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忠义(二)
老头迟疑了一下,咬咬几乎掉光的牙齿:“老朽空活百岁,尚未为朝廷,为黎民树一言,建一策,心中有愧。不若用此孤灯残躯诈作投降,骗取敌兵入城,将军可趁机率兵掩杀。”
“这?老先生,如果那样的话您就会有生命危险的。”李辉急了“断然不可如此。”
“无妨,老朽意已决,还望将军成全。”老人拂袖便走,李辉阻拦不住。
“将军欲毁我琅琊王氏忠烈之名乎!”面对李辉的阻拦,老头怒了,浑浊的双眼中竟然全是愤怒的火焰。李辉摇头摇,只好给老人让开道路。
夜半时分,老者从城墙缒下,来到清军大营。一个时辰之后,清军骑兵出现在掘港南门,城门大开,放清军入城。
一个时辰之后,城上又多了一长溜清军头颅,像大蒜一样拴成一溜挂在城墙上。
清军总兵刘国栋大怒,派人将老者拘来,老者含笑,只喊“速杀我,成我忠义之名!”清兵刀斧相加,老人含笑而逝。
第二天早上,李辉隔着城头向对面观看,一个须发皆白的头颅挂在旗杆上,被风吹拂,如同一面圣洁的旗帜(本来是不想写这段的,但是刚刚看完《南明痛史》,心中愤懑,杜撰了这位老人。我们汉族历经千年灾难杀屠而不亡,主要在于这种敢于献⾝,敢于杀⾝成仁的民族精神)。
渐渐地城头上人多了,大家都站在城墙边,看着那个白得像雪的头颅,老人的脸上还带着一种淡然的微笑。
“爹!爹!”王百万踉踉跄跄的跑到城墙上,看到老父的头颅,放声痛哭,以拳击地,泪如泉涌。
围观的众人也都泪洒衣衫。
李辉擦擦眼泪:“王先生已经舍生取义,咱们不要做孬种,和这些満酋拼了!”
正在此时,清军大营一阵骚动,紧接着从大营里跑出一队队士兵,如同蚂蚁一般密密⿇⿇的将整片地域都遮盖満了。长龙一般的云梯,⾼大的望楼依次出现。
“大家戒备,満酋开始准备进攻了!”李辉急忙擦⼲眼泪,将腰刀举起“诸军,准备迎战!”
“杀啊!”无数的士兵开始攻城,几十个士兵抬着一架云梯向城墙冲去,如同一只快速爬行的蜈蚣。
来到城墙前,清兵犯了难,这城墙咋回事,没见过!只见城墙一个三角垛连着一个三角垛,将原本平滑的城墙硬生生变成锯齿形,撕扯着攻城士兵的生命。
没办法了,上吧!清军士兵们立起云梯,搭靠在城墙的斜面上,向上攀爬,却把⾝后完全让给了守城士兵。
守城的士兵现在终于明白这种城墙的好处了,他们纷纷举起石头向正在蚁附攻城的清军士兵砸去,一砸就是一串惨叫。
清军四面攻城,掘港的老百姓们也是四面防守,双方你来我往整整打了一整天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有道是哀兵必胜,在这次战斗中,有几个小脚妇女为了打退敌人竟然抱着爬上城墙的清军士兵跳下城墙,同归于尽,受伤的人更多了,负责治伤的妇女们都忙不过来了。
但是战事再激烈,李辉也没有使用大炮,在他看来,那门大炮是他最后的绝招,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
太阳终于下山了,清军营中传来阵阵收兵的号角,掘港城下到处都是死尸,在夏曰的月光下显得分外恐怖。
月华如水,在这个时候携美赏月是最惬意不过。但是李辉已经没了这种好心情。
今天掘港城中很多人家在一天的时间里就和亲人阴阳两隔,受伤的百姓躺在草席上轻声呻昑,咬牙挺着。不远处就是死尸。
李辉走到伤兵中间,挨个嘘寒问暖,百姓们挣扎着要站起来行礼,李辉摆摆手阻止。
“不可,我等恬为汉人,怎可不知礼节,与那胡酋腥膻相论!”一个白面读书人伤了左脚,依旧挣扎着站起来给李辉行礼,李辉急忙还礼。
“大哥,今天受伤的就有五百多人,战死七百六十人,这仗咱们能打下去么?”钱秀正在帮一名士兵包扎伤口,见李辉来此,揷嘴问道。
“阿秀,相信大哥,大哥能在尸山血海中把你救出来,也能打退清军,保一城百姓。”李辉皱了眉头“大哥的斤两你是知道的。”
“嗯,我相信大哥。”一双忽闪的大眼睛中尽是盲目的崇拜与柔情。
“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李辉在这节骨眼上也不忘猥琐一下,没有过任何恋爱经验的李辉面对女生水一样的柔情时总是习惯性的用愤怒的火焰死盯着她⾝边的那个男生。
“有点心跳过速。”李辉摸摸胸口,靠,真没出息,被人瞅了一眼就这德行,以后要是XXOO岂不要举而不坚?汗!
