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毒掌诡谋 重伤周志侠 神坛法杖 再见毕擎
张⽟虎冲口说道:“是不是龙姐小劫了?”周志侠道:“哪一位龙姐小呀?”张⽟虎时刻想着那位龙姐小,被周志侠一问,不觉面红过耳,笑道:“我猜着了,不是龙姐小就定是刚才那个虬须汉子了。龙姐小之事,以后再说。你先说是怎么被劫去的。”周志侠道:“正是那个虬须汉子,这事情发生不过五天,我们打听得江苏贡物起运,便在淮安的险峻之处埋下伏兵,当时还有洪泽湖的赵寨主给我们帮忙,押运贡物的三个武师是八卦刀周泰的弟子,武功不弱。两方混战了一个时辰,我们才将官军打败,刚刚将贡物搬上大车,那个虬须汉子忽然冲来,手舞独脚铜人,砸碎车盖,一阵打,打死了我们十四个兄弟。小弟自愧无能,抵挡不住,只好率众落荒而逃。就是这样,方到手的贡物又被他劫去了。”张⽟虎道:“那时官军还没有撤离场战吧?”周志侠道:“尚在混战之中。”张⽟虎道:“那么这虬须汉子当真是打一通吗?官军有没有死伤?”周志侠道:“就是有点奇怪,这虬须汉子虽然是冲打,他的独脚铜人却好似长着眼睛似的,专打我们的弟兄,官军一个也没有受伤。”张⽟虎听了,沉昑不语。周志侠道:“大哥可是发现了什么疑窦么?”张⽟虎道:“正是。若说他是有意帮官军的忙,他为什么又劫贡物,若然不是,他为什么又好像对官军方面的人手下留情?”周志侠再听张⽟虎说了昨晚劫船的情形,疑窦更多,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周志侠续道:“我们回来之后,打听得浙江省的贡物从海上运来,估量那个虬须汉子可能又要来劫,因此便再邀了太湖的柳、蒋二位寨主,准备和那虬须汉子大斗一场。”蒋平揷口说道:“幸好张小侠也在船上,要不然不是我说怈气的话,只怕我们这两个老头加上周老弟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周志侠道:“正想请问大哥为何也在船上?张⽟虎将叶成林的安排告诉了他,又把龙姐小截劫湖南、湖北、贵州、福建等省贡物的经过说了一遍,周志侠皱眉道:“真想不到江湖道上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张⽟虎沉昑半晌,说道:“龙姐小对咱们好像没有什么敌意。和我的赌赛也似是只为了争一口气,虽然行径够怪,令人煞费猜疑,对咱们为害不大。那个虬须汉子却定要小心提防。”
不久,船泊港口,张⽟虎等人随周志侠到了落脚之后,留守的弟兄一见周志侠便嚷道:“山里的杨寨主有急信送来。”周志侠惊疑不定,到了里面,取了那封信一阅,便递给张⽟虎道:“山东的贡物在八天之前也给他劫走”情形和我们遭遇的一模一样。”张⽟虎看了一遍,道:“你看清楚了没有?这里面还有更奇怪的事情!”
周志侠道:“山东东平庄的刘庄主在祖袂山边发现了宗海的行踪。嗯,我似曾听你说过,你们以前就是住在祖珠山的一个小村。”张⽟虎道:“信上报告这两件事情,算算⽇期,刚好在宗海的踪迹被发现之后的第三天,就发生了虬须汉子劫山东省贡物的事情。”周志侠道:“大哥怀疑这两件事有连带关系吗?宗海以前不是做过大內总管的么?难道他如今也做起独脚大盗来了?”张⽟虎道:“现在还猜不透,不过宗海此人诡计多端,他重现江湖,决然没有好事。他与虬须汉子先后出现,看来未必是偶然的巧合。周二哥,反正咱们要北上京师,明天就立⾝先到淮安走走,然后再到山东会齐杨寨主他们。一同北上吧!”
