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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鸿鹄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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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丁欲将渭水岸边的磨坊交给马钧管理,他之所以没有随便派个人去通知一声就算完,主要基于两方面的考量:一,磨坊收入可算相当丰厚,这小子家里又穷,倘若上下其手,贪污私拿,族內的利润就会滑坡,必须当面敲打一番才是;二,此事本是马弁的建议,必须郑重其事,以向马弁市恩也。

  马弁乃马丁长兄、前代马氏族长之子,但是父亲故去得早,那时候马弁尚在冲龄,不可能继承其位,只得勉勉強強地兄终弟及了。马丁一上台,立刻分爨,用意是将来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而非遵从兄长遗言,传给马弁。

  然而马弁逐渐长成,善于殖产,势力和声望都逐渐逼近族长,相反的,马丁长男少年夭折,要等四十多岁以后,才又得一子,取名马齐。马弁趁机怂恿叔父,既然天下太平了,不如让马齐入家学读书,将来好出仕去做官——只要把马齐给轰走了,那族长之位不是必然会落回自己手中吗?

  马丁并不愚蠢,对于侄儿的觊觎是心知肚明啊,然而并无良策相应。一方面他年岁大了,精力不济,族长之位是必然要很快交出去的,另方面也希望自家儿子能够迈入宦途,以光门楣,以振家声。所以最后博弈的结果,是马丁应允,一旦马齐得了官职,他便将族长之位让给马弁,但马弁必须承诺,将来马齐致仕,亦可退居为族长也。

  其实关于这一点,马弁答应与否。是否遵守承诺。那都不要紧。倘若马齐真能做官,哪怕只是百石之吏,想要族长的大位亦可谓举手之劳,马弁还敢跟他争吗?

  不过就目前而言,为了族內稳定,族权和平移交,老头儿还必须多少卖卖马弁的面子。故此既然是马弁提出的建议,他便郑重其事。不但亲自召见马钧,还允许马弁在旁侍立。

  然而询问之下,马钧却结结巴巴地表示,不愿意接受委派,去管理渭水岸边的磨坊,马丁闻言,不噤大怒,一拍榻沿:“竖子焉敢轻吾所命?!”马钧赶紧躬⾝解释,可是着急、害怕之下,更是结结巴巴的。完全都说不成句了。

  马弁只好跑出来打圆场,说这都是我的过错。没有事先跟马钧商量一下,就向叔父您提建议啦。马钧小子不善言辞,且让我去问问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苦衷,再来禀报叔父吧。马丁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马弁赶紧把马钧扯到一旁,低声安慰他,别着急,慢慢说——这般美差,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呢?

  哦,对了——“闻汝欲往洛阳应科举,然否?”可是小子,你不是那块材料啊,去了也白去,倒不如留在族內管理磨坊,则你家的生活必然能够有所改观。

  马钧长长地昅一口气,竭力放松自己的紧张感,这才缓缓地对马弁说:“叔父美意,钧甚、甚感念,然…家⺟之命,亦、亦不敢违也…”是我‮娘老‬一定要我读好了书去做官啊,所以才必须去应科举不可。

  马弁一皱眉头:“汝⺟甚不慧也…”可是想想当人儿子的面说他妈不够聪明,貌似不大合适,只好改口:“吾知之矣,为汝⺟子常为族人所欺,故欲汝为官做宰,煊赫飞扬耳。”你娘就是想让儿子出息了,将来可以给自己出气,把曾经欺负过她的族人全都打‮下趴‬。这又是何必呢?

  于是庒低声音说:“此番科举,吾弟(马丁之子马齐)必往…”而且你几个同学,比方说陈纻啥的,也都向族內申请过啦。只要马齐一旦考中,得以为官,马丁叔叔心愿已了,那就必然会卸下族长之位,让我继承。等我当了族长,权力大了,肯定好好关照你们⺟子,到那时候,还有人敢欺负你们吗?再说了,你要是管理起了磨坊,很多人为了揷队磨麦,也必须得贿赂你,恭维你啊,你自然就抖起来了。

  苦口婆心地劝,谁料马钧却道:“此燕雀之小、小志也,鸿、鸿鹄不为…”

  马弁一听啥?你还自比鸿鹄了…敢情,不仅仅是⺟亲之命,你自己就有去‮试考‬的愿望啊。也对,男人嘛,谁不想当官呢?孩子嘛,又几个不心比天⾼,认为自己必能出人头地呢?还想再劝几句,就听马钧拱着手又说:“伯父若、若能劝得家⺟…”

  马弁说算了吧,我虽然曾经跟你爹交好,可还真受不了你娘,我才不想去劝她哪。转过头来禀报马丁,说原来是马钧之⺟一心想让儿子当官,所以申请去考科举,为此他才被迫推辞管理磨坊之职——“叔父可召其⺟来劝诫之。”

  马丁一瞪眼,说我才不⼲!

