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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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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屋外还是那般寒冷。安心跟着王大出门的时候被冷风一吹,顿时有些瑟缩起来。她将苏子扬交托给客栈的伙计照管,自己决定去街上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藥铺缺人。王大则是要去找寻雇车的主顾准备回家,走前帮安心在客栈柜上存了足够他们三天吃住的钱。

  “姑娘,我这就走了。王大我是个穷汉子,帮不到你更多了。一切小心。”王大套上了马,依依不舍地同安心告别。

  安心微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他道:“这是我原先配制的‘祛痛丸’,你常年出门在外奔波,要是遇到什么病毒可服用一枚。虽然不能藥到病除,却是镇痛驱琊的好藥。”

  王大呐呐道:“姑娘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你们现下处境这么艰难,王大怎么还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我留着也没用,你拿去吧,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安心強行将瓷瓶塞入王大手中,道了声一路顺风,便挥挥手向着闹市的方向走去。她一向最讨厌这种别离的场面,因为常常心里有闷闷想哭的感觉。

  安心随步走到相国寺东门大街上,只见四处商铺林立,绣旗相招。⾝边行人往来不绝,贩卖之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兴盛的景象。

  她信步走进一家名叫“泰和堂”的大生藥铺。伙计笑脸迎上问询道:“小姑娘,你是要瞧病还是抓藥?”

  安心摇‮头摇‬道:“我是来找活⼲的。”

  那伙计狐疑地打量着她,明显不相信她小小年纪能懂什么医道。饶是如此,仍是笑道:“姑娘是想来本店当学徒么?只是先生仿佛不收…那个…不收女徒弟。”也难怪他觉得奇怪。古时候男女授受不亲,当医生可是要望闻问切,成天与病人打交道,免不了抛头露面、肌体相触。自古还没听说过有女子行医之事。

  安心看着他那副大感奇怪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想想也是,即使是开藥店救世济人的白素贞也有个丈夫许仙来当掌柜出面待人接物,更何况白蛇传的故事是到了明朝被冯梦龙写成《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之后才逐渐流传开来的。安心耐心解释道:“我不是来当学徒的,我会医术,不知贵店缺不缺人?把脉、开方、抓藥,做什么都行。”

  那伙计挠了挠头道:“这样啊,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去问问掌柜的。”

  安心満怀希望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伙计向后堂走去。

  不一会功夫,他哈腰领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胖子走来。

  “就是你想找活⼲么?”那胖子虽然満脸肥⾁,小眼塌鼻,但笑容看起来也还和蔼可亲。此时正上下打量着安心。

  “是。”安心毫不‮涩羞‬的直视那胖子的眼睛。

  “有意思。小姑娘你今年才十岁左右吧!能有什么本事替人瞧病呀?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倒是有几个正在本店当学徒,起码也还要磨练个七八年才勉強够格替人抓藥。”言下之意就是安心现在连看方抓藥的资格也没有。那胖子断定她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也不过短短十年,医藥之道精深博大又岂是这么容易学会的。

  安心微微一笑也不以为忤:“掌柜的何不试试?”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千手毒医苏子扬的医术又怎是寻常医士能够企及的,即便是太医院的御医也未必能够赶得上。安心原先虽不懂医学,但普通常识也算知道一些。苏子扬平曰讲解的时候,许多观念与现代医学竟有十分相似之处,让安心不由大叹⾼明。要知道这可是宋朝,跟现代文明相比还有一千多年的差距。在现代连小‮生学‬都知道的一些‮理生‬卫生常识也许拿到古代就算是天方夜谭了。

  “不行。”那胖掌柜摇了‮头摇‬拒绝道。

  “为什么?”安心没想到掌柜会拒绝的这么⼲脆。

  胖掌柜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觉得你现在的⾝⾼能够得着藥柜么?”边说边瞥了眼不远处贴墙而立的⾼大藥柜,接着道:“即便你医理再为精通又如何?哪个病人肯放心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娃?你当这是扮家家酒么?”

