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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内外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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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6、內外皆动

  椒房殿有秘密,未央宮更有秘密,但是,皇后脸上带着伤,从宣室殿返回椒房殿,这种事情却是瞒不住任何人的。

  刘病已悄悄地往椒房殿去的时候,帝后之间出事的消息已经在噤中传开了。

  掖庭的消息一向都比较快,当张贺得知这个消息时,想阻止消息传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张贺原本正在准备刘病已出宮的事情,听说此事,再听到掖庭丞禀告——消息是从掖庭宮婢口中得知的,他当即大怒,也顾不上安排刘病已的事情,便急急忙忙地往正堂走去,同时一迭声地召掖庭属吏前来。

  “君等若以为屈就掖庭,心中不忿,不妨直言,贺虽微贱,却也可助一臂之力。”

  正堂之上,真正说话的时候,张贺却平静了下来,简直称得上和颜悦⾊了。

  然而,掖庭属吏却全都是骇然跪倒,谢罪不止。

  张贺是什么人?

  ——都是阉人,都是受的腐刑,但是,故皇太子的家吏与一般的罪人能一样吗?

  ——不说家世,只说那位皇太子是什么人?

  ——先帝的长子

  ——先帝的嫡子

  ——汉兴六世,除⾼皇帝不论,孝惠非长,孝文非嫡,孝景以长子立,孝武以嫡子立,真正将嫡、长集于一⾝的,除了刘据,还有谁?

  ——汉兴六世,⾼皇帝爱赵王,孝文皇帝爱少子,除了孝武皇帝,哪一个皇太子能与刘据比宠信?

  ——孝武皇帝一心立长子,太子家的家吏、宾客,哪一个不是一时之选?

  也许,平时看来,张贺很平常,但是,想想当年,太子家上下那么多人,哪一个不曾参与那场兵乱?

  ——谁敢说这位掖庭令平常?

  掖庭属吏都很清楚,他们的这位主官并非易与之辈,只是很多事情,尚不能入他的眼罢了。

  这会儿,张贺这样说话,谁敢应?

  一⼲属吏惶恐不安地表现了一番之后,张贺才慢条斯理地对众人道:“既然无人有异心,便当贺方才失言。”

  虽然张贺的语气冷了一些,但是,掖庭众人却是心安了不少。

  轻扣凭几,张贺看了一眼重新凝神的一⼲属吏,随后才眯着眼睛吩咐:“严守门户掖庭之中多是贵人,当修⾝养性为宜”

  张贺的话让众人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就有人应了诺,其他人也不敢多耽搁,连忙也出声应诺。

  ——与霍光的作法相似,张贺的安排也就是直接将那些贵人软噤在掖庭之中了。

  最初的惊讶过后,掖庭署诸人再仔细一想,倒是都坦然了不少。

  ——今上的后宮之中,除了皇后,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出⾝⾼贵的人…

  ——或者说,除了皇后,都没有什么背景

  ——至少是与朝中官吏无关

  …

  于是,掖庭署诸人的底气顿时足了不少。

  ——不就是严守门户吗?

  ——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见众人都明白过来了,张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让众人退下。属吏不敢违逆,都恭敬地退了下去,只有几位掖庭丞没有动。

  掖庭与其它官署不同,共有八丞,虽然并非一定満员,但是,总不会与很多官吏一样,一令或长便只有一丞。

  对掖庭丞,张贺并没有像之前对其它属吏那样言语,而是很客气地直接问诸人为何留下?

  在堂上的掖庭丞只有五位,五人相视片刻,最后由最年长的一位代表众人向张贺进言。

  “令君…如此轻断…似是不妥”

  其它属吏不知,几位掖庭丞如何不知——方才的决定全是张贺自己决断的

  ——毕竟尊卑有别,他们如此对贵人…终究有些不妥?

  对此,张贺却并不在意,反而挑眉反问:“有何不妥?”

  五人哑口无言。

  ——张贺只说严守门户,并没有说别的…

  ——不妥?

  ——就如诸人所有想一样,那正是掖庭职责所在。

  ——有何不妥?

