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二
孝行
长孙虑 乞伏保 孙益德 董洛生 杨引 阎元明 吴悉达 王续生 李显达 仓跋 张升 王崇 郭文恭 荆可 秦族 皇甫遐 张元 王颁弟頍 杨庆 田翼 纽因 刘仕俊 翟普林 华秋 徐孝肃
《孝经》云:“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人之行也。”《论语》云:“君 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欤!”《吕览》云:“夫孝,三皇五 帝之本务,万事之纳纪也。执一术而百善至,百琊去,天下顺者,其唯孝乎!”然 则孝之为德至矣,其为道远矣,其化人深矣。故圣帝明王行之于四海,则与天地合 其德,与⽇月齐其明;诸侯卿大夫行之于家国,则永保其宗社,长守其禄位;匹夫 匹妇行之于闾阎,则播徽烈于当年,扬休名于千载。是以尧、舜、汤、武居帝王之 位,垂至德以敦其风;孔、墨、荀、孟禀圣贤之资,弘正道以励其俗。观其所由, 在此而已矣。
然而淳源既往,浇风愈扇,礼义不树,廉让莫修。若乃绾银⻩,列钟鼎,立于 朝廷之间,非一族也;积⻳贝,实仓廪,居于闾巷之內,非一家也。其于爱敬之道, 则有未能备焉。哀思之节,罕有得其中焉。斯乃诗人所以思素冠,孔门有以责⾐锦 也。
且生尽⾊养之方,终极哀思之地,厥迹多绪,其心一焉。若乃诚达泉鱼,感通 鸟兽,事匪常伦,斯盖希矣。至如温、扇席,灌树、负土,苟或加人,咸疾俗。 斯固仁人君子所以兴叹,哲后贤宰所宜属心。如令明教化以救其弊,优爵赏以劝其 心,存恳诚以其进,积岁月以求其终,则今之所谓少者,可以为多矣;古之所谓 难者,可以为易矣。
长孙虑等阙稽古之学,无俊伟之才。或任其自然,情无矫饰;或笃于天,勤 其四体。并竭股肱之力,咸尽爱敬之心,自⾜膝下之,忘怀轩冕之贵。不言而化, 人神通感。虽或位登台辅,爵列王侯,禄积万钟,马迹千驷,死之⽇曾不得与斯人 之徒隶齿。孝之大也,不其然乎。
案《魏书》列赵琰、长孙虑、乞伏保、孙益德、董洛生、杨引、阎元明、吴悉 达、王续生、李显达、仓跋、张升、王崇、郭文恭为《孝感传》,《周书》列李棠、 柳桧、杜叔毗、荆可、秦族、皇甫遐、张元为《孝义传》,《隋书》列陆彦师、田 德懋、薛浚、王颁、田翼、杨庆、郭世俊、纽因、刘仕俊、郞方贵、翟普林、李德 饶、华秋、徐孝肃为《孝义传》。今赵琰、李棠、柳桧、杜叔毗、陵彦师、李德饶 ⼊别传及其家传,其余并从此编缉,以备《孝行传》云。
长孙虑,代人也。⺟因饮酒,其⽗真呵叱之,误以杖击,便即致死。真为县囚 执,处以重坐。虑列辞尚书云:“⽗⺟忿争,本无余恶,直以谬误,一朝横祸。今 ⺟丧未殡,⽗命旦夕,虑兄弟五人并冲幼。虑⾝居长,今年十五,有一女弟,向始 四岁。更相鞠养,不能保全,⽗若就刑,坠壑沟。乞以⾝代老⽗命,使婴弱众孤, 得蒙存立。”尚书奏云:“虑于⽗为孝子,于弟为仁兄,寻情究状,特可矜感。” 孝文帝诏特恕其⽗死罪,以从远流。
