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台北
虽早过了梅雨季,但那不大不小的雨丝依然让人莫名的觉得心头烦闷。
都结束了吗?坐了一个下午的毒煦眩,用手撑着下巴,望着窗上的点点水珠淡淡问着。
还有一个…工作人员不知为何回答得有些呑呑吐吐。不过…不过她…她…工作人员只是一脸奋兴,怎么也无法将话说清楚。
请她进来。一把打断工作人员的话,毒煦眩揉了揉太阳⽳。
顺便将这位试镜者的数据简单地向大家说明一下。
是…最后一名试镜者名叫项若亚,女,二十六岁,⾝⾼…听到工作人员因奋兴与崇拜而颤抖着的声音,办公室里的人都愣住了,然后有志一同地望向门前,望着徐徐由门外走入、一⾝风尘仆仆的项若亚。
各位好,抱歉迟到了,更谢谢大家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凝视着话声明显因疲惫而有些沙哑的项若亚,所有人的眼睛由一开始的惊讶,再转为迷惑,最后再变为狂喜。
若亚,你怎么…在议论声中,一名中年男子霍地站起⾝指着项若亚。
寄叔叔,我来参加试镜。就见项若亚先是对发话者笑了笑,然后直接将视线投向毒煦眩,毒导,我可以开始了吗?
你…望着项若亚那公事公办的眼神,毒煦眩的嗓音那样紧涩,开始吧…毒煦眩完全不明白项若亚为何会出现,更不明白她究竟表演了什么,他只能傻傻地望着她绝美的小脸,然后在一阵轰天的叫好与鼓掌声中,感觉着自己被人团团围住。
小毒,好家伙,居然留了这么一手,你是想让我们笑到醒不过来吗?
小三,你也太见外了吧,找了项姐小来这事你竟连我都瞒…
毒导!我们老板刚刚打电话来说,若女主角是项姐小的话,这部片的投资金额——无上限。
耳朵嗡嗡作响,毒煦眩完全不知道周围的人对自己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他只知道,当所有人笑逐颜开地离去后,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傻愣的自己,与不知何因一直没有离去的项若亚。
你…为什么…许久许久之后,毒煦眩再忍不住地问了。
是的,他想知道她为什么来,更想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要这个角⾊。项若亚只是走至毒煦眩座位旁简单的回答。
这只是部小成本的电影。眼眸微微别开,毒煦眩又说。
那又如何?望着毒煦眩那撇开的眼眸,项若亚的眼眸一黯,径自玩着他桌上的笔。我想要这个角⾊。
你刚得了东京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
是的,所以我想我应该足以胜任这个角⾊。
你…毒煦眩再也忍不住地正眼望向项若亚,他真的不明白,不明白她的到来是为了给他希望,抑或是给他绝望。
一句话。我想要这个角⾊。当毒煦眩终于正眼望向自己,项若亚一咬牙,一**坐在他的腿上,然后将唇俯至他的耳畔,就算是必须与导演上床,我也再所不惜。
你…心跳,彻底地乱了,但毒煦眩的脸⾊也同时白了。你应该比任何女星都清楚,就算与我上床,你也不见得能得到这个角⾊。
是的。项若亚依然没有将唇移开毒煦眩的耳旁,我确实比任何女星都清楚…
这角⾊是你的了。再忍不住地站起⾝来,毒煦眩径自向办公室的另一道门走去。
因为他无法平静了,至少无法对她、以及她那突如其来的古怪之举平静以对!听着毒煦眩毫无情感的话语,望着他那毫不留恋转⾝而去的背影,项若亚的眼眸有些朦胧了。
只她的眼眸虽朦胧,眼底却有笑意。因为在来试镜之前,她已与朱珠阿姨通过电话,明白了毒煦眩曾经、所有的计划,以及蔺晓梅那回为让他堂堂登场而不得不悲壮演出的假摔,只是最关键的部分,朱珠阿姨却只暧昧地笑着,什么都不肯说。所以,她决定自己来,主动让他明白她的心,然后等待他的回答…
可似乎她这样耝浅的暗示还是不够但没关系就算今天不行,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他彻底明了的…
本来心情已经很烦的他,竟在此时还接到有人来向他要人的电话,而这个丢了的人,还是三天三夜都没睡的项若亚!一个经纪人能把自己旗下的艺人搞丢?而且那个艺人还是向来最听话、最守时、最配合的项若亚这世界是怎么回事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管得着吗…
对了,顺便问一句,她到现在还没回来。你知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一点也不吃毒煦眩这套,依然冷冷地说着。
你…你把人弄丢了,还敢来跟我要?听到电话那头的冷言冷语,毒煦眩简直都可以想象那家伙一边掏耳朵一边冷笑的讨厌表情。
少跟我来这套,她不是甩开了兴匆匆特地到东京去看她的商导,跑到你这里来试镜了?不跟你要,我跟谁要去?
