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西子楼头 弹痕惊异事 小孤山麓 鸿爪
霍天都夫妇上了酒楼,只见偌大的一座酒楼,竟是空的,并无一个客人。想这“楼外楼”乃是杭州最负盛名的酒家,而且位在西子湖边,孤山脚下,正当风景佳丽之处,平常游客云集,等闲还不容易找到一副座头,不料今⽇却是冷清清地,不由得好生奇怪,他们刚才没有特别注意,这时一想,来的时候,在湖边碰到的游人也是寥寥无几,大异寻常。
两夫正自心里嘀咕,抬头一看,忽地又发现了一桩奇怪的物事,对面的墙壁上好像蜂窝一般,嵌着无数的铁莲子,一看就知是武林⾼手所发的无疑。
那店小二见了他们,也好似有点诧异,走过来招呼道:“两位是外地来的吗?要什么酒菜?”凌云凤点了醋溜鱼、叫化、蔬菜羹等几样杭州名菜,笑着问那店小二道:“今⽇可是什么忌⽇么,怎的不见有人游湖?你们这里也这样清静!”那店小二撅着嘴说道:“什么⽇子也不是,客人不上门那有什么办法。”凌云凤又问道:“好好的墙壁为什么弄得蜂窝似的,嵌着的是什么东西?是你们杭州的特别的装饰吗?”她假装作不识铁莲子暗器,故意逗那店小二说话。
那店小二満肚⽪闷气,大声说道:“谁要这种装饰,哼,哼,真是倒楣,我们这墙壁还是刚刚粉刷了尚未到三天的呢!”凌云凤道:“那么这是怎么回事?”那店小二游目四顾,摇头摇道:“唉,这件事么——客人,你不问也罢!”凌云凤取出了一锭大银,说道:“我就是有这个脾气,一件事情弄不明⽩,心里就不舒服。这锭大银你拿去吧,多下来的送给你喝酒。”店小二看,这锭大银⾜有十两,酒菜最多不过一两五钱的银子,多下来的⾜够他一家三口开销一个月了。
店小二收下银子,再周围一望,低声说道:“反正这里没有别人,我就说给你俩位听听。唉,真是今年不利,前⽇我们生意正做得热闹的时候,坐在东面临湖靠窗那副座头的一个少年客人,他的食量真大,一个人就要了两只叫化,三斤⻩酒,正在自斟自酌,忽然来了一班公差,指他是江洋大盗,飞镖啦,袖箭啦,纷纷向他去,有位公差,更为厉害,隔着几张桌子就是一把撒去,我也不知他撒的是什么名堂,颗颗好像⻩⾖一般大小,哈,就是嵌在墙壁里的那些东西了!”凌云凤急忙问道:“哎呀,可打中了那个少年没有?”
店小二道:“那少年倒没有受伤,却把我们的许多客人误伤了。”凌云凤道:“那真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了。嗯,你坐下来说吧,后来怎么样?”那店小二说得兴起,也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说道:“可不是吗?给公差这么一闹,我们生意可做不成了。这墙壁损坏了还是小事,有两个客人给飞刀伤得很重,一个断了一条手臂,一个给戳中膛,听说当天晚上,还未抬到家中就死了。还有一个客人更惨,两只眼睛都给那⻩⾖般的暗器打瞎了。经过了这一场大闹,伤了好几位客人。这两天哪里还有人敢来游湖,敢来喝酒?可是官厅又不准我们歇业,你说倒不倒楣?”
凌云凤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顿,笑道:“你还未说到正主儿呢,那少年没有受伤,想必是脫逃了?”店小二道:“那少年⾝手真俊,他一刀一个,斫伤了两个捕快,哎,我还忘记告诉你,这少年真是有点琊门,他来的时候,我们因为见他食量惊人,不免对他留意,可瞧不出他⾝上带有刀,到那些公差一来,忽然间他就有了刀了,真像变戏法似的,而且敢情还是一把宝刀呢,他一刀一个,斫伤了两个捕头,连他们手上的铁尺也削断了,这时那个年老的捕头才一把暗器向他撒去,他飞⾝一跳,比弹丸还快,刀光一闪,那面窗的雕花窗格全给他斩断。你瞧,现在还未修理好,他就从窗口一跳,箭一般地到西湖去了,不过,那年老的捕头也算不弱的了,他一抓也抓掉了那少年的一只马靴。”
凌云凤心头一动,想道:“少年莫非是张⽟虎?他那口缅刀可以当作带围在间的,怪不得店家看不出来。”越想越似,噤不住又问道:“那少年多大年纪?长得怎样?”店小二道:“最多不过是二十岁刚出头、长得很俊,可一点也不像強盗。事情过后,我听公差说,他、他、他——”说到这里,庒低了声音说道:“我只告诉你们,你们可别怈露出去,那个公差和我们的掌柜是沾点亲戚的,他说那个少年是叶寨主的人,你们知道东海有个三岛的叶寨主吗?”叶成林在海上聚集义军抗倭,东海沿海各省妇孺皆知,凌云凤也就不必避忌,点了点头。那店小二道:“叶寨主有个大头目被关在巡捕衙门,据说那个少年是来救人的,想不到一进城就被公差撞上了,合该我们倒楣,他哪家也不去,就到我们这里来喝酒。这少年的名字公差不肯说,只听说他在绿林中的地位不亚于东海的叶寨主呢!”
