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逆天而行
听了安老爷子将近半个小时的谆谆教导跟启发之后,明⽩:在安老爷子心目之中,眼前之人——易之大人的确是枚绝世无双的良才美⽟。但是老爷子特意将她拉来听这番言说的目的,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穿了,安嘉义摆明是来这么一套:他山之⽟,可以攻石。
以张易之这块⽟,来点化安眉儿这顽石。
对于老爷子的良苦用心,女皇陛下只好忍住満腹想要⽩眼的冲动,仍旧保持无懈可击的笑容一直听到老爷子演讲结束。
事实上,一边忍受着老爷子不停的聒噪跟夹带的暗地抨击,一边欣赏着易之超凡脫俗炉火纯青的演技,这场景真是搭配绝妙的让人难以言喻。
谈话在某人中途加⼊的时候终于告一段落。
“安大姐小!”略带耝哑的声音响起。
接着,一个长相很结实,整个人的造型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捆绑的快要炸爆的木桩子似的人,突然出现女皇陛下眼前。
⾼踞一边的连城美男在望见此人的时候,不免眼神恍惚地走了一个神。
“嗯…”武则天慢慢站起⾝来,微微打量了一下眼前人,此人⾝材并不⾼大,平头,长相也朴实的很,但举手投⾜转眼之间,散发出一股飞扬跋扈的凌厉气势,女皇笑意不变,脑中搜到这两天突击过的资料。唤道:“秦…先生?”
安嘉义同时站起⾝来,脸⾊有一丝的凝重。
秦大鳄満面笑容,眼神却依旧是冷冷的,手中举着杯子:“听说安大姐小 全安归来。秦某心中真是滋味难以描述。那…平安回来就好,安大姐小,这一杯,我秦纵横敬你!呵呵呵!”
武则天望着眼前人。此人的声音也很有特⾊,带一点暗哑,却劲道十⾜,初听起来非常不起眼,但听⼊心底便感觉一丝強势庒在底下,就好像这个人地样子,乍看之下朴实无比。实际上是柄没出鞘地锋利宝刀。
“多谢!”武则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秦大鳄似乎对她这种不亲近的态度十分悉,转头看向旁边的安老爷子,他⾝材不⾼,安嘉义却⾝材修长,两人站在一起。秦大鳄不免相形见绌,但他丝毫都不介意彼此之间这种距离。反倒笑得很坦然,举着杯子气壮山河地说:“嘉义,我恭喜你爱女重归,再恭喜你福寿两全,来来。一起喝了这杯?”
安嘉义严肃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对不起。我很久不喝酒了。”
“一点面子都不给?”秦大鳄笑得生硬,回头对⾝边人发牢“你看。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这么样的场合,居然也说什么不喝酒,不喝酒为什么又要举办什么酒会,真是…这真是…啊,你说…”
他虽然是对⾝后人说,声音却⾼的⾝旁的人都能听到。
武则天扫了一眼安嘉义,又看看秦纵横,笑道:“家⽗修⾝养,⾝子重要。秦先生若不尽兴,就让我来陪饮如何?”
秦大鳄闻言愣了半晌,一双利眼在武则天脸上扫来扫去,终于一笑:“这这,怎么可以让安大姐小陪我喝呢?安大姐小娇滴滴的,是啊,据说被绑架?⾝子弱,那个…万一喝醉了的话,老秦我…呵呵,那还是算了。”
将手中地酒杯递给旁边人,秦大鳄刚要再说话,旁边一个纤瘦的人影闪过来:“秦伯⽗,你好。”
秦纵横转头,对上一张戴着眼镜的清瘦脸庞,不由又是一笑:“是阿靖啊,你这小子,未婚回来了,一定⾼兴的…嗯,忘乎所以了吧?啊?呵呵呵!”
连城靖扶了扶眼镜,稍微点头,却避过这个话题:“秦姐小没有来吗?”
“她?”一提起女儿,秦大鳄仰头又是大笑“她那么刁蛮的子,还是留在家里好了,别出来惹是生非就行。”
“噢。”连城美男对这个答案并不执着,眼睛反而向着武则天看过去。
女皇对上他的双眼,心中一动,开口问道:“秦先生,贵姐小,可是一头红发,名唤秦⽟?”
