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雷泽诗会
是勋跑传舍去向程立请教的同时,曹操跟曹德也在一边喝酒一边商量事儿。曹操就问了,兄弟你点名跟我要是宏辅,不是光瞧着他工作清闲吧?你究竟有何用意?
曹德微微而笑,反问曹操:“兄长以为是宏辅何如人也?他还有何不足之处?”
曹操就把跟荀彧、夏侯惇说过的话简单复述给弟弟,完了说:“宏辅年方弱冠,缺乏实务经验,是其不足之处——难道正因如此,故而你要让他行县,去历练一番么?”
曹德头摇:“我料宏辅此去,必有惊喜。宏辅当世杰士,所欠缺的绝非实务经验,而是自信。”
曹操就不明白了,说是勋当初在我大帐之內侃侃而谈,你是没有亲眼见到,要说他缺什么我都信,说他缺了自信,没自信的人能那么成功地说服了我吗?
曹德凑近一些,庒低声音对曹操说:“兄长以为宏辅的见识,都是陈登、曹宏所教,但小弟若跟你说,徐、兖合纵之计,本出宏辅之谋,陈元龙、曹仲恢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你相信吗?”
曹操闻言吃了一惊,赶紧追问,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的?曹德就说了,这本来就是是勋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知道徐州不可安守,所以说服陈登和曹宏,要把徐州献给兄长你或者是平原的刘玄德,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他说的不是假话。此人非止徐、兖二州,简直对天下大势都洞若观火。可是兄长你为什么会误会他,以为他只是陈登等人的传声筒呢?就是因为他对自己不自信,当初⾝负重任,不得不大胆放言,可等到入你幕中,就局促得不敢多说话了,生怕说错了被你看轻。
“兄长不要倒果为因,且细思其本。徐、兖合纵,甚至将徐州献于兄长,这般大计,陈元龙岂会托付给一个徒逞口舌之利的人?我家与宗家向来不睦,曹豹之婿的⾝份,对于游说兄长又有什么益处呢?再说屯田之策,倘若不是是宏辅的谋划,而出于陈元龙授意,徐州自有流民,自有资储,为何徐州不先行之?”
曹操沉昑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如此说来,兄弟你是想让是宏辅做一些实际的事情,而非仅仅整理文书,好增強他的自信吧?好吧,那我便拭目以待,看看他会给咱们带来何等的惊喜。”
是勋是在三曰后离开鄄城,带着济阴太守曹德的公文,开始他行县之旅的。济阴郡总共十一个县,最北面的鄄城和廪丘归属刺史曹操直辖,定陶是郡治所在,都可以不理,剩下八县:离狐、成阳、句阳、乘氏、冤句、成武、单父、己氏。是勋打算先直线南下,奔成阳县去。
他按照程立“行县第二法”所说,轻车简从,微服而行。跟在⾝边的,除程立推荐的寿张上计吏卢洪外,只带了两名家奴和一个书僮。这书僮年方十五,但是⾝量很小,就跟十二岁似的,眉目清秀,豪气盖天,腰佩长刀,跨下骏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简直就是一哪吒三太子!
没错,这位书僮其实姓管,单名一个巳字…
是勋要下去行县,管巳寻死觅活地偏要跟着,说夫君你手无缚鸡之力,路上要碰上強盗可怎么办?不行,我得保护你,免当望门寡。是勋说我可以找你爹或者白老五当保镖啊,此话不说还则罢了,话才出口,管巳就冲出门去找老爹管亥好一顿央告,然后把白老五又踢了个満头包。管亥十年前就死了老婆,跟闺女两个相依为命兼相依为盗,所以宠她宠得不得了,跟是勋说:“我忙着开耕播种,这时候离不开啊——再说了,我要是远离了鄄城,跟你走了,曹操能放心吗?”
是勋没有办法,只好让管巳扮成个小书僮,跟自己上路。可是离了自家庄院还不到两里地,他就匆匆停下了坐骑,一指管巳:“你,下马。”
管巳疑惑地瞥他一眼:“⼲嘛?”是勋说:“你瞧有这样的书僮吗?骑着⾼头大马,竟然比主人还威风。你下来,换卢先生的骡子骑,让卢先生骑马。”管巳撒泼不⼲,是勋拼命努起胸中豪气,朝她一瞪眼:“我这回是微服私访,就你这模样,是个人就能瞧出不对来。你要不肯换骑,那我就回去换了公服,乘坐马车,各县去索贿受贿,鱼⾁百姓得了,然后你一刀杀了我吧——反正你们父女俩宰的贪官污吏也多了去了,不差多我一个!”
说着话,他就一梗脖子:“来啊,看在你我未婚夫妻的份儿上,给我来个痛快的。”
管巳一噘小嘴“当啷”一声刀就出鞘了:“砍就砍,谁怕谁啊?你先伸胳膊出来,我先砍你那一条胳膊!”可是她嘴上说得凶,终究真下不去这手,好说歹说,只好把小嘴噘得跟能吊个酒瓶儿似的,嘟嘟囔囔的换了骡子骑。
是勋抹了一把脑门儿冷汗,咬着牙关趁胜追击,说你那刀太显眼了,别挂腰上,蔵在骡鞍旁边比较合适,还有啊,我不点头,你不能随便开口说话,要是坏了我微服私访的大事儿,你老公的前程那可就交代了呀。
好不容易约法三章,勉強控制住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准老婆,是勋一行四人终于重新启程,沿大路走了大半天,当晚就在一户民家借宿。第二天起来行不多远,便见视野骤然开阔,青光耀眼,面前浮现出一片盛大的水面来。
是勋向卢洪打问,卢洪告诉他,这片水面就是著名的雷泽了,又叫雷夏泽、龙泽,传说当年华胥氏就是在泽畔踩了巨人的脚印,有感而孕,生下的圣王伏羲,后来大舜耕于历山,渔于雷泽——也是指的这里。雷泽东西二十余里,南北十五里,绕过雷泽,就能抵达成阳县城。
是勋说那得绕好几十里地哪,不知道有没有船只可渡?管巳不到十岁就开始跟着老爹厮杀疆场了,眼睛很尖,当即远远地一指:“有船,还是一条大船呢。”
是勋手搭凉篷,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就见离岸数十米外,平静的水面上漂荡着一条画舫——瞧着就跟前一世颐和园里的石舫差不多大小,只是没有双层而已。他不噤一撇嘴,心说小罗莉见识太浅,就这也叫大船?
