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天她追回药厂，却问不到南宮神武的行踪，没有人知道他和酷克去了哪里，对于他们两人就这么消失似乎也毫不在意，研究室的人员照样工作，照样做实验，没有人对她的疑问和纳闷给个响应或解释。

　　问了研究中心的博士，他们只是淡淡地告诉她，南宮神武经常不在，没什么好好奇的，而且就算他不在，所有人还是得专心工作。

　　她其实也知道，南宮神武不在她反而轻松，不过那天他那种模样匆匆离去，总是令人担忧。

　　那小子不会生病住院了吧？

　　她坐在自己的桌子前，看着帮他做好的基因图谱报告，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南宮神武的基因图谱变化好大，一连测了好几次，才出现正常的二十七岁该有的图谱，麦可做得很烦，盲呼计算机坏掉了，但她却觉得，应该是南宮神武的细胞有点问题。

　　但细胞核测出的数值比本⾝应有的年纪还年轻，这算什么问题？也许南宮神武的⾝体保养得很好…

　　可⾝体保养得很好的人，会痛得好像快要休克吗？

　　她愈想愈不安，也愈想愈奇怪。

　　会不会…是那台仪器射出的激光还是对他的⾝体造成了什么影响？

　　可更奇怪的是，药厂內部并没有传出他⾝体不适的任何消息，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大家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毫无任何动静。

　　一整天，她都有点心不在焉，直到下班时间，她还在考虑该不该将这份基因图谱报告拿给秘书韩丹转交给南宮神武，再顺便打听一下他的情况。

　　但犹豫了许多，终究还是放弃，随便问东问西的，搞不好又会惹得那位大少爷不⾼兴，这份报告就等他出现时再给他就好了。

　　反正，他也许没事，只是她在瞎紧张。

　　心情稍微放松，她才惊觉时间已晚了，于是提着皮包匆匆离开地下二楼研究部。

　　来到大厅，跨出电梯，一抬头，她不噤一怔。

　　眼前居然站着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双手揷在口袋里，臭着一张小脸，盯着她。

　　“咦，小弟弟，我们又见面了。”她笑着打招呼。

　　但他却回给她一记眼白，什么话都没说，绕过她，径自进了电梯。

　　“啊，等一下，小弟弟…”她连忙转⾝撑住电梯的门。

　　“你哥哥没事吧？”她问道。

　　小男孩眉一拧，口气很差：“你问这个⼲嘛？”

　　“他那天在我研究室突然倒下，看起来很不舒服…他后来有去医院吗？”她再问。

　　“这关你什么事？”小男孩冷哼。

　　这小表态度真不好耶！小小年纪就不懂礼貌，长大了肯定像他哥哥一样。

　　她暗暗咕哝，随即道：“我只是担心他的细胞有问题，他在我研究室做的一个检测…”

　　“基因图谱检测完成了吗？有什么问题？”小男孩小脸微变。

　　咦？这小男孩怎么会知道他哥哥做了基因图谱检测？难道是南宮神武告诉他的？

　　她愣了一下，小男孩却急催：“说啊！有什么问题？”

　　“只是有点奇怪…”她还没说完，小男孩就立刻打断她的话。

　　“报告呢？”

　　“报告？报告在我皮包里。”她道。

　　“我看看。”他伸出手。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直接打掉他的小手，道：“小孩子看什么报告，你又看不懂。”

　　小男孩怔住。

　　“等你哥哥回来了，我会直接拿给他。”

　　“他短期內不会回来。”小男孩哼道。

　　“啊？为什么？难道他真的病了？”她大惊。

　　“他没事，只是很忙，出国了。”

　　“出国？”她讶异不已。还可以出国？这么说，南宮神武真的好好的？没病？

　　“对，他出国了，所以我帮他看报告就行了，给我吧。”他跨前一步，再次伸手。

　　她哑然失笑，不但没给他，反而揉乱他的头发，道：“你这个小表，别闹了，这么晚不该在这时闲晃，快回家去吧！”

　　他不悦地抓住她的手腕，冷斥：“喂，没我的允许，不要随便碰我！”

　　她被他小大人的运作和口气惹得一呆，不过随即大笑出声。

　　“噗…呵呵…果然是兄弟，你们居然说同样的话…哎，不过仔细一看，你和你哥哥还真的长得満像的…”她边说边瞄着他的脸。

　　他小脸一凛，很快甩开她的手，怒喝道：“别乱说。”

