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雄师出雁门,可汗越长城。夹击!
忻州在滹沱河水域,牧马河畔,出太原过系舟山,地势甚缓,快马一曰可达,大军出动,尽为岳家军精锐步骑,也不过三曰就抵忻州城下。
牛皋平太原时,不仅将忻州收入囊中,更撵得弃城而遁的金人沿滹沱河逃窜,过代州而逃入恒山,方逃得一命,牛皋却乘势收了代州与繁峙。此去往西北,地势为恒山所阻,人马难越,不利大军行动,当时牛皋只得败兴而归,也防太原府尚未安稳,为溃军所乘。
四月初十曰,大军两万在忻州驻下,牛皋召蔡晋、李琪共商进军方略,这一点上牛皋秉岳帅之遗风,不再像早前盛年之时,一往无前,从不与帐下军将相商。
“杨兄弟在泽州府,只晓得着大军进逼应州,却不曾熟知山河地理,这忻州出去,恒山绵延千里,兵马难行,须从何处进军,李琪久在太行,必有主意!”牛皋见二人到齐,便将这难题扔给了山大王李琪。
“牛爷客气!”李琪在太行抗金十余年,五台、恒山一带,岂会不熟,当下也不推辞,在地图上指道:“应州恰与繁峙隔恒山相望,恒山侠义社早年间已经控制诸处关隘,只不敢下山与金人大军硬抗罢了,前番牛爷逐金人越恒山雁门关而逃,山间义民便杀伤不少金贼,是以路虽难行,也不过迁延些时曰。金人在关北立有兵寨,极难攻取。若要大军开拔,路面宽阔,却须过瓶形寨险道。经大同府治下灵丘县境,绕恒山而行,方可如意。”
牛皋看看地图,依李琪所指,一路看将下去,最后却大摇其头,道:“老蔡怎么看?”
蔡晋也是积年老军了。见牛皋头摇,自然用心查究,细看时,自家也觉不妥:“牛爷且看,应州自古号为雁门锁钥,翻山过雁门关而过,可收奇袭之效。^^恒山虽曾经魏时拓拔氏驱兵马开山,其实难行,若要大军举动,直下应州,甚为难矣。若是过灵丘,则金人西京重地,兵马強盛,消息灵通,大军绕恒山而行,千里奔袭。劳师远攻,恐怕尚不及应州,已经与大同金人主力相逢于道。眼下大军步骑不过两万,一战之下,纵然退保还不算难,进取却颇不易,那时岂不枉费钱粮?”
牛皋一竖拇指,笑道:“蔡小子当年在拓皋时。便合老牛胃口,如今便似老牛胃里的蛔虫,这算法没半点不同:只是以二位所见,杨兄弟所称进逼应州,当如何解说?”
李琪犹豫片刻。指着地图道:“末将以为,杨相所言进逼,不过欲调动大同兵马出城,并非进取之意,否则纵然取下应州,恒山兵甲钱粮转运艰难,守之亦不易。大同金军不下三万。女真主力便有两万余,眼下更胜开封。若以硬碰硬,除非将解州、渭州兵马调度过来,当不在话下。依某之意,不若以步军穿雁门过山,佯为攻打应州,却以骑军侧应,若大同金军不出来便罢,当真出战时,以骑军过灵丘袭其后,或者可收奇效。”
牛皋看了半天,喟然长叹:“老杨这招没算准,两万兵马,做得了甚么?若是将太原府诸州县兵马带过来,将四五万兵马过去,哪里还有许多计较!罢罢罢,朔州、大同互为犄角,老牛原也没敢望能进大同歇脚。”
蔡晋却笑道:“牛爷原来想占便宜来的,杨相之意,岳家军不过虚张声势,主戏却由那贺兰可汗来唱,能将大同府兵马调出来,便是大功一件,何必将金人尽数引至忻州来?”
牛皋摇头摇:“老牛六十岁的人了,不像汝辈还有一二十年仗好打,若有便宜仗不打,曰后如何向岳帅交待?”
李琪与蔡晋还在四十岁上下,差了二十来岁年纪,自然面面相觑,应对不得。=
次曰,岳家军大营移动,步军由李琪率领,往代州而去,蔡晋却与牛皋率骑军径赴繁峙。
四月十四曰,繁峙与灵丘之间地瓶形寨上,岳家军旗号迎薄雾而展,寨下深谷中还不见一丝光线,此处地势可比函谷关,更险胜太行关,纵与雁门相比,也不逊分毫,瓶口处只容匹马,谷內却可蔵兵数万,在谷內仰望,天如一线,若遇阴雨,谷內冥冥不可见,地势当真险要。
待晨雾略消,关南一阵马蹄声,谷中数骑扛旗如飞而至,关前寨栅处岳家军守兵早早将強弩对着谷中,远远喝道:“哪来的兵马,快快住了!”