第二⽇张⽟虎与周志侠选了两骑骏马,一同北上,先到准安查访一番,访问了附近的好几位武林名宿,想打探那虬须汉子的来龙去脉,却半点也探不出来。按照江湖道上的经验,他做下这么大的案子,事先总得有接应的人,替他踩道或把风,然而张⽟虎查访了两天,非但找不到半点线索,据淮安附近一带的武林名宿和江湖人物所言,那几天甚至连陌生人也没有见过。
张、周二人查不出所以然来,只好离开淮安,继续北上。走了两天,这一⽇经过了宿迁之后,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忽见一辆骡车,陷在泥沼之中,车上两个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学究模样的老头儿,一个是二十岁不到的少女,都下了车来抬那车把,想把陷在泥沼中的骡车拽出,两人气吁吁、那骡车陷得更深了。张⽟虎与周志侠下马帮忙,将骡车拽起。重新上搭,那老学究连连多谢,少女也检祆一福。周志侠少不免和他们搭讪几句,一问原来他们⽗女二人也是往山东临沂去的。那老学究道:“听说这一带路途不清,两位悬刀剑,似是惯走江湖的人,不知有所闻乎?”张⽟虎道:“盗贼出没的事各处都有,不止有所为然。”那老学究越发忧形于⾊,道:“山东响马的厉害,素来出名。呀,要不是我要送小女到淮成亲,真不愿走这条路。”张⽟虎笑道:“老先生怕強盗劫了令媛的嫁妆吗?”那老学究道:“不,不,鄙人一介寒儒,哪有什么陪嫁之物,我,我是怕強盗劫了她。”那少女羞得満脸通红,周志侠一想确是可虑,心中想道:“反正这里到临沂不过三四天路程,就同他们走一程吧。”正想说话,张⽟虎笑道:“盗贼出没,多在晚间,老先生走的又是官道,人来人往,⽩⽇青天,谅強盗也不敢这样大胆公然抢劫的。呀,雨已停了,可以赴路啦。”跨上马背,唰的一鞭,不听那老汉唠叨,径自走了。
周志侠十分疑惑,催马赶上,道:“总舵主,反正咱们顺路,为什么不与他们同行?”张⽟虎道:“咱们快马奔驰,怎耐烦他们的骡马慢慢地走?”周志侠道:“咦,大哥,你平素不是这样的人。咱们虽说有紧要的事情,耽搁一两天也算不了什么。”张⽟虎笑道:“你当真怕強盗劫了他的⻩花闺女么?”周志侠面上一红,道:“若是那几个大寨的弟兄,他们纪律甚严,当然不会做这种下流之事。但良莠不齐也是有的。咱们与他们作伴,最少可以令他们安心?”张⽟虎笑道:“我看那少女眉宇之间有一股气,不像是出⾝于书香之家的正经闺女。二哥,你虽比我大一岁,江湖上的事情,或者我会比你悉一些,人心难测,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妙。”张⽟虎自⽗亲死后,不过十二三岁,便随师友闯江湖,几年前便已扬威立万,所以这次才被推举出来,作为劫贡物的首领之一。周志侠虽然是北方绿林盟主周山民的儿子,但他一向在义军之中,仗着⽗亲的荫庇,江湖的阅历甚浅,与张⽟虎相比。那确是差得太远,这次他⽗亲要他做张⽟虎的副手,就有着要他跟张⽟虎历练历练的意思。所以他虽比张⽟虎大一岁,称呼上却叫张⽟虎做“大哥。”他听得张⽟虎这样说,不便违拗,只好算了。
可是周志侠心中却甚不服气,暗自想道:“人家闺女正不正经关你什么事,难道只因怀疑她不正经,就可以任由她被抢去吗?再说到人心难测,那更是笑话。凭着你我这一⾝武功,难道还怕这两个手无缚之力的⽗女?”越想越不以张⽟虎为然。
傍晚时分到了崎山镇,两人至一间客店投宿,晚饭过后,那两⽗女的骡车也赶来了,在同一间客店住下。那老学究见了张、周二人,又接二连三的道谢,弄得周志侠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张⽟虎淡淡的敷衍几句,便拉周志侠进房歇息。周志侠更觉得张⽟虎不近人情。
五更时分,张⽟虎便将周志侠醒唤,道:“我已雇了船了,天明动⾝。”周志侠诧道:“从陆路上走不是更快吗?”自崎山镇到临沂,骑马从陆路走,三天可到,从沂河上溯,最少也得四天,张⽟虎道:“现在江⽔上涨,江⽔倒流,⽔路与陆路差不多了。咱们天天骑马,骨发酸,乘船走不舒服吗?”周志侠只好依他,到了江边,忽见那两⽗女也在那里候船。张⽟虎眼睛一睁,未曾说话,那老学究已先拱手说道:“两位也是来搭船吗?我想从⽔路走也许会平安一些,如今有两位同行,那更好了。两位小哥要一条船吗?还有没有旁人在伴?”话中之意,似是很希望和他们同一条船。
张⽟虎道:“这里船户甚多,雇船甚是方便,老先生你稍微等等吧。”言下之意,自是拒绝要他们同船。那老学究也不強求,微笑说道:“好,那么咱们到临沂再见了。”张⽟虎正踏上船头,忽见两个鹞⾐百结的叫化子走来,摇着竹杖唱《莲花落》道:
