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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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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雏匆匆收线,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错愕不已。她心头浮现姊姊乃蝶模样——怎么可能?她那个漂亮聪明又优秀的姊姊,怎么会疯了?

  “妳好了没有?该出发了。”坐在驾驶座上的武世仁轻按喇叭。

  乃雏快步朝他奔去。“我家里有事,得马上回去一趟,你帮我找人到客户家安装,回头我再谢你。”

  难得看她那么紧张,武世仁探出头问:“妳没事吧?要不要我送妳?”

  “我骑摩托车比较快。”她七手八脚摘下帽子跟手套。“我先走了,工作就⿇烦你了。”

  “我知道,妳骑车小心点…”

  武世仁话还没说完,乃雏已跨上摩托车,油门一催,咻地消失在车库门外。

  刚巧,柳明之也在这时将车开离,抬眼,忽地瞄见乃雏从他前头驰过。

  他一愣,还以为她会跟那个武世仁一块出门的…

  而且,她的表情不太对劲。

  他轻踩油门追到她摩托车边,虽然隔着车窗还有她头上的‮全安‬帽,仍可看见她抿嘴皱眉的表情。

  这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从小她不⾼兴或不安的时候,总会不自觉露出这表情。

  谁惹她生气?他脑海浮现武世仁的脸…不可能,如果是那家伙惹怒她,依她个性,她一定当场傍他一脚,不会气到忘了工作,骑车在路上狂飙。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

  乃雏疾驰一阵,回到位在大湖公园附近的家。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就可以看见穿着白⾊围裙的方嫂,在车库前猛绕着圈圈。

  “您终于回来了!”乃雏车还没熄火方嫂就迎了上来。“老太爷在里边,您等会儿说话可要小心点。”

  她才不怕那个臭老头!乃雏拍拍方嫂手臂。“姊姊呢?”

  方嫂‮头摇‬。“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大‮姐小‬还在闹,老太爷要人把她架进房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进去看看。”

  应家,是一幢三层楼⾼,占地五百多坪的L形大宅。短的那边是侧屋,连接车库、厨房跟佣人房、洗衣房。其中占地百坪的花园遍植林木,还有设了一个标准游泳池。以钢材跟暗⾊大理石砌成的屋宇,在太阳底下闪耀着冷硬的光芒。

  虽然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家,但说真话,乃雏一直觉得它太冷淡无生气——尤其爸妈死后,性格严厉的爷爷开始掌控全家后,更是充斥屋里每个角落。

  那是一种心理上的孤寂感,要她选,她宁可花钱到外头赁居。而她也真的做过,只是爷爷不断阻挠。每次刚挑好房子回家就会接到房东的退订电话,几回下来,她也断了搬出去的念头。

  知道不讨爷爷喜欢,所以乃雏习惯从侧屋进门,先到佣人盥洗室检查一下仪容,才到客厅见人。

  她大跨步穿过回廊,走没几步,就听到歇斯底里的哭声——

  “把羿凯还给我,还给我…”

  是姊姊的声音!

  乃雏冲进客厅。

  应家客厅活脫是装潢杂志上的豪宅样本,米白⾊的墙漆,造价百万的波斯地毯,悬在挑⾼天花板上造型细致的水晶吊灯。靠近走廊那端有架史坦威钢琴。左边是从没使用过的白⾊大理石壁炉。核桃木制的边桌优雅地搁置在每个角落,上头不是立着花瓶,就是摆着华丽的桌灯。

  乃雏的姊姊乃蝶,这会儿就站在壁炉前方,踮着脚尖拚命抢着随扈手上的熊娃娃。

  专门派来保护应庆祥的随扈,每个都是两百公分一百公斤的壮汉。在他面前,⾼一六五、四十五公斤的应乃蝶,简直像个小孩子。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立刻拿去丢掉!”