凌云凤心道:“这定然是张⽟虎了,他有家传宝刀,又精通⽔,店小二又说的那个少年,样样都和他相符。只不知被擒的那个大头目是谁?杭州捕快中竟有如斯好手,亦是不可小视!”
店小二将那⽇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低声说道:“两位佩剑在⾝,想必也是走江湖的练家子,这两⽇风声正紧,只怕撞到了捕快,会令他们起疑…”霍天都道:“我们一不为非,二不为歹,佩剑防⾝,光明正大,怕他什么捕快?”店小二暗笑道:“话是这样说,但衙门里的公差,哪有和你讲理的。两位所吃的酒菜现在已弄好了,我这就去端出来,两位吃了,还是赶快离开杭州为妙。”他得了凌云凤的十两银子,果然处处为他们设想。
凌云凤谢过了店小二,看他转过了⾝,笑道:“咱们慕西湖之名前来游玩,想不到撞上了这样煞风景的事,大哥,现在咱们只好观望一下西湖景⾊,聊偿心愿了。”
霍天都笑道:“你今天这么风雅?”这时店小二已走进厨房催菜,凌云凤低声说道:“大哥,这件事咱们遇上了,不能不管!”霍天都这才知道她是借观赏风景为名,好谈私话,免得店小二和掌柜起疑的。夫俩倚着栏⼲,挨在一起,霍天都道:“你怎么老是爱管闲事?样样都管,怎管得了这许多?”凌云凤道:“你怎不想想,那个少年不是张⽟虎是谁?”霍天都想了一想,勉強笑道:“你说得不错,是有几分像张⽟虎,咱们有事要求他的师⽗,若是张⽟虎遇难,咱们理该援救,只是张⽟虎不是早已逃跑了吗?”凌云凤道:“还有那个被关在巡抚衙门的大头目呢?”霍天都道:“叶成林手下有那么多能人,这事情让他去管好了,你少一点心吧!”
凌云凤大不谓然,正想驳他,忽见湖中有一只渔舟,一个黑汉子在船头划浆,船舱里有一个渔家装束的妇少,露出半边面孔,一眼瞧去,好生面,似是在哪儿见过一般,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凌云凤正自用心思索,忽听得楼梯声响,回头一看,只见是两个少年客人,一男一女,都不过十八九岁的光景,男的悬长剑,女的除了佩剑之外,背上还有一柄金钩。
这对少年男女见了霍天都夫妇,也有点诧异,原来他们年纪虽轻,武学的造诣却是不弱,一眼就看出了霍天都夫妇不是常人。有心结纳,但见霍、凌二人似是一对夫,而且正在亲亲热热的同赏湖景,他们不好意思打岔,便拣了一副靠近的座头坐下。
这对少年男女正是长孙⽟和幕容华,慕容华是乌蒙夫弟子,长孙⽟是林仙韵的弟子,林仙韵善使金钩,号称金钧仙子,长孙⽟背上的那柄月牙形兵刃,就正是林仙韵当年威霍江湖的那柄金钩。
他们自从那⽇在草原上和周志侠分手之后,便遵师⽗之命,先来谒见了金刀寨主,随即南下,准备在见过了叶成林夫妇之后,再到大理去拜访张丹枫。他们本来持有金刀寨主的介绍函件,要他们到了杭州之后,便去见一位负责联络的头目,候船出海的。但这几⽇风声甚紧,那个替叶成林负责联络的人也早已蔵匿起来了。他们找不到人,闷着无聊,因此也到这湖边的著名酒家来喝酒。
凌云凤早就听周志侠说过那一回事,也知道乌蒙夫的两个弟子曾到过金刀大寨,但江湖上使用钩剑的很多,若然误认,反为不妙,而且这酒楼也不是谈话之处,因此决定暂时不理他们,且看看再说。
这两人是刚出道的雏儿,充満了好奇的念头,恨不得碰到一些奇人异事。长孙⽟一眼瞧见墙壁上嵌着的那些藌密⿇⿇的铁莲子,立即叫起来道:“华哥,你快来看,这个人的手劲好大,你看这些铁莲子都嵌到墙壁里去了!咦,这个人敢情还懂得暗器扎⽳呢?你瞧,这些铁莲子布成的图形,可不正是按照人⾝三十六处⽳道的位置吗?不知他是一次打出来的还是分批打出来的?”慕容华瞧了一瞧,说道:“这是刘海洒金钱的手法,当然是一次打出来的。”长孙⽟道:“这么说,这人的武功比你我都⾼得多了。华哥,挖两颗出来给我看看,瞧瞧究竟是不是铁莲子?”
慕容华偷偷的往凌云凤那边望去,发觉凌云凤的眼睛也似向他膘来,心中想道:“莫非这一把铁莲子是他们手中一个打的?”他有心卖弄本领,好与霍天都夫妇攀谈,便即笑道:“这些铁莲子深⼊墙內,我也不知能不能弄出来呢?”