“一朵一枝莲花,有钱的大爷你莫笑咱,韩信也有讨饭⽇,伍子胥过昭关⽩了发,人有三衰与六旺,祸福转移一刹那。大爷你肯把钱财会,一路福星到家。”唱罢,便向张、周二人讨钱。张⽟虎心中一动,取出一锭银子,双指一夹,剪开两边,暗中瞧那两⽗女和那两个叫化子的神⾊,只见那少女眼睛一亮,那老学究则似并未留意。张⽟虎心道:“到底姜是老的辣,丝毫也没有露出来。”那两个叫化子喜逐颜开,笑嘻嘻地道:“谢大爷赏赐。”撂起竹筒一接,只听得“和和”两声,张⽟虎那两块银子掷⼊了他们的竹筒之中。
上船之后,张⽟虎兀自沉昑,周志侠笑道:“大哥你也忒多疑了,难道那两个叫化子路道也不对么?”张⽟虎道:“你听他们唱的那支莲花落大有意思,接银子的手法也很巧妙,定然是练过武功的人。”周志侠笑道:“我在北边也听过流丐们唱过这支莲花落,那是很普通的讨钱曲调啊。他们人多艺,用竹筒接钱,百不失一,我也曾亲眼见过的,有什么稀奇?再说,他们懂不懂武功与咱们有何相⼲?多少有大本领的人咱们都见过了,难道还怕两个叫化子不成?”张⽟虎不与他辩议,却忽地问道:“咱们劫到了手的那几省贡物,你运回去了没有?”周志侠道:“我已派得力的兄弟运回去了,只有湖北省的那条⽟带,因为便于携带,我留在⾝上。”他们以前约定,各路所劫得的贡物都给周志侠的⽗亲周山民,集中之后,再行分配。是以张⽟虎有此一问。周志侠似乎有点不悦,顿了一顿,又道:“大哥,你若不放心,恐怕出事,不如由你保管吧。”张⽟虎一笑道:“不必了,大家小心点便是。咱们劫了贡物,若反叫别人再将它偷去,那就闹笑话了。”周志侠心道:“⽟带在我的间,哪会给人偷去,除非我是死人!”张⽟虎见他不悦,也觉得自己有点过虑,便不再提。他们的船开行之后不久,那两⽗女的船也跟着而来,张⽟虎暗下吩咐船家留意,不让后面那条小船与他们的船靠近。
船行了两天,一点事情也没有,周志侠暗笑张⽟虎疑心太重,甚么人都要提防。张⽟虎则只是称他谈论江湖上种种险诈的事情,再不提起那两⽗女了。这一晚他们船泊江边,将近夜午,忽然听得江风中送来呼救的声音,还夹着女子凄厉的尖叫声。
周志侠急忙将张⽟虎叫起,两人走出船头,只见岸上黑影幢幢,马嘶人叫,离开他们那条船不远之处,一只小船船底朝天,船户在⽔上载浮载沉,正在向他们这条船游来,⾼声呼救。周志侠又惊又急,叫道:“大哥,你看,那两⽗女的船被劫了。”这时那女子的尖叫之声,迄自在岸上远远传来,不绝如缕。
周志侠道:“大哥,怎样?”眼中露出埋怨的神情,张⽟虎道:“救人要紧,咱们追赶強盗去!”这时张⽟虎也有点慌了,心中想道:“那两⽗女虽是形迹可疑,但究竟还不能断定他们便是坏人。一个⻩花闺女,果真落在強盗手里,咱们若是见死不救,那便是天大的罪过!”
周志侠喜道:“大哥,我前⽇怪错你啦!”张⽟虎道:“当小心之处便要小心,遇不平之时便该仗义,好啦!走!”两人不待小船靠岸,立即跃起,但见马嘶之声渐远渐寂,好在天上无云,又有月光,两人施展开陆地飞腾的轻⾝功夫,一路追踪下去。两人轻功虽好,到底追不上強盗的快马,不久便失去了那股強盗的踪息。张⽟虎只好借着月光,辨认路上的马蹄,碰到歧路,而两边路上都有蹄印之时,便拣蹄印少的那条路追去,周志侠不解其敌,张⽟虎先向他解释道:“这是強盗的疑兵之计,他们想咱们向马蹄痕迹多的地方追去,咱们偏不中他的计。”
追了约半个时辰,到了一座山下,那女子的尖叫声又隐隐可闻了,张⽟虎道:“強盗的巢⽳在这里了。”两人奋不顾⾝,拔开茅草,傍着人声处奔去,声音越来越听得清楚了,有強盗哈哈大笑声,有女子凄厉的叫声,一听之下,令人⾎脉荠张,恨不得揷翅赶到,救人杀贼。
不久到了山顶,但见群盗燃起了一堆火光,围着火堆饮酒狂笑。那女子被缚在一棵树上,有一个強盗手拿⽪鞭,正在鞭打那个老头,另一个強盗大笑道:“你的女儿做我的押寨夫人有什么不好?偏生这样哭哭啼啼,我不喜強迫人家,尤其对美人儿那更没意思!”那打手一唱一和的追那老头道:“你听到了没有?大王意思要你劝你的女儿乖乖的依从,你劝不劝?”那老头儿紧闭着口,打手哈哈笑道:“我不信你強得过这条鞭子。”每笑一声便啪的一鞭!
张⽟虎抑住怒火,对周志侠道:“你救那两⽗女,我杀这班強盗!”两人大喝一声,猛冲进去。一名強盗首当其中,张⽟虎来得太快,他已无暇子套兵刃,百忙中取起一段燃着的⼲柴,向张⽟虎劈面一掷,张⽟虎一脚踢开“咔嚓”一刀,刀出如风,立刻将那強盗的一条臂膊切下,随即一招“夜战八方”但听得金铁鸣之声震耳聋,好几条兵器都给他的宝刀消断了!
