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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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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初夏

  皇后和太女宁真在两天之前率着百名宮女和侍卫三千人,浩浩地往千里之外的行宮避暑。

  “启奏皇后娘娘,前头就是善缘寺了。”宮女隔着马车往內禀报。

  “先遣人过去通知住持一声,哀家打算今晚在寺里过夜。”

  “奴婢遵旨!”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已抵达善缘寺,住持慈慧师太亲自在寺外接皇后和太女的到来。

  “贫尼参见皇后娘娘、太女千岁!”

  “平⾝吧!”皇后目光扫过慈慧和她⾝后已削发为尼的⽟蝉,后者瞄了眼薄纱掩面的太女,心下已了然,轻轻地点了下头。

  “谢皇后娘娘。”慈慧恭谨道。

  “哀家今⽇来,是听说师太近⽇收蔵了一尊如真人一般大小的⽩⽟观音,想开开眼界。”含笑的眸透出冷锐。

  “皇后娘娘请随贫尼前往。”慈慧师太和⽟蝉换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除了部分近⾝侍卫和宮女人寺之外,其余全留守在寺外。

  善缘寺占地极广,平⽇并未对一般百姓开放,寺中⾐食全由宮中供养。皇后并不常来,因此这里几乎算是一处与外界隔绝的地方。

  一行人走了—段路,总算来到住持房外。

  “皇后娘娘请移驾人內,⽩⽟观音供在贫尼平⽇清修之房。”

  “你们全退到苑外守着吧!”皇后对一⼲侍卫和宮女道。

  接着,皇后和太女走人开启的门扉,随之人內的亦只有住持师太和⽟蝉。

  “都准备妥当了吗?”皇后盯住慈慧和⽟蝉。

  “回皇后娘娘,都准备妥当了!”⽟蝉回道。

  “开始吧!”皇后下令。

  慈慧来到⽟观音之旁,朝观音手上的⽔瓶转了下,一道暗门无声地自观音⾝后滑开,出现一条石砌的通道。

  “皇后娘娘请随贫尼前往!”说着,慈慧率先走人密道。

  密道两旁点着火把,并不幽暗,步行约莫百步之后出现一大殿,大殿之前是一间间石室,共有十二间之多。

  “全带上来吧!”皇后坐在殿上,一双冷眸在火光下迸出光芒,格外显得有些妖异。

  太女沉默地立于一旁。

  不多时,⽟蝉由十二间石室里分别领出十二名⾝着⽩⾐的少女。

  “全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十二名少女依言,抬起了头让皇后逐一打量…

  待她目光落在最后一名少女脸上时,不由得怔了下,旋即开口:“像!真像,是不,丁香?”

  随着皇后这一句话,一旁的太女揭了面纱,回道:“回皇后娘娘,连奴婢也差点分不清呢!”宮女丁香直盯住少女瞧。

  这女孩和太女几乎像⾜了九成半以上!

  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太女宁真便应太医预言,因急症而薨逝了!

  秘葬了太女之后,一直由她扮着太女!

  而皇后为了守住这个天大的秘密,在太女薨逝次⽇便遣人暗杀了王太医,太女的近⾝丫髻更尽数遭人灭口,只留下她乔扮太女,应付一⼲新进的宮女!

  丁香并不因骄纵至极的太女薨逝而悲伤,她是个明⽩人,知道自己迟早得随太女而去,因此她只是⽇复一⽇,等着皇后对她下手。

  皇后对太女之死亦未显悲意…她独权的野心,众人皆知,即便太女不死,永远也只是活傀儡。

  当年,皇后为了怕太女果真早夭而失植,便令宮女⽟蝉出宮找寻与太女面貌相似之人为后备,更将寻来的数十名孩儿秘养在善缘寺中,然后逐年依着孩儿面貌相似度而汰杀,到如今仅余下十二人。

  “她⾝子骨如何?”皇后目光仍未稍离,一迳儿盯住少女。

  “启禀皇后娘娘,她⾝子骨很好。”⽟蝉回答。

  “可曾依哀家当年指示读书习字?”

  “回皇后娘娘,这十二人都在奴婢督导下读书习字。”

  皇后点点头。“做得很好!”她起⾝来到那少女⾝前。

  少女在皇后凌厉的目光下退缩了,螓首低垂。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少女怯怯地抬起了头。

  果真像⾜了宁真…就是眼底少于份骄贵之气!

  “嗯,你比宁真⾼了些,不过无妨,朝中近你⾝的人不多,”顿了顿,她停下打量的眼光,直视着少女的眼。“你可知我是何许人?”

  迟疑了会儿,少女回道:“是皇后娘娘。”

  闻言,皇后目光一变,直落向⽟蝉。“嗓音并不十分相似!”比起丁香,此姝尚且不如!

  由于⽟蝉离宮已久,除了皇后年年差人送来太女的画像之外,并不知晓其嗓音如何。

  此时,一旁的慈慧师太开了口:“启奏皇后娘娘,只要她少言,应当不致被人识破才是!”

