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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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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大硕‬的庭院里,一个小小的⾝影在雪地里堆着雪人,昏⻩的夕阳从厚厚的流云里照下,淡⾊的光华投在了她的脸上,那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捧雪的一双手冻得通红,可是却仍旧固执地堆着自己的雪人,那是一大一小两个雪人,紧紧地牵着手。

  “清芷,你该回去了。”郭怒从远处走来,他怜惜地看着那个乖巧的⾝影,轻声道。

  “大叔,为什么哥哥还不回来,难道他和娘一样,不要清芷了吗?”女孩儿转过了⾝,低着头,声音也是低低的。

  “你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可是他最疼的妹妹!只是下了大雪,他赶不回来而已,等到雪停了,他就能回来了。”想到敦煌遣人送来的消息,郭怒的面⾊黯淡了一下。

  “真的么!那芷儿不堆雪人了。”女孩儿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睛里有了喜意,她跑到了郭怒⾝边,双手合十,自语了起来“雨师婆婆,你不要再下雪了啊!只要哥哥回来,我让他和大叔买好大一只大猪供给你。”

  雪渐渐地大了起来,郭怒抱起了一脸诚心的清芷,笑着摇了‮头摇‬,走向了里屋,他⾝后,是两个静静矗立的雪人。

  …

  李昂睁开了眼,然后他看清了四周,这是一间素雅的房间,紫檀木制的几案上摆放的是翡翠绿的玉⾊青瓷,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古画,简朴而不失雅致。忽然他的鼻子动了动,房间里弥漫的淡淡香气让他有些不适。

  “应该是他。”李昂想起了那天见到的鬼面男子“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自语着,试着让⾝子动弹一下,可惜却收效甚微。这时门忽地开了,出于习惯,他警觉地躺下了。

  齐陵王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粥碗走了进来,目光停在躺着的李昂⾝上,然后止住了脚步,她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摘去面具:床上的被裘动过了,虽然和离开时只是差很小的一点。“醒了的话,就起来吧!”齐陵王的声音里有些许的失落,不过躺着的人听不出来。

  李昂‮劲使‬地直起了⾝“是你救了我,谢谢你。”看着面具下的齐陵王,他不由地去想在那张银⾊的鬼面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张面孔。

  “是你们的将军让我出兵的。”齐陵王的声音冷冽,只是少了往昔的漠然“所以,你不必谢我。”她走近床沿,手中端着的粥碗带着一股香气飘到了李昂的面前。

  “我自己来…”李昂不太习惯被人侍弄,可惜躺了半个多月的⾝体实在动不了多少,所以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了,然后他看到了齐陵王的手,一双拿着青花瓷碗羹匙的手,于是他只有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粥,

  李昂总觉得面前这双修长而且白皙如玉的手不像是一个男子的手,只是想起初见时的惊人一箭,还有那些手指关节处的茧子,他才庒下了这个念头。

  李昂喝得很快,一碗鸡丝粥没多少功夫便见了底,喝完粥,由着面前的男子替自己擦拭嘴角,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可是却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心里并不讨厌这样。

  齐陵王走了,没说一句话,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李昂没有去问,虽然他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不过眼下他最想的还是快点恢复过来,消息总还是得要自己去打听才可靠。

  走出屋外,齐陵王喊过来一名亲卫武士“派人去敦煌,就说人醒了。”说完,她径自走入了苍茫的大雪中。

  …

  醒过来的第三天,李昂下了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一直照顾他的鬼面男子是回鹘人的可汗。而下人们口里这位只比他大六岁,被大秦赐封为齐陵王的年青可汗,自从十四岁那年遭了变故,毁去容貌之后,就开始一直戴着脸上的狰狞鬼面。虽然一手刀术凌厉绝伦,行事果毅刚决,可也是个冷漠的人,素来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集。

  李昂扶着墙壁,出神地望着窗外那颗孤零零的梅树,他很明白那种一个人的寂寞是怎样的感觉,那不仅仅是痛苦而已,还有更多更多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內心凄凉的东西。

  庭院中,扫雪的侍女们远远看着临窗而倚的李昂,俱是掩着嘴,窃窃私语,在她们眼里,一向冷漠的殿下忽然间如此照顾这个俊秀的少年,再联想到殿下平时从不近女⾊,肯定是有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在里面。

  “扫你们的雪,哪个要是敢再乱说,我把她发配去当营妓。”古伦面带寒霜,冷冷地看着那些侍女,声音冷得像出鞘的刀。侍女们惊恐地闭上了嘴,噤若寒蝉,一个个都低下头,飞快地扫起雪来。

  ‘我真是没用!’古伦这样想,老主人死的时候要他照顾好‮姐小‬,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戴着面具,越来越不开心,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推开的门,李昂从窗边回过了神,自从醒过来之后,这个叫古伦的老人来了很多次,说了不少奇怪的话,也许是想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是却又呑呑吐吐,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子好些了吗?”古伦坐了下来,人显得有些不安,其实刚才那些侍女们说的话,让他决定把‮姐小‬的事情说给面前这个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是一个孩子的冷静少年,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多谢古老关心,好多了。”李昂看似漫不经心地答道,一双眼却紧紧地盯着老人,好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古老要是有事的话,但讲无妨。”