群盗见他如此声势,一哄而散,张⽟虎左臂暴伸,向一名盗徒的后颈弯拳一夹,另一名盗徒忽然从侧面攻来,⾝法快极,张⽟虎心头一凛,暗道:“这人武功不弱。”急用穿花绕树⾝法,侧⾝一让。眼光瞥处,但见暗袭他的竟是一个耝壮的女人,浓眉大眼,女生男相,比那个盗魁还凶恶得多,一见之下,就令人有说不出的厌烦。更令人吃惊的是,她的十只手指竞是如同乌爪一般,指甲乌黑发亮,最少也有三寸,十只指甲、都套有指环,擦摩之时,铮铮作响。张⽟虎刚一闪开,她的十指长甲又已面抓到,张⽟虎正待运掌拍去,忽见她的掌心也是隐隐透着黑气,张⽟虎再侧⾝一让,待到她第三次抓来时,张⽟虎“嗤”的一声撕下了一幅⾐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下子将她的手腕束着。原来张⽟虎是怕她掌心有毒,故此要用破布来隔,不敢沾上她的肌肤。
就在这时,那盗魁亦已骤然攻到,他使的是一对判官笔,出手竟然又快又狠,双笔一出,左指“⽩⽳”右指“太仓⽳”昏夜之中,只凭着那堆柴火远远来的微光,认⽳竟是不差毫厘。张⽟虎喝声“来得好”左手用力一拗“咔嚓”一声,将那女贼的手腕拗折,腾出手来,向那盗魁的⾐领一抓,同时缅刀扬空一闪,铛铛两声,将盗魁那对判官笔反碰回去,几乎砸着了他自己的面门。
那盗魁也好生了得,竟然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借着那双笔一碰之力,拧⾝一闪,不但闪开了张⽟虎的刀锋,而且避开了他那搂头的一抓。张⽟虎一抓落空,正待进招,但听得那女贼一声厉叫,左手一扬,手指上所套的五只指环,突然脫手飞出,⾝形也随之迅速扑来。张⽟虎见她折了一条手臂,居然还是这般凶狠,也不噤暗暗吃惊,当下脚尖一点,腾空跳起,两枚指环从他鞋底擦过,另两枚指环给他缅刀磕飞。但那女贼的暗器手法甚为奇妙!五枚指环。虽是同时发出,缓急之势却大大不同,张⽟虎只道都已避开了,哪知⾝形刚一落地,忽听得脑后风生,她的第五枚指环才刚刚打到。张⽟虎⾝形未稳,难以闪避,只得使出铁指禅的功夫,反指一弹,将那枚指环弹开,转过⾝来,正好与那女贼打个照面。但听得她发出一声怪笑,作势扑,却忽地一个转⾝,与那盗魁一齐逃了。
张⽟虎大怒,拔步便追。本来他刚才要取这伙強盗的命,易如反掌,只因他心有所疑,想拿下活口讯问,所以一直都没施展杀手,哪知给这女贼一搞,不但群盗尽逃,连那个盗魁也走得远了。张⽟虎哪里肯舍,发起一股急劲,看看就要追到女贼的背后,却忽然听得后面周志侠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张⽟虎大吃一惊,急忙止步,那女贼哈哈笑道:“一条手臂换两条命,值得之至。喂,张⽟虎,你敢不敢与娘老再战三百回合?”张⽟虎情知中计,又急又怒,只得舍了敌人,回头救友。
跑了几步,忽觉指头有一种⿇庠庠的异感,张⽟虎低头一看,只见中指指尖瘀黑一片,而且有一条黑气,正在向掌心延展。张⽟虎心头一凛,这才知道那女贼的指环也是用毒药炼过的,怪不得她说什么“一条手膀换两条命”幸好张⽟虎发现得快,那黑气尚未到掌心,立即玄功內运,将毒气都迫到指尖,教它暂时之间不能发作。缓了片刻,周志侠的叫声又传了过来。既愤怒而又凄惨,⼊耳刺心,令人难以忍受。张⽟虎甚为奇怪!周志侠对付的只是一个寻常的盗徒,却何以抵御不住?但这时他已无限思索,心头悬念的只是周志侠的安危。”
却原来就在张⽟虎追捕盗魁的时候,周志侠竟然意外的受到了暗算。当时他急着要去解救那个女子,冲到那棵树下,但见那女子被绑在树上,正自宛转呻昑,那老学究被鞭打得⾐裳碎裂,⾝上现出一条条的⾎痕,委顿地上,连叫声都嘶哑了。周志侠义愤填膺,一记重手法就将那名打手击倒,顺手点了他的⿇⽳,无暇讯问,立即给那女子脫绑。那女子満眼泪光,向他徽微点首,表示谢意,原来她的口中也被塞了一团碎布。脫绑之后,才将这团破布取出,立即盈盈下拜,嘶哑说道:“先生大恩,永世不忘!”周志侠做了一件好事,心中舒畅之极,俯⾝待要将她扶起,忽地想到人家是个书香女子,双手刚刚沾着她的⾐裳,又慌不迭的缩了回来。正自不知如何是好,陡然间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周志侠这一惊非同小可,尚未转过⾝躯,那女子忽然一跃而起,软绵绵的手掌在他口一按,笑道:“多谢先生!”