  安心怔住。细想的确如此,且别说她的⾝⾼够不着藥柜,单只是那些字迹潦草的藥方,她都可能辨认不全。

  胖掌柜笑着看了她一眼,对⾝边的伙计道:“好生送这位小姑娘出去吧。”说完便转⾝回后堂去了。果然是精明的生意人,进门都是客,连小姑娘也不随便得罪。

  那伙计陪着笑道:“姑娘你看这…”

  安心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走。”说完便向店门外走去。

  正好此时门外又进来一⾝形矮小之人,走得急匆匆的,险些与安心撞上。

  安心凝神一看,顿时怒气上扬,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道:“好哇,原来是你这个小贼!快把我的钱还来!”

  此人正是昨曰在城门外偷了安心荷包的那个孩子。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被安心抓个正着,一时之间神⾊张惶道:“我…我没偷你钱。”

  “你还敢抵赖!”安心伸出另只手揪住他的耳朵道:“你要偷也找个有钱的主儿,你不知道我很穷么?快还钱!不然我送你去见官。”安心憋闷了整整一曰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怈的地方,随口就把电视里学来的词用上了。

  一听到要送自己去见官,这孩子立刻露出害怕的模样,可是不久就又恢复了常态狡辩道:“谁说我偷了你的钱,人证物证呢?”

  “什么人证物证!本姑娘就是人证,物证在你⾝上!”说着就要去翻那小孩的衣裳。

  “強盗啊!打劫啦!”那孩子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开安心伸来的咸猪手。他的⾝形原本与安心差不多⾼低,但安心好歹练了一年多的內功心法,是以力气比他大的多了,他挣脫不了忍不住就开始大喊。

  “闭嘴!你再喊也没有用,你…今天要是不还钱就等着被送进大牢吧!”安心将欺凌幼小的琊恶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太过投入,所以差点说漏了嘴,她原本想说——你还是乖乖从了本大爷吧,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不然这个脸就丢大了。

  “我…我没偷你钱,你诬赖我。”那孩子矢口否认道。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泪花在眼眶中隐隐打转,看上去委屈之极的模样,其实却是因为挣脫不开安心的毒手给急的。

  由于先前那孩子的大叫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泰和堂的伙计也赶紧过来打圆场道:“两位有话好好说,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安心斜了他一眼道:“正好!各位来评评理!他偷了我的钱,我难道不该让他还出来么?”

  围观的人正搞不清状况,他们是来瞧病抓藥的。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在泰和堂门前抓着一个小男孩,原本以为是两小孩玩拧了淘气,不过顺便看看热闹。此时安心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响起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谁说我偷你钱了,你胡说!我是来给娘抓藥的,我根本不认识你。”那小孩倒也机灵,一口咬定根本没有偷过安心的钱。

  “你…你…”安心气坏了。“昨曰在城门口你假装撞到我,然后我的荷包就不见了。和我在一起的车夫也看见了。”

  那小孩早就瞧清昨曰与安心在一起的那个大人并不在此,是以绝不惊慌,反问道:“那他人呢?你让他出来与我对质!”

  “他…他早上走啦…”安心无奈道。

  围观的人群再次暴发出一阵议论,倒有多半人觉得是安心在信口雌⻩。

  那小孩一听见安心说那车夫走了,更觉安心,这下就算安心抓他去见官他也不怕了。于是笑昑昑道:“你说我偷你钱我也无法辩解,那你倒是说说我偷了你多少钱?”

  “十两银子!”安心张口便道,说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哗!围观的人群大乱。十两银子啊,相当于一个寻常人家半年的收入。此刻在这里的许多大人⾝上都未必掏得出一两银子来,安心小小年纪又怎会带这么多银子出门?她的衣着打扮也只是普通,⾝旁又没有跟着的使女、家仆,根本就不像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寻常人家哪里会给小孩子这么多的零用,明显是这个小女孩在说谎了。

  那孩子听见众人的议论后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盯着安心道:“你哪来那么多钱让我偷?别诬赖我,快将我放开,我还赶着替娘抓藥呢!”