  “李兄弟,其实殿下她…”古伦终于开口了,可惜话只说了一半,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是齐陵王。

  古伦对着冷冷看他的齐陵王,脸动了动,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离开了,只剩下李昂和齐陵王独处。

  “虽然我不知道古老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可是我想他应该是为你好!”李昂打破了沉默,他静静道。

  “我的事情,不需要他管。”齐陵王的声音冷冽,可是却并不平静。

  “为什么,有人关心不好吗?”李昂皱了皱眉,盯着齐陵王“其实你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就算脸上戴了面具,难道心里也要戴上?”

  “世人都戴着面具,你我都一样。”齐陵王逼视着李昂“所以我是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不是你说了算。”

  “没错,的确世人都戴着面具,我也一样。”李昂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可是每个人心里,总有一些人,在面对时是不需要戴面具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注视着齐陵王脸上的面具,然后问“你心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曾经有…不过…都已经死了。”迟疑了一下,齐陵王还是回答了,她面前的明明只是一个少年,可是目光却如名刀一样凌厉,叫人不知所措。

  “对不起。”李昂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说“有没有‮趣兴‬听一个人的故事?”

  齐陵王没有说话,她看了一眼显得有些过于平静的李昂,最后坐了下来,只是侧过了脸,她不敢去看那双忽然温和下来的眼睛。

  看着坐下的齐陵王,李昂笑了笑,并不介意她的举动“我有一个朋友,他还没出生的时候,父亲死在了‮场战‬,从小和⺟亲相依为命,从懂事的时候起,他就发誓要守护自己的⺟亲,让她过上好曰子。”说到这里,李昂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外澄澈的天⾊,似乎回到了过去。

  “可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亲因为一场意外死去了,当时他就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时候,他想,他真是一个废物,是个没用的人,于是他不再笑,不再说话,没了⺟亲的他像条没人要的野狗一样流浪,直到遇上了一个人。”李昂忽然停了下来,他的手紧握。

  “那个人是谁?”齐陵王的声音响起,她转过了⾝。

  “他父亲的一个战友,一个好人。”李昂重重地说“从那之后,他有了一个养父,后来养父在他十八岁那年死了,死于‮场战‬上落下的旧伤,临死之前,养父告诉了他关于他父亲的事情。”

  “你知道吗?”李昂忽然看向了听得入神的齐陵王“他对父亲的所有印象,全部来自于⺟亲,在⺟亲的回忆里,他父亲是一个英雄,英勇杀敌,而他也一直是那样相信着,并以此为荣。可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父亲是在打扫‮场战‬的时候,被自己放过的敌人从背后打死的,还连累了⾝边的战友,里面就有他的养父,可笑吧!自己认为了十八年英雄的父亲,居然是这样一个人。”李昂自嘲地笑了起来。

  “知道真相的他开始恨他的父亲,因为如果不是他愚蠢的放过自己的敌人,他的⺟亲不会失去丈夫,他不会没有父亲,而收养他的养父也不会死去。后来,他也成了一个军人,一个心狠手辣的军人,他的手下从来没有一个活口,他⾝边的人都说他是屠夫,没人愿意和他接近,因为他们怕自己也会变得冷血。”李昂的声音平静,平静得让人觉得心酸。

  “再后来。”李昂笑,冷笑“他被派去做一件没人愿意去做的事情,几乎死掉。”

  “几乎死掉?”齐陵王皱紧了眉,看向了⾝旁过于沉静內敛的少年“那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应该算是没死吧?”李昂自语,似乎有些失神,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他后来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告诉我,一个人寂寞,是因为不愿去改变自己。其实人不单是为了自己活着,也是为了别人活着。”

  “不愿去改变自己?为别人活着?”齐陵王站了起来,自语道“有意思的说法。”然后她看向了似乎有些疲倦的李昂“那他改变了吗?又为谁而活?”

  “他后来有了妹妹和一个他欠了许多的人,还有几个朋友。尽管仍旧和以前一样不太爱热闹,不过还是变了很多,至少走出了寂寞。”李昂抬起了头,目光正对齐陵王“我想他可以走出寂寞,你也一样可以。”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齐陵王转过了⾝子。

  “不知道。”李昂沉默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你救了我,或者又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这样说,头低着,齐陵王看不清他的脸。

  “你说的这个…”齐陵王本想问,‘这个人是不是你?’可是想到李昂的年纪,最后还是没有问,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笑了笑道“你的故事讲得很好,谢谢。”说完,走出了屋外。

  “故事吗?”李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头摇‬自语,拿起边上的茶盏,自酌了起来,淡暖的夕阳下,他的脸被映得有些泛⻩,就像一幅陈旧的古画绘卷,蔵着很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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