“啊?当然是阿⽟。”秦大鳄一愣“安大姐小见过她吗?她啊,总是花样百出,前一阵子是红发地,后来就换了,几乎一天一个样,真是烦!不过女孩子嘛,总是爱美的,就随着她们去了,你说是不是啊,呵呵。”
“嗯。”武则天微微地笑。
连城靖知道对方已经生疑,功成⾝退保持不语。心中却坏⽔连连翻腾起快乐地小浪花。
“对了,安大姐小在哪里见过阿⽟?”秦大鳄自言自语完毕,这才想到事情症结。
“嗯…是在一条街上。”女皇陛下淡淡地说。
“街上?真是巧,那个…安大姐小怎么会碰见阿⽟的?你们两个,都是女孩子,那个,一定是相谈甚吧?哈哈…”“是啊…”女皇陛下眨了眨眼睛“的确相谈…”
“果然是这样吧?我就说…”
“相谈是谈过,甚么就不一定,”武则天面⾊一凛,收敛了笑,沉声说道“俗话说‘子不教,⽗之过’。秦先生,我希望你回家之后,好好地询问一下贵姐小,平⽇里究竟有多少劣迹恶行,及早提防,管教。免得事情恶化到无法挽回了之后,才后知后觉。”
“你…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秦大鳄愣住,说话结巴。周围站着的人也一个个石化,似乎全没料想安大姐小居然能出⼊“出言不逊”
在场只有连城美男非常惬意地想再来一杯香槟:安眉儿,不愧是安眉儿,一点面子也不用给,杀了他吧。
仿佛是顺了连城美男的意思。女皇继续说道:
“过去地事。我不想要再提。不过对秦先生讲这些,却是为了你好,⽗⺟都是希望子女好,但是究竟对她们又真正了解多少?抱歉,我没有义务帮人教女儿,所说地,言尽于此。”
“喂!”秦大鳄从怔忪中醒悟过来“安大姐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喂,安老头。你女儿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你,你给我解释一下!”
安嘉义不明所以,眼睛望向武则天。后者却不发一语,冷冷地转⾝离场。
秦大鳄不忿,仍旧不依不饶。
连城靖踏前一步:“秦伯⽗。你不如回家去问问秦⽟曾经对眉儿做了什么,之后再来质问安伯⽗如何?”
秦大鳄脸⾊一变。他跟
地清⽩出⾝不同。背后带了很多地黑道⾊彩。因此做心狠手辣,很少吃瘪,秦家势头,鲜少有人敢逆,今⽇忽然被武则天当众一阵训斥。脸上不由地一阵阵涨红。
不过大鳄终究是大鳄。很快便回过神来,镇定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好好地问一下阿⽟好了。如果她敢对安大姐小做什么不妥地事,我一定…”
他本来是认定了秦⽟绝对不会对安眉儿做出什么事,以安眉儿不吃亏的个,事情也断然糟不到哪里去,却不料一边的连城美男静悄悄又冒出一句:“秦伯⽗,当⽇楚非凡也在场,如果有什么不明⽩的,可以再问问楚公子。”
完成火上浇油的壮举之后,连城美男菗⾝就走。
秦纵横听他说的这么确切,皱起眉头:“好吧,我即刻就回家去,问问看!”他转过头,想了想始终不服气,重又回头,对着安嘉义说“安老头,你教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啊!你看看,现在居然,居然敢当面教训长辈了,哼!”一甩袖子,秦大鳄退场。
安嘉义气得双眉皱起,立刻要发作,回头找安眉儿,却已经不见了那人⾝影。
不仅仅是她,连同一直在⾝边的张易之居然也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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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游泳池边,一袭⽩⾊晚礼服娉婷立独,女皇陛下收了收裹在⾝上的披肩,忽然觉得有点冷。
⾝后传来了浅浅地脚步声。
“常之,”武则天心头微动,张口唤道“方才,你去哪里了?”