什么?!听到这话,毒煦眩又一次的傻住了。
他虽耳闻商导最近正在物⾊新片的女主角,虽耳闻这两天商导到了东京去,却不知道原来商导的目的竟是为了去看项若亚!最让他不敢相信的是,项若亚竟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还私自跑回台北到他这里来试镜…
她是哪根筋不对,还是受谁挑拨商导哪,际国知名大导演哪…
你们到底是几点结束的?
六点结束的。毒煦眩先是回答,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下表后,又朝着电话大吼,现在都十一点了,她还没回去?
小声点好不好,我又没跟那四个死老头一样耳背。总之人到底在不在你那里?
她怎么可能还在我--拿着机手不耐烦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毒煦眩的吼声突然断在了半空中。
喃喃低语声中,毒煦眩傻傻地站在项若亚⾝旁,望着她绝美的小脸,望着她轻浅又规律的呼昅,许久许久之后才一咬牙,又轻又小心地抱起她,然后将她带至办公室的那一头!他的单⾝小窝。而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的项若亚,终于缓缓由睡梦中醒来时,感觉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微微睁开眼,映入她眼帘的是外国的街道,一男一女骑在一台小机车上开心地笑着,这一切,却是那样的无声,因为她望见的,是一个超大型的壁挂电视。
视线继续向下走,项若亚望见的是几个啤酒瓶,一个冷掉的披萨,一个随意坐在地毯上、耳上挂着耳机的男子。
眼眸,缓缓地朦胧了,而心,那样的温暖。
因为这个愿意将她轻轻抱在怀里,连看电影都怕吵到她的,就是她爱上的男人,一个其实心细、温柔、体贴,却总不将心事说出口的低调男子——毒煦眩!
我吵醒你了?也许是发现⾝旁的人儿有了动静,毒煦眩开口了。望着毒煦眩拿下耳机、移开被她轻靠着的胸膛,项若亚怅然若失地轻轻摇了头摇。
发生什么事了?转过⾝去望着窗外,毒煦眩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波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离开东京?商导是为了你才特地赶到东京去的,你不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望着毒煦眩的背影,听着那仿若斥责的话语,项若亚喃喃说着。
是啊,为什么骂人?她赶回来,他不开心吗?为什么要这么大声的对她吼、对她叫?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听着项若亚那因疲惫而沙哑得不能再沙哑的声音,毒煦眩再忍不住地回过头来大声问道。
他能不急吗?能不大声吗?她竟然这样冒失地便从东京回来她可知道,商导虽然是际国大导演,但脾气也很大的啊!若被商导知道项若亚明明知道他去会她、她还由东京回来参加自己的试镜,往后她想要再与商导合作,不知道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了…
我只知道…望着毒煦眩那气急败坏的神情,项若亚的双唇轻轻抖颤着,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我爱他…
什么?!
她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她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那个男人相信她爱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她这回之所以跌破众人眼镜地赶回来参加他的试镜,是为了以此为交换,封他的口。让他不将他们先前的情事公诸于世,特别是不能让她所爱的男人知晓吗?
原来,在她的眼中,他竟是这样一个不值得信赖的男人原来,在她的眼中,他竟是一个能以利益交换的男人…但为何不!他对她的所做所为、所言所行,不是一直这样昭示着吗?
我明白了。许久许久之后,毒煦眩终于哑声说着,话声那样苍凉。我会守口如瓶的。
守口如瓶毒煦眩的回答,让项若亚几乎昏眩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一番行动与表白,换来的竟只是他的一句守口如瓶,难道在他的心中,她当真是如此一名卑劣、不懂爱、不明情的女子吗?他难道不懂吗?她话中的那个男子,就是他啊…没关系,如果他真的不懂,那她就说到他懂为止…
正当项若亚打定主意,努力地想将心中的话全盘托出时,突然,毒煦眩的机手响了。
望着接了机手的毒煦眩脸⾊愈来愈凝重、愈来愈难看,项若亚一时半刻间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抱歉,我必须借用一下你的服衣!毒煦眩转过⾝背对着项若亚。
嗯?!虽有些不明白毒煦眩的意思,但脑中也乱成一片的项若亚也只能傻傻地先把自己的衣裳脫下,然后换上毒煦眩递给她的男性运动服。
窗外现在全是狗仔。确定项若亚已将服衣换好后,毒煦眩一个回⾝,动作快速地将她脫下的服衣拿在手中。而你,绝不能被人拍到由我这里走出去的相片。
什么?狗仔?在窗外不能被人拍到她由他这里走出去的相片?那他拿她服衣的意思难道是要…
等等,我的服衣--望着毒煦眩如自己心中所想地拿着她的衣衫走至屋后,项若亚的脸突然一白,急急地便追上前去。
一会儿会有人来帮你,到时她会穿上你的服衣,与我一起!一边对屋后隐密巷道中的人影挥着手,毒煦眩一边说着。
只他的话,却被项若亚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打断了。
我不要!项若亚一把抢回自己的服衣,然后将服衣紧紧抱在怀中。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不要现在。
都什么时候了,不要任性!