乞伏保,⾼车部人也。⽗居,献文时为散骑常侍,领牧曹尚书,赐爵宁国侯。 以忠谨慎密,常在左右,出內诏命。赐宮人河南宗氏,亡后,赐以宮人申氏,宋太 子左率申坦兄女也。岁余,居卒。申抚养伏保,严肃,捶骂切至,而伏保奉事孝 谨,初无恨⾊。袭⽗侯爵,例降为伯。稍迁左中郞将。每请禄赐,在外公私尺丈所 用,无不⽩知。出为鄯善镇将。申年逾八十,伏保手制马车,亲自扶接,申欣然随 之。申亡,伏保解官,奉丧还洛。复为长兼南中郞将,卒。
孙益德,乐安人也。其⺟为人所害。益德童幼,为⺟复仇,还家哭于殡,以待 县官。孝文、文明太后以其幼而孝决,又不逃罪,特免之。
董洛生,代人也。居⽗丧过礼,诏遣秘书中散温绍伯奉玺书慰之,令自抑割, 以全孝道。又诏其宗亲,使相喻奖,勿令有灭之讥。
杨引,乡郡襄垣人也。三岁丧⽗,为叔所养。⺟年九十二终,引年七十五,哀 毁过礼。三年服毕,恨不识⽗,追服斩衰,食粥耝服,誓终⾝命。经十三年,哀慕 不改,为郡县乡闾三百余人上状称美。有司奏宜旌赏,复其一门,树其纯孝。诏别 敕集书标扬引至行,又可假以散员之名。
阎元明,河东安邑人也。少而至孝,行著乡闾。太和五年,除北随郡太守。元 明以违离亲养,兴言悲慕。⺟亦慈念,泣泪丧明。悲号上诉,许归奉养。一见其⺟, ⺟目便开。刺史吕寿恩列状上闻,诏下州郡,表为孝门,复其租调兵役,令终⺟年。 ⺟亡服终,心丧积载,每忌⽇,悲动傍邻。昆弟雍和,尊卑谐穆,安贫乐道,⽩首 同归。
又猗氏县人令狐仕,兄弟四人,早丧⽗,泣慕十载,奉养其⺟,孝著乡邑。而 力田积粟,博施不已。
又河东郡人杨风等七百五十人,列称乐户皇甫奴兄弟,虽沉屈兵伍,而尚弥 ⾼,奉养继亲,甚著恭孝之称。
又东郡小⻩县人董吐浑、兄养,事亲至孝,三世同居,闺门有礼。景明初,畿 內大使王凝奏请标异,诏从之。
吴悉达,河东闻喜人也。兄弟三人,年并幼小,⽗⺟为人所杀。四时号慕,悲 感乡邻。及长报仇,避地永安。昆弟同居四十余载,闺门和睦,让逸竞劳。虽于俭 年,糊饘不继,宾客经过,必倾所有。每守宰殡丧,私办车牛,送终葬所。邻人孤 贫窘困者,莫不解⾐辍粮,以相赈恤。乡闾五百余人诣州称颂焉。刺史以悉达兄弟 行著乡里,板赠悉达⽗海太守。悉达后改葬,亡失坟墓,推寻弗获。号哭之声, 昼夜不止,叫诉神祇。忽于悉达⾜下地陷,得⽗铭记,因迁葬曾祖已下三世九丧。 倾尽资业,不假于人,哀感毁悴,有过初丧。有司奏闻,标闾复役,以彰孝义。
时有齐州人崔承宗,其⽗于宋世仕汉中,⺟丧因殡彼。后青、徐归魏,遂为隔 绝。承宗至孝,万里投险,偷路负丧还京师。⻩门侍郞孙惠蔚闻之,曰:“吾于 斯人,见廉范之情矣。”于是吊赠尽礼,如旧相识。
