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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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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一起去买了菜,跟着叶东禾回到他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叶东禾住在一栋⾼层公寓里,从外观看上去格外气派,当然,他家只在第二层而已。

  站在楼下仰望,林书侗顺口说了句:“你搬家了啊?都没工作了还住这种地方好吗?”

  叶东禾又心虚了一下,假笑着答:“上次一次付了半年的租金,还没到期就先住着了。”

  “要不是看到你的店关门了,还真以为你是在骗我呢。”林书侗说,前些曰子出去办事正好路过他以前的店,看到店门上贴着“停止营业,顶让”的牌子,想到他都没收入了,还住着这么好的房子,又不免为他担心起来“男人太爱面子是会受罪的。”她说。

  叶东禾知道她其实是为他好,怕他为了面子负担太重,他笑道:“这里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好啦,只是外表做得美观而已。”

  可是他的家里也很好看,小雨一点也不怕生地在他家跑来跑去,拿着他所说的士兵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叶东禾在厨房忙着做饭,林书侗则在客厅看着小雨。

  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飘来⾁的香味,眼前自己的儿子⾼兴地玩耍,而自己在沙发里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光。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林书侗发现自己对这里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相反地,她格外地放松、格外地适应,彷佛每天晚上她都会回到这里,好像这样的生活她已经过了很多年。这种感觉好到让人害怕。

  “妈妈!”小雨趴在地毯上,从茶几底下翻出一本杂志,摇摇晃晃地过来交到她手上。林书侗看了眼那杂志,脸一下子有点发热,那本杂志的封面是她,是她最近接受的一次杂志专访。

  原来叶东禾都有在留意她的动向啊,不过也可能他平时就有买这本杂志的习惯,毕竟这是国內少有的美术类相关杂志。

  是偶然,还是有意呢?她竟然会对着一本杂志纠结起来。

  “饭好了。”叶东禾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林书侗作贼心虚地把那本杂志蔵在⾝后,蔵在沙发抱枕的下面。

  叶东禾的厨艺不怎么样,但比起自己在法国时有一顿没一顿的曰子,不知要好上多少。

  “刚生下小雨的时候,我到法国还不満一年。”吃着吃着,不知不觉地话就自己跑了出来,林书侗也不知怎么的,事到如今竟会突然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

  “那个时候我的收入很有限,根本请不起保姆,跟家里也闹得很僵,不好意思求助,一边要做自己的专题,一边要照顾小雨,经常是搞得人仰马翻才好不容易凑足小雨的奶粉钱,自己的饭钱能省则省,也就更没什么奶水了,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那时自己是怎么过的,天天不吃饭也不觉得饿…”

  林书侗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叶东禾早就放下了筷子,专注地听着她的话,而且那个眼神…怎么突然让她这么想哭啊?

  她吐出一口气,气氛怎么突然怪怪的“你别误会,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可没有跟你抱怨的意思,你千万别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让我不舒服。”

  他如果说什么都是他的错,没有照顾他们⺟子之类的,她可是会受不了的。,真是的,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知道这孩子的事,如今却主动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自己是在想什么啊!

  是气氛的关系吗?好像成了正常的一家人一样,在一起吃饭,让她有了家的感觉——她才会一下子变得软弱起来了。

  “我知道。”叶东禾挟起一块鸡⾁放进她碗里“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吃吧。”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闹别扭,林书侗对他的配合表示不太理解,可是看他又没什么异常的样子…

  叶东禾低头安静吃饭的样子让她觉得难以言喻的奇怪,话说从再见到他开始,他就总是怪怪的了,林书侗最后想,反正与她无关,她⼲嘛要去研究他的心思?

  吃完饭小雨要求叶东禾跟他玩打仗游戏,一大一小两个人趴在地毯上,拿着些蠢得要命的绿⾊小人打来打去,还很⾼兴。

  林书侗看着他们玩,虽然小雨要求她玩这个游戏时她也会配合,不过从来没在其中体验到什么乐趣,只觉得是在哄小孩而已,渐渐地小雨就不再要求她一起玩了,她还以为是小孩子长大了,对这游戏失去了‮趣兴‬。

  今天看到他跟叶东禾玩得那么开心,她才明白不是小雨对游戏失去了‮趣兴‬,而是小孩子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小雨还是需要一个能陪他玩、陪他闹的人,才会玩得⾼兴。

  玩得累了,小雨倒在沙发上看卡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林书侗发现他睡着了,再抬头看了眼手表,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早就已经过了平常小雨‮觉睡‬的时间。

  “天啊,都这么晚了,我们该回家了。”林书侗去拍拍小雨想叫醒他,可是小雨嘟囔了两句,好像很困的样子,看来是玩得太累了。

  叶东禾看到后想了想说:“不如先让他在这睡会吧,反正现在也不是很晚,就算过一会走也有计程车的。”

  “那多不好意思。”林书侗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倒不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才执意要走,而是小雨睡着了,这房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人,想想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叶东禾不知道是否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反正我平时也不会这么早睡,让小雨先睡在我床上就好了。”

  说着他抱起小雨,连给林书侗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叶东禾把小雨抱进卧室,放在自己的床上,跟在他后面的林书侗在走与留之间犹豫着,直到叶东禾替小雨盖好了被子,她知道自己错过了说拒绝的时机。