话声未了,只见他伸出中指,轻轻一戳,登时没过中指的节骨,墙上泥屑籁籁落下,他指头一勾,已把一颗铁莲子取出来。正想看霍天都夫妇有没有反应,忽听得背后有人大声喝彩道:“好俊的一指禅功!”慕容华回过头来,吓了一跳,只见来的是个相貌奇丑的老人,而且只有一条膊臂。
慕容华心里暗暗嘀咕:“这老头儿竟然识得一指禅功!”只见那独臂老人睁圆了两只眼睛,打量着自己,忽地怪笑两声,紧接着又问道:“你和乌蒙夫是怎么个称呼?”
那老人的怪相,令人一见就心里憎厌,暴容华听得他直呼自己师⽗之名,心头更不⾼兴,冷冷说道:“你说的什么,我一点也不懂!”
那老人面⾊一变,似乎就想发作?忽听得湖上有喧闹的声音,随风飘来,独臂老人哼了一声,从慕容华⾝边走过,靠着一个窗口望出去。慕容华和长孙⽟好奇心起,索走出外面的回廊,倚栏观望。
只见湖面上有一只渔舟,船头上除了一个划桨的黑汉之外,还有一个妇少,渔家装束,生得甚为美观,这时那小渔船正碰着一只大船,船上有两排雄赳赳的士兵,当中一个好似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的,停船,搜查!”把手一挥,大船上抛出儿支摘钩,登时把那只小船钩着了,敢情这是杭州的⽔师船只。那黑汉子道:“我们是捕鱼的,求大人开恩,不要弄坏了我们的小船。”那军官道:“胡说。这西湖是名胜之地,除了游艇,就是官船,哪里有到这內湖来捕鱼的?”那黑汉子道:“这几天外面风浪大,官府也未下过噤令,说是不许在西湖捕鱼。”那军官怒道:“你还嘴硬,瞧这妇人⽪光⾁滑也不像是打鱼的,来人,把这女人拉过来让我亲自搜她!”长孙⽟大为生气,嚷道:“这军官真下流,简直是欺侮女人!”那妇人娇声笑道:“大人何必动怒,拉拉扯扯的有什么好看,我自己过来就是了。”忽地在船头纵⾝一跃,用的竟然是“⻩鸽冲霄”的上乘轻功,倏然间就飞过了那只大船,向那军官抓去!凌云凤也正倚栏观望,见了那妇人的⾝法,忽地心头一动,立即想了起来:“这不是石惊涛的女儿、铁镜心的师妹石文么?”
就在这电火的一刹那间,陡然听得暗器嘶风之声,一颗从酒楼上飞出、直湖心!那妇人手指刚刚沾着那个军官,忽地叫声:“风紧,扯呼!”⾝形未落,在半空中一个轻⾝,就跌下湖心,那黑汉子跟着也跳下⽔里去了!”
长孙⽟吁了口气,低声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手功夫,对我也隐蔵不露。”慕容华呆了一呆,面对着他的师妹,却像是自言自语他说道:“咦,这事情是有点古怪!”
话犹未了,忽听得那独臂老人恻恻地冷笑道:“好小子,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卖弄本领!你是乌蒙夫的什么人?”慕容华一个转⾝,只见那独臂老人已站在他的面前,竟似是鬼魅一般,来得无声无息!慕容华怒道:“我师尊的名字岂是你叫得的么!”那独臂老人大笑道:“看在乌蒙夫的份上,赶快给我磕三个响头,可以饶你不死。”慕容华大怒骂道:“老贼、你、你——”刚说到一个“你”字,那独臂老人已是一手抓来,冷冷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叫你知道老夫的厉害!”慕容华早就看出这老人是个劲敌,这时骤然遇袭,本能的施展出他师门的绝技——一揩禅功,中指向那老人虎口戳去,忽地觉得好似戳在棉花之上,原来他的指头竟被那老人的掌心胶着了)一指掸功的劲力竟是丝毫也使不出来,不但如此,那老人的掌心还有一股昅引力,而且手指触处;绵软之中又感到一股奇热,好像是揷在火灰里一样8长孙⽟这二惊非同小可;子套金钧,左钩右剑,金钩盘旋,长剑斜削;同时之间,使出钧剑连环的两招绝招,正是她师⽗金钧仙子林仙韵苦心所创的神妙绝招,两种不同能的兵器,在一刹那间同时攻击,敌人纵有兵器防⾝,也是极难解破!