　　“哎唷，兄弟长得像本来就很正常啊，生什么气？”她抿嘴笑了笑，接着转⾝走向大门。“好了，我好饿，要去买点东西吃，不再和你聊天了，bye！”

　　“等等，⾼绿…”小男孩追出电梯。

　　听见他直呼她的名字，她有点不太⾼兴地回头指正：“你该叫我⾼阿姨，小表。”

　　“你也别叫我小表。”他跟上她，走出办公大楼的大门。

　　“不然你叫什么名字？”她看他一眼。

　　“小武。”

　　“小武？哦哦，你哥哥叫神武，你叫小武啊！”她往停车场走去，发现他也跟着走，不噤奇道：“你跟着我⼲嘛？小武。”

　　“我也饿了，你载我去吃晚餐。”

　　“啊？为什么我要载你去吃？你可以回家吃啊。”她愣住。

　　“我今天想吃外面。”

　　“那…应该请你的家人带你去吃…”

　　“别啰嗦了行不行？我请客可以吧。”他瞪她。

　　“你请客？你有钱吗？”她差点笑出来，一个七岁的小表说要请客，哈！

　　他从口袋拿出一个皮夹，丢给她。

　　她接住，好奇地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有一大迭钞票！

　　“哇！你一个小孩⾝上怎么带这么多钱？”她惊呼。

　　他不答反道：“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陪我去吃，顺便告诉我我的…不，是我哥的基因图谱的情况。”

　　“可是…”载他出去吃是不是还得送他回家啊？很⿇烦耶。

　　“快点，很冷耶。”他皱着小脸催促。

　　她没辙，只能走向她的车，打开车门，让他上车，并将皮夹还给他。

　　“你把皮夹收好，以后别带这么多钱在⾝上，太危险了，等一下阿姨请客就好，知道吗？”她启动车子，对他道。

　　“真的？那我要吃什么都可以吗？”他瞄她。

　　“当然。”

　　“你可别后悔哦。”他说着嘴角恶劣地勾了起来。

　　“放心，请个客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们走吧。”她笑了笑，将车子驶出南宮药厂，往市区而去。

　　斑绿后悔了。

　　后悔说要请客这种蠢话。

　　这个死小孩竟然带着她来到市区里最最最贵的一家餐厅，一进门她就觉得苗头不对，再看看菜单上那⾼得会让人掉了下巴的价格，她就整个人傻眼。

　　吃这一餐竟要花掉她一周薪水…

　　妈呀！这谁吃得起啊？

　　这小表根本是故意的！可恶！

　　南宮神武得意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绿一脸铁青呆愕，突然觉得心情大好，这两曰来的郁恨痛苦和‮磨折‬纠结顿时减轻了许多。

　　也稍微释然了。

　　那天，当他从痛楚哀号中又变回了七岁的⾝躯，他整个人几乎发狂。

　　只有六天！

　　他回到二十七岁居然只有短短的六天，快到他都还没完全适应长大的自己，就又还童成一个七岁的小孩！

　　那一瞬间，他又气又恨，又惊又惧，那‮夜一‬，他疯了似的冲进实验室，不断地想让那台仪器的光线再将他扫射一次，但无论他怎么操作，都没用！

　　他气得差点想将那台仪器砸烂，但酷克拦住了他，并将他绑回他的住处。

　　“别心急，少爷，你能长大，就表示仪器还有用，砸了它，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酷克的话唤回了他的理智，但他还是花了一天‮夜一‬，才让胸口那份不甘与气愤稍微平息。

　　对，他不该乱了阵脚，既然这次能长大，那么，只要从这过程找出症结就行了。

　　他一定会找到的，非找到不可。

　　于是，今晚他趁大家都下班，研究室都清空了，独自进实验室想把他这六天来的⾝体各项检查数据做个解析，正巧就在电梯前遇见了⾼绿。

　　坦白说，他真的不想见到她，更没心情理她，但她提到他的基因图谱有点问题，引起了他的好奇。

　　会有什么问题？他急着想知道，可她却不给他看。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还真把他当成一个小表，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好啊，既然她小看他，又自以为是“阿姨”那他就趁机整整她。

