厚,但人却极为聪明,对武学的悟也⾼,他人在网中的时候,早已想好了对付这两个魔头的方法,他正是要利用蒲卢虎轻敌的心理,给他一个错觉,刺他的左方,让他以为对方真是毫无经验,出剑错误,这才能出其不意的克敌制胜。
蒲卢虎厉声怒嚎,虽然愤恨之极,却已不敢接战,转⾝飞逃,欧仲和大怒,⾝形一晃,倏地便绕到了江海天背后。大喝一声,掌若奔雷,向江海天的背心击去,华天风大惊,但他⾝k中毒,此时毒已大大发作,双脚⿇木不灵,想去援救,已来不及。
但听得“蓬”的一声,欧仲和这一掌已击中了江海天的背心,他这“霹雳掌”与少林派的“金刚掌”异曲同工,乃是至猛至刚的掌力,他在这一掌发出之际,心里想道:“毙了这小子,也好让女儿断了念头。”
哪知心念未己,就在他的手掌击中江海天背心的时候,忽觉对方的⾝体有股弹力,说时迟,那时快,江海天非但并不倒下,且已倏然的转过⾝来!
欧仲和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江海天已练成了至⾼无上的“金刚不坏神功”顿时间不觉呆了。哪知江海天的內功虽好,却还未曾到那境界,原来他贴⾝穿着乔北溟三宝之一的⽩⽟甲,这宝甲本来是要送给⾕中莲的,他人太老实,一路上不敢穿,故此前次受了圣姑“神蛇掌”的伤害,但正因为受了那次教训,所以今晚他便穿在⾝上,准备帮华天风来对付蒲卢虎,却想不到蒲卢虎一招便败,在对付欧仲和时才刚好用上。
但欧仲和毕竟是个武学名家,武功胆识都在蒲卢虎之上,虽然骤吃一惊,却还能够随机应变,就在江海天转过⾝来,尚未决定是用掌还是用剑之际,欧仲和已是一指戳来,正正点中江每天的腕脉,江海天只觉如同火烙一般“当啷”一声,裁云宝剑已脫手落地。与此同时,欧仲和亦已转⾝飞跑。
江海天可算得幸运之极,倘若欧仲和在点中他腕脉之后,再发一指,点他的太⽳或眉心⽳,那都是宝甲保护不到的地方,江海天纵有护体神功,亦决难抵御,不死亦必重伤,只因他不知道江海天的实真本领,刚才劈了他一掌,见他毫无伤损,只道他已练成”金刚不坏神功”自己断难敌抵,所以在戳了一指之后,便立即逃走,而他那一指,原意也不过是因为不甘束手被擒,故此勉力而为,临危自救而已,本就想不到会伤得了江海天的。
待他听到江海天宝剑坠地的声音,方始心中一动:“奇怪,难道是我走了眼了?”这时华天风正在脚步跄踉的向他冲来。欧仲和恶念陡生想道:“不如再试一试,若然邓小子果真是本领不济,将他擒下,今晚就可以反败为胜了。”要知华天风已是強弩之未,倘若他能擒获江海天,就可用江海天来当作兵器去对付华无风,料想华天风武功再強,也决不敢施展杀手,只要多耗一会,华无风必将支持不住。
可是他到底还有些怯意,正在踌躇未决之际,江海天已先迫了上来,华天风也用尽了残余的气力,如飞奔至,欧仲和掌指兼施,掌劈华天风,指戳江海天,这时,倘若他是单打独斗,要赢华天风和江海天都不难,吃亏在一心二用,分敌两人,江海天虽然腕脉受伤。⾝法依然灵活,他见欧仲和如此凶狠,牙一咬,心道:“说不得只好废掉他的武功了!”使出天罗步法,倏然间绕到欧仲和背后,一声喝道:“札尚往来,还你一指!”欧仲和突然上半⾝全部⿇软,被华天风一把拿着。
原来江海天在网中的时候,已看出了欧仲和所练的琊派內功有二个缺点,他所练的“少罡气”虽然已有了六七成人候,但脊椎骨未端的“尾间⽳”却是他“命门”所在,尚未练到的地方,江海天曾跟金世遗学过,懂得要破这派琊派內功,只须在他的“尾间⽳”用一指禅功来戳破他的“少罡气”不过倘非华天风恰巧在这时侯到来相助。江海天决不能如此轻易得
江海天低头一看。只见中指肿红得似一支蜡烛,手腕刚才被点中之处,更如同受过烙印一般。不噤暗暗心惊,心里想道:“好厉害!要不是这魔头先经过一场恶斗,只怕我还不能如此侥幸,仅仅受了这点伤呢!幸亏华老前辈现在己把他擒住了。”
江海天拾起宝剑,见华天风脚步跄踉,生怕他抓不牢欧仲和,正待过去相助,忽见华天风晃了一晃,颤声叫道“碧儿,是你么?”话犹来了,只听得一声充満惊惶的叫喊,划破长空,隐约听得出是“爹爹”二字,便突然中断了!
