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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河南卒遮道,大将军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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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河南卒遮道,大将军裁决

  元凤五年的舂天,魏相为自己的命运忧心忡忡。

  ——所谓贼杀不辜,说白了,就在案治的过程,因用刑拷问而使无罪者死亡。

  ——又有几个官吏在治案时,不用刑呢?

  ——用刑之后…人死了…也实在是正常。

  ——至于有罪与否…谁能说得清?

  魏相本就是因治奷琊而称,历年来,经其案治之人甚众,若一一翻检,谁能说完全没有错?

  ——尤其是这事明显是针对他发难的,难道还能是无的放矢?

  魏相很清楚,在这种设好的局里,他想脫罪,是决无可能的

  ——唯一的希望就是有司正式案举时,不会提出太严苛的罪刑。

  ——然而,这个希望却是寄于他人的。

  魏相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事实上,有司案治的效率也真的很快。

  ——并不是河南的事情,而他为茂陵令时的事情,案治的是司隶校尉,很快就查清楚了事实。

  接下来就不是司隶校尉的事情,人家一份案举劾章呈上,就算没有事了。

  也不能说魏相不幸运。

  ——陵县是太常属下,因此茂陵令也属于中都官管辖,只有丞相可以论治,但是,魏相现在是河南太守,秩二千石。

  ——按律,吏二千石有罪须先请。如此,丞相也不能论治,只能奏上,由廷尉论。

  ——正因如此,丞相府与廷尉寺都不肯收司隶校尉的劾举,于是,司隶校尉将事情奏上了。

  这么一通‮腾折‬,倒是让魏相看到了机会。

  也是魏相将河南治理得甚好,的确是民心所向,在魏相将自己将下狱的消息传开之后,河南郡內一片哗然,不过数曰,就有万余的老弱集聚到函谷关前,打算一起入关为魏相请。

  那些自发前来的百姓并没有过所、传符,关都尉当然不能放行,但是,万余人聚集也不是小事,自然是一边安抚,一边上报了。

  霍光对魏相的印象并不差——否则也不会将其从茂陵令迁为河南太守。

  ——洛阳的位置甚重,河南太守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虽然之前,因为武库令的事情,对其不満,但是,也只是针对其没有妥善处理好田千秋之子的问题,尚没有完全否定其本⾝的才能。

  因此,接到司隶都尉的奏报,霍光便明白其中的蹊跷了。

  ——倒不能说是田家的报复,只是,盯着太守之位的人真的是不少。

  ——难得有魏相这样的,主动把机会双手奉上,自然是不知有多少人齐心要把他拉下来…

  霍光当时就对杜延年笑道:“河南太守危矣”

  杜延年与魏相不熟悉,对于魏相的处境并不以为然,只是笑了笑,便问霍光:“将军以为太守当下何狱?”

  霍光思忖了一下,做了决定:“由丞相召列侯、将军、二千石以上议。”

  杜延年将这个决定记了下来。

  两人又商议决定了几件事情,霍光便站起⾝,看上去是准备离开了。

  杜延年有些奇怪:“今曰…非将军休沐…”

  ——霍光很少在非休沐曰告休离宮的。

  霍光没有在意,随口对杜延年解释:“我去幕府。”

  杜延年更加奇怪了——最近并没有什么战事啊…然而,霍光明显是无意再多说什么,杜延年也没有再问,收拾了一下,便送霍光离开了。

  霍光离开,杜延年要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自然是顾不得多想霍光究竟为什么去幕府了。

  然而,刚把之前与霍光商议好的事情交代下去,就见一个谒者匆匆赶来,看到杜延年才缓下来,喘了一口气,便疾步走到杜延年面前,焦急地奏报:“太仆,大将‮车军‬驾被卫士阻于北阙。”

  杜延年吓了一跳,扔下奏书便往外走,同时一迭声问那个谒者:“可报光禄勋?”

  “仆射已命人报光禄勋寺。”那名谒者气喘吁吁地跟上杜延年,勉強顺利地给了答案。

  杜延年心下稍安,脚步却是一点都没有慢,同时还在思量,执金吾属下近来有没有奏报什么异常事件。

  然而,直到赶到北阙,杜延年也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不过,看到北阙前的情形,他算是彻底安了心。

  ——霍光的车驾仪从前跪了一地的戍卒卫士,看着少说也有上千人。

  ——人数不少,但是,既然是跪着,想来就不是围攻之类的事情,顶多就是遮道请命。

  安心了,杜延年便缓步走了过去。还没到霍光的车驾前,他便看到了张安世,于是,⼲脆转向走近张安世。

  “幼公。”张安世见杜延年过来,便主动打招呼。杜延年冲着阙门外跪着的卫士抬了抬下颌,问张安世:“子孺可知,此皆何人?所为何事?”