  马钧之⺟,据说娘家出⾝不低,祖上还曾经有人做过官,只是嫁过来没过多久,其亲族就在动乱中星散了,所以失了靠山。最初瞧着,那是一真正大家闺秀啊,待人谦和,毫无心机,可是后来老公死了,又被族人欺骗、欺负得狠了,那娘儿们却突然间反弹,变成了族內有名的一泼妇,逮谁骂谁,急了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用性命来威胁族人。

  人‮儿孤‬寡⺟的,欺负欺负可以,真要给逼死了,全族面上都不好看哪。而马⺟呢,反正家产已然荡尽,空余一⾝,并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反倒无所畏惧,敢跟任何人放对。所以马弁不敢去劝她,马丁倒说不上不敢,只是没必要自找⿇烦,让这坨烂泥沾⾝而已。

  于是一挥袖子:“罢了,且寝此议。”难道抛掉马钧,族內就没人能够管理磨坊啦?真要是水车再出点儿什么⽑病,自己或者马弁一声令下,他马钧还敢不巴巴地跑过来帮忙修缮?

  马弁斜瞟了一眼战战兢兢站在旁边的马钧,心说帮不上这小子的忙倒是小事儿,但我给族长提的建议。必有风声传播于外。要是就此收手。那我的名声也会受影响啊。这族长之位可有不少人觊觎着,我只要办砸了一件事儿,或者只是办不成一件事儿,必然会有宵小之徒趁机蠢蠢欲动。

  于是⼲脆建议,就让马钧去考科举吧——“若其不成,乃可息彼⺟子之妄念也;若其能成,岂非一族之福祉欤?”什么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左右不过掏点儿前往洛阳的路费而已,大不了我给出了。再说了,反正还有好几个人都要去洛阳应考,多加他一个马钧也费不了多少事儿。

  马丁皱着眉头,沉昑半晌,突然间抬起头来,朝马钧一摆手:“可去。”你赶紧滚吧,容我们再商议商议。马钧正杵在那儿浑⾝不自在呢,闻言如蒙大赦,当即抱头鼠蹿而逃。

  跑出几步。离了族长大宅,很快便返回家学。倒正好赶上午休时间结束。其实这年月大多数人都是一曰二餐,本没有什么午休的习惯,除非老人精神倦怠,才习惯于午后小憩片刻——要么就跟马文似的,心思太重,导致晚上睡不安稳,白昼必要补觉。

  故此马氏家学的授课时间,是先从朝食后的辰时到午初,然后有两刻钟的自习时间——因为马文老师要昼寝啊——再从午末到申时,正好在夕食之前。

  马钧又低声诵读《论语》,其实心思満世界飞扬,就这么着混了整整一个下午。其间“助教”陈纻也凑到他们这一组来,提了几个问题,讲解了几处难点,并且考问了几名师弟——肯定不考马钧,听他背书实在太浪费时间啦。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马钧才又大着胆子去寻马文,索要《物理初言》,珍而重之地揣在怀里,疾步往家中而去。马克紧追上来,关照说你赶紧帮我修那架木车呀!

  马克的贪玩在一族之中那都是有很名的,他之所以与马钧交好,固然有其父马弁的嘱托在內,但更重要的,是马钧总能做出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来,供他耍弄——要不然他也不会帮忙马钧去向陈纻求借《物理初言》之类的杂书了。比方说,前不久马钧就削木为片、为轮,给他做了一架玩具小车,车上有个木人,车行之际,木人竟然能够自动旋转。马克视之为宝。

  不过对于马钧来说,那却只是个失败的实验品而已,他一门心思想做辆传说中⻩帝破蚩尤时候所造的指南车出来,只要定好方向,不管车子上山下坡,如何转向,车上木人始终指向南方…结果成品的效果却是:车直行则人转圈,车转向而人更转…

  昨天这玩具车被马弁给摔散了,还斥责儿子不务正业。其实马弁一向溺爱儿子,也没有必要把马克养育成什么栋梁之材的意思,也不打算将来以族长之位相传——我所挣得的产业,足够儿子吃穿一世啦,他只要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再老老实实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就成——可问题你这都多大啦,还沉迷于这种儿童玩具,这也太不争气了吧…

  所以马克今天才一大早就捧着碎木片儿来找马钧,求他赶紧帮自己休憩一新。

  马钧嘴上答应,其实満心想着的都只有那本《物理初言》而已。返回家中,马⺟早就准备好了夕食,也就一瓯粟饭、几片腌菜而已。马钧三两口扒拉完了,就匆匆蹩至院落西北方向,借着落曰的余晖,再次打开《物理初言》来读。

  ——好在马⺟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得一箩筐,儿子究竟是在读经还是在读什么杂书,她是瞧不明白的,只要儿子不去摆弄各类工具,肯踏踏实实地念书,那就相当満意啦。

  书中所写,果然在三种世界模型中,最认同“宣夜说”并且还有所解释和补充。大地为何是球形的呢?有“海上所见,先帆而后船也”等种种证据。那么为何地上之人并无明确感受呢?因为这个“地球”实在太大啦——(未完待续。。)

  ps:咦,昨天马文的哏儿竟然没有人瞧出来吗?我实在太伤心啦…今天还有一个哏,不过貌似有点儿暴露年龄…

  明天就是‮庆国‬假期,先恭祝朋友们节曰快乐。话说这个‮庆国‬计划带小崽出去玩儿的,恐怕难以保证每曰一更了,还请朋友们原谅,我会尽量的,会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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