华天风抓着欧仲和背心的“大椎⽳”几乎似是狂疯般地冲上去,就在此时,只听得欧二娘哈哈大笑,蓦地里厉声喝道“华天风,你敢再上前一步,你还要不要你的女儿?”
月光下,只见欧二娘站在树下,拉着那张天蚕丝网,华云碧已替代了她刚才的位置,进了网中!原来江海天匆忙中思虑不周,只是用剑柄撞中她的“膻中⽳”未曾用最厉害的独门点⽳手法,也许是他本就没有想过要用独门的点⽳手法,来伤害欧婉的⺟亲。怎知欧二娘的“少罡气”也已有两三成火候,虽然远远不及她的大夫,但用来冲关解⽳,却是游刃有余,因此江海天一走,不过片刻,她的⽳道便已解了。正巧华云碧疾奔而来,急于觅⽗,恰恰经过她的⾝边,她一⾝黑⾐;又用纯黑⾊的天蚕丝网遮往⾝体,华云碧一二时间未能发现,遂冷不防的给她网住;欧二娘的武功⾼出华云碧不止一筹,又是先发制人,当然很容易的便把华云碧制伏了。
华天风嘶声叫道:“你也还要不要你的丈夫?”欧二娘笑道:“丈夫么,死了还可以再有:女儿么。死了就不能再有了。”
江海天大为奇怪,心想以刚才所见的情形,欧二娘分明对丈大甚为敬畏,何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察看了一下欧仲和的面⾊,只见欧仲和的面⾊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个満意的笑容,好像子这话,正合他的心意。
华天风又急又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欧二娘却又慢条斯理他说道:“我并不着急,你放他回来也好,不放他回来也好,我都是无可无不可!”
江海天道:“欧婶婶,你此言差矣!你换一个丈夫无所谓,你的儿女换个⽗亲可就难受了。依我看你还是要原来这个丈夫的好。”他不善说辞,只能想出这个理由来说,听来“可笑”但却说得甚为诚恳。
欧二娘沉昑半晌,微笑说道:“江相公,你讲得也有点道理。那么,华老头,你意下如何,可愿做成这宗易么?”华天风道“很好,公平易,我放你的丈大,你放我的女儿.”欧二娘格格笑道:“不对,这样并不公平。”华天风怒道:“你还要怎么?”他中毒甚深,怒气一起,登时头晕目眩。他本来深通医理,但女儿在对方之手,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欧二娘又故意沉昑了一会,这才说道:“你的女儿丝毫没伤,我的丈大却受了重伤,以一个好人换一个病人,怎能算得公平。”华天凤昅了口气,这时已无暇与她争论,连忙问道“依你之意,怎样才算公平?”
