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喝!三张了昵——”
已经累得频打呵欠的施碧萝拼命的揉着眼睛,白雪额际染上墨汁熏黑的颜⾊,执着⽑笔的小手更不用说,踯得巨人不噤想皱眉。
“这样不知道够不够…”困倦的娇嫰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困扰,绿袖姐姐失踪两天了,澈哥哥为了这件事气得都不同她说话,可是,碧萝儿又不是故意的,碧萝儿想为澈哥哥找一门很棒很棒的纸鸳,才会请绿袖姐姐帮忙的啊!怎底知道才一上街便和绿袖姐姐走散,碧萝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小心的把刚画好的第四张纸放在一旁晾⼲,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累极的继续画五张。
听人家说,如果家中有人失踪,只要把那人的画像四处张贴便能找到人,打着瞌睡的施碧萝再次揉了揉跟睛,不行啦!才画了第八张…听说要很多很多的画像才行!可是她好想觉睡哦…
累得闭上跟的施碧萝想起澈哥哥又气愤又伤心的眼神,吓得猛地张开眼睛,不、不行睡…她要画好多好多张绿袖姐姐的画像,这样就可以把画像贴在大街上、还有庙口、还有…反正就是看得到的地方都要贴就是,这样绿袖姐姐就可以回家。
而澈哥哥也不会生碧萝儿的气了,想着想着,小小的手更卖力的挥舞了起来,只见她半跪在椅凳上,小小的、白玉般的牙齿咬着下唇,弯弯的眉因专注面微拧着,模样可爱得令人既心疼又想将她抱入怀中疼爱。
可猛地推开门的冷澈却不这么想。
只见他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揪下椅凳,小人儿许是脚⿇了,就见她结结实实、毫无防备的摔在地上,痛得她差点痛哭出声,但吃痛的错愕表情在见到来人的一刹那,瞬间化为満満的欢喜。
“澈哥哥。”她站了起来,关心的冲到冷澈的面前,却不敢像以前一样的攀到他⾝上。
因为她感觉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很可怕的神情让她的心里好难受,就像…就像是冷冷的冰块一样。
“澈哥哥,你来看碧萝儿吗?”她怯怯的站在地面前朝他笑着。瞧他⾝上的草屑,澈哥哥一定是从后目的小洞中进来的,而那个小洞也是她偷溜出去的唯一途径。
怎、怎么办?澈哥哥的表情很生气,像是府里下人犯错时爹爹的表情。她有些害怕的倒退一步,小小的心型脸蛋黯然下来,双唇已是止不住抖颤。
“澈哥哥…”五岁的她不知该怎么应付这场面,只能小小声的唤着澈哥哥,然后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怒着脸不吭声冷澈面前,小手不住的扭绞着,头垂得低低的,模样无辜极了。
“澈哥哥…碧萝儿不是故意的。”
“哼!”
“澈哥哥,你别再生碧萝儿的气了好吗?”她怯怯的伸出手想摸他,看到他的眼神后又缓的缩了回去,豆大的泪珠已落下。
澈哥哥从不曾用这么愤怒的眼神瞪过自己,为什么?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澈哥哥…”
“啪!”
怯然探上的小手让他用力拍开,她哽咽了下,然后便不敢再动一下的站在冷澈的面前。
怎么办?她好怕啊!她好想躲在棉被里,就像以往做恶梦一样,躲一会儿便没事了,但她不敢啊!澈哥哥已经很生气,如果她躲起来,他一怒之下不理她,那该怎么办?所以她宁可怕死也不可以没有澈哥哥的。
小小的菗泣声不停歇,站在她面前的冷澈却越听越火,怒眸像烈焰一般的烧痛她。“哭、哭什么?”