毒煦眩被项若亚不寻常的反应震住了,但半晌后,又将手伸向她。万一被拍到的话,你…
为什么我不能由你的房里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为什么我要让另一个女人穿上我的服衣跟你一起走出去?
慌乱地推开毒煦眩的手,项若亚再忍不住地哭喊出声,然后在哭喊声中,努力地想将自己的服衣换回,我就要自己走出去,我就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由你的房里走出去的!我就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跟我的旭旭哥、跟你这个导演上过床。
小若…听到项若亚的话,毒煦眩的手举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她说什么她要跟他一起走出去?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跟他上过床?她知道他是她的…
旭旭哥我就要…⾝上的衣衫穿得是那样的七零八落,项若亚也哭得是那样梨花带雨,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这辈子,只上过你这一个导演的床…
你…望着项若亚那惹人爱怜的哭泣模样,听着她口中说出的真心话语,毒煦眩几乎痴傻了。
别哭了…就算他是个笨蛋,也听得出项若亚话中的意思,更明白她之所以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真正原因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个笨蛋——就算是,也只是个被爱蒙住双眼,以至于一直没有发现项若亚实真心意的笨蛋…
你不想看就走啊…听到都到这时了,毒煦眩只会叫自己别哭,项若亚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样我怎么走得了?蹲下⾝,毒煦眩握住了项若亚的双手。你说的是真的?你这辈子只上过我这个导演的床,并且这辈子也只愿上我的床?
当双手被人完全握住,当自己曾说过的话语又一次从自己挚爱的男子口中说出,项若亚的脸在哭泣中微微的红了。而⾝子,微微地颤抖了。
望着项若亚那嫣红又娇羞的俏颜,望着她微微点动的小脸,毒煦眩笑了,笑得那样的开怀与畅快。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等到他一直默默等待着的女子,自动来到他⾝旁…
你等我一会儿。而后,仿若是下了什么决心,毒煦突然拨了一通电话,在一旁隅隅低语一阵后,又再度回到项若亚的⾝旁,并将她牵至屋旁的另一侧阳台上。
那令人心烦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靠在阳台上的毒煦眩,只是静静地菗着烟,但他的左手,却一直紧紧地握住项若亚。
你不后悔?许久许久之后,毒煦眩转过头来,轻轻地问着项若亚,也不生我气?
项若亚没有回答,两串珍珠却不断地由她轻摇着头的小脸上滑下。
在明白他为她做了多少事,在明白自己如何深爱着这个温柔的男子后,她如何还会后悔?如何还会生气?
一双大掌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而后,一个温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这个吻是那样的轻、那样的飘忽。飘忽得项若亚几乎以为自己依然在梦中…但这个梦却很短,短得项若亚都来不及回味,便听得耳旁传来有些没好气的喃喃自语,这样够了,剩下的我可不给人看了。
嗯。完全不明白毒煦眩的喃语是向谁说的,项若亚只是望着他。
刷一声将窗帘拉上后,又一把将她抱进房內,放在那唯一的一张大床上。
睡吧。将项若亚拉至自己怀中,毒煦眩哑声说着。
睡?项若亚傻傻地抬头望着毒煦眩。
你不是说这辈子只上我的床吗?
凝视着项若亚美眸下的黑晕,毒煦眩心疼不已地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膛。那还不好好睡?三天三夜没阖眼了,不是吗?
但是…轻轻挣扎着抬头望向毒煦眩,项若亚幽幽说着,我想看看你…
现在不让你看!用手遮住项若亚的双眸,毒煦眩故意恶狠狠地说着,反正往后你有一辈子的时间看,所以现在立刻给我乖乖的觉睡好嘛…
项若亚喃喃说着,然后突然将唇转向毒煦眩的颈项之处,我会乖乖的…
你这丫头…
当屋內轻喘声缓缓响起、灯光却慢慢昏暗之际,屋外反倒有人开口了。
喂。有这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吗?就见不远处,一名女子一手夹着烟,一手⾼举着一台大炮相机喃喃低咒,大老远的把我叫来就拍个纯清接吻照,这算什么啊?好歹也得露个点,或者来点激情吻舌什么的…
真给你,你有那个胆登是没?
那个胆…听到这话,女子霎时英雄气短了。光上回那宝贝小鲍主的爆丑素颜照,就差点让那四个死老头活活把我的星期八给炸了,要真来个露点照,我看我把杂志社开到地狱去也没用…
在女子的喃喃自语声中,站在她⾝旁的那名面无表情女子望着那有着昏⻩灯光的屋子,仿若很受不了地取出机手走至一旁。
真是有够拖拉的…
报告老爷子,恭喜你们了,我确定我们的遁世金钗绝对会与梦境街签上一百年的约都跑不了,三号任务至此宣告顺利完成…对了,这几天我要放大假,没事请别再烦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