  说话的人,正是乃雏的爷爷,集应集团的董事长,应庆祥。

  应庆祥今年已经七十七,虽然头发早已花白,但⾝材⾼壮魁梧,唇角眉宇仍旧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慓悍气息。

  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乃雏与爷爷模样神似,两人都有一双⾼傲不屈服的眼睛,肤⾊都呈现健康的麦⾊,不像姊姊,有着一⾝遗传自妈妈的柔皙雪肌。

  “现在是什么情况?”乃雏跑到姊姊⾝边。“姊,妳没事吧…”一见姊姊侧脸,她瞬间愣住。

  姊姊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惊愕的看着姊姊原本明亮,现在却变得失焦恍惚的眼睛。原本白里透红的细致肌肤如今成了纸般的死白,还有头发——原本像黑缎滑腻动人的秀发,如今竟成了一头稻草!

  天吶!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的是她的姊姊,大家口中的“漂亮宝贝”?

  “我要我的羿凯…还我…还给我…”乃蝶好似没发觉乃雏的存在,只是不断扑抓着随扈,失魂的大眼仅看得到他手上的熊娃娃。

  乃雏想起方嫂的话,原本还不相信,但现在…

  “我叫你拿去丢掉!”

  雷鸣似的吼声将乃雏拉回现实,她转头,看见爷爷伸手抢走了熊娃娃。这会儿乃蝶的攻击对象换了人,只是应庆祥没随扈好对付。

  “妳闹够了没有?!”应庆祥用力甩开纠缠不休的孙女,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乃蝶随着巴掌声响,倏地跌地。

  “你在⼲什么?!”乃雏赶忙冲到姊姊⾝边,检查她红了一半的脸蛋。“妳没事吧?”

  “羿凯,我要我的羿凯…”好似不知道痛,一被搀起,乃蝶又朝熊娃娃扑去。

  “滚开!”应庆祥再度甩开。这会儿他将熊娃娃塞给愣在一旁的佣人,要她立刻拿去后院烧掉。

  “不可以!”乃雏赶忙抢走。

  乃蝶一见,忙将熊娃娃紧紧搂在怀里。“羿凯,我的羿凯,我找到你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了。”

  “谁准妳给她的,拿过来!”应庆祥怒目相向。

  “我不要!”乃雏毫不畏惧,张开手护在姊姊面前。“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跟你拚命。”

  乃雏这句话不是开玩笑,应庆祥再清楚不过。他记忆犹新,当年她不过十岁,就曾经在极忿怒的情况下咬过他。

  但他应庆祥的权威,又岂是一个⻩⽑丫头可以挑战的?

  连说话都懒,应庆祥手杖朝她肩膀劈下,在他认知里,教小孩就跟教狗一样,不听话,就是打!

  但乃雏不再是当年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女孩,她手一伸,稳稳抓住手杖。

  “放开!”他咬牙切齿,这丫头力气真大。

  “除非你答应不找姊姊⿇烦。”

  “妳以为妳在跟谁说话?”

  “我的爷爷。”乃雏昂然瞪着爷爷。

  应家三兄妹就她个子最瘦小,但也最敢反抗爷爷。在他们家,除了做爷爷安排好的事情,其它意见都会被当成是忤逆——得经过一次次惨烈的抗争,被打挨骂外加噤足,直弄到天翻地覆才会出现转圜的余地,而且不是次次都能如愿。当年乃雏读大学,到“MyF‮va‬oriteGarden”工作,决定拿摩托车当交通工具都经过同样“战役”总而言之,乃雏一向是应庆祥头痛的对象。

  “既然知道,还不放手!”

  “我说过,你得先答应不找姊姊⿇烦。”

  “放肆!”应庆祥丢开手杖,迅雷不及掩耳地甩了乃雏一巴掌。

  挨了一巴掌,仍旧打不消她的反抗心,她咬牙瞪视爷爷。“你除了会打人之外还会做什么?姊姊喜欢那只熊娃娃,要它陪她,有什么错?”

  “妳质问我?好,妳告诉我她多大年纪,二十五岁纽约大学毕业的⾼材生,到现在还抱着一个熊娃娃,成天装疯卖傻…”

  乃雏怒指缩在墙角的姊姊,要爷爷擦亮眼睛看。“她这个样子,你觉得她是在假装吗?”