王续生,荥京县人也。遭继⺟忧,居丧,杖而后起。乃终礼制,鬓发尽落。 有司奏闻,宣武诏标旌门闾,甄其徭役。
李显达,颍川翟人也。⽗丧,⽔浆不⼊口七⽇,鬓发堕落,形体枯悴。六年 庐于墓侧,哭不绝声,殆于灭。州牧⾼王雍以状奏,灵太后诏表其门闾。
仓跋,荥京县人也。丧⺟,⽔浆不⼊口五⽇,吐⾎数升,居忧毁瘠,见称州 里。有司奏闻,孝武帝诏标门闾。
张升,荥京县人也。丧⽗,饮⽔绝盐,哀毁过度,形骸枯悴,骨立而已,发 落殆尽。声闻乡里,盗贼不侵其闾。州表以闻,标其门闾。
王崇,字乾邕,夏雍人也。兄弟并以孝称,⾝勤稼穑,以养二亲。仕梁州镇 南府主簿。⺟亡,杖而后起,鬓发堕落。未及葬,权殡宅西。崇庐于殡所,昼夜哭 泣,鸠鸽群至。有一小鸟,素质黑眸,形大于雀,栖于崇庐,朝夕不去。⺟丧阕, 复丁⽗忧,哀毁过礼。是年夏,风雹,所经处,禽兽暴死,草木摧折。至崇田畔, 风雹便止,禾麦十顷,竟无损落。及过崇地,风雹如初。咸称至行所感。崇虽除服, 仍居墓侧。于其室前,生草一,茎叶甚茂,人莫能识。至冬中,复有鸟巢崇屋, 啂养三子,⽑羽成长,驯而不惊。守令闻之,亲自临视。州以闻奏,标其门闾。
郭文恭,太原平遥人也。仕为太平县令。年逾七十,⽗⺟丧亡。文恭孝慕罔极, 乃居祖⽗墓次,晨夕拜跪。跣⾜负土,培祖⽗二墓,寒暑竭力,积年不已。见者莫 不哀叹。尚书闻奏,标其门闾。
荆可,河东猗氏人也。质朴,容止有异于人。能苦⾝勤力,供养其⺟,随时 甘旨,终无匮乏。⺟丧,⽔浆不⼊口三⽇,悲号擗踊,绝而后苏者数四。葬⺟之后, 遂庐于墓侧,昼夜悲哭,负土成坟,蓬发不栉,菜食饮⽔而已。然可家旧墓,茔域 极大,榛芜至深,去家十余里。而可独宿其中,与禽兽杂处,哀感远近,邑里称之。 大统中,可乡人以可孝行⾜以劝励风俗,乃上言焉。周文令州县表异之。及服终之 后,犹若居丧。大冢宰、晋公护闻可孝行,特引见焉。与可言论,时有会于护意。 而护亦至孝,其⺟阎氏,没于敌境,不测存亡。每见可,自伤久乖膝下,而重可至 。可卒后,护犹思其纯孝,收可子于京城,恆给其⾐食。
秦族,上郡洛川人也。祖⽩、⽗雚,并有至,闻于闾里。魏太和中,板⽩颍 州刺史。大统中,板雚郦城郡守。族至孝,事亲竭力。及⽗丧,哀毁过礼,每一 恸哭,酸感行路。既以⺟在,恆抑割哀情,以慰其⺟意。四时珍羞,未尝匮乏。与 弟荣先,复相友爱,闺门之中,怡怡如也。寻而其⺟又没,哭泣无时,唯饮⽔食菜 而已。终丧之后,犹蔬食,不⼊房室二十许年。乡里咸叹异之。其邑人王元达等七 十余人上其状,有诏表其门闾。
荣先亦至孝,遭⽗丧,哀慕不已,遂以毁卒。邑里化其孝行。周文嘉之,乃下 诏褒美其行,赠沧州刺史,以旌厥异。
