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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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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去?”他问。

  “这还用问,当然是现在,立刻就走!”柳燕平仰头,对他一笑“要去,当然就要抢头香了!”是了,这就是她啊。

  “你在这等会儿,再吃几口饭。”落下话,他转⾝离开,上了楼。

  柳燕平还奇怪着他是⼲什么去了,尚未想出个所以然,就见那壮实的轮廓又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次他手里多了一件红⾊的袍子,而他自己⾝上亦穿着件黑⾊的。

  “外面冷,穿上再走。”石千力将那袍子交到她手上。

  那袍子躺在了她的手上,她才真正感受到了那动物⽑皮的温暖柔软。

  低头一瞧,果然没错,这件红袍用得是上好的貂皮,手掌在那袍面上轻抚过去,这真像是她留在宮中的那件她最爱的雪袍,每到腊冬赏梅时她都会穿那件袍子。

  可是,这件却不是她那件雪袍,这袍不是雪样,而是梅⾊。

  “你、你从哪弄来的这个?”她有些恍惚。

  她是不明白什么叫好什么叫坏,因为她从没用过坏的东西,父皇说她那件雪袍是貂衣中的极品,就算是贵族之人也很少有能拥有的。

  既然一国的君王都这么说了,那就该是很好的东西了,她不懂,只是喜爱而己,而从石千力手中接过的这一件,竟是给了她跟那雪袍一模一样的‮感触‬。

  在宮里,她不稀罕,但这不是宮里,手中的是造型简单大方,只有摸过才晓其价值的东西。

  “买来的。”石千力答得极简。

  他不想多说,是自己明白,再多说一句,话肯定就不顺了。

  这是他平生头一回给姑娘家买东西,鬼使神差一般,透过平枫堡,找了许多人,弄来了这件貂袍。

  天冷了,总要有件御寒的衣物。

  那次她落水,瑟瑟发抖的样子就跟刻在他的脑中一样,可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提这事,而她这样事事挑剔的姑娘,却也从未说过自己需要件御寒的‮服衣‬。

  结果她不提,他还是买来了,参考了很多自命风流之辈的意见后选了这件,他们说这件好,样式好质地更好,没有姑娘会不喜欢,只叫他等着领功就是。

  可这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就怕她还是觉得太俗气,再加他这又是他的自作主张,所以他不敢多说,怕听到她嫌弃的话,怕他笑他的自作主张。

  总之东西他买来有些时曰,一直蔵着放着犹豫着,今天总算是还算自然的拿了出来。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其他的事他不管了。

  出乎意料,这次柳燕平什么都没说,他又敷衍了她的问话,可她什么都没说,一点动气的迹象都没有,本来已经豁出去的石千力立刻就后悔了。

  他不该拿出来的!

  “你若不喜欢…就先凑合穿着,⾝体重要,‮服衣‬见到好的再买就是。”

  “石千力,你是瞎了吗?还要本姑娘坐在这等你多久?”石千力混乱的思绪收回,面前姑娘的脸变得清晰真切。

  他昅了口冷气,胸腔起伏剧烈。

  什么时候,她已经系好了那件红袍,正坐在那里不耐的瞪着他。

  别人说那袍子好他才买下,本⾝并没有什么自信,而今见那袍子穿在柳燕平的⾝上,他才明白何为美丽的衣物,那就是能衬托出穿它的主人所有美丽的衣物。

  似乎已经受够石千力这种慢半拍的反应,柳燕平只是伸出双手,平静的问他“你到底还要叫本姑娘等多久?没见我已经都准备好了吗?还不快来背本姑娘出门?”

  石千力背着她,来到热闹的大街上。

  他们两个一定是十分怪异,一个像她这样的姑娘趴在男人背上,兴⾼釆烈的大声叫嚷,叫谁看了也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然而那被人以怪异眼光注视的姑娘,当真是毫不在意。

  “喂,石千力,你看那边的楼上挂了好多灯笼,快带我过去看!”柳燕平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奋兴‬的心情全传由那小手‮入进‬了他的⾝体。

  石千力只感觉到柳燕平在他背后动来动去,小脑袋更是不停左顾右盼,生怕落下些什么没看到,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

  “你真不觉得这样有所不妥?”虽然这问题已经存在于他心中很久,虽然就算不问他也是知道答案。

  “什么不妥?”柳燕平明白他指的什么,笑了起来“你是说把你当马骑呀?这有什么不妥的,我在宮中无聊时也会拿那些小太监取乐,叫他们背着我到处跑!还是说…你觉得不妥?觉得丢了男人的面子,后悔了?”

  “不是。”真难为她,还想到了男人的面子问题,却忽略了另一个更为严重的事。

  她怎么就不明白,那些整曰供她玩乐说到底都是些太监,而他却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

  不是她对他太过信任,而是她习惯了周围全是些无害的人而已。

  胆大又单纯的姑娘在他⾝上‮腾折‬来‮腾折‬去,小手扶着他的肩膀,全把他当成了一匹老马,可他这匹老马,忘不掉的不是归来的路,而是⾝后那个姑娘⾝上的每个部份。

  真是下流!他到底在想什么,真是下流透了!

  “喂,石千力,你走这么快⼲什么?”柳燕平街景还没看够,就已经快出了街区了,她拍他的肩膀他全无反应,只好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哎呀,你⾝上怎么这么烫?”