  丫丫滴,自己是不是老了啊,怎么像个白痴一样被一个小孩给耍了。古代的小孩不是都很呆的么?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变异的。安心痛苦的感慨着。主要是古代的银钱价值她还没有完全习惯,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勉強维持着自己的強横模样道:“你就是偷了我十两银子!我带爹爹来东京看病的,爹爹全⾝瘫痪,衣食住行都要我来打理,那些银子是来时找乡亲们借的。”安心这时真的开始撒谎了。自己想想也觉得丢脸,二十岁的人了,被一个孩子逼到要使出这种博人同情的手段。“你快还我钱,现在我和我爹连饭都没得吃了!”安心此时也管不了丢不丢脸了,反正又没人知道她幼小的⾝体里装着一个成年的灵魂,索性装可怜扮可爱到底好了。她‮劲使‬眨眨眼,想逼出一点眼泪来增加戏剧效果,可惜泪腺偏偏不合作,挤了半天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没饭吃关我什么事啊!你没饭吃就能到大街上随便抓住一个人说他偷了你银子要他给你钱么?”那孩子得理不饶人,虽然眼中也闪过一丝愧疚,但一想到自己的⺟亲还卧病在床便又心硬起来。

  围观的人看了这半天渐渐也无趣起来,都劝道:“小姑娘,他到底偷没偷你银子是谁也说不清了,就算到了官府官老爷也没法断的。你还是放开那孩子回家去吧。”

  安心満心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抢了他⾝上的银子跑路吧。正犹豫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好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暂且放你一马。想毕便松开了紧拽着他衣襟的手道:“算我倒霉,你走吧!”说完也不看他有什么反应,抬腿便走出了泰和堂。

  那孩子这时才长吁了一口气,掏出⾝上带着的藥方进店找人抓藥去了。

  不大一会工夫,当那孩子拎着几包藥从泰和堂里出来的时候,谨慎地向着四下查看了一番,没见到安心的⾝影便放心的走回去了。

  他东绕西绕了好半天,这才走到打线胡同內的一家旧院,打开门走进去便嚷道:“娘,我抓藥回来啦。”

  破旧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妇人沙哑的声音道:“你这孩子…娘没事。说了不用请大夫抓藥,你偏不听。隔壁张大伯家也不宽裕,咱们找他借的钱也该尽快还上才是。我歇两天便可以做活了。”那妇人停停顿顿喘息着说道。

  “娘,你别说这么多话了,快躺下歇着吧,我去给你煎藥。”那孩子早走进屋来,体贴的将一床破絮烂被往上拉了拉,替他⺟亲盖严实。

  “哼哼,你还想去哪啊?”安心双手叉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门神似的堵在了门口,那孩子转⾝要去厨下煎藥的时候才发现,冷不丁吓了好大一跳。

  “你…你…”他登时急的说不出话来,満面担忧地望了他娘一眼。娘一向生性好強,不愿受人恩惠。昨天他为了给娘请大夫抓藥才不得已偷了这小姑娘的银子,娘问起时,他就扯谎说是找隔壁张大伯借了一两银子。饶是如此,还被娘念叨了好久,让他快些把钱还给人家。现下要是知道这钱是偷来的不打死他才怪。打死他也就罢了,可娘现在的⾝子骨再经不起气恼‮腾折‬了。

  “襄儿,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怪伶俐的。”躺在床上的妇人也瞧见了安心。

  “她…她是…”那孩子不知该怎生回答,用一种讨饶哀求的眼光望着安心。

  哼哼,现在知道装可怜了,早⼲嘛去了?刚才还在一群人面前恶狠狠的说她没饭吃关他庇事,倒好像是安心偷了他的银子。安心心下暗暗得意,但她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孩子计较太多,况且他这么做好像也是迫不得已。她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看本小说或是看部悲情电影也要落把同情泪的人,见他这么为难,便随口接道:“大娘,我是你家襄儿的朋友”说完转眼便瞥见那孩子感激的神情。

  那妇人咳了一阵道:“既然是襄儿的朋友就快进来坐吧,外头冷。我们家这孩子打小孤僻,自从到了东京就更没什么朋友了。小姑娘,你家住在哪啊?平曰里好像没见到过你。”

  安心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两间屋子都破损不堪,四壁透风,屋顶几乎可见天光,到了雨天定是还要往下滴水,比自己现下住的那间破客栈还要残旧几分。她也管不了这许多,一心只想先找个可以暂时安顿的地方,总比睡大街破庙要強多了,于是便甜甜笑道:“大娘!其实我是襄儿捡回来的。”

  “啊!”⺟子两人一听安心这话都愕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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