周志侠尚未知道是受到那女子的暗算,反手一掌,刚刚把背后暗袭的敌人震退,忽觉阀口一阵发闷,眼前満天星斗,刚才被点了⽳道那名強盗不知怎的又跳了起来,挥动马鞭,向他夹头夹脑地打下。周志侠強忍怒气,猿臂一振,将那条马鞭夺了过来。只见又是一条黑影向他扑到,周志侠稍定心神,睁眼一瞧,竟然是那个老学究,原来刚才在背后偷袭的人就是他。但见他舞着一柄尖刀,正在发出狞笑。
这一刹那,周志侠几乎疑心是在噩梦之中,闪避稍迟,唰的一声,⾐襟竟被那老学究模样的人一刀穿过,周志侠大怒喝道:“你怎的恩将仇报?”真气一动,噤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
那女子嘻嘻笑道:“多谢先生大恩,让你全尸就是。七叔。要了他那条⽟带,赶快走吧。反正他己中了我的七掌了。”那老学究“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要亲眼见他死了,这才放心,哼,你倒仁慈起来啦?咱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斩草除!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女子道:“我就怕他那位朋友回来。”那老学究道:“待得那小子回来!咱们早已把他收拾了。”
周志侠气得七窍生烟,这才知道是中了人家的诡计。原来他们并不是⽗女,本就是那班強盗一伙的人,这时但听得背后刀声嗖嗖,而面前又是鞭影翻飞,周志侠大吼一声,展开家传的金刀刀法,反手一劈,那女子“哎唷”一声叫道:“好大的力气!”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唰的一下,周志侠没有劈中那女子,肩头却先着了那老者一鞭!伤口裂开,毒发得更快。
不过片刻,周志侠的手臂又被那女子削了一刀,幸亏没有所断骨头,但已是叫他疼痛难当。周志侠忍痛力战,再过片刻,便觉眼前一片模糊,发出的招数,本就挨不着敌人的鞭,那女子道:“七叔,还不下手更待何时?”那老者道:“你⾝法轻灵,将他的琵琶骨一刀挑了就是!”原来周志侠虽受重伤,困兽之斗,仍是非同小可,老头和少女都不敢太过欺⾝冒进。周志侠缩小圈子,把一口金刀舞得风雨不透,尤其紧紧护着肩上的琵琶骨和咽喉心口等处要害,又苦撑了一些时候,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那女子虚晃几刀,作势要挑他的琵琶骨,周志侠本来已是视物不清,再给她用“花招”扰眼神,更是难以应付。那女子乘着他连斫两刀“上手刀”守护上盘之际,突然柳一折,一刀所中他的脚踝,这一刀斫得甚重,周志侠大叫一声,登时倒在地上。
且说张⽟虎疾跑回来,到得正是时候,那老者正要补上一鞭,鞭梢离开周志侠的天灵盖不到三寸。忽听得“呼”的一声,那老者的长鞭给震得反起来,张⽟虎人还未到,暗器先发,一颗铁莲子打出,紧跟着一声大喝,凌空掠起,立即一刀劈下。
那老者见他神咸凛凛,有如飞将军从天而降,吓得心惊胆裂,长鞭一扔,立即便逃。那女子走得稍慢,双刀一劈,如何招架得住?不但两口柳叶刀断成四片,虎口也给震裂,那女子吓得魂不附体,和⾐一滚,不顾山上的荆棘石子,急忙滚下山坡,饶是她滚得快、刀风过处,仍然被张⽟虎削去了她的一绺头发。
张⽟成一看,只见周志侠已成了一个⾎人,他心中虽是痛恨敌人,亦只得暂时饶了他们。当下把周志侠扶起,只见他前⾐裳碎裂,现出了一个瘀黑⾊的手印。
张⽟虎用一层布包着手掌,捏着周志侠的手腕,力透指尖,在他关元⽳上一掐,这是江湖救急之法,比掐人中更为见效。但见周志侠上⾝微微颤战,喉头咯咯作响,过了片刻,吐出了一口带⾎的浓痰,眼睛也慢慢地张开,凄然的望着张⽟虎说道:“大哥,我后悔不听你的说话。”
张⽟虎心头一沉,想道:“我这样用力掐他,他竟然不知道疼痛!”勉強笑道:“走江湖的人,哪一个没有受过暗算?何须放在心上。”试取出解毒散来给他外敷,再替他推⾎过宮,哪知一点效力也没有,周志侠面上的黑气反而越来越浓了。
周志侠忽道:“大哥,你摸一摸我的舿,”张⽟虎如言一摸,半晌不语,周志侠叹口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湖北省的贡物——那一条⽟带已给那人拿去啦。我帮不了你的忙,反而给你累事了。”张⽟虎道:“给贼人拿去,将来追回来便是。二哥,你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受了一点点挫折,就值得唉声叹气么?”张⽟虎装作若无其事,用意不外是定安他的心神。但周志侠自己⾝上受了重伤,如何能不知道危险?当下说道:“那么追回贡物与报仇的事都拜托你啦。有你作主,我很放心。还有一件事情拜托你的,请你善言安慰我的爹爹。”
张⽟虎道:“别胡思想!”话虽如此,他看着周志侠如此神情,也不噤暗暗惊心。”正自无法可施,忽听得有拔动茅草的声音,张⽟虎心道:“好呀,这些贼子真是欺人太甚,敢情是来窥探我们死了没有的?来得正好,且待我先杀他几个给周哥报仇。”随手在地上捡起了几粒石子,只待敌人一现⾝形,便要立刻将他们击倒。
但听得嚎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虎心道:“这两个贼人的武功原来只是三四流的角⾊。”心念未竟,忽听得那两个蔽在茅草中的人放声唱道:“一朵一枝莲花,有钱的大爷你莫笑咱,韩信也有讨饭⽇,伍子胥肯过昭关⽩了发。人有三衰与六旺,祸福转移一刹那。大爷你肯把钱财舍,一路福星照到家。”正是张⽟虎临上船之前所听到的那支《莲花落》。
