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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七章 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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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接到伯赏元帅重伤不治的消息,秦雷便与伯赏赛⽇夜兼程,终于在九月中旬抵达了镇南军的老巢…江北⽔城。

  远远望去,原本黑黝黝⽔城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灵幡在风飘扬,青黑⾊的城砖完全被黑⽩⾊的布幔覆盖,整个江北⽔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大灵堂。

  看到这一幕,路上一直沉默寡言的伯赏赛突然跳下马车,发疯似的往城门跑去。

  秦雷命石敢驱车紧紧跟上,到了城门口,得到消息的秦有德、秦有才、楚落、楚破等镇南将军赶紧出来,大礼参拜于道路两旁。秦雷见他们各个⾝着素缟,満面戚容,也不噤悲从中来,嘶声道:“都起来吧。”便命人直接驱车⼊內,进灵堂拜祭老元帅。

  伯赏元帅的灵堂便设在⽔城的议事厅中,奠敬元帅的匾额、一⾝肝胆生无敌,百战威灵殁有伸的挽联,以及各种挽幛、灵幡已经备齐,院中守灵的将士皆素服服孝,连兵刃也用⽩缟裹住了。

  在众将的簇拥下,秦雷下了车,便听见灵堂中传来伯赏赛撕心裂肺的恸哭声:“爹呀,孩儿不孝啊,连给您送终都来不及,都没见您最后一面…”在老人生命垂危之时,子女等直系亲属守护在其⾝边,听取遗言,直到亲人去世,这在习俗中称为送终。

  送终是一件大事,能为老人送终是表明子女尽了最后的孝心,未能为老人送终常常成为人们一生中的一大憾事,这恐怕也将是伯赏赛此生最大的遗憾了。

  只是老元帅⾝为一军统帅,在主力无恙,众将领皆存的情况下意外重伤,实在是令人猝不及防。秦雷和伯赏赛叔侄俩⽇夜兼程,一刻也没停。这样都没赶上,确实只能怪老天捉弄了。

  秦雷走到灵堂门口,在门口发放⽩绳⽩布的军官赶紧跪在地上,双手⾼⾼捧起一套绳布,这举动马上招来了几位镇南将军的呵斥:“哪有让王爷也戴孝的?还不快收起来!”

  秦雷却置若罔闻,接过那套东西。将中间开个大洞的⽩布套在自己头上,再用⿇绳扎在上。

  “王爷这可使不得。与礼制不合啊!”楚落低声劝道。按照礼仪。只有晚辈给长辈、下级给上级戴孝地。秦雷贵为大秦双亲王。军队无可争议地统帅。怎能给自己麾下将领戴孝呢?

  “今天没有什么王爷统帅。”秦雷沉声道:“只有一个前来吊唁自己结义大哥地弟弟。”说完便径直走了进去。

  镇南军将领面露感。顿时对王爷在敬畏之外。多了几分亲近之情。

  秦雷进去时。伯赏赛已经披⿇戴孝。在抱着棺材嚎啕大哭。边上还跪着一男一女几个小孩。竟然也披⿇戴孝。作死者家属打扮。

  “大秦武成亲王、大元帅王前来吊唁。”丧礼官⾼声唱出他地名号。

  伯赏赛这才在旁人地搀扶下。到给他预留地第一位地蒲团前跪下。带领一众孝子贤孙向秦雷叩首。

  秦雷接过石敢手中地篮子,将其中的果品祭物庄重摆于灵前,竟然一撩⾐襟,

  破天荒的跪于地下,亲自奠酒,从袖子里拿出路上亲笔写的祭文。还没开始读,便已虎目含泪,悲从中来,仰天长叹一声道:“呜呼吾兄,不幸⾝亡!修短故

  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蒸尝!”一边悲声昑着,一边垂泪不已。边上也跟着无声哭泣起来。

  只听秦雷继续念道:“吊兄青少,弓马娴,文武兼备,名満京城;吊兄弱冠、即随⽗兄,镇守江北,护我南疆。吊兄壮年,南寇来袭,时值国难,腹背受敌。汝⽗汝兄。死守国门,伯赏一家。仅余吾兄,忠烈无双,功在社稷!吊兄天命,殚精竭虑,复我镇南,強我⽔军,力拒南寇,二十余载,护我南疆,佑我大秦!吊兄古稀,不顾⾼龄,率军南征,学我国聇,⾝虽蒙难,志必能酬!”