夜一无眠。
第二天天刚放亮,清兵又如蚂蚁一般开始进攻,但是今天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同,清军放弃了对东、西、北三个方向上的进攻,集中兵力全集进攻南门。
李辉见此,将全部兵力都投到南门的防守上,其他三门只用少量妇孺监视守卫。
蚂蚁一样的士兵冲过来,云梯架上,望楼也在江南阡陌纵横的水田中艰难前行,终于来到掘港城,望楼上的士兵们借着⾼度优势向下投掷长枪重物。造成大量士兵杀伤。
“望楼上的満酋太厉害了,咱们怎么办?”王信跑过来,満头是血,汗,混在一起,把脸抹成一条条的赤红颜⾊。
“怎么办?”李辉拍拍脑袋“征集各家的油,灯油也可,食油也可,装在酒瓶中拿过来,今天给他们喝点莫洛托夫鸡尾酒。”
“什么是鸡尾酒?”王信好奇地问道。
“就是鸡尾巴酿成的酒。”李辉照他脑袋拍了一下“滚!”
不一会,大桶的桐油搬到城墙上,李辉指挥一群孩子们把桐油灌进酒壶里,之后用破布塞紧,点燃。
“接着吧!”李辉用力一掷,带着呼啸的火焰,酒壶砸在望楼的边缘,瞬间腾起一团大火。
木制的望楼极易燃烧,几瓶莫洛托夫鸡尾酒下去,那座望楼就在熊熊烈火中化成一堆灰烬,来不及逃跑的士兵们慌不择路跳下望楼,结果只有被摔死,有个胆小的士兵不敢跳,最后被烧成一团黑炭。
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焦臭的味道,城墙下战死的清军士兵也被燃烧的桐油点燃了,烧人⾁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闻的。
“看来敌人是准备孤注一掷了。”李辉看到清军大营中走出最后一队步兵,脸上荡开一点笑意。
果然,几乎像从平地长出来一样,清军在正南门全线出击,总数将近三千人,排着密集的队形准备以人海战术登上城墙。
人海战术,恐怖啊!历史上某某人的必杀绝技,一旦使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任何使用此招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军神(只要有足够的人)。
南门前的大地已经被汹涌而来的士兵们盖満了,李辉看着这架势,大吼一声:“火铳兵向前!”
一直在阵后养精蓄锐的火铳兵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还有某下心怀不満妄图投敌者,但是面对雷通为头目的监战队的鬼头刀,只能硬着头皮⼲了。
“嗵嗵嗵!”第一排排火铳响过之后,紧接着第二排火铳也响了。两排火铳将清兵完整的冲锋队形啃出一个缺口。
火铳不停地连射,形成持续火力,弓箭手也都张弓搭箭,不停地射杀倒霉的清兵。
“弓箭手,自由攻击,主要目标为清军军官!”李辉下令道。弓箭手纷纷跑到城墙边上,利用⾼度优势进行精确射击,不到半刻就⼲掉了三个百总,一个千总。
清兵虽然遭受不断的火力攻击,但是并没有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眼看得离城墙只有三十步了。
越来越近。
李辉鼻洼鬓角见了汗,他急得直搓手,看来只有使出绝招了。
“贾敏,准备大炮!”
佛朗机炮吱嘎噶推出来,摆在城头,撕掉上面覆盖的油纸,李辉拿起火绳揷在炮尾。手中两块火石劲使一击,顿时火花四溅,火绳嗤嗤燃烧着,一直没入炮⾝。
轰然一声巨响,把李辉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炮⾝如遭重击的向后一顿,火光噴出炮筒,向远处正在密集冲锋的清军发出死亡的召唤。
“唰!”带着刚烈威力的铁砂如同一把铁扫帚,将清军的冲锋阵型刮开一个大大的缺口,无数的士兵陡然倒地,大地上顿时鲜血四溢。
清军的冲锋阵型略略迟缓了一下,又在后面督战队的驱使下向前冲锋,人数更多,但是阵型疏散多了。
“快装药!”李辉和贾敏手忙脚乱的摆弄大炮,眼见清兵的冲锋越来越近了,李辉急得脑门上都冒汗了“火铳队,预备,齐放!”
三十六杆火铳一起开火,将清军的冲锋阵型打出了几个大大的豁口,但是不管用的,清军似乎悍不畏死,依旧踩着同袍的尸体向前猛攻。
“快一点!”李辉眼珠子都红了,他一把抢过木棍,塞进炮筒里,不等将火药铁砂捣实就匆匆点火。
“嗵!”一声巨响过后,炮子纷飞,那根木棍也被大巨的冲击力噴射而出,接连扫倒两个清军之后这才阻住去势。
清兵的冲锋阵型被这一炮打傻了,按照奷细刺探的报情,城里只有一门大炮,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接连开火?莫非城里还有秘密武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