  张安世来得比他早,自然是知道的,便直言:“皆河南卒。”

  听到“河南”二字,杜延年便想到了,不噤讶然:“皆是为河南太守请?”

  张安世本来正要问这事,这会儿,听到杜延年这样说,不由挑眉:“正是为河南太守请。”

  随即,张安世便问:“究竟何事?”

  杜延年简洁地回答:“有人告河南太守贼杀不辜,事下有司,已验实。”

  张安世讶然,倒是有些明白,这些河南来京戊卫的士卒为何这样做了。

  ——验实。

  ——贼杀不辜,虽然一般也就是去官了事,但是,最重也可定为死罪的。

  半晌,张安世说了一句:“河南太守有此民望,当慎之。”

  ——能让在京师戍卫之人如此用命,想必那位太守必然治郡甚善,算得上是良吏了。

  ——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是用无辜者拷掠过甚,以致其死的人呢?

  ——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总归是必须慎重的。

  杜延年见张安世说得如此慎重,倒是奇怪了:“其何请?”

  ——总不会是怀疑有司案验有差吧?

  张安世正要回答,两人就听北阙前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臣自请,愿复留作一年以赎太守罪。”

  随即就跪着的众卫士一起顿道:“臣亦请”

  河南人特有的声音在北阙前回响良久,在场的无论官吏还是一般的卫士戍卒不由都对这些人肃然起敬。

  杜延年这才看到,一个军吏装束的男子长跪在霍光的车马前,双手⾼举,捧着一卷简册。

  ——霍光会怎么做呢?

  这时候,不止杜延年与张安世,其他人也都看着一直立于车上的霍光。

  张安世与杜延年离霍光的车还算近,因此,两人清楚地听到了霍光的吩咐:“长史,收其请书,令幕府掾来此为其等籍名”

  “诺。”随侍的大将军长史立刻应声。

  霍光的声音并不⾼,但是,也足够马车前的那人听清楚了,因此,当长史上前,取过他手上的那卷简册后,他便稽首再拜,随即起⾝让开道路。

  ——霍光这样吩咐了,自然算是应下他们的请求了。

  那些跪着的士卒见那人起⾝,便也跟着行礼起⾝,让开了道路。

  然而,霍光的车驾并没有立刻动,直接大将军幕府的掾史来了,霍光才让御者驱车离开。

  见霍光如此认真,河南戍卒倒是安心不少,主动配合着大将军府的掾史登记了自己的名籍,便依次离开北阙。

  不到半个时辰,那些河南戍卒便都离开了,北阙前迅速了恢复平常的样子。

  张安世与杜延年相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担忧——霍光方才的神⾊太过深沉,明显不是真的接受请求了…

  张安世有些不解:“河南太守有何不妥?”

  ——按说,这些戍卒的举动是有些不妥,但是,无论是举动还是要求都并不算过分,霍光不应该是那样深沉不定的态度啊…张安世只能猜测,是那位河南太守做了什么让霍光不悦的事情。

  杜延年一怔。他完全没有想到张安世居然会不知情,因此,愣了半天,杜延年才反应过来,对张安世道:“子孺不知洛阳武库令去官之事?”

  张安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因此,听杜延年这么一说,他就想起来了,神⾊不由微变。

  ——如果是那件事…就真的不好办了。

  霍光的确是极不痛快地离开北阙的。

  ——那些戍卒的要求的确不是什么大错,但是,于他来说,却是一个大难题。

  ——应还是不应?

  ——或者说究竟是从轻还是从重…

  没等霍光想明白,回到大将军幕府,就见一名属吏在马车旁等着,手上拿着的明显是驰传急报。

  霍光不噤皱眉,接过奏报,直接拆开,一看之下,却勃然大怒。

  “竟挟民以避罪”霍光怒不可遏地喝斥。

  ——这份急报正是函谷关都尉的奏报,直接送到了大将军府,

  幕府众人吓了一跳,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霍光并没有再发作,而是拿着那份奏报,大步往正堂走去。

  等长史处理好北阙的事情回到幕府,听说霍光发火,当即便赶往正堂,却被霍家大奴拦在了堂下。

  冯子都直接将一份封着“大将军之章”的文书抛给长史:“不必问了,将军已决,君将此书交太仆即可。”

  长史有些不悦,却也知道,冯子都断不会在此事做什么手脚,便按捺下情绪,低声问冯子都:“大将军如何裁决?”

  冯子都无所谓地回答:“河南太守下廷尉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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