皇甫遐,字永贤,河东汾人也。累世寒微,而乡里称其和睦。遐纯至,少 丧⽗,事⺟以孝闻。后遭⺟丧,乃庐于墓侧,负土为坟。复于墓南作一禅窟,雨 则穿窟,晴霁则营墓。晓夕勤力,未尝暂停。积以岁年,坟⾼数丈,周回五十余步, 禅窟重台两匝,总成十有二室,中间行道,可容百人。遐食粥枕塊,栉风沐雨,形 容枯悴,家人不识。当其营墓之初,乃有鸱鸟各一,徘徊悲鸣,不离墓侧,若助遐 者,经月余⽇乃去。远近闻其至孝,竞以米面遗之,遐皆受而不食,悉以营佛斋焉。 郡县表上其状,有诏旌异之。
张元,字孝始,河北芮城人也。祖成,假平郡守。⽗延俊,仕州郡,累为功 曹主簿。并以纯至为乡里所推。元谦谨,有孝行,微涉经史,然精释典。年六岁, 其祖以其夏中热,将元就井浴。元固不肯从,谓其贪戏,乃以杖击其头曰:“汝 何为不肯浴?”元对曰:“⾐以盖形,为覆其亵。元不能亵露其体于⽩⽇之下。” 祖异而舍之。
南邻有二杏树,杏多落元园中。诸小兒竞取而食之。元所得者,送还其主。 树陌有狗子为人所弃者,元即收而养之。其叔⽗怒曰:“何用此为!”将更弃之。 元对曰:“有生之类,莫不重其命。若天生天杀,自然之理。今为人所弃而死, 非其道也。若见而不收养,无仁心也。是以收而养之。”叔⽗感其言,遂许焉。未 几,乃有狗⺟衔一死兔置元前而去。
及元年十六,其祖丧明三年。元恆忧泣,昼夜读佛经,礼拜以祈福祐。后读 《药师经》,见“盲者得视”之言。遂请七僧,然七灯,七⽇七夜转《药师经》行 道。每言:“天人师乎!元为孙不孝,使祖丧明。今以灯光普施法界,愿祖目见明, 元求代暗。”如此经七⽇,其夜梦见一老翁,以金镵疗其祖目,于梦中喜跃,遂即 惊觉。乃遍告家人。三⽇,祖目果明。其后,祖卧疾再周,元恆随祖所食多少,⾐ 冠不解,旦夕扶侍。及祖没,号踊绝而后苏。随其⽗,⽔浆不⼊口三⽇。乡里咸叹 异之。县博士杨轨等二百余人上其状,有诏表其门闾。
王颁,字景彦,太原祁人也。⽗僧辩,《南史》有传。颁少俶傥,有文武⼲局。 僧辩平侯景,留颁荆州。遇梁元帝为周师所陷,颁因⼊关。闻其⽗为陈武帝所杀, 号恸而绝,食顷乃苏,哭不绝声,毁瘠骨立。至服阕,常布⾐蔬食,藉藁而卧。周 明帝嘉之,召授左侍上士。累迁汉中太守,寻拜仪同三司。
隋开皇初,以平蛮功,加开府,封蛇丘县公。献取陈之策,上览而异之,召见, 言毕歔欷,上为之改容。及大举伐陈,颁自请行。率兵数百人,从韩擒虎先锋夜济, 力战被伤。恐不堪复斗,悲感呜咽。夜中睡,梦有人授药,比寤而疮不痛。时人以 为孝感。
及陈灭,颁密召⽗在时士卒,得千余人,对之涕泣。其间壮士或问曰:“郞君 仇聇已雪,而悲哀不止者,将不为霸先早死,不得手刃之琊?请发其丘陇,斗榇焚 骨,亦可申孝心矣。”颁顿桑陈谢,额尽流⾎,答曰:“其为坟茔甚大,恐一宵发 掘,不及其尸,更至明朝,事乃彰露。”诸人请具锹锸。于是夜发其陵,剖棺,见 陈武帝须皆不落,其本皆出自骨中。颁遂焚骨取灰,投⽔饮之。既而自缚归罪。晋 王表其状。文帝曰:“朕以义平陈。王颁所为,亦孝义之道,何忍罪之?”舍而不 问。有司录其战功,将加柱国,赐物五千段。颁固辞曰:“臣缘国威灵,得雪怨聇, 本心徇私,非是为国。所加官赏,终不敢当。”帝从之。拜代州刺史,甚有惠政。 卒于齐州刺史。
