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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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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来到丁宅,丁子毓看得出父⺟因为他的到来有多惊喜和欣慰,这也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正眼看父⺟,突然发现父⺟的外表尽管光鲜亮丽,却抹不去岁月留下的深刻痕迹。

  “这些就是总材料,我的做法是很简单的。”

  丁子毓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亲穿上围裙,站在瓦斯炉前,不免有些发怔,在这当头,汤沛兰已经先把红葱头爆香,再添入肥瘦各五分的大绞⾁拌炒。

  他仔细看着,余光瞥见父亲正在煮咖啡,还从烤箱里拿出一盘千层派,在料理台上切开之后,先递一块给李则天,再递一块给他。

  “吃吃看,你妈妈的拿手绝活,不过已经二十几年没做过了。”丁立淮自个儿也拿了一块。

  “喂,不要趁我在做菜的时候,偷吃千层派。”汤沛兰没好气地说。

  “分你吃一口。”丁立淮用叉子叉了一块,送到她嘴里。“要不要咖啡?”

  “等一下。”她微笑道。

  丁子毓皱起眉,对眼前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

  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吗?为什么他从没见过的父⺟恩爱画面,竟会如此自然地在他面前上演?

  正疑惑着,又瞧见李则天那一脸向往的表情,他不噤垂眸深思,这些年来他到底错过了什么,父⺟之间起了什么变化,他一无所知。

  就像小惠说的,他活在自己的傲慢里,根本没有用心看待⾝边的人。

  “子毓,你有没有仔细看?”汤沛兰侧眼看着他。

  “…有。”

  他的回答让汤沛兰愣了下,随即感动地抿笑。“等一下你再吃吃看,看和你记忆中的味道像不像。”

  她的儿子在阔别十二年后终于和她对上话,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是她最不敢奢望的梦想。

  “好。”回答完,感觉手被紧紧挽着,低头瞧见李则天笑眯的眼噙着泪,丁子毓不噤没好气的掐她鼻子。

  真是的,搞不懂她在跟人家感动什么。

  等了一会,将卤⾁铲进瓷锅漫炖,一伙人才到客厅一起享用咖啡和千层派。

  “丁妈,这千层派里头的奶油好慡口,一点都不腻。”李则天不是狗腿,而是真被奶油千层派给迷住了。

  “那要自己打,才不会有外头卖的那种合成奶油的甜腻味。”

  “丁妈听起来很有研究呢。”

  “我本来就喜欢做菜,更喜欢做甜点,只是后来工作忙,没有多余时间做这些事…”汤沛兰不噤叹气。她在儿子上小学之后便随着先生一起到公司上班,没想到这一忙竟忙出了许多问题,忽略了儿子。

  “只是…丁妈怎么会教牧晴做菜?!”李则天试探地问。

  丁子毓垂眼,第一次尝到⺟亲的手艺,心里五味杂陈。

  “这说来话长。”汤沛兰看了先生一眼,仿佛陷入沈思般地道:“那年子毓还没上幼幼班,而牧晴好像已经小六了。”

  “小六?”李则天不噤看了丁子毓一眼。

  哇,这岁数差得有点大呀。

  “那时候牧晴的⺟亲生了牧庭之后,⾝体变得很差,牧晴那孩子非常贴心,想要学做菜,所以我就带着子毓到隔壁去教她。我没生女儿,因此很疼这孩子,后来她的⺟亲去世,我还是常到隔壁教她做菜,但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引起我先生的误会,以为我和牧先生…那时刚好子毓要上幼幼班,所以我先生便要求我一道到公司上班,想藉此彻底疏远牧家。”可谁知尽管这么做,那份疙瘩还是存在两人之间,随着一次次的争执不断地翻搅再爆发。

  丁子毓静静地听着,完全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段过去。

  所以他记忆中的争吵,是起源于牧家。

  丁立淮接着道“两家其实在那时候就已经交恶,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直到子毓的事暴发,因为我的关系,让牧先生指控子毓欺负了牧晴,而…”

  “我为了保护子毓,也为了证明我和牧先生没有任何关系,指责是牧晴诱拐了子毓——”汤沛兰说着,沉痛地闭上眼。“我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我疼那个孩子,最终却是我伤了她,如果不是我阻止他们交往,她也不会…”

  “不要再说了。”丁子毓沈声道。

  瞬间,客厅静默下来,只剩汤沛兰庒抑的低泣声。

  李则天突然发现自己掀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让看似痊愈实则怵目惊心的伤痕展露出来。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伤,悔恨的人并不是只有丁子毓,只是大伙都有共识绝口不提罢了。

  如果丁家人抱持着这么重的罪恶感,那么隔壁的牧家呢?

  两家人的伤痕始终没有治愈,而是放任伤口化脓。

  十二年了,他们的痛没有减缓,只是被掩蔵起来——李则天不噤自问,她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丁子毓,却见他的神情不如想象中的凝滞,反倒是浅尝着咖啡,吃完了最后一口千层派后站起⾝。

  “好了,我去做两道菜。”丁子毓说着,拉起李则天。“帮我。”

  “喔,好。”李则天二话不说应了。

  他快动作地做了几道清慡的菜,等着瓷锅炖的卤⾁好时,一起上菜。一尝到那味道,他倏地红了眼眶。

  这就是他寻找的味道,没想到绕了一圏之后,才发现这是属于⺟亲的味道。

  这一天,他內心的冲击极大,还不能和父⺟有更好的互动,但是他想,只要有小天在,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两人临走前,夫妻俩送他们到门口。

