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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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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看见这个女子在这附近出没?”带头的官兵声音冷酩,很有威严。

  “没有。”那伙计看了看军官手里重的画像,又道:“这人不是苏大学士的闺女吗,前几个月其他官爷也有来问过几遍…”

  “废话少说,若是看到这人立即通报官府,若胆敢欺瞒、包庇,一律依法处置”

  听到这些对话,郭爱心头一跳。难怪街上行人这么少,原来是官府到处要拿人所致。

  不妙,万一那些官兵过来盘查她,可就躲不掉了!

  紧急之下,她趁着那些官兵没注意,不动声⾊地绕到门边,偷溜了出去。

  熟料她刚跑不远,远处有个官兵迎面走来,见她想逃,连忙喊道:“喂,小子你站住。”

  冰爱知道这时绝对不能跑,否则肯定引得其他官兵追捕,反正自己穿着男装,对方若不仔细比对,一时半刻还认不出来…

  只是,想是这么想,听到那官兵大声喝叫时,下意识的,脚就动了起来!

  她一跑,那官兵立刻拔腿疾追,郭爱不太擅长跑步,于是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她机警的钻进一条小巷子中。

  因巷弄里杂物众多,路又窄,还有许多弯弯绕绕的小径,那官兵即使脚程快也没办法立即追上她,但随着他的大喝声,引起其他官兵的注意,也都加入追捕的行列。

  冰爱最后跑出巷弄,来到人嘲较多的地方,但想就此甩开那些官兵却不容易,只见为了抓人,官兵们开始驱逐人群。

  冰爱心里惴惴不安,看见一辆行驶中的马车,想也不想就七手八脚钻了进去。

  等她爬上车厢,稍稍缓过神,才发现车里坐着一群十到十五岁的孩子,有男有女。

  “你是谁,为什么溜进来?”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怒声质问。

  “这这辆车是要去哪?”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随便问了一句。

  “宮里,我们是被征召进宮当太监的”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回答了她的问话,却被最先发话的人怒斥“你别跟这来历不明的人说这么多”

  “我…我也是要进宮去当差的,因为错过时辰没搭上原先的那辆马车,看见这辆才钻进来…”没办法了,她只得胡诌借口。

  那名大孩子半信半疑,斟酌了一会又道:“那你得先禀告了公公,才能够坐我们这辆车。”说完,他敲了敲车壁对驾车的人说明情况。

  不久马车渐渐停下,接着上来一个小太监,他一看见郭爱就皱了眉头。

  冰爱怕自己被赶下车,于是赶在他开口说话之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双膝一屈对他拜了拜,又偷偷往袖里的手塞过去两锭元宝——那本来是他要买药材的。

  “公公好,小的是初曰,我想进宮当差。”情急之下,她借用了初曰的名字。

  迸代穷人家的小孩多半盼望着能进宮当差,因此小太监见了郭爱这般行径也没想太多,而且看她样子秀气,还认为她早就自己净了⾝,钻进这辆马车里更是早就预谋好的,掂了掂那两锭元宝的重量,他満意的点点头。

  眼下这一关勉強过了,只是郭爱也面临骑虎难下的困境,随着马车逐渐驶出熟悉的街道,她的不安越渐加深。

  太监都是要净⾝的,万一被发现,会不会又是死路一条?只希望在那之前能让她见到王嬷嬷的弟弟王禄。

  又看了眼远去的街道。对不起,义父,原谅我不能回去了,因为如果我继续待在医馆,早晚会替你惹来杀⾝之祸的。

  面对茫然的未来,郭爱重叹了一声。

  所幸,郭爱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原来她坐的那辆马车上的孩子被聚集在官街时就已净好⾝,进宮前,净⾝房的太监也只菗了几个检查,被她逃过一劫。

  在宮里,低阶太监住的地方是很简陋的,一间房里,左右两张长榻,一张长榻起码要睡上十数个人不等,每个人就一床被子、一颗枕头,紧挨着彼此睡。

  第一天,听着此起彼落的打呼声、磨牙声,闻着一股不知打哪来的霉昧,郭爱睁着眼睛一个晚上没睡。她想起以前听朋友聊起当兵的事,说一大群男人一起睡有多讨厌,她当时还庆幸自己是女的,不用当兵,没想到这会,她也体会到那种滋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很快就找到王嬷嬷的弟弟。

  王禄是尚衣监的大太监,在宮里是有些权限的,见了面,一听说她的⾝分,加上那封她从护⾝符里拿出来的王嬷嬷亲笔所写的信,随即待她如亲,将她安安排进尚衣监照看。

  虽说住所不可能有多好,毕竟她只是个刚入宮的低阶太监,但还是帮她安排了靠墙的位置,隔壁睡的是个⾝材较为纤弱、长相斯文、月卑气挺好的太监王振。

  王振的⾝世颇为可怜,爹亲本是个秀才,家中几个孩子都读过几年书,尤以王振最有才华,还想着往后让他进京赶考,为家争光,不料一场大水让他爹娘弟妹都死了,他靠着行乞,一路上京依亲,没想到姨⺟不欢迎,最后还卖了他当太监。

  冰爱⺟爱大发,益发觉得对方可怜,且王振比她早进宮,教了她许多规矩,也算得上照顾她。

  自此,郭爱便在心里把王振当成弟弟。虽然就外表来说王振比她大,但她的灵魂可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相处月余,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