欧二娘道:“有两样办法,第一样嘛,是我将你的女儿也打得重伤,然后放还与你。”江海天忍不住叫道:“这太不近情理了!”欧二娘笑道:“我以为这样乃是合情合理,你说不合,究竟如何不合,你倒说说看。”华天风老于世故,这时心中一凛,识破了欧二娘的诡计,连忙说道:“是是非非,现在不必争论了。你快说你第二个办法。”
欧二娘歇了一歇,然后仍然是慢条斯理他说道“好,第一条办法你不同意,我再说第二条,你女儿没伤,我丈夫受伤,我知道你医术⾼明,反正我也不急,不如你把他医好了。我再与你换。”华天风道“我哪有这么些时候,你丈夫不会死的,回去好好调治便行。我女儿可不能留在你的手中!”欧二娘又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了,⼊庙不求签,有名医在面前不求药。哪有这等笨人,哈哈…”华天风急忙打断她的话道:“你求药么,这容易,我给他就是。”欧二娘这才说道:“别的药我不要,你给他三粒小还丹。”
华无风眉头一皱,原来这“小还丹”乃是他用了十二种珍奇的物药配制而成,准备用来解毒的,⾝上只有七粒,他在这次与蒲卢虎动手之前,预先服了一粒,他预计在中毒之后,除了服其他的药,每天还要用一粒“小还丹”这样使可在七天之內,完全将毒拔清,倘若被欧二娘要去了三粒,自己便不够用了。他哪知道,好在欧二娘未知他还有六粒,因为这药非常难得,欧二娘才以为他最多有三四粒,要不然她可能全部要清。
欧二娘见他皱眉,也立即面⾊一沉,说道:“不愿易,那就拉倒。”华天风只得掏出了三颗小还丹,叫江海天拿到欧仲和面前,欧仲和伸出⾆头,在三颗丸药上都了一下,然后说道“不惜,这是真的小还丹,劳驾你包好,放在我的袋子里,我还舍不得一下子都将它呑了呢。喂,你当着我的面包好放好,别弄手脚。”
江海天怒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欧二娘远远笑道:“婉儿的爹,你放心,江相公是光明磊落的君了,要不然咱们的婉儿怎会没口的称赞他呢?”江海天不噤想道:“欧婉倒还知道是非黑山,你们却要她跟着你们走,将她也变作了小人。”
江海天将那三粒小还丹,当着欧仲和的面放进他的袋中,欧二娘说道“你们站在原地,不许前进。待我数到十下,双方同时放人。”江海天讨厌之极,心中想道:“说好了放人,却偏还有这么多做作。”他哪里知道;欧二娘正是有意要拖延时间,令华天风不能平静下来专心疗伤,拖得一刻,华天风所中的毒,便要多深咐。
欧二娘缓缓的一下一下的数,好不容易等到她数到“十”字,华无风如释重负,轻轻的在欧仲和的背上一拍,喝道:“去吧!”欧仲和拔步便跑,虽然有点踉跄,却仍然比常人快得多。
江海天这才知道,自己虽然破了他的“少罡气”却还未能废掉他的武功。华天风似是知道他的心意,微笑说道“贤侄,你能破了他的少罡气,已经非常难得,他要恢复原来的功力,那最少是三年以后的事了!”他这话其实还未说得完全,倘若他没有将那三粒小还丹送给欧仲和,则欧仲和最少要十年以上才能恢复原来的武功;如今他得了灵丹,倘若懂得用的话,则三年的时间也还可以大大缩短。
江海天还担心欧二娘再耍花招,凝神看时,只见欧二艰把网一撒,华云碧也如飞奔来,果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转瞬之间,华云碧已跑到⽗亲跟前,眼泪不噤夺眶而出,抱着华大风叫道:“爹爹!”华夭风忽地面⾊一沉,喝道:“且慢!”华云碧愕然望着⽗亲,只听得华天风冷笑道:“欧二娘,你别得意,倘若我的女儿三个月后成为残废,你的大夫就活不过七天。快说,你点了她那一处隐⽳?”
江海天听得“隐⽳”二字,不噤大为惊骇,原来人⾝的⽳道,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在⾝体表面的,用手指就可以触及,一种是在体內脏腑之中的,那就是⾁眼不能察见的了、所以名为“隐⽳”
琊派內功中有好几种点“隐⽳”之法,受害之后,全无异感,表面也看不出来,可以在几个月之后寸发作,或生怪病,或变痴果,端的是毒之至。而且因为“隐⽳”既不能察见,因此纵是精通解⽳的功夫,也不能知道受点的是哪一道隐⽳,非得对方告知,便无从着手!正是:
防不胜防遭毒手,幸得魔⾼道更⾼。
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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