张⽟虎将石子放下,霍地站起来道:“你们来做什么?”来的正是那两个乞丐,笑嘻嘻地说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是来给两位舵主消灾来了。”张⽟虎心头一动,道:“你们早知道了今之事么?”那两个叫化子道:“我见两位舵主头上灾星⾼照,早猜到了几分啦,不过还未想到他们下手如此狠毒。”张⽟虎道:“你们是丐帮弟子么?”那两个叫化子道:“张舵主,你若信我,就请把贵友给我医。若是不信,那也就不必盘问底了。”
张⽟虎打量了他们一眼,哈哈笑道:“江湖上的朋友讲究的就是这一个信字,好,我将我这位拜把的兄弟给你们了。”并非张⽟虎容易信人,而是他善于当机立断。要知周志侠已是命在垂危,即许那两个乞丐包蔵祸心,也无须来暗算他且这两个乞丐的武功与他相差甚远,料他们也不敢冒这命之险,在自己面前做弄手脚。
那两个乞丐将周志侠翻来覆去的检视了一下伤势,说道:“请张舵主和贵友屈驾到我们叫化窝里暂住几天。”张⽟虎道:“在这里没法医么?”那两个叫化子笑道:“若是这么容易医治,也称不上是七毒掌了!”张⽟虎所学的武功之杂,在小一辈中无人可以与之相比,却也未曾听过“七毒掌”的名称,听他们说得如此骇人,也噤不住心中一凛。左首那个乞丐取出三口银针,排成一个品字形揷进周志侠的膛,银针揷进一半,露出一半,倾刻之间,露出的那半截银针,都变了黑⾊,张⽟虎不噤骇然,那乞丐道:“这只能暂时阻遏毒发作,若要连拔除,最少还得三天。张舵主你中的只是毒指环,要比贵友中的毒轻得多,我倒可以在这里便替你医治,不过要请你忍受一点疼痛。”张⽟虎早已运用上乘的內功,将毒气都迫在指尖,面⾊毫无异状,不想那两个乞丐也看了出来。
张⽟虎笑道:“两位果然⾼明。小可所受的伤,不必两位费心了。”说罢,子套缅刀,用刀尖在左手中指上轻轻一划,割开了一线裂,只见一股黑⾊的⾎如箭一般的出来,到茅草上,茅草登时枯萎。过了一会,出的⾎由黑变红,张⽟虎微微一笑,撕下了一小幅⾐襟将指头裹好,问道:“请教两位⾼明,我所受的毒可去尽了么?”那两个乞丐好生惊异,同声说道:“张舵主如此神功,当真是世所罕见,怪不得江湖上许多老英雄,提起你来都要翘起拇指。”张⽟虎本来可以让他们代治,他之所以自运神功,拔毒疗伤,乃是提防那两个乞丐万一有甚异心,故此稍露一手,把他们震住。
看那两个乞丐的神情,却似是诚心来替周志侠治伤的,对张⽟虎这手,确是衷心佩服,并未生出猜疑。当下张志虎将周志侠背起,随他们下山,约走了一个更次,到了一痤大屋前面。大屋建得好似堡垒一般,有好几重铁门,每一重铁门都有乞丐把守,张⽟虎随着他们进到里面,登上大堂,但见家私杂物,甚为华贵,但执役往来的人却都是鹞⾐百结的叫化子。那两个乞丐道:“请将贵友放下来吧。”随即召来了一个健丐,叫他将周志侠搬到后堂,张⽟虎在大堂上隐隐可以看到后面闪出来的火光,侧耳一听,有沸腾的⽔声。
张⽟虎站起⾝来,靠近栏杆,望进里面,但见那里正生着一大祸沸⽔,锅下火光融融,烧得甚为烈猛,一个乞丐已将周侠的⾐眼剥光,抛进锅內。张⽟虎正自看得出神,先头那个乞丐也走了过来,哈哈笑道:“张舵主敢情是不放心么?咱们做叫化子的虽然饿得发慌,还不至于将贵友煮来吃的。”张⽟虎曾听黑⽩摩诃说过印度有这么一种治毒的方法,不知何时传到了国中的丐帮之中,当下心中释然,拱手说道:“两位说笑话了。”
宾主坐定,张⽟虎道:“多承两位仁心相救,还未请教⾼姓大名。”那两个乞丐笑道:“我们都是跑腿的角⾊,岂敢居功?做叫化子哪有什么正经名字,不问也罢。”张⽟虎道:“那么贵堂主可在家吗?可容小可谒见?”丐帮中地位最尊的是帮主,其次则各省有一个堂主,统率群丐,张⽟虎见这间大屋如此气派,料想定是山东丐帮的堂主所居,故而有此一问。
那两个乞丐道:“这里没有什么堂主,无人招待,怠慢你了。”张⽟虎甚为纳闷,心中想道:“难道他两个便是主人?但以他们的武功而论,却又似乎不够资格做一省的堂主。”过了半晌,但听得屋內人来人往的声音,间中还传出磨刀擦剑之声,张⽟虎不便动问,虽然不俱,却也有点忐忑不安。
那两个乞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扯,过了半晌,张⽟虎忍不住了,又问道:“山东省绿林的情形,小弟略知一二,但却从未听说过有这般一股狠毒的贼人,两位仁兄是本地人,可知道他们的来历吗?”那两个乞丐道:“能用七掌伤人的当然是七教的人。”张⽟虎道:“七教是新起的一种琊教么?”那两个乞丐一个说:“大约是吧?”一个说道:“我们亦不知其详。张舵主,你有一位老朋友,大约会知道:“张⽟虎奇道:“我有什么老朋友、在这儿吗?”那乞丐道:“派人请他去了,可不知他会不会来?”张⽟虎道:“究竟是谁?”那乞丐笑道:“张舵主见了自然认得,我们可不敢直呼其名。”
张⽟虎越发纳闷,只好再和那两个乞丐闲扯,那两个乞丐大谈做叫化的生涯,例如怎样装残废讨钱啦,怎样偷吃啦,怎样制伏恶狗啦等等,说得津津有味,张⽟虎越听越是心焦。过了一会,忽见一个乞丐,穿着七⾊不同的破布成的⾐服,走了进来,两个乞丐立即起立垂手,张⽟虎心道:“正主人到底来了。”方动问,那个乞丐忽地捧起一竹杖,对张⽟虎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张舵主用这竹杖在神坛上打三下,若然还未惬意,我愿意替帮主受杖!”此言一出,张⽟虎不觉大惊失⾊,有如坠⼊五里雾中!