弟頍,字景文。年数岁而江陵亡,同诸兄⼊关。少好游侠,年二十,尚不知书, 为其兄颙所责怒。于是感,始读《孝经》、《论语》,昼夜不倦,遂读《左传》、 《礼》、《易》、《诗》、《书》,乃叹曰:“书无不可读者。”勤学累载,遂遍 通《五经》,究其旨趣,大为儒者所称。解缀文,善谈话。年三十,周武帝引为露 门学士,每有议决,多頍所为。识甄明,精力不倦,好读诸子,遍记异书,以博 物称。又晓兵法,益有从横之志,每叹不逢时,常以将相自许。
开皇五年,授著作佐郞,寻令于国子讲授。会帝亲临释奠。国子祭酒元善讲 《孝经》,頍与相论难,词义锋起,善往往见屈。帝大奇之,超授国子博士。后坐 事解职,配防岭南。
数载,授汉王谅府谘议参军,王甚礼之。时谅见房陵及秦、蜀二王相次废黜, 潜有异志。頍劝谅缮甲兵。及文帝崩,谅遂举兵反,多頍之计也。頍后数进奇策, 谅不能用。杨素至蒿泽,将战。頍谓其子曰:“气候殊不佳,兵必败。汝可随从我。” 既而兵败,頍将归突厥。至山中,径路断绝,知必不免。谓其子曰:“吾之计谋, 不减杨素,但为言不见从,遂至于此。不能坐受禽执,以成竖子之名也。吾死后, 汝慎勿过亲故!”于是杀自,瘗之石窟中。其子数⽇不得食,遂过其故人,竟为所 禽。杨素求頍尸得之,斩首,枭于太原。所撰《五经大义》三十卷,有集二十卷, 并因兵,无复存焉。
杨庆,字伯悦,河间人也。祖玄、⽗刚,并以至孝知名。庆美容止,辩慧。 年十六,齐国子博士徐遵明见而异之。及长,颇涉记书。年二十五,郡察孝廉,以 侍养不赴。⺟有疾,不解襟带者七旬。及居⺟忧,哀毁骨立,负土成坟。齐文宣表 其门闾,赐帛及绵粟各有差。隋文帝受禅,屡加褒赏,擢授仪同三司,板平太守。 卒于家。
田翼,不知何许人也。养⺟以孝闻。其后⺟卧疾岁余,翼亲易燥,⺟食则食, ⺟不食则不食。隋开皇中,⺟患暴痢。翼谓中毒药,遂亲尝秽恶。⺟终,翼一恸而 绝。亦不胜哀而死。乡人厚共葬之。
纽因,字孝政,河东安邑人也。至孝。周武成中,⽗⺟丧,庐于墓侧,负土 成坟。庐前生⿇一株,⾼丈许,围之合拱,枝叶郁茂,冬夏恆青。有鸟栖上,因举 声哭,鸟即悲鸣。时人异之。周武帝表其闾,擢授甘棠令。隋开皇初卒。
子士雄,少质直孝友。丧⽗,复庐于墓侧,负土成坟。其庭前有一槐树,先甚 郁茂,及士雄居丧,树遂枯死。服阕还宅,死槐复荣。隋文帝闻之,叹其⽗子至孝, 下诏褒扬,号其居为累德里。
刘仕俊,彭城人也。至孝。丁⺟丧,绝而复苏者数矣,勺饮不⼊口者七⽇。 庐于墓侧,负土成坟,列植松柏,虎狼驯扰,为之取食。隋文帝受禅,表其门闾。