  皇后再次凝视着少女,心中暗暗琢磨着…

  半晌之后,皇后有了决定!“由今⽇起,你就是太女金宁真,明⽩吗?”

  少女怔怔地,没有回答。

  皇后轻蹙起眉,目光再转向⽟蝉。“她是傻的?还是怎么着?”

  ⽟蝉连忙回道:“回皇后娘娘,她不是傻子,只是见了生,一时惊惶不知如何应对罢了!”过去十年,这些女孩儿从未见过她与慈慧师太之外的人,更遑论踏出密室一步。

  “由今儿个起,你就开始教她所有宮中礼节,两个月后哀家由行宮回来,接的是太女,而不是一个见不了场面的傻女,明⽩吗?”

  “奴婢一定不辱使命!”⽟蝉自信地回答。

  这丫头虽然个沉静,却心聪敏,一定能在两个月之內,将她‮教调‬成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女子。

  “启奏皇后娘娘,剩下这十一位要如何处置?”慈慧师太问道。

  皇后面不改⾊,回道:“就照以往的方式安排!”话说完,她转⾝就走。

  ⽟蝉和慈慧师太心中均明⽩,皇后一言已将那十一个丫头赐死。

  而被选上的少女则一脸惶然,并不明⽩将要面对的,是怎番斗争的丑陋光景!

  时光飞逝,转眼间太女宁真和皇后自行宮避暑回京已有半个年头。在宮里,没有人识破太女已非太女!

  每个人关心的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朝臣们擅长的也只是权力斗争和阿谀奉承而已!

  少女迫于无奈,渐渐地也只有当自己是太女宁真,过着宮廷的生活。

  由于当年太女年岁尚幼,不适合登基为一国之君,因此皇后决定在太女十八岁那年为太女主持登基大典,正式成为女皇。

  但权力实为世上最‮败腐‬人心之物,一旦沾上之后就再也难以舍却!

  皇后心底一直说自己为权力核心,真的太女崩逝之后,她更目空一切,落实傀儡政策。

  渐渐地,朝中开始传出反皇后的声浪…

  这一⽇,皇后的胞弟萧裕来到宮中——

  “不是叫你近⽇少⼊宮吗?”皇后搁下手中奏摺,语气有些不悦。

  萧裕陪起笑脸。“启奏娘娘,臣今⽇⼊宮是有要事相禀。”

  “说!”

  “听说这几⽇⾼天国派来使节,与咱金国联姻,可是真?”

  “不错,确有此事。”

  “娘娘可应允了?”

  “哀家尚未答应和亲。”顿了下,她接口又道:“太女若要成亲,还怕咱金国找不到人选吗?”

  “话是不错,但太女依律只能嫁给咱金国贵族,那么,届时娘娘的实权只怕又要落人外姓之人手中了!”萧氏一族所有的努力亦将成⽩费!

  “难道嫁予他国之人,权力便不会外流了?”皇后冷言道。

  “⾼天国的势力与咱们不分轩轾,难保有朝一⽇不会成为強敌,倒不如与其联姻,既可保住自己权力,又能免去外患,岂非良策?”

  皇后没有回应,暗暗琢磨着可行

  “太女远嫁之后,权力会回到娘娘一人手中。”

  “将来呢?何人承继王位?”

  “届时,娘娘可废太女,另立新君,由咱们萧氏一族承继王位。”

  皇后久久无语。

  萧裕见状,再次进言道:“启禀娘娘,臣对于⾼天国尚有一计策…”他附至皇后耳边低言。

  片刻之后——

  “此计固然甚妙,但只怕太女难以答应。”皇后开口。

  “娘娘是太女的娘亲,动之以情,太女必难拒绝!”

  皇后眸光闪了闪,没再开口。

  有些事愈少人知道愈好!她并没让他知道太女为替⾝之事实。

  数⽇之后

  宁真依皇后之召来到了慈宁宮。

  太女请安之后,皇后屏退左右,开口道:“这些⽇子还住得惯吗?”

  宁真点点头,未答话。

  她一直谨记皇后的嘱咐——少言!

  “哀家今⽇传你前来,是想告诉你,哀家已经答应了⾼天国联姻之求,十⽇之后你便启程到⾼天国完成两国联姻。”

  宁真半垂下眼,没有任何答覆。

  “你,可愿意?”

  低垂的长睫轻轻煽动,片刻之后,宁真抬起头。“愿意。”打从当上太女的替⾝之后她就没有其他选择,她虽人宮不久,却也明⽩这项‮忍残‬的事实。

  “很好,将来哀家会考虑让你和亲生爹娘再见上一面。”

  太女闻言,一向宁淡的双眸起了微微的波澜…

  皇后将一切收于眼底,微眯的眸中掠过深沉的光芒。

  “这个小药匣你且收妥了。”皇后将一只不満巴掌大的金⾊盒子到她手里。

  宁真瞧着这镶満了各⾊小宝石的盒子,目不转睛。

  “在你出嫁之前,有件事哀家要你亲口答应。”

  “⺟后请吩咐!”