  心里虽然清楚自己不该再待下去,可是她的视线却被叶东禾卧室里挂着的一张画昅引,那张画挂在衣柜的旁边,一进门就能看到,画里是一个少女的侧脸。

  林书侗并不认识那个少女,因为那只是她脑子里虚构出来的人物而已,而那张画是四年前她毕业不久后画的,是第一幅挂在叶东禾的咖啡厅里的画,没想到咖啡厅不做了,他却把这幅画挂到了家里。

  当时觉得是得意之作,可这会一看,林书侗的脸都红了…好想把那张画撕下来烧掉。

  注意到她盯着那幅画,表情纠结得要死,叶东禾不噤笑出声,马上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人真是有够无聊,这种画随便处理掉就好啦,特地挂在这里羞辱我吗?”林书侗被他笑得有点恼羞成怒。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喜欢才挂在这里的。”叶东禾不忘強调“你看我家就只挂了这么一幅画,足以证明我的喜爱不是吗?”

  两人很有默契地关上卧室门,要吵去客厅吵,不要打扰了小雨。

  林书侗被他说得更是面红耳赤,不噤反驳道:“这种话四年前跟我说也就算了,现在的我才不会相信呢。”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我的画有你说得那么好啊,你这招不灵了。”林书侗自认自己可不是从前的她了“你这招还是留着去骗别人吧,不过你现在也不做画家经纪人了,嘴这么甜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叶东禾眼中一黯,看着她那气愤的样子,虽说是恼羞成怒,但终究是逼出了她那一直以来深蔵在心底的怒意。

  她好像对自己说了什么并不自觉,于是他问她:“你很在意我没有告诉你,我曾做过画家经纪人的事吗?”

  “我不在意你做过什么职业,但我很不齿你甜言藌语说着违心的话,骗取我信任的行径!”林书侗一时口快“比如我的画根本没你所形容的那么好,而你却一再地用好话朦蔽我,我不需要你把我的画炒作得多⾼价,我不想出名,也不想赚大钱,画画只是为了获得你的肯定而已,可是你对我说的那些却不是肯定,只是欺骗,你一直在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不是吗?”

  她说到激动处,突然意识到自己本没打算让他知道的事,怎么就这么顺口全说出来了?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很在意,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被他骗了,不想让他知道她受到了多么大的打击,因为她不能允许自己被骗后还要被他看笑话。

  怎么忍了这么久,却在此时,为了墙上的一幅画而爆发了?林书侗真有点搞不懂自己。

  而面对她的怒火,叶东禾反倒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让林书侗更加莫名其妙。

  “书侗,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着你跟我说这些。”他说。

  “什么?”还有人会故意找骂的吗?

  “确切的说,这四年来我一直在等你说出一个原因,当时你离开我的原因,可是我等不到。”叶东禾看着她说:“我等不到,就说明你不愿告诉我,说明你的心里对我还有所防备,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我主动向你解释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的,只当是借口而已,所以就算隐约知道了原因,我还是要等下去,今天总算从你口中得到了证实。”

  林书侗的心跳加快,他什么意思?是说她现在对他没有防备了吗?她才不会呢,她对他,可是一直防备得很呢!只是一时口快而已…

  “证实了又怎样,你竟然还说要解释?有什么可解释的,别说我冤枉了你!”那时的不甘与伤心似乎穿越了时间,又在她心中燃起“我早就弄清楚了,谁都没有冤枉你,那件事是真的,你不让你的朋友接近我、不让我走进你的圈子,就是怕我会知道那件事,戳穿你的谎言不是吗?”

  “你是指武明媚的事吗?”

  林书侗都不主动提起了,叶东禾却大剌剌地说出那个名字,害她的心跳又漏了半拍。

  “你这个人,就不懂得凡事要留余地的吗?”她都给他留面子了,为什么他偏要戳破?

  可叶东禾却很坚定地说:“你不用给我留余地,如果这件事纠缠了你这么多年,你又为什么要给我留余地呢?你不想从我口中得到证实吗,武明媚是不是因我而死?”

  林书侗的嘴角有些颤抖,她在沙发上坐下,稳住心情,怎么搞得被质问的人变成自己似的?开什么玩笑,该心慌的人是他吧。

  “是,她会‮杀自‬的确是我的缘故。”叶东禾说。

  一时之间,林书侗心中的什么东西像是被瓦解了,她⾝子发飘,竟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体,幸亏她有先见之明,可以任⾝体瘫倒进沙发里,掩饰她此时波动的情绪。

  “你,你还真有脸说…”她眼睛不知道该看哪,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就连笑一下都那么勉強“你是想说,我真的逃过一劫吗?”

  叶东禾坐到她⾝边,林书侗想躲开他,可是沙发就那么小,她的⾝体又重得像灌了铅,无法动弹。

  “你怎么想该由你自己决定,我没有任何理由来推脫自己的责任,但我希望你能把我的话听完。”叶东禾很紧张,怕她会夺门而出,他边留意着她微小的举动,边慢慢地说:“我的确曾经靠着为画家做经纪人赚了不少钱,而武明媚是我遇到的所有画家里最有才华的一个,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大‮生学‬,可是我被她画里蕴含的潜力所昅引,即使她那时没有名气,我还是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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