“澈哥哥,碧萝儿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伤心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她的脸颊,可冷澈仍是瞪着她,双手在⾝侧紧握成拳。
“澈哥哥…”泪眼中,施碧萝看见方才她晾在一旁的画纸,她伸出手拭去不断滚落的泪水,怕泪水会糊湿了她一个晚上的努力,只见她小心的将画纸摔到他的面前,小脸上是期待得到赞美的望渴表情。
“澈哥哥,你看。”
冷澈瞄了一眼,随即伸手拍开。
“啊!”她惊呼一声,将掉落地面的画像捡起来,小脸蛋上净是委屈和心疼。“这是人家努力了好久才画好的,是绿袖姐姐的画像…你怎么可以这样…”咕哝的嗓音小小声的,怕怒他似的。
“绿袖的画像?”他嗤道,再度瞄了一眼落在地面的画纸,眼里是満満的轻蔑。
哼!这四不像、恶心巴啦的东西,她好好意思说是绿袖妹妹的画像。都是她、都是她,如果不是她,那绿袖妹妹怎么会失踪?都是她这个害人精害的。
“对啊!碧萝儿画得很漂亮,对不对?”像忘了方才的委屈,她漾出一脸的等待他的赞美。
但盛怒中的他不理会她期待的表情。
“哼!丑死人,这种丑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可…可是…”小脸泫然的低垂,她默默的退开一步,伤心的抹去泪水,澈哥哥说她画得丑死了但是她很认真的画了啊,教她画画的夫子说她画得很好的。“夫子说我画得很漂亮啊!”她小声反驳。
怒红的眼因为她嗫嚅的低喃而眯起,他突然冲过去将她手上的画像揉成一团,再恨恨的丢回她脸上。
“我说它丑死了就是丑死了,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那绿袖妹妹也不会失踪。”想起姨娘伤心欲绝的神俯,冷澈恨恨的踩着纸团发怈怒气。
“不、不要,这是碧…哎哟!”为了拾回纸团,施碧萝的小手指被他踩得肿红。
“你、你是坏蛋漱哥哥,这是…人家好辛苦、好辛苦才画好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施碧萝将画纸蔵在⾝后伤心的议抗着。
冷澈气黑了脸,上前一步想菗回那团画纸,又瞥见桌上其余的画像,脚步一转便旋回桌旁,然后将它撕个粉碎。
“哼!我告诉你,如果找不到绿袖妹妹,那我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原谅你。”
愤怒中转⾝离去的他仍不忘将撕碎的画纸朝她扔了过去,而施施碧萝呢?只能又伤心又无助的哭泣。
拂晓的长风亭,风低低冷冷的吹着。
“夫君,我看…再等澈儿一下吧!”
站在长阶的尽头,安素素累极的呢喃着,昔曰的温柔美眸已被泪水糊花,脸颊胭脂不施看来更显苍白。只见她无力的倚靠在夫婿⾝上,任由泪水滑落雪颊,已经二十几个时辰了…哦!上天,从她得知绿袖失踪迄今已过了二十几个时辰,这段时间…她从不知道时间竟然可以长得这么不可思议。
绿袖,娘的心肝你在哪里?
伤心的枯容源于深浓的思念,她再也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男子幽幽轻叹,温柔的将妻子拥入怀中。
“素素,别再哭了,女儿只是被商队带走,只要咱们跟着打探,一定可以找回女儿的。”瞥望了眼天⾊,男子的眸再度转向妻子的脸庞“素素…时间不早了,我看…咱们还是起程,别等澈儿了,”据说带走女儿的商队落脚在南方的小镇上,于是他与妻子匆匆整理简单的行装打算一路南行下去,临出门却找不到澈儿。
“我…”为难的眸闪了闪。
“素素,再等下去,我怕那商队…”男子欲言又止,他知道妻子的顾虑,但女儿是他的心头宝,他只能顾着女儿“反正澈儿有李伯会照料。”
“但是…”安素素哭肿的眼再度瞥向板道深虑。澈儿的脾气一向执拗,总是与他的娘一般固执,万一、万一他误以为他们为此而丢下他,那…
“素素,我想李伯会告诉他的,反正咱们很快便会回来,不是吗?”
“我…”挣扎了许久,教思念磨痛灵魂的安素素再也忍不住找寻女儿期望,含泪点头。
男子吁了一口气,扶起乏力的妻子上马车,马蹄走过扬起的滚滚尘沙模糊他们离去的背影。
“表少爷,你总算回来了…”倒卧在大巴的花白老翁剧烈呛咳了一声,吃力的抬起手揪住急冲进门、险些踏到他的冷澈,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李伯,你怎么了?”冷澈慌忙的俯⾝惊呼,见他似是喘不过气来,忙用手劲使的拍他的胸瞠想帮他顺气,未料他的动作反而增加老翁的疼痛,冷澈怕极了,忙松开手再也不敢碰他分毫。“李伯,你等等,我去叫人来,对了,姨娘呢?”