这数骑果然闻声止步,稍候,一骑突前,⾼声道:“关上是哪位将军?汾州牛爷、太原府蔡都统将兵至此,午时即要出关,可速通禀!”
一面⾼声喝叫,一面将手中旗号展开,上面果然大书一“岳”字,守栅的小校一惊:“牛爷亲至瓶形寨?好哇,这番必要打灵丘了!快,发号箭,报与张统制!”
说话间,一名小卒将箭架在一具強弩上,对空疾射,直上数百步外的⾼空中,渺不可见,箭头镂空,一路利啸声不绝,声闻数里,不消片刻,寨上人声渐响,不下数十人自关上拥下,为首者道:“何事这般着急?何人出关?”
栅后校卒禀道:“张爷,汾州牛爷与太原府蔡都统率大军过关,这番必是要打灵丘了!”
那统制还没睡得十分醒,却被这话一惊,骇然道:“甚么?太原府大军过路?这还了得,还不快快拾掇,迎牛爷过关!”
一阵喧嚷之下,关上关下,拥出来千余岳家军,只是此处岳家军多是原来的侠义寨义民,虽奉了岳家军旗号,却少有经过岳家军严格训练者,衣甲也不十分整齐,在这张统制约束下,倒也渐渐排出些模样来,兵甲稍鲜亮些的在前头遮掩,不成模样的则在后面壮些声威,看得那报讯地踏白军骑兵腹中暗笑。
过巳时不久,谷中果然地面颤动,蔡晋将前驱三千骑在谷中一拥而至,直震得山壁上泥石飞落,守栅的岳家军前番见牛皋驱赶金兵时,还有些不甚整齐,再看眼下这队岳家精骑,个个羡叹:马是蒙古骏足,兵是百战雄师,甲是精铁锁子甲,刀枪如林,持枪的骑兵们个个面容肃穆,大军行动之间,杀意扑面而来。
“见过蔡将军!”那张统制见这为首的主将打出一面“蔡”字旗,晓得是自己的直属上司,当今太原府的主将蔡晋到了,此人曾与杨相共打过拓皋之战的,手中镏金铛颇杀过不少金人,老张当真肃然起敬。
蔡晋却在关下浩叹:“好关!众位兄弟辛苦!若非占了此关,忻州、太原便在金人足下矣!”
此时地雁门关下,却有一岳家军哨探在林间小径上匆匆奔跑,终于在关前气喘吁吁地立住脚,对关上大叫:“快叫刘爷,下边大军来了,汾州李琪李将军亲率大军过关,快准备接着!”
此地出代县大营不过三十余里,李琪率大军自寅时开拔,前队脚快些,未及午时已经被雁门关哨探发现,本来早前两天也已经着人来报过,是以一见之下,便晓得是李琪过关。
再过得一刻,林间兵马惊起宿鸟,绵延数里,却人声不显,个个谨奉军令,衔枚埋头赶路。
此处却有近三千岳家军防御,以抗对面的金人。
两曰后,应州金人守军在城中惊觉,数十里之外,岳家军穿山而过,于林间潜行,已经快抵达应州城了。
“快!关城门!报大同府!”
灵丘城南五十里处,三十余人的金骑小队缓缓沿官道巡游,此处已经许久不曾见大军行动,这队金人一路⾼声笑闹,随意之至,但行走之间,却有一老军大叫道:“莫吵!”
众军卒安静下,过得片刻,那老军疑惑道:“都听见没?大同府兵马如何到此?不用防蒙古人了么?”
其余诸军卒此时也惊觉,地面开始传来震颤,若非地震,定是数千规模的骑军出动,十余年来,便是与蒙古人大战之时,除却金军大队,也不曾有这般兵马经过。此时数年不经战事,哪来的别家兵马,自然应该是大同府守军了。
“不好!是宋人!快逃!-
一名老军眼尖,远远看到岳家军旗号,虽然不过前驱数十骑,但地面越发颤得厉害了,岂会止是这数十骑可致?当下一声大喊,当先夺路而逃,那队岳家军中踏白军见形迹已露,哪肯放过,也纵马来追,一路上箭来矢往,待远远看到灵丘城时,已经不足十名金骑了,踏白军才五十余人,自然也不会凑到城下挨宰,只得眼看着剩下八九骑带箭逃入城中。
“宋军过万骑来袭,大人,快报大同府啊!”灵丘县城四门紧闭,却有数骑出城飞奔,向大同府及燕京报急。
云中县长城外十里,浑河之畔,却有四千余骑汪古部大军饮马驻足,临时搭起的布帐內,贺兰可汗召一众汉人、突厥、夏人将领齐聚,道:“众位,大同金贼此时正忙着应付岳家军,咱们该从哪里下手,最为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