　　“喂，小武…你真的要吃这个？”⾼绿用菜单遮住嘴，庒低声音，一脸为难地盯着他，故意用侍者听不懂的中文问道。

　　“是啊，我要吃这个。”他暗暗好笑，指着最贵的那一道套餐。他相信她的脸一定会和她的名字一样变绿。

　　斑绿一呆，脸真的绿了。

　　“这套餐你吃不完的啦！”她提醒他。

　　“吃不完就算了。”他耸个肩。

　　“嗄？”她瞪大双眼，一阵气结。这个浪费的死小孩！

　　“是怎么了？你钱不够吗？如果你付不起，⼲脆我请你好了。”他故意拿出他的皮夹，用英文大声道。

　　她一慌，丢脸地看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再抬头看着一旁表情古怪的侍者，急道：“你你你…在胡说什么？谁说我付不起了？我…有信用卡…”

　　“哦，那就好了，你也快点餐吧！我饿了。”他在心里偷笑。

　　她只好懊恼地点了一份最低价位的餐，心默默淌血，并暗地咒骂这爱⾼级餐厅为何没有限制小孩‮入进‬。

　　餐点送上来之后，她心痛得差点吃不下，什么米其林几星级餐厅，在她的想法里，还比不上一碗来自‮湾台‬的泡面。

　　倒是南宮神武吃得津津有味，可能是因为心情好多了，两天几乎未进食的胃也醒了，美食下肚，精神也振奋不少。

　　当然，看⾼绿一脸被抢劫的表情，他就更觉得有趣。

　　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欺负她似乎成了他唯一的乐趣了。

　　斑绿一直瞪着他，本来还満腹怨怒，不过，她突然发现他吃相很优雅，正确的刀叉握法，和非常符合礼仪的切⾁‮势姿‬，完全不像个七岁的小孩。

　　果然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和一般儿童不一样啊！

　　但…有时这个小武实在太早熟了，说话的口气，表情，动作…都让人有错觉他其实是个大人…

　　她边大口咬着⾁，边怔怔地想着。

　　“你说，我的…我哥哥的基因图谱有什么问题吗？”南宮神武刻意漫不经心地将主题导入。

　　“啊？”她回过神，才道：“总经理的基因图谱哦？要说有问题也还好，只是基因分析了好几次，出现的图谱和数据都太年轻了。”

　　“太年轻？”他眉头一拧。

　　“嗯，根据计算机的分析，有时竟会出现十岁以下的图谱形状，而且还是好几次，研究室的麦可还说计算机坏了，不过我是猜想，会不会是你哥那次被那台仪器的激光束照到，细胞受了影响…”她沉思着。

　　十岁以下…他心一沉，突然没胃口了。

　　所以，他的细胞目前呈现着很不稳定的状态？

　　“但这都只是我的猜想啦，后来还是出现了正常的二十七岁图谱，所以我把图谱印出来要给他看。”

　　“那些十岁左右的图谱你还存着吗？”他急问。

　　“嗯，还留在我研究室的大计算机里…”她点点头。

　　“等一下就去拿来给我看看，也许能从中找出一些端倪。”他凛声道。

　　她正要再点头，却倏地惊愣住。

　　等等，她在⼲嘛啊？在她对面的是个七岁的小表耶！她⼲嘛这么认真地各他说图谱的事？

　　“拿给你看什么啊？你又看不懂…吼！我一定累胡涂了，竟然还跟你讨论这些。”她说着翻了个大白眼。

　　“你少睢不起人了，谁说我不懂？我从小就是医学天才，我哥还经常把一些数据交给我分析。”他小脸一沉，冷冷地‮议抗‬。

　　“真的假的？你…是医学天才”她惊讶不已。

　　“哼，当然是真的，说不定去测智商，我比你还聪明。”他冷笑。

　　哇！这小表居然这么嚣张，还给好露出那种和他年纪完全不搭的冷笑。

　　“小孩子不要那样笑啦，拜托你笑得天真一点可以吗？”她没好气地啐道。

　　现在想想，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总是端着小老头的架子，难道是因为智商比较⾼的关系？

　　“少啰嗦，快吃，吃完载我去看你计算机里的图谱，顺便也帮我测一下。”他敲敲桌子，不耐烦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