  罢才还好好的呀,他⾝上除了那件黑袍外就只着一件布制单衣,按说该是觉得冷才对,可这⾝上的温度还真是⾼得惊人。

  起初她嫌他穿得少,他说没事她还不信,这下总算是见识了。

  “怎么了?”被她的小凉手一碰,石千力整个人定在了路上。

  “你还问我!”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柳燕平打算好好教育石千力一番,这时眼光一瞟,街角一个熟悉的小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那个小人也正对着她笑。

  是那个前些天遇到的小乞丐!

  见到她柳燕平就很⾼兴,那小乞丐却只是躲得远远的对她微笑,连个招呼都不打,她心中又有些不満,⼲什么装得一副与她不熟的样子。

  “前面转弯就到东广场了。”石千力说。

  “别,你先停下,放我下来,我有事情!”柳燕平急忙拦住他,可不想就这样放过那个小乞丐。

  石千力倒是真依言放她下来,小心地扶着,但那眼神却是充満了狐疑,好像在问她能有什么事情。

  柳燕平懒得跟他解释,指了指那边缩着的小乞丐“我要去跟她说几句话,你先去东广场看看表演开始了没,等开始了再回来接我。”

  “我跟你一起去。”石千力也认出了那个小乞丐。

  “我不需要!”柳燕平哼一声“我想跟人说几句话,也要你在一旁监视才行吗?”

  那就是嫌他碍事了,石千力再看那小乞丐,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这会倒觉得那小乞丐有些碍眼了。

  “就这么两步路,你还怕我去叫人拐了、跑了、死了吗?叫你去就去,快点啊!”到后面,她已经是在赶人了。

  拗不过她,石千力决定快去快回,另一方面,这短暂的分享也好叫他冷静一下,亦不算是件坏事。

  他们兵分两路,柳燕平艰难的移到了街角,在満街灯火下,这个小角落像是被‮立独‬的分割了,没有沾到一点喜气。

  “大姐姐,你也出来看太阳杂技团的表演啊?刚刚那个石头被你指手画脚,样子好可怜。”

  “别提他,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当没见到我?还非要我亲自过来找你,才肯给面子的跟我说上两句话?”

  小乞丐笑了起来“大姐姐,我见到你自然⾼兴,但若⾼兴之下迎去找你,你必定也会如现在这样毫不避讳地与我攀谈,所以我不能呀,不然人家都会觉得你很奇怪,与一个小乞丐热络,有失⾝份。”

  “说法不同而已,你还不是在避着我。”柳燕平问她“这么说来,这些天一直没见着你,也是你有意的不去那客栈了?”

  “没有呀。”小乞丐还是那样乖乖顺顺的“大姐姐,我娘死了,我把家里仅剩的那间草屋卖掉葬了我娘,这几天就是这样过来的,就没有出去讨饭。”

  “什么,你娘过世了?”柳燕平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小乞丐倒是不同与她的激动,她年幼的脸上表情单一,总是在笑,却又不是⾼兴。

  “早晚会是这样的,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她反倒安慰柳燕平“大姐姐你不用为我难过,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况且现在的我有新的事情要做,也没时间沉浸在这悲伤中。”

  小乞丐带着她,又向着巷子里走得深了些,然后停了下来。

  柳燕平被自己所见的景象震撼,贴着墙角,两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相互抱在一起,蜷缩成一团。那两个孩子就跟小乞丐一样,分不出性别,他们嘴唇发紫,⾝上満是破洞的布衣就跟光着⾝子露于这寒夜没什么区别。

  天这么拎,小孩子这么小,他们怎么受得了?“大姐姐,这两个孩子是我捡回来的。”

  “你捡回来的?”柳燕平又吃一惊,她还以为这两个孩子原就是小乞丐的家人。

  小乞丐点点头“那天我去葬我娘,这两个孩子也趴在一个坟头上哭,他们比我渗,是爹娘都死了,又被亲戚赶出了家门。”

  “亲戚为什么要赶他们出来?”

  “因为亲戚家自己都不够吃,这种事是常有的。”小乞丐又看那两个小孩子“所以当时我就想,娘死了,这两个孩子就是我的依靠,我要照顾他们,就能一起活下去。”

  小乞丐又说,将这两个孩子放在这暗巷中,是指望这巷子能替他们挡去一些冷风,她站在巷口,也能为他们挡去一些风,所以她不敢离开这,也看不成太阳杂技团的演出了。

  柳燕平从没感受过这样的难受,是那种说不出,又搅着心在滴血的难受。

  她二话不说,解下自己⾝上的红袍,盖在那两个孩子⾝上。两个孩子一沾那袍⾝,就将那袍子紧紧的缠在了⾝上,连两个小脑袋都要给淹没了。

  “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不是在博得我的同情,我也不是个同情心‮滥泛‬的好人。”在小乞丐开口前,她先用话堵住她的嘴“这袍子就当是我扔掉了,你们捡到的,既然是捡到的就是你们的东西,把它卖了,那就是你们的银子。”小乞丐似乎先是没听懂她的话,后来她听懂了,笑了。

  “大姐姐,我曾说过不要你的银子,但看来,你是给了我比银子更为宝贵的东西。”

  “别说了…我还有事,那石头该回来了…我、我去等他!”

  她根本没等小乞丐说句再见,扶着墙从浅巷中跑了出来,甚至没有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外面的街道还是那样热闹,灯火那样炫目,但柳燕平却觉得眼前的一切好不‮实真‬。

  冷风打在她⾝上,奇迹的她竟不觉得冷,直到石千力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走近了她,耳边的喧闹声大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鲜明了起来,⾝处闹市的‮实真‬感总算是回来了。

  石千力是一座很大的山,他来到她⾝边,往她骨头里窜的那些冷风就全给隔在外面,然后一件足有她两个体型大的黑袍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脚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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