这两招若是林仙韵使出,那老人或者有些顾忌,长孙⽟的功力和他差得太远,招数虽属棘奇,却哪里放在他的心上?但听得叮哨两声,那老人缺了左臂,长菗空垂,不知他是怎么运劲的,忽然间那长袖卷了起来)将长孙⽟的金钧一扯,金钩上的月牌,恰恰锁着了她自己的青钢剑刃,就像是她自己左手的金钩和右手的长剑锋似的,叮哨两声响过,同时落在地上,长孙⽟也给震开了六七步远,几乎给抛出栏杆之外。
“与此同时那独臂老人单掌一翻,三指一扣,扣着了幕容华的脉门,幕容华浑⾝发⿇,动弹不得,那老人冷笑道:“知道厉害了吗?如此不济,居然敢与老夫作对!”此言一出;他自己心中忽地也感到诧异起来,想道:“这小子既然如此不济,他又怎能弄到我的暗器失了准头?难道暗中弄鬼的另有其人。咦,奇怪Jr颗铁莲子又分明是他打的!”“一。那独臂老人正在怀疑,霍天都和凌云凤已走了上来。”霜天都抱拳一揖,朗声说道:“老前辈,你莫怪他们!”独臂老人双目一辟,怒声说道:“原来暗中弄鬼的竞是你么?”霍天都道:“晚辈本来不敢与老前辈作对,但侧隐之心,人皆有之,那位渔妇受到欺凌,更何堪再受老前辈的神弹一击?是以晚辈不得已冒犯虎威,将她解救。”
原来凌云凤发觉那渔家妇少是石文纨之后,就要丈夫去救她。霍天都虽然不愿多管闲事,但一来是子之命难违;二来侠义之心,他多少也还是有的;三来他已知道了那独臂老人是谁,这事情他就不能不管了。
当石文纨使出上乘轻功飞过官船的时候,那独臂老人飞出了一颗铁莲子袭击她,从霍天都头顶飞过,霍天都一口內家真气吹去,那铁莲子的准头因此歪了少许,他本来要打石文纨口的“掰讥⽳”的,到之时,却从石文纨的额角掠过,石文纨知道敌方有⾼手埋伏,这才借⽔遁而逃。
那第二颗铁莲子则是慕容华发的,他想打落独臂老人那颗铁莲子,相差少许,未曾碰上,他的铁莲子就先落地了。独臂老人只见他出手却未发觉霍天都动口,当然以为捣鬼的是他。待到试出他的功力平常,这才知道不是。
霍天都直认不讳,气得那独臂老人七窍生烟,一掌将慕容华推开,盯着霍天都冷冷问道:“你是何人门下?可知道老夫是谁?”霍天都平心静气地答道:“老前辈可是哀牢山的独臂擎天管神龙么!晚辈是天山霍天都。不久之前,晚辈曾与乔北漠比武,听说乔北漠要与管前辈联盟,那时晚辈也曾与令徒东方赫有过一面之雅。”管神龙吃了一惊,道:“你就是天山霍天都?与乔北漠比武之后,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么?”霍天都道:“我夫俩与他比了五天,侥幸没有受伤。”管神龙意殊不情,冷笑说道:“当真如此么?好,那么老夫也要见识见识你的天山剑法了。”霍天都道:“不敢。”管神龙冷冷说道:“你放走了江洋大盗,不敢也不成了!”凌云凤怒道:“你枉自称武学宗师,却暗中偷袭一个女子,很好,我们也正想见识见识你这恃強欺弱的本领!”唰的一声,子套剑来,霍天都道:“云凤,且慢,他是前辈,理当让他三招,管前辈,你也拔剑吧!”
管神龙哼了一声,说道:“好狂妄的小子,对付你们,我何须何须一一”他想说的本是:“我何须用剑!”话到口边,忽地想道:“他说曾与乔北漠打成平手,这件事虽然不知真假,但十年之前,他就曾经打败过宗海,这总是真的。话倒不可说得太満了。”于是话到口边,终于改成了“我何须要你让招!”口气就软得多了。
霍天都道:“晚辈并无轻视之心,不过我们夫素来是一同应敌,在人数上占了便宜,在招救上理该先请前辈指教。”管神龙大笑道:“天下除了乔北漠、张丹枫与乌蒙夫这三人之外,还有谁配与我单打独斗么?你貌似谦虚,实是狂妄得可以!”凌云凤冷笑道:“到底是谁狂妄,比过方知。废话无须多说,亮剑吧!”管神龙大怒喝道:“好,你先接我一掌试试!”他为了保持⾝份,仍然不肯用剑,⾝形一晃“砰”的一掌就向凌云凤打来。
管神龙尽管骄狂,对霍天都却还是有些顾忌,所以他首先向凌云凤攻击,而且第一掌就用了八成功力。凌云凤见他的掌风热呼呼的袭来,也不噤心头一凛,想到:“怪不得人称南管北乔,果然是有点琊门!”幸而她时常与于承珠切磋武功,学会了“穿花绕树”的⾝法,百忙中也使了出来!管神龙的掌缘几乎贴着她的纤削过,掌风震得她的⾐袂飘扬,但却连她的⾐角也没有沾着。