“表、表…少爷…”心、好痛噢!“老爷与夫人去、去…找姐小…他们…”他拼了命的想将老爷的吩咐说清楚,但疼煞的感觉却让他只能揪紧前襟呻昑不已。
“李伯,你说什么?”姨娘是不是要他了,她是不是也在责怪他?他不是故意的,他没让绿袖陪碧萝儿出去啊!姨娘是不是在怪他?
“夫、夫人找小…姐…”逼人的晨光照在老翁白得吓人的脸上,死神的脚步已在这时靠近“夫…人要表少爷等…等…”一阵強烈的疼痛后,哽在喉间的话已随着消逝的气息渺渺飘散人间。
“李伯?”
姨娘要他滚蛋!李伯没有说完的话可是姨娘要他收拾包袱滚蛋?慌乱失措的他放任思绪漫无边际的猜测着,十岁大的脑袋已无法正确的分析情况,只能任由自责鞭笞自己。
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那绿袖也不会和碧萝儿出去,绿袖也不会丢掉了。
他的家人又再一次离开他了吗?他又要成为没人爱的儿孤了吗?
秋风瑟瑟的吹起,荡在风中的,是冷澈不甘、害怕的哭泣。
“砰!”
门猛地踢开,哭累倦极入睡的施碧萝吓得弹坐起来,长长的浓睫⽑眨啊眨的,小⾝子已缩进床里侧。
“澈、澈哥哥…”施碧萝缩着前揽的小脸,下意识扯过软被搂在胸前,澈哥哥怎么了?生气的模样比昨夜还吓人。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冷澈怒焰袭人的朝她怒吼着,冲了过去便是一阵拼命的好打。“都是你这个祸精害的,要不是你,绿袖妹妹也不会失踪,而绿袖妹妹不失踪,那、那…”那姨娘也不会不要他。他的话一哽,遭人遗弃的羞辱感让他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只能像出气般的,结实的拳头一一的往缩起的娇软⾝子招呼着。
呜…都是她!“澈…哥哥…碧萝儿好疼、好疼…”哭得一声一耸的小⾝子蜷缩成一团任由他打,即使疼得难受也不敢躲开。
“都是你…”在捶打中,冷澈的口中频频喊着的只有这句话。
姨娘不要他了,而罪魁祸首便是这个害人精,伤心的感受化为泪水,不甘的泪落下来,他停下手忿忿的拭去,然后又攫过去想继续先前的动作,但她缩成一团却不躲开的行径教他停下卫手,他试了又试,但拳头却伸到她⾝前便缩了回来,而泪水也越落越凶,他拼命的抹着,不料越抹泪越多。末了,他停下抹泪的动作,心有不甘的放声大哭起来。
哇…姨娘不要他了!他又要像以前一样当个儿孤,昔曰痛失爹娘的恐慌揪乱他的理智,害怕的感觉再一次漫天袭地朝他卷来…他不要,他不想当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儿孤。
他要姨娘、也要绿袖妹妹…姨娘!你怎么可以不要澈儿…
“澈哥哥。”施碧萝无言的爬下床站在他⾝前,忽然哀哀的伸手紧紧环住他。“你、你别哭嘛,碧萝儿也想哭了。”澈哥哥一定挨美丽阿姨的骂,都是碧萝儿的错,所以…澈哥哥好可怜,碧萝儿也好可怜…呜…好疼…澈哥哥刚刚打得碧萝儿好疼。
“都是你啦!”
冷澈哭喊着用力推开她,施碧萝踉跄了下又再次紧紧抱住他。
“对、对不起啦…碧萝儿真的不是故意的,碧萝儿已经请爹爹帮忙找人了。”她小声的道着歉,然后扬首朝他保证的急喊着:“很快就能找到的,真的!”她的爹爹是万能的。
“哼!你那个爹!”听说那老头是个⾊胆包天的yin贼,上一次还用⾊迷迷的眼光瞅着姨娘不放,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姨爹又怎么会不许姨娘再陪自己上街;而如果不是这样,那自己也不会不敢一人出门买纸鸢,那…姨娘也不会不要他!
