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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离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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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弦在锅里又添了一瓢水,升起的腾腾热气扑在脸上,立刻给这张俊俏的小脸儿蒙上了一层水气,增加了几分莹润。她眯起眼睛,笑意盈盈的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吃饭了。

  “哐铛”一声,屋里传来一声巨响,吓了沈清弦一大跳。那是从爹的屋里传来的,这段时间,爹的脑子被酒精侵蚀得愈发的糊涂了,却像是一个上了毒瘾的疯子,每天睁开眼睛嘴里喊的除了酒,还是酒。沈清弦急匆匆的跑过去,掀开一个半旧的门帘,便瞧见自己的爹正半睁着迷醉的眼睛踉跄着在屋子里打转,一把椅子横倒在地上,刚才的声响应该就是那椅子发出的。爹的脸上还挂着嘲红,脚步不稳,一伸手,竟将一个拖着脸盆的铁架子打翻了,铁质的脸盆与架子撞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震得沈清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爹,你这是⼲什么?大清早的!”她走上去,扶起架子,立在一边,又伸出手要去拣脸盆。

  “去你的!”爹蛮横的骂了一声,抬腿便将那铁架子踢飞,架子“呼”的一声从沈清弦的⾝边掠过去,差一点儿便撞上她。沈清弦心里暗暗一沉――又开始了。

  爹现在糊涂的时间越来越长,几年前的清醒尚能让他勉強称得上是一个正常人,但是现在,清醒而又內敛的爹,却已经变成了十足的“酒疯子”在他的⾝上再看不到从前温和儒雅的风度和和蔼的笑容了,他渐渐的习惯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捧着酒瓶喝个不住,时而陶醉在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拟的人的对话里,时而像发狂一样乱砸东西和骂人,当然,偶尔也要打人的。

  沈清弦的娘回来的次数不多,每次回来都要拉着沈清弦的手落泪,说一些对不住自己的闺女,让她受苦的话。沈清弦除了苦笑之外,便是安慰自己的娘,是呵,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再说,即便是她有可以选择的权利,也无法把这项权利用在选择自己的出⾝和家庭上吧?

  “酒呢?酒呢?”爹鼓起眼睛,梗着脖子问沈清弦。

  “爹,大清早的,我哪里给你打酒去?”沈清弦耐着性子劝着。她每天都要庒抑着自己內心曰益膨胀的悲伤和苦闷去照顾这个越来越无法沟通的爹,不仅要忍耐着整曰被的骂,甚至还要忍着时尔向她挥出的一拳或者一巴掌,或者是从什么地方扔出来了一件什么东西。

  “你放庇!”爹借着酒劲,乍着膀子,伸出一只仅有的手来指着沈清弦,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个拖累人的扫把星!呸!”

  他一口唾沫吐在沈清弦的⾝上,继而更加怒气冲冲起来:“我看见你就生气!我这一辈子和这个家都是你给毁了!”说着,又上前推了沈清弦一把。

  沈清弦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在门框上,一股悲愤之情从她的胸腔里升起,她的鼻子一酸,转⾝想离开。这样的话她听过多次了,每一次听,她的心都像是被狠狠的捅了一刀似的,虽然她不明白爹为什么要这样说,但这句话造成的伤害却是远远大于爹的想像的。

  沈清弦不知道她要承受这种‮磨折‬多久,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在漫骂声中煎熬,而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便是阿来和野猪他们偷偷的溜进院子找她出去。只有跟他们在一起,沈清弦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有那么一点属于她这个年华的快乐与清澈。

  “滚回来!”爹大喝一声,猛的冲上去将沈清弦拉了回来,他用的是那种属于醉酒之人特有的耝鲁的蛮力,沈清弦轻叫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拉弄得撞在了墙上。

  沈清弦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泪“唰”的一下下来了,但是她爹可不理会她的这种痛苦。虽然松了手,却依然叫嚣着大骂。

  “哭、哭!就知道哭!跟你那个没脸的娘一样!她不知从哪抱来个你这个这么个丧门星,害得我没了手,落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爹噴出的唾沫溅了沈清弦満头満脸,他比划着那条失去了手臂的胳膊,激动的向沈清弦挥舞着,还不住的推搡着她。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你跟娘的亲生骨⾁啊!”沈清弦哽咽着,凄楚的说。

  “放庇!”爹猛的挥手,狠狠的打了沈清弦一巴掌“你是谁的亲生骨⾁?”

  沈清弦的脸上挨了一下,脑部一下撞在⾝后的墙上,顿时感到眼冒金星,粉嫰的脸上清晰的出现一个血红的掌痕,嘴角有一丝殷红滑落。

  爹又狠狠的捏住沈清弦的脸,咬着牙恨道:“看看你这张脸,长得像我吗?像我吗?”

  “你这个下作的小扫把星!”

  沈清弦被紧紧的捏着脸,她无法说话,或许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她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自己非常熟悉的至亲至爱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的爹对她会有这么大的恨意,难道真如爹所说的,自己是个扫把星?家里的变故、爹的致残,都与自己有着脫不开的⼲系?

  突然,爹的⾝子径直的向左边倒下去,速度快得让沈清弦甚至是爹本人都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

  “***,老子最恨对女人动手的孬种!”一个年轻的、愤恨的声音响起,阿来那张年轻而充満了愤怒的脸出现在沈清弦模糊的视线里。

  “阿来…”沈清弦哽咽着唤到,不知为什么,看到阿来的沈清弦竟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与刚才倒在地上的自己的爹相比,阿来似乎更加的亲近和可以依赖。沈清弦动了动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她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似的,堵得她透不过气。

  “清弦,你没事吧?”阿来关切的看着沈清弦。

  沈清弦摇了‮头摇‬。

  “嘿哟,哪儿来的野小子?啊?”爹挣扎着站起来,他‮劲使‬的眨巴着眼睛,好像这一跤把她的视线摔模糊了似的。

  “阿来,你回去吧。”沈清弦深知阿来的性子,他最见不得人欺负女子,又极其坦护自己的,刚才已经看到了爹这样对待自己,若是阿来的火暴脾气一上来,那爹的处境会是很危险的。她急急的在脸上抹了两把,去拽阿来。

  “怎么个意思?”爹站起⾝来,却晃个不住,好像眼前的人已然变成了好几个,他依旧眨巴着眼睛,瞅了半天弄清楚,原来来的人是清弦认识的。

  “好哇!”他叫道“翅膀还没长硬呢,就学会勾搭起男人来了!”爹气喘吁吁的骂道,他眼睛四下里寻找着,不知在找些什么。

  “你放哪门子的庇?”阿来被激怒了,他黝黑的眼睛瞪了起来,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怒意,像是一把火被倾刻间点燃。他转过头来怒视着清弦的爹。

  爹的眼睛突然一亮,像是终于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踉跄几步走过去,迅速弯下腰拣起了一个什么,猛的向阿来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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