丐帮中的弟子,在出外行乞之时,以⾝上所背的⿇袋分级,最⾼的是九袋弟子;在窑內(丐帮术语,称居处为“窑”)执事的则以⾐裳所用的碎布种类来分级,这个乞丐⾝上穿着七⾊不同的碎布所成的⾐裳,那即是说,他在丐帮中的地位相当于七袋弟子,地位是很⾼的了,各省的堂主,有些也未必是七袋弟子呢。以一个七袋弟子,执仆厮之役,恭恭敬敬的来接待客人已是一奇,但这还不⾜令张⽟虎吃惊,令他大感惊奇的是那竹杖!是那个七袋弟子的说话!
那竹杖碧绿如⽟,共有九节,竟是丐帮帮主的法杖!那个七袋弟子请他用本帮法杖在神坛上敲打三下,这是丐帮帮主向人赔罪的最隆重的仪式,亦就是“负荆请罪”的意思,试想以至尊的帮主,而要向人负荆请罪,其严重可知。而且那个七袋弟子还声言愿替帮主受杖,好像害怕张⽟虎不肯宽恕他的帮主一般!
张⽟虎惊骇之极,如何敢接,那七袋弟子惶恐说道:“张舵主拒绝见我们的帮主么?”张⽟虎道:“这是什么意思,务请言明!”这刹那间,他心中起了无数猜疑,莫非劫贡物的那伙強人是丐帮的?莫非丐帮帮主误杀了他的那位朋友?要不然何以如此郑重的前来赔罪?但这些猜疑他又一个一个的自己驳翻,更奇怪的是,据他所知,丐帮帮主自上一任的毕擎天被废立之后,一直便由京北的长老郑国有代行帮主职权,未闻有正式推出帮主,若然这个七袋弟子口中的“帮主”便是郑国有,那么一则他与郑国有毫无过节,二则郑国有又怎的会在此间?
只听得那个六袋弟子说道:“本帮弟子只知听从帮主的吩咐,别的不知,帮主说若然不蒙贵客宽恕,他实无颜与贵客相见。”张⽟虎好奇之心大起,只好接过那竹杖,在神坛上轻轻敲了三下。
但见角门倏地打开,一个乞丐穿着九⾊不同的碎布成的⾐裳,扶着拐杖,走了进来,张⽟虎叫道:“毕、毕大哥,原来是你。”毕擎天一揖到地,逍:“张兄弟,我实无颜见你。多蒙你宽恕我。”
原来毕擎天当年因为背叛义军,害得叶宗留、叶成林两叔侄逃亡海外,后来他又被朝廷所疑,伤在御林军统领娄桐荪之手,幸得张丹枫救他。当时嘲音和尚等一班人本来要杀他的,张丹枫念他的祖⽗毕凌虔曾助张士诚驱逐元兵,他的⽗亲毕道凡又曾是武林中的领袖人物,故此劝止众人,而且帮他挡住官军,让他逃走。
毕擎天受了那次教训,终于悔改。八年来闭门不出,尽心将他毕家的独门武功,传接给丐帮弟子,弟子们由他调度,也给丐帮立了几次功劳,丐帮各长老念在他世代祖先,都是丐帮帮主,见他诚心悔改,便由他继承先人⾐钵,复任丐帮帮主。
张⽟虎以前是最恨毕擎天的一个人,但这时见他用丐帮中最隆重的礼节赔罪,确是诚心悔改,痛悟前非,立即哈哈大笑道:“毕大哥,恭贺你重任帮主,旧事再也休提!”毕擎天道:“张大侠好么?”张⽟虎道:“我师⽗在苍山,多谢你问候。”毕擎天道:“你师姐呢?”张⽟虎道:“也与成杯大哥在东海抗倭,两夫同心合力,将东海十三个小岛建成了金城汤池,比起你们以前在义军之时,规模更大了。”毕擎天喟然叹道:“故人皆胜从前,令我又羡又愧!”张⽟虎笑道:“说过不提往事,怎么你又提了?”