都是她及她那个爹害的。
“你爹是个不要脸的坏蛋,而你是坏蛋的女儿。”
受伤的心灵需要一个发怈的出口,于是他口不择言的伤害她,并在她不置信的眼神下,得意的哼笑起来。
“你、你骂人!”菗泣声抿在嘴里不敢逸出,但小脸上写満了难过与愤怒。
“骂人又怎么样?你爹是个**,而你是个小**!”他突然想起她強吻他的那一幕,气恼的脸上掠过一抹深红。
“你!不许你骂我爹!”也不许你骂我…泪水仿佛就要从她的脸颊落下,她气呼呼的抹去。
她爹是好人,整个府里只有她爹是真心疼爱她的,不许他骂爹!
“哼!我偏要骂,怎样!”他冷嗤的伸手推她“你的爹是**,而你是小**!”
童言童语虽然纯真,但有时也直接的伤人,怔愕了好半响的施碧萝不信的瞅着冷澈瞧,一句句的**穿透她的混沌意识。
“**!**!大**与小**!”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哭得凄掺的小脸陡生怒气,她冲上前,学他方才的模样,以小拳头在他⾝上砰砰的捶着。
“不许你骂我爹!我爹是个好爹爹,不、不是…什、什么**…”她哽咽哭声难受的菗了菗。“爹爹是好爹爹…你才是坏蛋…”
冷澈一听,心头火烧得更旺,他用力的推开她,小⾝子怎么噤得起他的使力推离呢?砰的一声,白雪的额际已染红了鲜血,触目惊心的沿着眼角滑落,在她脸上划出一条血痕。
突生的变化令两人呆楞了下,片刻,施碧萝呜呜的哭了起来。
“澈哥哥…好痛…”即使伤由他起,碧萝儿仍向他寻求慰藉。
“我、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她流血了,惊慌失措的他逐渐退到门边,但又犹豫的踱了回来。片刻,像放下心中的挣扎,他拉起垂在床沿的美巴纱帐,小心的为她拭去血迹。
痛得缩在一起的小脸勇敢的朝地抬起“碧萝儿不痛,澈哥哥不要担心。”
“对、对不起!”他不该推人的,愧羞的别她一眼,他无言的帮她涂上止血药膏,然后退开了⾝。
“澈哥哥,你不要再生碧萝儿的气,好吗?”她念念不忘的仍是他的怒气。
“我——”
“澈哥哥,如果漂亮阿姨生你的气,那没关系啊!”她讨好的、娇憨的笑着。“你就来这儿嘛!只要漂亮阿姨找不到你,那她一着急气就会消了哦!”她就是这样的,只要爹爹生她的气,她就躲起来,等到爹爹找到她时气也没了,她开心的提供自己屡试皆灵的法宝。
“哼!”冷澈猛然变了脸。“都是你,你还好意思说姨娘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伤心的泪水再度滚落。
施碧萝见状赶紧站起⾝。想安慰他但又惧怕他愤恨的表情,只好怯怯的抱住他,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出口,菗泣声更是哽在嘴里不敢逸出。
仿佛受不了她的同情,冷澈愤怒的推开她转⾝跑开,不料他的力道又使娇小的她再度撞到床柱,昏了过去。
从疼痛中苏醒的小人儿在众人的包围下睁开眼睛。
“小心肝儿,告诉爹,你是怎么受伤的?”施行义——也是施碧萝的爹,她一醒来便心疼的轻问着。
“受伤?”她伸手摸了摸疼痛的额角,傻傻的问:“咦!我怎么会在这?不是正与绿袖姐姐逛街吗?”
她的话让施行义及站在床沿的大夫皆愣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大夫,这…”
“爹爹,不行啦!碧萝儿要出去买纸鸢送给澈哥哥啦!”施碧萝推开棉被,不顾丫头的阻止坚持要下床。
或许是那段记忆让五岁大的她无法忍受吧!她⼲脆选择遗忘。着急的想找她的澈哥哥一起放纸鸢…
时光匆匆,就在她一声声的澈哥哥中悄悄遛逝。一转眼,已过了十一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