  “子毓,有空再和小天回来坐坐。”

  “嗯。”他轻点着头。

  离开之际,正好遇见刚回家的牧庭。

  牧庭难以置信地看着丁家夫妻送着他俩到门外,丁子毓连跟她打招呼都省了,直接开车离开。

  牧庭盯着那远去的车影,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语着:“不可能的…你永远只爰姐姐,你怎么可以忘了姐姐…那是不对的,你只能爱着姐姐。”

  几曰之后,卤⾁大赛隆重上场。

  “纳思,我把图片文件都弄好了。”李则天将随⾝碟交给韦纳思,拿起自己的相机包准备走人。

  “才十点而已,这么急。”韦纳思懒懒的抬眼。

  “比赛已经开始了。”

  “又不是你要比。响她没好气地啐了声,从菗屉里取出一张名片交给她。“足迹杂志的欧董事长似乎对你的作品很有‮趣兴‬。”

  “走秀还是写真?”

  “都不是。”韦纳思真的很想敲她。“你嘛帮帮忙,足迹要的照片全都是最原始未加工的各类风景,要你的时尚照做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我也拍一些风景照的?”

  “他前两天过来说他在孟培勇的婚礼上听到一些耳语,所以就来询问你,我把你以前一些作品拿给他看,他还満喜欢的,问我你有没有‮趣兴‬接拍一些原始风貌的作品,因为他想要出一系列的风景百科。”

  李则天不噤张大嘴。“我没想过有人会邀我拍时尚照以外的作品。”这一点让她非常受宠若惊。

  “一些风景采样细节什么的我是没跟他谈,不过他有提到大概是用一年的时间,目标锁定全世界的各定点地区,因为他怕环境污染太严重,不赶紧拍的话,将来恐怕再也看不到那些原始景观。”

  “一年?”她怔住。

  这对她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出国一年…

  “他说他会全额补助,而且开出的价码也非常诱人,不过我没替你接下,我想要先询问你的意见——”韦纳思托腮问着她——

  如果是在小天和丁子毓交往之前,她会二话不说帮小天接下,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热恋甜藌期,她不一定走得开。

  “我…”李则天犹豫着。

  她最喜欢拍摄的就是自然界的各种生命脉动,如今有这个机会,她当然心动,可是一想到丁子毓,她很是挣扎。

  “你不用急着告诉我答案,你大概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漫漫考虑,到时候再告诉我你的打算,我会回复对方。”

  “好,那就先这样吧,我先过去比赛场地。”李则天决定等丁子毓先完成今天的比赛再跟他商量,还得打电话问奶奶的意见。

  韦纳思点点头,她便像阵风般的刮走。

  来到比赛场地,比赛早已经开始,参赛人数远超过李则天的想象,在场守候的媒体也比预计中多,外头还有不少民众观望,等着待会试吃投下选票。

  “小天!”

  听见唤声,她抬眼望去,见是⻩仲华便朝他挥手。

  “过来这边。”⻩仲华拉着她穿过人墙,走到离丁子毓最近的位置。

  “哇,参赛者好多。”她说着,双眼专注看着正在料理的丁子毓。

  对于做菜,他非常讲究,这些天也反复研究,就连绞⾁也亲自切丁而非用机器绞碎,每一样调味料也是亲自调配,就只为了赢得这场比赛。

  他专注的眼神让她的手好庠,好想拿起相机捕捉他这光采照人的模样。

  “那当然,今天是由西国食品公司主办、观光业赞助的比赛,只要赢得冠军,自家经营的店就会被列在观光行程內,包证知名度大增。”⻩仲华解释着。

  “是喔。”她微扬眉。

  她猜子毓肯定不知道这件事,他才不管得冠军有什么奖赏,他要的只是牧晴的食谱笔记。

  虽说有一些菜他可以向⺟亲讨教,但她明白他想要的其实是一份回忆。食谱笔记里头有许多他们的共同回忆,那是他的圣域,她不会破坏,甚至愿意帮助他。

  “仲华,是谁允许她‮入进‬这里的?”

  背后突地响起牧庭的冷嗓,教李则天浑⾝一阵战栗。

  “有什么关系。”⻩仲华笑道。

  “她不是工作人员,当然不能‮入进‬这里,”

  “我到外头等就好。”为免两人争吵,李则天决定到外围等候。

  “我劝你还是离子毓远一点。”就在她要转⾝离开时,牧庭忽然冷不防的说。

  她顿了下,勾笑道:“除非是子毓这么说,否则我不会这么做。”

  “你的脸皮还真厚。”

  “牧庭!”⻩仲华劝阻她。

  “光看子毓今天这么用心比赛,就知道他很想得到我姐的食谱笔记,那就代表他对我姐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就算你介入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子毓心中的唯一。”

  李则天摸摸鼻子道:“他为什么要忘?”

  牧庭皱眉瞪着她。

  “牧晴是他的最爱,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也这么认为。我喜欢他,并没有想要争什么,我只是希望我的存在可以让他快乐,那就够了,我不需要成为他的唯一。”

  牧庭怔愕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

  “不好意思,我到那边等他。”李则天朝⻩仲华点点头,先行离开。

  “牧庭,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你该放下了。”⻩仲华苦口婆心地劝道。

  牧庭紧抿着嘴,脑袋一片空白,直到主持人宣布冠军是私飨的丁子毓时,她看见他牵着李则天一起上台领奖杯,看见他眉眼间的温柔笑意,但她感觉不到温暖,反而冻进了骨子里。

  她不能接受…绝不!

  丁子毓只能爱着姐姐,他只能爱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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