翟普林,楚丘人也。事亲以孝闻。州郡辟皆不就,躬耕⾊养。乡闾谓为楚丘先 生。后⽗⺟疾,亲易澡,不解⾐者七旬。大业初,⽗⺟俱终,哀毁殆将灭。庐 于墓侧,负土成坟。盛冬不⾐缯絮,唯著单缞而已。家有鸟⽝,随其在墓,若普林 哀临,⽝亦悲号,见者嗟异。有二鹊巢其庐前柏树,⼊庐驯狎,无所惊惧。司隶巡 察,奏其孝感,擢授孝令。
华秋,汲郡临河人也。幼丧⽗,事⺟以孝闻。家贫,佣赁为养。其⺟患疾,秋 容貌毁悴,鬓须尽改。⺟终,遂绝栉沐,发尽秃落。庐于墓侧,负土成坟。有人 助之者,秋辄拜而止之。隋大业初,调狐⽪,郡县大猎。有一兔,逐之,奔⼊秋庐 中,匿秋膝下。猎人至庐所,异而免之。自尔,此兔常宿庐中,驯其左右。郡县嘉 其孝感,具以状闻。降使劳问,而表其门闾。后群盗起,常往来庐之左右,咸相诫 曰:“勿犯孝子乡。”赖秋全者甚众。
徐孝肃,汲郡人也。宗族数十家,多以豪侈相尚,唯孝肃俭约。事亲以孝闻。 虽在幼小,宗间每有争讼,皆至孝肃所平论,短者无不引咎而退。孝肃早孤,不 识⽗。及长,问其⺟⽗状,因画工图其形,构庙置之而定省焉,朔望享祭。养⺟至 孝,数十年家人未见其忿恚⾊。⺟老疾,孝肃视易燥,忧悴数年,见者莫不悲悼。 ⺟终,孝肃茹蔬饮⽔,盛冬单缞,毁瘠骨立。祖⽗⺟、⽗⺟墓,皆负土成坟。庐于 墓所四十余载,被发徒跣,遂以终⾝。
其弟德备终,子处默,又庐于墓侧。弈世称孝焉。
论曰:塞天地而横四海者,唯孝而已矣。然则孝始爱敬之方,终极哀思之道, 厥亦多绪,其心一焉。若上智禀自然之质,中庸有企及之义,及其成名,其美一也。 长孙虑等或出公卿之绪,藉礼教之资;或出茆笪之下,非奖劝所得。并因心乘理, 不逾礼教,感通所致,贯之神明。乃有负土成坟,致毁灭,虽乖先王之典制,亦 观过而知仁矣。
部分译文
《孝经》说:“孝是天的经纬,地的义理,人的行为。”《论语》说:“君子专心致力于本,本树立了,道就产生了。孝顺⽗⺟,敬爱兄长,这就是仁的本吧!”《吕览》说:“孝是三皇五帝的本的事情,是万事万物的大纲要领。掌握一种方法而能使各种善良都到来,使各种琊恶都离去,天下顺和,这种方法只有孝吧!”这么说,孝作为德行是⾼尚的,作为道是宏远的,教化百姓的作用是深远的。所以,圣明的帝王在天下推行孝,其德行与天地相合,其圣明与⽇月相等;诸侯、卿、大夫在其家国推行孝,就可永远保护其宗庙社稷,长久守卫其俸禄官位;男女个人在乡里实行孝,就可以生时传播其美好的业绩,传扬美名于千秋万代。因此,尧、舜、汤、武居于帝王之位,留传⾼尚的德行而使风俗淳厚;孔子、墨子、荀子、孟子禀受贤哲才能,弘扬正道而砥砺风俗。观察其原因,只在推行孝罢了。
然而,淳正的源头已经过去,鄙薄的世风愈煽愈炽,礼义不能树立,廉正谦让不能修省。至于绾结金银之印,置⾝贵族之列,立⾝朝廷之间,不止一个家族;货币堆积,粮仓丰満,居住在乡间闾巷之中,不是一家一户。对于爱护尊敬的道理,有的则未能具备;哀痛愁思的节,很少有人能够达到中等这个层次。这就是诗人思念素冠的原因。孔门弟子斥责穿华丽⾐服,也是有原因的。