说话之间,忽听得周志侠在后堂沸⽔锅里的隐隐呻昑之声,毕擎天道:“好,知道疼痛,那便好了。”先前那两个乞丐进去换出了一桶沸⽔,毕擎天叫他们提来一看,桶中⽔⾊墨黑,张⽟虎不噤骇然。毕擎天道:“大约再换七锅沸⽔,到⽔⾊由黑而⽩的时候,⾝上的毒才算完全拔除。那时再用我们的草药外敷,三⽇之后,便可痊愈。”张⽟虎道:“这七毒掌,真是骇人,毕大哥可知道他们的底细么?”毕擎天道:“创立七教的乃是一个女魔头,你们两位所遇到的那位少女正是教主的女儿。”张⽟虎道:“那个老学究模样的人呢。”毕擎天道:“那不过是他们教內的一位香主,武功不⾼,为人却是老谋深算。”张⽟虎想起自己自幼便行走江湖,也着了他们的道儿,不噤面上一红。
张⽟虎心中无数疑团,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问起。毕擎天道:“今⽇只怕还有一场恶斗,在敌人未来之前,我们正好倾谈。”张⽟虎道:“七教会到此生事吗?”毕擎天道:“我看九成会来,能解这七毒掌的,只有我们丐帮,他们定会到此查问。”张⽟虎道:“我看他们只是毒掌厉害,武功并不很強。”毕擎天道:“不,他们教中最厉害的两个人物都还未出,张兄弟等下你若斗那教士,千万不可轻敌。”张⽟虎道:“多谢大哥指点。请问大哥,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这次向我们暗算的?”
毕擎天道:“我是上个月复任帮主的,不过,在去年冬天,你们在雁门关外召开英雄大会,拟劫贡物的事,我则早已知道的了。”张⽟虎道:“我们曾有英雄帖给你们的翔长老。郑长老当时说他只是代理帮主的职务,一时未便答应。”毕擎天道:“郑长老来问我的意思,我说这既是天下英雄公决的事情,丐帮自不应置⾝事外。上月本帮长老们宽恕我的过错,要我复任帮主,我以待罪之⾝,无颜与你们共图大事,只有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以谋带罪立功,所以我叫本帮弟子,将那些准备与你们作对的人,先行查个清楚。”
张⽟虎拍掌笑道:“妙啊,贵帮弟子遍布江湖,承你们如此相助,那就等于给我们添了无数耳目了。”华擎天道:“聊尽绵力,稍赎前衍,何⾜挂齿?据我们打听所得,这七教教主便是要与你们作对的人。”张⽟虎问道:“七教教主是什么来历?”毕擎天道:“武林中有一位行辈甚尊的老道,名叫⾚霞道人,你是定然知道的了?”张⽟虎道:“何止知道,约在十年之前,⾚霞道人曾率领一班琊派⾼手,到苍山想找我的太师祖挑衅,最初与我的师⽗打得不分上下,后来被我的师祖杀得狼狈而逃,那一场大战,我就曾在场目击。⾚霞道人的第二个徒弟宗海,以前曾任大內总管,更是我们的死对头。”
毕擎天喝了口⽔,润润喉咙,继续说道:“这事情便是由宗海而起。⾚霞道人有三个徒弟,武林中人所皆知…”张⽟虎揷口道:“大徒弟盘天罗,二徒弟宗海,三徒弟蒙元子,这三个人我都和他们过手。算不上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毕擎天道:“但他还有一个徒弟,却就很少人知道了。”张⽟虎道:“是谁?”毕擎天道:“是个女的。”张⽟虎奇道:“可没听悦过⾚霞道人收有女弟子啊。”毕擎天道:“这个女弟子⼊门最先,在⾚霞道人门下不过五年,后来便离开师门了。她离开⾚霞道人之时,连盘天罗都还未⼊门呢。”张⽟虎道:“如此说这女的才是他的大弟子了?”毕擎天道:“不错,这女弟子名叫蕴⽟,本来是⾚霞道人一个老朋友的女儿,那位朋友临死托孤,把女儿给⾚霞道人抚养,那时蕴⽟才十二岁,过了五年,她长成了一个享亭⽟立的少女,⾚霞道人见⾊起心,想奷污她,蕴⽟逃出师门,蔵匿苗山之中,不知是甚机缘凑巧,学会了苗疆中各种秘制毒药,又嫁了个最会使毒的⾼手。她以前因为得⾚霞道人的宠爱,⾚霞的本领,一古脑儿都传了给她,再学了苗疆使毒的琊派武功,厉害之处,那是远非⾚霞道人那三个徒弟可比了。蕴⽟叛出师门之后,三十年来,收了许多弟子,起初是为了防备师⽗来侵害她,后来则自成一派了。”张⽟虎道:“⾚霞道人寻找过她吗?”毕擎天道:“⾚霞道人乃一派宗师,自顾⾝份,他还生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呢!掩饰都来不及,哪敢找她?她则因为忌惮师⽗,虽然自立做了一个琊教的教主,却也不敢在江湖露面。”张⽟虎道:“怪不得没人知道。”毕擎天道。“这蕴⽟以自己的姓氏取名,所创的琊教便是七教了。”
说到此处,忽听得奔跑的脚步声。远远传来,毕擎天道:“七教的教主率领徒众来了。好,我简略一点将这件事情说完吧。”随即吩咐那个七袋弟子传令,叫丐帮帮众在三道铁门之內布防。正是:
方喜故人能⾰面,又惊強敌上门来。
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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