  “吊兄气概,呑吐⽇月;吊兄壮志,天地异⾊;吊兄毅力,矢志不渝;吊兄远虑,伏线千里;吊君弘才,文武筹略,浆轮神舟,挽強为弱!遥想当年,兄与愚第,促膝而坐,畅饮开怀,谈笑无忌。意气相投,捻土焚香,义结金兰,福祸与共。”

  “往昔一切,仿若昨⽇,音容犹在,兄已仙逝,一念至此,肝胆俱裂,俯地流⾎。我兄忠义,气贯长虹,命终三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今⽇大秦,再无颜⾊!”念到这,屋里已经是哭声一片,秦雷也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旁人怕他哀恸上⾝,赶紧上前搀扶,却被秦雷一下挣脫,起⾝踉跄着跑到棺材边,指天起誓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弟也不才,愿持长戟,破灭南楚,生擒诸烈,斩其狗头,祭奠吾兄,在天之灵!”

  完又痛哭起来,杜鹃泣⾎般的嘶声道:“呜呼吾兄!生死永别!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痛哉!伏惟尚飨…”祭毕,伏地大哭,泪如涌泉,哀恸不已,几昏厥过去。

  石敢见状,赶紧将王爷搀扶起来。众将见他如此悲切,亦为感伤,心道:常听元帅说武成王重情重义,今⽇看来,老元帅看人真是分毫不差。

  三天后,几位镇南将军请示⽇子下葬,哪知秦雷‮头摇‬道:“我已经命人做了冰棺,安放义兄的遗体。”

  “王爷的意思是…”几位将军轻声问道:“暂不下葬吗?”

  “对,暂不下葬。”秦雷斩钉截铁道:“等取到诸洪钧的狗头,让他给我老哥哥陪葬。”

  几位将军难以置信道:“若是一直杀不了诸烈,大帅就一直无法⼊土为安吗?”

  “不会的。”秦雷‮头摇‬道:“诸烈在孤王眼中已经是个必死之人了。”说着冷冷地扫一眼众人,冷冷道:“不用这样忐忑,我那老哥哥已经把一切都算计好了,若不是他被楚军的毒箭流矢所害,现在该哭的就是楚国人了!”

  “还请王爷明示。”众将大喜道。

  “说了就不灵了。”秦雷黑着脸道:“三天后大军出征,你等只需各司其职,奋勇杀敌,否则诸烈地狗头还是取不回来,伯赏元帅也就无法⼊土为安。”

  众将只好齐声应诺,各自去准备去了。

  见所有人都退下,秦雷这才缓缓道:“把他领过来吧。”

  便从后帐挪出一个披⿇戴孝,満脸雀斑、五短⾝材的汉子,神⾊复杂的伏跪在秦雷面前,轻声道:“罪民李四亥叩见王爷…”

  秦雷端详着他那张国字脸,良久才低声道:“你瘦了很多…”在他印象中,李四亥应该是个乐呵呵,⾁呼呼的死胖子,却不是这种愁苦模样。

  “岳⽗大人一直在督促我减肥习武。”李四亥垂首解释道:“就算是元帅的女婿,但李家后人的⾝份,总是会有很多⿇烦的,所以我得有自保的能力。”

  “为什么不去南楚?”秦雷双目紧紧闭上,低声质问道:“我给你在南楚置好了地,准备好了新的⾝份,让你和月儿,还有你们地孩子,正大光明的生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留在秦国,背负臣贼子的骂名,活的这么痛苦、这么艰难呢?”

  “王爷的好意罪臣岂能不知?”李四亥仰起头,双目中泪花盈盈道:“可我姓李,是西城李家最后的⾎脉了。虽然我⽗亲谋反、家族覆灭,一切都是罪有应得,我也痛恨不已。”说着‮劲使‬一叩首,伏地呜呜痛哭道:“可他总有千般不是,也是我的⽗亲;李家纵有万般罪过,也是我的宗族。我不能让⽗亲无后,家门灭绝啊。”

  秦雷默然,他这才知道,原来李四亥不愿更名改姓,是不想让李家的香火断了,不想让世上再没有曾经辉煌无比地西城李家了…

  这一刻,秦雷能感受到李四亥內心的痛苦和撕裂,也能体会到他需要付出多大代价,承受多少痛苦,才能坚持下去…

  “原来我一直不了解你。”秦雷叹口气,轻轻‮头摇‬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婆孩子第一,轻松享乐第二,其余都不在乎的。”

  “我也不愿意这样,但我别无选择。”李四亥咧嘴笑一笑,恍然间,秦雷仿佛见到了当⽇那个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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