  渐渐的,郭爱也习。溃了宮里的生活,只是偶尔想到江大夫就有些感伤,也怕那个老人家担心自己而愁眉不展,不过她尽量蔵起自己的情绪,宮里不比宮外,尤其她的⾝分如此敏感。

  “这块给你,这块给我,这块给你,这块…”盘腿坐在床上,郭爱将紫⾊帕子上的酥饼分到另一条蓝⾊帕子上,嘴里念着。

  “初曰,我吃一块就行了,这都是太子妃赏你的,你别尽分给我。”王振不好意思的想将酥饼还他,不料才刚将手提起,手背就被拍了下。

  “⼲么跟姐…跟哥客气,说给你就给你,咱们兄弟有福同禀。”郭爱暗骂自己一声,当太监都月余了,还老忘记自己现在的⾝分。

  虽说她投生的苏丽长相秀气,‮肤皮‬又白,还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不似男子,但这宮里也不少年轻太监,长相阴柔,她就算比他们漂亮俊俏了些,也不致引起怀疑,加上束胸带一勒,雌雄难辨。

  前提是,她别再说错话。

  “初曰,你待我真好。”王振说着,红了眼眶。

  他虽说也待在尚衣监,可做的是一般低下的工作,没有主子可唤的奴才,在宮里地位最低,也最让人瞧不起,多得是有资格欺负他的人。

  不像初曰,虽然才刚来,但听说跟王禄公公有些渊源,一来就能进尚衣监不说,且做的是送‮服衣‬给备宮娘娘的凉缺,能够在主子们面前露脸之外,三不五时还有赏赐的玩意、零嘴可拿。

  加上初曰的嘴巴甜,颇得几位娘娘的喜爱,尤其是皇上宠爱的王贵妃、东宮的太子妃特别厚爱他。宮里这些最会看人脸⾊的奴才可巴结了,完全没人敢欺负他,大家都猜着,初曰过些时候定会被王禄公公举荐去哪个宮殿,地位越爬越⾼。

  思及这样的人愿意待自己好,甚至跟自己称兄道弟,王振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都多大了,哭什么呢。”郭爱笑着捏了捏王振的脸颊。有时候她真觉得这个弟弟比较像妹妹。“快吃、快吃,我只向杨公公借了你半个时辰呢。”

  杨公公是管王振的人,她随口找了个王禄要她找王振一起办事的借口,把人给借出来,为的就是想让王振尝尝太子妃赏她的、还热呼呼的桂花酥饼没办法啊,这讲冷了就不好吃,再说杨公公有时会欺负王振,故意派他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这…你这样找我出来,会不会为难?”他担心起她。万一杨公公向王公公提起这事,那初曰可就犯了欺瞒之罪。

  冰爱満不在乎的摆摆手“没事、没事,王公公疼我,不会说什么的。”

  事实上,就算王禄发现了也绝不可能戳破她,因为那老好人不仅待她如亲,加上知道她是沐氏留下的女儿,更发誓要好好保护她,她后来才知道王家姐弟年幼流落街头时,被苏丽外公外婆所救,王禄聪敏机警,认为既然都要当人家的奴才不如进宮去还比较有前途,时光流逝,转眼王禄也在宮里待了近二十年。

  “好了,我得⼲活去了,你吃宪就回杨公公那去,你要是偷溜去别的地方玩,我才⿇烦。”将帕子连同酥饼包起放进怀里,郭爱拍拍王振的肩膀,径自站起⾝。

  “我不会害你的啦。”王振连忙替自己辩解,接着噤不住好奇的问:“你等等去哪个宮办事啊?”

  边穿鞋,郭爱无奈的说:“你别想了,我等会去的地方没好处拿的。”

  王振的脸皮薄,听她这么说,脸有些红了。“我不是问你要好处,要不妨下回别分给我了…”

  回过⾝,她用两手捏着他的脸颊,笑咪咪的说:“闹什么牌气,哥我开玩笑的,你不是说以后想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脸皮这么薄行吗?”

  两人睡前总会聊天,谈未来、谈家里,不过大部分都是王振说,郭爱怕自己会说漏嘴,所以大都扮演倾听的角⾊。

  闻言,王振连忙捂住初曰的嘴,紧张的说:“哎呀,这事不能乱说的,让人听去,我准完蛋的。”

  他这副模样,郭爱觉得很好笑,动手拉开他的手。“好了,这里又没别人。”

  王振环顾四周,确定真没人,这才松了口气。“被你吓死了。”

  “担心什么,哥我…”

  “初曰,你明明就比我还小。”

  冰爱敲了他的头一记“年纪算什么,现在是我照顾你嘛。好了,再跟你聊下去,玉香姐姐要生气了。”

  王振皱起眉,不解的问:“这又跟玉香姐姐什么关系?”玉香是皇太孙宮的宮女,他不明白初曰这时为何会提到她?

  摆摆手,郭爱迈步往房门口去,临踏出门前,她才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我等等就是要去皇太孙宮办事啊!”

  啥?王振更是一脸疑惑了。

  皇太孙宮?皇太孙住的宮殿?初曰去那做什么?

  皇太孙宮位于皇宮东南,整座宮殿皆是丹漆立柱、红墙⻩瓦,外间院墙正门处,悬着蓝底金字牌匾,上书“皇太孙宮”四字。

  皇太孙宮花园一隅,郭爱小心翼翼的把小鸟护在怀里,昅了口气,又往上爬了爬,等到离鸟窝只有一臂之遥的距离才停下。

  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跌下去,以前回南部外婆家时,她也很常像现在这样爬上树。

  当然,那时候她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穿着宮女的服装爬树。

  爆女?没错!她现在穿的就是裙摆飘飘的宮装。

  这要从早些时候她上太子妃那送新装说起,临走前她遇上皇太孙宮的玉香来替皇太孙跑腿,接着两人便一起离去。

  玉香是个直率的人,两人有些交情后,便常跟她聊天,那时便抱怨起在皇太孙宮当差比在别的宮操劳。

  皇太孙宮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皇太孙朱瞻基的居所,听说皇上宠他更甚太子,吃穿用度比照太子,宮女太监们行事也就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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