  见五人半晌无语,张贺也没有说什么,笑了笑便示意他们退下。

  五位掖庭丞再次相视一眼,最后一齐向张贺告退。

  ——既然张贺如此笃定,想来…应该…不会有事的

  想了想张贺的出⾝,五人不由对这个判断更有信心了。

  ——也的确如此

  当天,⻩门便处置了几个私议此事的中人,与那几个⾝犯大逆不道之罪的人相比,掖庭署的这点事情,根本微不足道。

  ——霍光的态度才是众人关注的目标

  这一次,霍光的态度很微妙。

  对于噤中官吏来说,霍光对皇后的维护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因此,这件事方出时,虽然私议很多,但是,并没有人想生事。

  ——张贺的决定也正是为了不出事。

  ——某些贵人若是耍些小聪明,必然惹出事来,最后,不论那位贵人是何结局,掖庭署都不免被牵连。

  说白了,噤中上下都明白——帝后之间不管出了什么事,霍光都没有办法追究,那么…迁怒就太容易了

  有这样想法的人很多,然而,霍光却什么都没有做。

  ——私议主上本就是大罪,谈不上迁怒什么的。

  更重要的是,霍光庒根没有理会这件事。

  ——据说,⻩门的奏书,霍光根本没有处理,直接是交给了杜延年。

  此说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出面处理此事的是杜延年。

  杜延年处事素来公正宽和,对于那几个私议君事的宦者,也没有额外加刑,不过是依律令论报而已,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

  一时之间,噤中上下都看不明白了。

  刘病已更加忧心。

  张贺亲自送他出宮。将出掖门,刘病已却止步回望。张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椒房殿前立着的二出阙,也就明白了刘病已的心思。

  叹了一口气,张贺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毋为中宮忧。”

  刘病已垂下头,没有吭声。

  张贺也没有在意,携了他的手,将他一直送出宮门。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言语,但是,这两人何等熟悉彼此,张贺只是瞥了刘病已几眼,便知道他心中必然有事。

  虽然也有些担忧,但是,张贺也知道,刘病已早已不是稚儿了。

  ——有些事,他不愿说,自然有他的考量。

  因此,直到宮门前,张贺都没有问刘病已一个字,只是在刘病已行礼告别,才轻声叮嘱了一句:“若遇难决之事,曾孙不妨请教于人。”

  刘病已一怔,随即便继续将礼行完,之后才看着张贺,満脸地犹豫,好一会儿才道:“若不可请教…”

  张贺不由一愣。

  ——不可请教?

  张贺心念一动,再联想刘病已方才的举动,便猜到了几分。

  ——然而…如何回答他的疑问呢?

  “若不可请教…曾孙便不妨稍待…”张贺轻语“何时思虑周全,何时再做决断。”

  刘病已垂下眼,思忖了一会儿,再次郑重行礼,谢过张贺,随后,才转⾝走出宮门。

  刘病已有四五个月没有出过未央宮了,走出宮门之后,尽管仍然満腹忧虑,但是,只是听着道上车水马龙的声音,他便轻松了许多。

  沿着城门街走了一会儿,刘病已才渐渐定神,不再一径地发呆,匆匆从路口过了驰道,随后从城门街转到香室街,便直接从清明门出长安。

  刘病已数月未曾出宮,这一次出宮,张贺特地安排了行程,虽然无人监督,但是,刘病已还是按照安排,首先去了复家。

  复中翁对刘病已的课业并不着紧,看了他带了功课,点评了一番,便让他继续在自家堂上听讲。

  虽然数月未至,但是,他的位置仍在,仍旧是与张彭祖同席。

  杜佗与史曾、史玄都很‮悦愉‬地与他招呼,反而是张彭祖,情绪有些低落。

  复中翁年岁大了,每次授业,时间都不长,而且要歇息片刻才能继续,那点工夫,堂上学子也可以稍歇。

  借着这个机会,刘病已才低声问张彭祖为何如此。

  张彭祖先是一怔,随即却是叹息‮头摇‬,就是不肯说话,杜佗在旁边见,却是暗笑不已,让刘病已迅速转移了目标。

  杜佗瞥了张彭祖一眼,随即便直慡地对刘病已道:“其长兄将将兵,彭祖求而不得。”

  “将兵?”刘病已不由一怔,却是不解得很。

  杜佗讶然:“曾孙在宮中竟不知?”

  刘病已不好说自己是被困掖庭署了,因此,⼲脆不言语,只是看着杜佗,让他解释。

  这一回,张彭祖先开口了:“大将军欲出兵辽东,将未定,却已定家兄随之。”语气尚算镇定,但是,表情却満是不甘。

  刘病已挑了挑眉,与杜佗相视一眼。两人都没有吭声。果然,不一会儿,张彭祖便道:“我只想从军而已,阿翁与两兄皆不允”

  “从军?”刘病已不由惊呼,随即上下打量了张彭祖一番:“君与我同年岁,何以从军?”

  张彭祖更恼:“长兄亦不过弱冠”

  杜佗翻了一个白眼:“冠军侯十八受封,令兄乃正当年”

  言下之意——他还太小了。

  张彭祖不甘又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扭头不理两人。

  杜佗与刘病已相视暗笑。

  ——他们终究太小,并不清楚,他们所知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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