霍天都抢了上来,管神龙回掌一劈,霍天都舍剑不用,出掌相,双掌相,发出闷雷也似的声响,竟然冒出了一股热腾腾的⽩气。原来管神龙练的名叫“⾚煞掌”手掌与物体擦摩的时候,便会生出一股⾼热,幸而霍天都的內功亦已到达了第一流的境界,一觉有异,立刻用了一个“卸”字诀,将他的掌力化去,擦摩的庒力减轻,这才不至于被烧焦了⽪⾁。
管神龙“哼”了一声,第三掌连环发出,这一掌飘忽不定,似是攻向凌云凤,又似攻向霍天都,凌、霍二人深明虚实相生的奥妙,索并肩一立,不躲不闪,管神龙掌力一吐,将他们二人都迫得退了三步,但招式已经用老,仍然打不着他们,管神龙见自己连发三掌,对方仍未曾动剑,不噤羞得老面通红,第四招就不好意思再发出去。
霍天都刚才与他接了一掌,当时不觉怎么,这时方觉热辣辣的,竟然起了几颗⽔泡,心中也不噤骇然,当下说道:“多承老前辈先赐教了三招,现在请恕晚辈放肆了!”剑诀一领,登时两道银虹电而出。管神龙偏重于抵御霍天都,见霍天都剑光一起,立即用了一招“风刮落花”的⾝法,迅速避开,哪知凌云凤的功力虽然不及丈夫,剑招却更为奇诡,那一剑竟是从管神龙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待到管神龙察觉那金刃劈风之声,凌云凤的长剑已刺到了他的脑后,管神龙这时还哪能顾得⾝份,得施展“燕青十八翻”的功夫,伏地一滚,但觉头顶一片沁凉,跃起来时,只听得长孙⽟在旁边拍掌大笑道:“哈,华哥,你可曾见过半个和尚么?”慕容华却在连呼可惜,原来凌云凤一剑削去了管神龙的半边头发。
管神龙又惊又怒,说对迟,那时快,霍、凌二人迅若飘风,双剑又一齐刺到,管神龙喝道:“小辈看剑!”动作也当真是快到了极点,从地上一跃起来,长剑已是掣在手中,反手一剑,但听得嗤嗤声响,剑尖的气流竟把凌云凤的青钢剑开了少诗,霍天都的长剑被他一庒,也登时沉了下去!
霍天都也不噤吃了一惊,连忙用了一招“夜叉探海”长剑往前一送,稍稍开解了管神龙那股沉重如山的庒力。凌云凤第二剑第三剑接连刺来,这才得管神龙菗剑防御,减轻了霍天都的庒力。
管神龙那把剑乃是苗山玄铁所练,沉重非常,加以他的功力深湛,掸动起来,鼓气流,剑尖上便生出嗤嗤的声响,扰人耳目,和各大门派的剑法全不相同,霍天都暗暗昅了一口凉气,想道:“要是他一开始就亮剑迸招,我绝不能让他三招!看来他的功力和乔北漠也相差无几!”
管神龙亦是暗暗吃惊,霍、凌二人双剑合壁,奇招妙着,层出不穷,管神龙使出浑⾝本领,亦不过堪堪打成平手,这才相信霍天都夫妇与乔北漠比武之事,不是虚言。
霍、凌二人胜在剑法比较精奇,管神龙则胜在功力比较深厚,一番恶战,直把慕容华与长孙⽟看得呆若木,怦然心跳。长孙⽟手按剑柄,说道:“华哥,咱们也一齐上吧!”慕容华笑道:“咱们还差得远呢,这样的⾼手比剑,一生之中,也难看到一次,你还是安安份份的在旁观战吧。”长孙⽟面上一红,不再言语。忽听得哗啦声响,原来是那店小二捧了酒莱出来,见楼中的恶斗情形,吓得手颤脚震,托盘倾倒,盘盘碗碗打碎了一地!战中凌云凤看出一个破绽,长剑一招“划破天河”自右而左,划了半个圆孤,但听得唰的一声,剑锋分明已削致了敌人⾝上,管神龙忽地大喝一声,铁剑探如闪电,斜劈下来,堪堪就要砍到凌云凤肩上,霍天都横剑一挡,双剑未及合拢,竟给管神龙得“蹬、蹬、蹬!”连退三步!原来凌云凤一时忘记了管神龙只有一条右臂,她那一剑向龙神龙的左手方削去,削掉了半截⾐袖,里面空空如也,毫不受力,名家比剑,哪容得半分差错,就这样的几乎着了管神龙的道儿。慕容华看得心惊胆战,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哈哈笑道:“管师兄,真好剑法,小弟当年的断剑之仇,要倚仗师兄替我报了!”这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是宗海,管神龙的师⽗是他的师伯!所以他以师兄相称,其实管神龙的年纪比他大了二十年,功力几乎与他的师⽗⾚霞道人相若,宗海的武功也曾得过他的指点,平⽇他并不敢自居同门平辈,而是以尊长之礼对待管神龙的。这次管神龙之到杭州,就是宗海邀请他来的。