  应庆祥不予响应,向来优秀聪敏的长孙女发疯,这事他没办法接受。“只要没那只熊,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不准。”她再挡。

  “妳!”

  祖孙俩怒目相向,感觉两人又快打起来。就在这时,应庆祥的贴⾝管家,也是他的特助——曲真,突然自楼上跑下。“董事长,李先生在线。”

  应庆祥仍旧怒瞪着乃雏。“跟他说我在忙,晚点再回电。”

  “我说了,但李先生说有很要紧的事,非跟您说上话不可…”

  可恶!应庆祥一啐。“把大‮姐小‬带进房里关起来。”

  “是。”曲真快速拾起手杖,弯⾝送到主子手边。“您的手杖。”

  应庆祥一把抢走,迅速上了二楼。

  他一离开,紧绷的气氛瞬间松懈。乃雏蒙脸,重吁了口气。

  “二‮姐小‬?”曲真一脸关心。

  家里没一个人不怕个性严厉的应庆祥,也没一个人不喜欢活泼开朗,像颗小太阳似的乃雏。

  “我没事。”她轻碰刺痛的右脸颊。老家伙出手还真狠,完全没保留。“来吧,我们送姊姊回房。”

  两人左右搀着应乃蝶直到四下无人处,乃雏才低声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姊姊出国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曲真叹气。“二‮姐小‬知道大‮姐小‬有男朋友的事吗?”

  乃雏点头,她撞见过几回,记得对方是个教书的有为青年,长得挺斯文的。

  “两个月前,董事长帮大‮姐小‬谈妥了婚事,董事长要大‮姐小‬跟何先生分手,大‮姐小‬答应了,但何先生不肯。一个礼拜前两人最后一次谈判,分是分手了,但是怎么知道,何先生会在回家路上发生车祸。”

  “死掉了?”她惊愕地问。

  曲真点头。

  她望向姊姊,姊姊仍痴傻地搂着熊娃娃,呢喃唤着“羿凯”

  “大‮姐小‬吵着要去见何先生最后一面,董事长不肯,要我们把她带去阳明山别墅。开头大‮姐小‬只是一直哭,接着不吃饭,大概昨天吧,大‮姐小‬不知从哪儿找到这只熊娃娃,就说它是何先生,怎样也不肯放开。”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乃雏瞪着比她大上十岁,西装笔挺的曲真。

  曲真一脸抱歉。“董事长下令不准走漏消息,怕李家人知道。今天大‮姐小‬所以回来,也是趁我们不注意时偷跑。”

  不会吧!“她一个人抱着熊娃娃从阳明山走回家?”

  “是,所以董事长才认定都是那只熊的关系。”

  乃雏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全世界只有她爷爷才会那么盲目,看不清问题症结,是因为他⼲预了不该⼲预的事!

  刚进姊姊房间,乃雏突然发现有个人不在。“洪怡呢?”

  乃蝶的管家洪怡已在她⾝边待超过十八年,两人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曲真答:“辞掉了。董事长说大‮姐小‬今天会变成这样,洪怡脫不了关系。”

  “他又来了!”乃雏气坏。

  爷爷任意辞退管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往事飞快转过乃雏脑袋,当年她十岁,爷爷就曾经拿她成绩不够好为理由,辞了⾝兼管家与家庭教师的“六哥哥”

  那一次乃雏反抗之大,甚至还咬伤爷爷手臂。

  但小孩怎么斗得赢大人,纵使她流⼲了眼泪饿瘦了肚皮,还是激不出应庆祥的同情心。

  他开出条件,连拿三次第一名,就同意她的要求,问题是乃雏再怎么努力,也只拿到第二名成绩。

  当时她年纪小,只能无助地面对爷爷的安排,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长大了。为了姊姊,她一定得想办法让洪怡再回来,不然姊姊就太寂寞了。

  她把姊姊往曲真怀里推。“帮我照顾她,我去找他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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