  皇后勾起一抹笑。“你附耳过来。”

  宁真瞧住皇后的笑,心中却忍不住升起寒意。

  “快过来呀!还忤在那做啥?”皇后仍笑着。

  宁真却惧意更甚。相处时⽇不多,她却可以感觉出皇后并非善人!

  迟疑片刻,宁真还是走向她…

  皇后眸中掠过毒,跟着在她耳边低低嘱咐起来…

  ⾼天国

  大殿上,李野双手背在⾝后,缓缓地来回踱步。

  适才侍卫长前来通报,金国太女金宁真已在城外不远,再过不久便可进城。

  相传,金宁真是个绝⾊美人,对这一点,李野却持保留态度。

  毕竟传言通常属夸大居多,在这一场属于政治利益的联姻中,他对于军政之外的利益并无太多期待!

  况且在金宁真十岁生辰那年,他和先王曾到金,目睹了太女宁真的骄蛮…

  那年是李野头一回见到金宁真,在她小小的面孔上,一双黑瞳⽔汪汪地,十分惹人怜爱。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却完全改变了他对她的印象——

  一名宮女端着茶⽔来到她面前时,不慎洒出,弄了她的裙摆,当下,金宁真面孔一板,开口怒斥道:“你这个该死的丫头,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子吗?”

  “是、是太女您的生辰之⽇。”宮女一脸惊恐地跪地回答。

  “既然知道是我生辰之⽇,还敢惹我不快,你这丫头是活腻了吗?”

  “太女请开恩,奴婢知错了…太女开恩…”

  “哼!念在今⽇是我生辰,那就罚你打二十大板好了!”

  宮女很快地便教人给拖了出去。

  太女留心到李野的目光,她昂起下巴,冷冷地开口:“你瞧个什么劲儿?没瞧过主子罚奴婢吗?”

  李野长她十岁,自然不与她一般见识,当下仅回以一抹淡淡的笑,未置一语。

  金宁真随即起⾝离去,把他这个邻国来的贺客丢下。

  好个骄纵的皇太女!

  李野的思绪在侍卫的通报声中回到了现实——

  “启禀王上,金国的太女已在城外。”

  “快带她到大殿。”

  等了一阵,侍卫总算领着太女来到大殿上。

  在这一刻,两人四目投,李野的心仿佛被闪电击中!

  好一个清妍至极的绝美女子!

  李野怎么也没想到数年不见,她竟出落成这般国⾊天香!

  只是,不知她沉鱼落雁的绝⾊⽪相下,骄纵的心是否一如当年?

  “冷吗?”

  他瞧住她冻红的双颊。“你一路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吧!”外头虽有光,但这二月天积雪未化,即便是坐在马车之中也不免感到阵阵寒意。

  多年下来,宁真早己习惯沉默,再加上与他生分,因此没有答话。

  “你先去歇息吧!”说着,李野差人领她到早已备妥的宮房歇下。

  而一路随侍而来的宮女丁香和贴⾝侍卫靳安,亦跟着太女来到歇息之处。

  宁真心底明⽩,事实上这两人全是皇后安排在她⾝边,监视她一举一动的人!

  ⻩昏的时候,李野在金宁真宮房外的园子寻着了她。

  此时天空正飘起细雪,李野⾝旁的內官赶忙撑起油伞为他遮去飘雪。

  “你先下去吧!”

  李野接过油伞,缓缓地走向宁真。

  察觉到有人接近,她调过头来,凝视着朝她走来的李野…

  不知怎地,这个男人给了她某种奇特的印象,仿佛从前见过似的!

  宁真缓缓地梭巡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冷吗?”

  李野在她⾝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裳单薄的⾝上,接着,他移过手上的油伞为她遮去顶上飘雪。

  她轻轻地摇丁‮头摇‬,注视他的眸光流露出不自觉的戒慎。

  即使将要嫁给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他仍然是陌生人!

  李野微挑起眉,俊⽇落向她冻得发红的指尖…

  真是的,都冻成这样了还说不冷吗?真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丫头。

  “来,拿着!”

  李野将伞到宁真手中,紧跟着二话不说,将自己⾝上的大氅脫了下来,披在她肩上。

  多年来,她都过着与世人隔绝的⽇子,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她感到有些吃惊!

  事实上,在前往⾼天国的这一路上,宮女丁香曾告诉过她,⾼天国的李野王是一个冷漠而专制的君王。

  然而,李野这番不经意的温柔却轻轻触动她的心!

  “谢谢!”她说,声音极轻。

  “终于开口了!”他充満刚味的俊颜缓缓泛开了一抹笑。“寡人差点以为自己将娶一名哑呢!”

  宁真再次沉默。对她而言,不开口似乎已经像吃饭‮觉睡‬一般天经地义,没有改变的必要。

  “走吧!寡人是过来请你一块儿用晚膳的。”

  她点点头,两人并肩撑一把伞走在细雪的⻩昏中…

  奇怪的是,李野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当年那个骄纵的女孩,感觉上,这两人真不像是同一人——

  也许,人长大了之后会懂得隐蔵自己不好的一面?

  无论如何,他将很快会知道自己娶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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