况且活着的时候想方设法顺承⽗⺟的颜⾊,侍奉赡养⽗⺟,死的时候极尽哀痛悲思,其事迹头绪繁多,其心情却是一致的。至于真诚使池鱼到来,感情与鸟兽相通,事情不合常理,这样的事情大概太少了。至于像暖铺,扇卧席,浇灌树木,背负泥土,假如有人超出常人,就都认为他疾恨世俗。这因然是仁人君子大兴感叹的原因,是圣明的君主和贤明的辅臣所应关心的。如果命令申明教化以补救世俗的弊病,使官爵赏赐优厚以励民心,心存诚恳以奖掖百姓上进,积年累月以求终结,则如今所说的少的,就可以成为多的了,古代所说的困难的,就可变为容易的了。
长孙虑等人缺少研习古事的学问,没有英俊瑰伟的才能。或者听任自然,感情不加矫饰;或者天笃诚,辛勤劳作。都竭尽全⾝之力,皆尽其友爱孝敬之心,自己満⾜于天伦之乐,忘记轩车冕服的⾼贵。不待言说而感化,人与神感应相通。虽然有的人官居台阁辅臣,爵位置于王侯之列,俸禄积有万钟之多,马匹多达千驷,但死的时候却不能和这些⾝为仆人奴隶的人相提并论。孝行中之最显著的,不正是这样的吗?
案:《魏书》列赵琰、长孙虑、乞伏保、孙益德、董洛生、杨引、阎元明、吴悉达、王续生、李显达、仓跋、张癉、王崇、郭文恭为《孝感传》,《周书》列李棠、柳桧、杜叔毗、荆可、秦族、皇甫遐、张元为《孝义传》,《隋书》列陆彦师、田德懋、薛氵睿、王颁、田翼、杨庆、郭世儒、纽因、刘仕携、郞方贵、翟普林、李德饶、华秋、徐孝肃为《孝义传》。这里将赵琰、李棠、柳桧、杜叔毗、陆彦师、李德饶归⼊别的传记和其家传,其余的人都归⼊此篇,以充备《孝行传》云云。
张元字孝始,河北芮城人。祖⽗张成,代理平原郡太守。⽗亲张延亻隽,在州郡做官。逐步升迁功曹主簿。都因非常淳朴受到乡里的推崇。
张元生谦虚谨慎,孝顺⽗⺟,稍稍涉猎经史,但是却精通佛家经典。六岁那年,他的祖⽗因为夏⽇中午炎热,想把张元放到井中浴沐。张元坚决不肯听从。祖⽗说他贪玩,就用手杖敲打他的头说:“你为什么不肯洗浴?”张元回答说“:⾐服是用来遮盖形体的,是为了覆盖轻慢之处。我不能轻慢地把⾝体显露在光天化⽇之下。”祖⽗感到惊异就放了他。
南边的邻居有两棵杏树,杏子后有许多落在张元家园中。其他许多小孩争着拾取杏子吃。张元拾到杏子,就送还给杏树的主人。村头小路上有一只被人丢弃的狗仔,张元就把它拾回家养育。他的叔⽗愤怒地说:“养这个东西⼲什么?”抓起狗仔想再次扔掉。张元回答说“:凡是有生命的东西,无不重视其命。如果是上天所生,上天所灭,那是自然的法则。如今被人丢弃而死,不符合法则。如果看见了而不收养,就是没有仁爱之心。因此把它捡回来养育。”叔⽗被他的话感动,就准许他收养。不久,就有一条⺟狗衔着一只野兔放到张元面前而后离去。