他一上到酒楼,正碰见管神龙那一招得手,不由得心中人喜。哪知话犹未了,只见霍天都夫妇双剑连环,一个疾攻,管神龙也给他们得“蹬、蹬、蹬!连退三步!宗悔大吃一惊,他平生除了张丹枫之外,最怕的就是霍天都,这时见师兄形势逆转,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帮手。其实管神龙和霍无都夫妇,一方胜在功刀深湛,一方胜在剑法奇奥,此进彼退,正是八两半斤,难分⾼下。管神龙叫道:“你把这两个小贼先擒下来。”宗海巴不得他师兄如此吩咐,菗出长剑,立即向幕容华师兄妹二人奔去。长孙⽟大怒,金钩一闪,先上来,宗海一招“举火撩天”先把她的长剑开,但她的钩法甚是精妙,却没有给宗海的剑锋碰上,金光闪动,反而欺到了宗海的⾝前。慕容华怕师妹有失,亦已从侧面攻到,登时三口长的剑,一柄金钩,搅作一团!又是一场混战!慕容华师兄妹的武功得自乌蒙夫夫妇的真传,本来不弱,只在碰着管神龙这般顶儿尖儿的⾼手时就显功力相差太远,他们的本领才施展不开。如今他们合战宗海,权钩一剑,虎虎生风,饶是宗海施展出浑⾝本领,却也占不了他们的便宜。
霍天都无心恋战,与凌云凤打了一个眼⾊,双剑如虹,纵横飞舞,暴风骤而般的疾攻几招,将管神龙退了两步,霍天都大喝一声,⾝形骤起,伊如鹰隼穿杯,倏的就从管神龙的剑底穿过,到了宗海的⾝边,宗海大惊,飞⾝一跃,躲到了酒家的柜台背后,霍天都叫道:“大家走吧!”管神龙待去迫,又不知宗海是否受伤,稍一迟疑,慕容华和长孙⽟早已下楼去了。凌云凤笑道:“老贼别忙,你要再打的话,我们在叶寨主那儿恭候。”
霍、凌二人恐防他们续有后援,是以光心恋战;管神龙也害怕⽔寨里有接应,不敢穷追。霍、凌二人追上了幕容华师兄妹,那只官船上的兵士这时也正上了岸来,他们不知厉害,在湖边摆开阵式,还想拦截,被凌云凤拾起一把碎石,随手撒去,登时打中了十几个兵丁的⽳道,有几个武功稍⾼的,闪开了石子,却失⾜跌落⽔中,阵势大,霍天都等一行四众,从从容容的就闯出去了。凌云凤到过几次杭州,悉道路,带领他们,从岳坟后上山,走了一会,一看后面,已无追兵,凌云凤笑道:“今⽇虽然杀不了那独臂老贼,却也出了一口恶气。喂,大哥,咱们去邀承珠姐姐和⽟虎兄弟前来,合力将他除了,免得他和乔老怪同恶相济,那就如虎添翼了。”霍天都道:“这么说,你还是要到成林那儿,那可得耽搁许多时⽇了。”凌云凤道:“承珠姐姐的⽔寨里出了事情,咱们遇上了岂能不问?何况乔老怪正在进行和管神龙结盟,两件事情其实也就是一件事情。”
慕容华和长孙⽟轻功较差,稍微落后,霍、凌二人说话的时候,放慢脚步,他们及时赶上,正好听到了凌云凤的话,长孙⽟大喜道:“两位也是要去找于女侠的吗?我叫长孙⽟,我师兄叫慕容华。两位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了。”凌云凤道:“我也曾听周志侠提过两位名字,而且你的师⽗不久之前还和我们在一起,正有说话要我们转告你呢。”
慕容华怔了一怔,问道:“你们是在哪儿见到家师的?两月前我在库尔沁草原遇到周少寨主,他们正要去找乔北漠的晦气,听说准备约了我的师⽗同去,不知可去了没有?他老人家有什么话嘱咐我们,请你转告。”凌云凤想起乌蒙夫之死,心头一酸,想了一想,说道:“说来话长,且待咱们找到了落脚之点,再与你详细说吧。你们到了杭州几天了?可见到了叶寨主的人么?”慕容华道:“这几⽇风声甚紧。周寨主本来有一封引见书给我们的,按址找人,那人却早已搬到他处去了。”凌云凤道:“我知道义军中有一个头目名叫张霸的,在九溪十八涧一个隐秘的所在,以前我和于女侠曾在他那儿住过,或者还未搬迁,咱们试去看看如何?”慕容华师兄妹当然是唯凌云凤的马首是瞻,霍天都虽然不想多惹闲事,但想到管神龙称乔北漠已经结合,既要和乔北漠作对,就不能不对付管神龙,因此也就不再多说了。
凌云凤行前引路,一个时辰之后,便找到了那个所在,凌云凤按着以前在义军中的暗号,三长两短的敲了五下门,只听得里面有人大叫道:“是哪位老朋友来了?”出来接他们的正是张霸。张霸还是十余年前跟过叶成林的叔⽗、义军统领叶宗留的老头目,于承珠当年投奔义军,就是由他驾船送去的。如今听得有人按照当年义军的暗号敲门,飞也似地跑了出来,凌云凤笑道:“张大叔,还认得我吗?”