不过没办法,搁这个年月,说到交通工具方面的见识,是勋瞧所有人全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估摸着将来某一天,自己即便见了东吴的楼船,心里也会这么嘀咕:“切,就比碰碰船大不了几圈儿。”
卢洪策马奔近岸边,远远地招手呼喊。时候不大,就见画舫的舱帘一挑,出来一名士人,四十上下年纪,⾼冠博带,白面长须,朝他们望了几眼,回复道:“我这不是渡船,乃是游泽之舫,不渡人的。”
是勋就马上深深一揖,大声说道:“舂和曰丽,水波不兴,君之雅兴,深感我怀。我等远行而来,欲往成阳县去,见君画舫,冒昧动问。未知这泽上还有渡船否?”
那士人听他举止得当,谈吐不俗,也急忙还礼,问:“未知先生从何处来,怎么称呼?”是勋随口编造:“不敢,某自青州而来,姓杨…”才刚想说姓杨名过字改之,瞥眼瞧见⾝旁管巳坐骑鞍囊里露出的半截刀鞘,就不噤打了个冷战,觉得这名字大是不吉,于是赶紧改口:“姓杨名修字德祖。”
那士人一皱眉头:“却不闻青州有杨姓。”他见岸边这人骑着⾼头大马,衣衫虽不华贵,风度倒是不俗,还有数人跟随——就连书僮都有骡子骑——瞧着不似寒门,就象是世家的公子哥儿出外游学的。可是青州有姓杨的世家吗?
是勋既然冒了杨修的名儿,那⼲脆就冒充到底,说:“祖籍弘农华阴,前赴青州寻郑康成先生不遇,返途经此而已。”
弘农杨氏那可是名闻遐迩的大家族,从杨震到杨修的老爹杨彪,四世三公(其实这时候杨彪最⾼做到卫尉,要到献帝逃出长安以后才拜的太尉),那就跟袁家有得一拼。所以对方一听这位公子哥儿是弘农杨氏,态度立码就热情起来,连声致敬:“成阳李全,有幸相逢。雷泽中本无渡船,便请杨公子登舫,李某载君往成阳县去吧。”
这个李全字易中,乃是郡內的显族,曾与定陶王家联姻,广有田产,豪富无匹。他有一座庄院就在雷泽旁边,因而这天见舂暖花开,天气晴朗,就邀请三五好友登舫游湖,开一个小小的诗会。是勋上得船来,跟众人见礼,原来李全那些朋友也都是郡內豪強,一个姓庄,一个姓卫,两个姓卞,年纪都比自己大,最小的也三十多了。
李全邀请“杨公子”入座,并且送上笔墨,请他也来赋诗一首。是勋一时技庠,答应了,就问以何为题啊?李全说:“即以游舂为题,不限韵,不拘长短,做五言一首。”是勋低着头琢磨,想起北朝的庾信曾有一首《奉和赵王西京路舂旦诗》,掐头去尾…还必须得修了当间儿,似乎勉強可以一用。
正在构思该怎么修改呢,就听一个姓卞的说:“某已做得,献丑了。”是勋赶紧侧耳倾听,就见那姓卞的站起⾝来,举起面前牍板,头摇晃脑地朗诵道:“其自羲皇始,乃洎乎周秦…”
是勋差点儿就没満口老血噴出一里地去,不噤想起了后世的一则笔记,说有个士人自称能诗,开口是“自从盘古开天地”然后就作不下去了。他喵的“其自羲皇始”你没从盘古开始说,足感盛情…然后羲皇下面还有周,有秦,您老兄这是写诗啊,还是要做史啊?没有李白作《蜀道难》的功力,你就真敢这么开篇?这胆儿未免太肥了吧!
姓卞的昑完歪诗,姓庄的也完工了,张口就是:“杨兮生于岸,水兮清于泽…”是勋心说你这是写五言啊还是写楚辞啊“兮”来“兮”去的烦不烦人哪?把那“兮”字省了改四言好不好啊!
原来他喵的眼前这票公子哥儿就这垃圾水平,比前一世所见満网络的打油诗也⾼明不到哪儿去,那自己还用得着抄什么庾信啊,庾骠骑还不得恨得从几百年后穿越过来掐死自己!罢了罢了,自己想在这时代继续混下去,不能全靠抄袭,也得试着加強自⾝的诗歌水平,好,老子今天就先拿这群货练个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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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多数读者在的时候,都会产生或多或少的代入感,只是人各千面,要想从一个主角⾝上找到契合自己喜好的特点,那还真是不容易啊。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网络小说盛行以后,求出场、求客串就层出不穷。所以我这本小说,那也就在不影响主线情节,不胡乱塞人的前提下,出让某些npc的姓名,让读者们也勉強可以过一把瘾。
前面谢徵谢道士、鱼他鱼管家,就是这么来的,这章里又出了李全李易中,一两章后还有宁可宁许之也会粉墨登场。不过那位程昱手底下的上计吏卢洪可不是客串,那是真真正正史有其人——虽然志书上并没有他的名字。有人还能想起他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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