到了张元十六岁,他的祖⽗已经失明三年了。张元一直忧愁哭泣,昼夜诵读佛经,做礼拜以祈求福祉。后来诵读《药师经》,见有“盲人得以复明”的话,就请来七个僧人,点燃七只灯,七天七夜诵《药师经》做道场。每人都说:“天人师啊!张元作为孙子不孝顺,使祖⽗失明。如今用灯光普照法界,希望祖⽗的眼睛能够见到光明,张元请求代替祖⽗失明。”像这样经过了七天,张元夜里梦见一个老翁,用金钗治疗祖⽗的眼睛。梦中喜跳跃,于是就惊醒了,张元就一个一个地告诉家里的人。过了三天,祖⽗的眼睛果然复明了。
后来,祖⽗卧病两年,张元随祖⽗的饭量大小进食,不脫⾐去冠,⽇夜服侍。祖⽗死后,张元悲号气绝而后复苏。随着他的⽗亲,三天⽔汤不进。乡里都感叹不已,认为张元很是奇异。县里的博士杨轨等二百多人把张元的事情上报,诏令表彰其家族。
王颁字景修,太原祁人。⽗亲王僧辩,《南史》中有传。
王颁少年时风流倜傥,有文才武略。王僧辩平定侯景,把王颁留在了荆州。遇到梁元帝被周朝军队俘虏,王颁因而进⼊关中。得知⽗亲被陈武帝杀害,恸哭气绝,过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苏醒过来,哭声不绝,悲伤过度以至于损伤了⾝体。服丧期満,王颁经常⾝着布质⾐服,吃蔬菜,睡卧在蒿草上。周明帝嘉奖王颁,召见他授左侍上士之职,逐步升迁到汉中太守,不久授任仪同三司。
隋朝开皇初年,王颁因平定南蛮有功劳,加授开府,封爵蛇丘县公。进献平定陈国的策略,隋文帝看后大感惊奇,召见王颁。王颁说罢痛哭流涕,文帝因此而面有悲伤。到了大举讨伐陈国时,王颁主动请求前行。率领几百名士兵,跟随韩擒虎为先锋夜里渡江,奋力拼杀,⾝受重伤。王颁恐怕不能再继续战斗,悲痛地哭起来。夜里正在睡梦中,梦见有人给他物药,等到醒来创伤竟然不痛了。当时的人认为是王颁的孝行感动了上苍。
陈国灭亡后,王颁秘密召集⽗亲在世时的士兵,召集一千多人,对着他们痛哭流涕。其中有的壮士问道“:郞君仇恨已报,而还悲哀不止,该不是因为陈霸先早已死去,不能亲手杀了他吧?请求挖掘他的坟墓,劈其棺木,烧焚其尸骨,也可以申明孝顺之心了。”王颁磕头拜谢,额头都流⾎了,回答说:“因为他的坟墓太大,恐怕挖掘夜一,还没有挖到他的尸体,天已经亮了,事情就会被人发现。”众人请求准备锹、锸一类工具。于是,夜里挖掘陈霸先的陵墓,劈开其棺材,见陈武帝的须发都没有脫落,原来它们都是从骨头中生长出来的。王颁焚毁其骸骨,取其骨灰,投放到⽔中喝了下去。事情完了之后,王颁自己捆绑起来归案请罪。晋王杨广上表说明情况。文帝说“:我用道义平定陈国。王颁做的事情,也合乎孝义的道理,怎么忍心加罪于他呢?”就把王颁放了,不加追究。有司记录其战功,准备加授封国,赏赐物品五千段。王颁坚决推辞说:“臣借助家国的威势,得以报仇雪恨,本心是徇私情,不是为了家国。加封的官爵,赏赐的物品,终究不敢接受。”文帝听从他的请求。
任代州刺史,有很好的政绩。死于齐州刺史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