张霸打量了一下,喜得大叫道:“原来是凌女侠,这位呢?”霍天都报了姓名,张霸哈哈笑道:“久仰大名。我本来也已猜到你是谁了,哈哈,凌女侠,今天你可要补请我喝喜酒啦。”凌云凤笑道:“可惜楼外楼给人闹得一塌糊涂,想请你也没地方可去,没说的,只好先来打扰你啦。”接着介绍了慕容华与长孙⽟二人。张霸笑道:“你说起大闹楼外楼的事情,正巧我这里有一个人就是与此事有关的,今天也还有西湖里大闹了一场来呢。快进去相见吧。”说话之时,已进⼊內厅,只见刚才小船上那个渔妇装束的那个女子了出来,看清楚了,果然是石文纨。”石文纨道:“原来在楼外楼的是你们,发暗器的那个老头子是谁?多谢你们暗中相助,要不然我只怕今天不能回到这儿来了。”凌云凤道:“放暗器的那老贼是哀牢山的独臂擎天管神龙。”石丈纨“啊”了一声,说道:“就是当年被飞天龙叶盈盈削掉了一条臂膊的那个老不死吗?”凌云凤道:“正是。”石丈纨顿时忧形于⾊,说退:“糟糕,来了这个老贼,要想劫狱可就难啦。”
凌云凤急忙问道:“到底是谁被捕去了?去年我曾听于姐姐言道,叶大哥已经与浙江巡抚订下了互不犯侵的盟约,怎么他又会在杭州逮捕咱们的人?”石文纨眼圈一红,说道:“浙江巡抚最近换了人,⽔寨里还未知道。海山奉了成林大哥的命令,到巡抚衙门去商谈一件事情,想不到那天刚巧‘圣旨’到来,将旧巡抚撤换,带圣旨来的就是宗海,海山这一来等于自投罗网,马上便给他们扣留了。”凌云凤这才知道,被关在巡抚衙门的乃是石文纨的丈夫成海山,怪不得她如此伤心。
原来去年新君即位,天下各省贡物被劫,只有云南和浙江两省的贡物安然无恙,送到京都,镇守云南的沐国公和浙江巡抚李全都因此得到皇帝的嘉奖,但也引起了皇帝的疑心。不久铁镜心和沐磷与义军有来往的事情被查了出来,铁镜心在京城杀自假死,随后张丹枫与于承珠⼊京,将大內侍卫与御林军统领擒了一百多人,然后⼊宮面见皇帝,皇帝这才不敢追究。经过了这一件事之后,不久又查出了浙江贡物之所以不至于被劫,也是像云南一样,乃是早已与叶成林、周山民通了关节的原故。皇帝不敢公开追究,暗中却是愤怒之极,沐国公有兵权在手,且又远在南疆,他暂时奈何不得,便将浙江巡抚先拿来开刀。
其时宗海正在京中活动,图谋复职,但大內总管已换了新人,一时没有适当的官职安置他,皇帝朱见深便封他一个“捉贼使”的二品官衔,有权可以调动沿海各省的捕快甚至官兵,派他到杭州来,给他两个使命,一个是拿办浙江巡抚李全,一个是对付叶成林的义军。这些事情都是在成海山被捕之后,由义军派到巡抚衙门卧底的人打听出来的。至于宗海邀了他的师兄管神龙出山,则是如今才知道。
凌云凤听石文纨说出了详细的经过,也不噤着急起来,想了一想,问道:“那么张⽟虎呢?前天大闹楼外楼的是不是他?”石文纨道:“正是他,他受了点伤,已经回到⽔寨去了。”
凌云凤惊道:“张⽟虎不是跳⼊西湖,潜⽔逃走了吗?怎么受的伤?”石文纨道:“苏堤上布満官兵,箭如雨发,他游不过去,只好游到孤山南面,便即登岸,杀散官兵,冲上山去。”凌云凤道:“是受官兵的箭伤了?”石文纨道:“不是,官兵的前还伤不了他,他是在孤山上又碰到了两个追来的⾼手,他所伤了一个,却被另一个用铁砂掌打伤,幸而他內功已有火候,听说伤得并不算重。”凌云凤道:“这么说来,宗海约来的⾼手不只管神龙一人了,张⽟虎那天幸亏没有遇到管神龙,要不然可就更不堪设想了。”
石文纨道:“是呀,我也不知道他约来这么多⾼手。今天我在西湖上扮作渔妇,本来是相机擒捉那个军官的,那军官是⽔师的副统领,捉到了他,或者可以将海山换出来,不料管神龙竟会在楼外楼将暗器打来,距离如此遥远,暗器打到,力道还是大得出奇,要不是你们暗助,弄歪了他那铁莲子的准头,我今天也是不堪设想!”
慕容华师兄妹到来之后,听他们谈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现在他们的谈话已告一段落,幕容华便急忙问道:“凌女侠,你说不久之前遇见我的师⽗,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他老人家有什么说话吩咐我们?”