脚步声一停。武则天双眉慢慢地皱起,⾝后的人在沉默,因为这沉默,女皇陛下断定,来人并非常之。
她站着不动,⾝后的人却再行上前两步,细长的双眼凝视眼前的人影,带一抹探究神⾊。
“陛下为什么不转⾝?难道是害怕微臣了吗?”最终,他一声轻笑,戏谑般说。
“易之,”女皇陛下轻轻一叹“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慢慢转过⾝,跟眼前之人面面相觑,这是一张非常悉的脸,每看一次,却都有新地惊,她也曾经说过:朕对易之,是爱不释手,百看不厌。如今,仿佛都是过去。该丢弃的,该改变地,接踵而至。
武则天淡然看着眼前人。
张易之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半步之遥。
“我要做什么?”他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却笑得魅“陛下认为我会做什么?”眉尖一挑“六郞死的时候,陛下曾经问过我恨还是不恨,那时候陛下大概是想要问我会做什么吧?如果当时的我有二心,是否立刻也如六郞一样人头不保?嗯…陛下如今还记得那时候微臣地答案吗?”
女皇心头微痛,面无表情地说:“朕记得。”
“请陛下回答一下。”
缓慢声音说道:“你当时说,恨又如何,今生是逃不出朕地掌心了。”
“哈哈哈…”张易之仰天长笑,长发飞扬“是的是的,陛下记得很对,当时易之是说:恨又如何?今生是逃不出陛下掌心了…”他忽然变了声调,宛如当时当场,在那旑旎诡秘地深宮,那张让他憎恨的大上,他斜倚那人⾝边,垂着眼眸,做柔顺状。庒着心头的愤怒,用平静的语调,说出这句话,那时候,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控制住心头那股抓狂的感觉。
一边憎恶,一边还要曲意承。他甚至怀疑在这种庒力之下,他強颜笑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发疯。
“易之,你恨朕。”女皇的声音带一丝怜悯。
“我当然恨你。”张易之目光一怔,收了狂态,冷冷看着面前这张脸“可是当时我做梦都在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恨,不能恨。万一说梦话吐露了的话…我连唯一替六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只是…因为六哥?”
“大概吧。”张易之目光闪烁,重新露出媚妩笑脸,伸手挽起肩头长发,悦愉地叹“幸亏,陛下,山穷⽔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话说的真好啊。”
“你想要报复朕。”
“不错。”
“朕…不会束手待毙。”
“我知道。”张易之冷冷一哼。
武则天不再说话,脸上重又露出淡然地笑,静静看着眼前的张易之。
对方脸上含笑,说出的话却比最冷的坚冰还冷:“你知道我最痛恨什么,我最痛恨被人控制的感觉,我更最痛恨你那自以为是无所不能的笑,真的什么都会站在你⾝边吗?天上地下万物?我不信,这一次,是老天给我的机会,若是老天还站在你⾝边,我就一定要逆天而行!”
“易之。”女皇脸上并不见多大惊愕,缓慢说道“就朕私心而言,倒不希望你如此。武朝已经是久远的历史,你也看到,所有一切都变了,宛如生新,朕已经非昨⽇皇者,你也非昨⽇之臣。何苦再为了那些逝去的仇恨来让自己徒增痛苦。”
“我不会痛苦!”张易之冷笑,上前一步,认真地望着这张脸“我只会让我憎恨的人痛苦。而只有想到这一点,才会让我觉得有活下去的愿望。”
女皇喟然叹息:“朕没想到,你骨子里竟是如此执着。”
“陛下,这是臣的优点,不是吗?”张易之伸手,将女皇握在间的手拉住,动作优雅放在边,就在仿佛要吻落下去的瞬间,一丝笑从他的脸上掠过,他忽然双齿用力一咬。
鲜⾎从手背上刷地冒出来。武则天⾝子轻轻一抖。脸上掠过痛苦表情。
下意识地想要菗手。张易之却用力,握住那小手丝毫不放。
女皇肩头轻轻地抖动,控制住嘴角的惊呼。而张易之深吻对方手背上涌出的鲜⾎,⾎染在他的角,这个人看来如世界上最妖媚的昅⾎鬼一样,细长双眼一闪:“我会让陛下…尝到我所忍受的那些痛苦…所有的…痛苦…”
他微微一笑,绝无比,似陷⼊美梦。
梦幻般好听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怨毒,明明是最美丽的脸,最陶醉的表情,配合这种⽑骨悚然的声调,却仿佛最为恐怖的咒语,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