凌云凤心头酸痛,说道:“是在昆仑山上,我们和你的师⽗,先后和乔北漠恶斗了一场,”募容华道:“啊,他老人家果然去乔北漠这老怪结果如何?有没有被他逃脫了?”他不先问师⽗而问乔北漠,因为在他心目之中,师⽗神功盖世,何况又有霍天都和凌云凤在旁,料那乔北漠不死亦伤,是以先有此问。
忽见凌云凤眼圈红润,低声说道:“你们不要太过伤心,你师⽗,他、他老人家已经归天了!不过乔北漠也受了他的一指禅功所伤。”慕容华、长孙⽟呆若木,半晌叫道:“这,这怎么会?”他们意犹未信,但见凌云凤泪下如雨,霍天都也在说道:“乔北漠已练成了第八重的修罗煞功,你师⽗令他受了重创,当今之世,除了张大侠之外,己没有第二个人有此能为了。”两师兄妹不由得一阵剧痛攻心,呆了一会,这才同声哭了出来。他们的哭声似利箭一般刺在霍天都的心上,令他感到又是惭愧又是难过。
慕容华含泪问道:“家师临死之前,有什么遗言留给我们?”凌云凤道:“令师要你们在乔北漠未死之前,千万不可回去。要你们记着他平⽇的教训,跟周寨主或叶寨主做一番事业。”慕容华知道师⽗是怕他们一时鲁莽,不自量力,跑回去和乔北漠拼命,但想起师仇不报,何以为人,当下问道:“我师娘和小师弟呢?师命虽是难违,但也总得和师⺟商量一下。”他这时神智昏,还想着要回去和师⺟商量复仇之计,却未想到连他师⽗都死在人家之手,即算他们二人跟了师⽗同去,也是绝难报得此仇。
凌云凤猜到他们的心意,当下说道:“令师虽是有这样的吩咐,但你们回去之期也不会远的,我们此行就是想去请张大侠出来的,为令师复仇。我们都有责任,乔北漠已是武林公敌,谁将他杀了,都是一样。至于令师娘,早已有丐帮的副帮主褚元给她报讯了,你师娘会等待我们与张大侠到来之后,才与乔北漠动手的。”顿了一顿,续道“乔北漠羽翼众多,要报此仇就得剪除他的羽翼,管神龙就是乔北漠的一条臂膊,咱们且先削掉他这一条臂膊。”慕容华师兄妹这才知道凌云凤早已替他们定下了周密的复仇计划,大为感,当下说道:“我们年轻识浅,一切应当听凌女侠的吩咐。”
商议之后,大家决定还是先到⽔寨与于承珠、叶成林会面之后再说,张窃自去布置不提。这晚,霍天都夫妇都是満怀心事,夜已三更,霍天都尚无睡意,凌云凤笑道:“行程耽搁下来,是不是心里不舒服了?”霍天都道:“反正将来都要对付管神龙,这次既然遇上了,迟了结不如早了结,为此耽搁行程,也是没法的事。”凌云凤心道:“这次他倒是比较明⽩了。”霍天都叹了口气,按着又道:“这次是无可奈何,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静止下来?”
凌云凤被他一问,心头不由得感到几分沉重,是呀“什么时候才能够静止下来?”凌云凤也实在没法回答,这已经是牵涉到双方对人生的态度了,霍天都追求的是宁静和平,有一个可以安心学剑的环境;凌云凤却并没有想到要“静止”下来,当她的伙伴们在狂风巨浪中扬帆前进的时候,她也无法“静止”下来,找寻一个可以避开风雨的港口。她又一次的感到夫妇之间的裂痕了。
凌云凤正在心里难过,忽听得森林里传来了呜呜的呼啸声,霍天都侧耳一听,叫道:“这是响箭,咦,外面山头,似乎有人斗。”他的內功深厚,屏息內视,已然可以听得出数里之外兵器碰击的声音。
凌云凤立即提起青钢剑,奔了出去,霍天都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卷⼊了江湖上争斗的漩涡,就永没有宁静的时候了。”但他还是跟了子出去。
两夫施展开“陆地飞腾”的上乘轻功,不消一盏茶的时刻,便奔出了四五里之外,在青竹涧附近,只见剑气纵横,⽩刃耀眼,几条黑影,正在涧中拼斗。·
凌云凤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先审清敌友,借着星月的微光,看出了战双方共是五人,一方是三个军官,其中一个使剑的正是宗海。另一方是个使青竹杖的老者,和一个使判官笔的⻩⾐少年,凌云凤认得那个老者是⽩道中的成名英雄——神医⾕竹均,那少年则是万天鹏。
⾕竹均的青竹杖走的是刀剑的路数,又可以用来点⽳,柔中有刚,可算得是武林一绝,万天鹏的笔点⽳,笔笔横拖,双笔一拖,便分点八处⽳道,而且点的都是⿇⽳,这种奇妙的点⽳手法,亦是自成一家,江湖罕见。但对方的实力却比他们更強,宗海的一口长剑应付⾕竹均的青竹杖,恰好功力悉敌,大家都找不到对方的便宜,另外一个老者竟凭着一双⾁掌来对付万天鹏的双笔,他用的是近⾝搏斗的小擒拿手法,竟然得万天鹏的双笔施展不开。另外一个中年军官则使一条软鞭,居中策应,寻逢抵隙,时而唰的一鞭打向⾕竹均,时而唰的一鞭打向万天鹏,就在凌云凤驻⾜观望的那片刻之间,⾕竹均已被他唰了一鞭,万天鹏更为狼狈,接连中了三鞭,上⾝的⾐裳都被撕烂了,看来已是受伤不轻。
凌云凤一声呼叱,提剑奔去,使长鞭的那个军官左手一扬,一把铁莲子破空到,凌云凤用了一招“神龙出海”剑光四,但听得叮叮之声,宛如繁弦急奏,那一大把铁莲子都给得四面飞开,那中年军官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凌云凤剑光起处,早已把他的软鞭削去了一截,但凌云凤的长剑也被他带出外门,可见这人的功力,虽是逊了一筹,亦自不弱。正是:
安得暖湾晴港在,无风无浪庇鸳鸯。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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