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船一靠岸,下方货舱的门打开来,车子鱼贯地开出、等到车子缓慢地走得差不多了,船上的乘客才得以慢慢上岸。
一踏上陆地,狄诺摘下鼻梁上的墨镜,眯起眼睛扫了扫四周…
来接他的人没到?那他是否可以转身搭船回雅典?
他这趟度假可说是不甘不愿的,要不是尤汉那家伙每天打国际电话騒扰他,他是不会放下他的工作团队,跑到这南欧的度假小岛来的。
不过那家伙也太得寸进尺了,还私自帮他订好了船票,摆明不让他搭飞机过来。最好尤汉别出现,否则先给他一顿好打再说。狄诺才这么想,一个超大的嗓门远远地从码头那端传送过来…
“狄诺,我以为你迷路了呢?”
狄诺才抬起头,一个黝黑的大男人马上朝他狂奔而至。他了额角,觉得神经紧绷了起来。
他这人最注重效率跟纪律,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得井然有序,而他所有的人生成就也都在他的预期之内,但这个堂弟却从来不是这样。
“你大老远把我到这个破烂小岛来,究竟是想干么?”狄诺眯起眼;毫不客气地往尤汉身上捶了一拳。
尤汉被这一拳击退了一步。“还好你没有因为坐办公桌而变成白皙的饲料,否则我马上叫人把你VIP房间的屋顶给打掉,让你每天都做光浴。”
“走吧,你要我站在这码头听你的高论吗?”狄诺把行李箱交给他,自己手上提著手提电脑。
尤汉一边引著他往车子走去,一边怪叫。“你带电脑!电脑,电脑耶!”
狄诺斜睨他一眼。“尤汉.布查尔斯,我知道这是电脑,你不用说三遍,基本上我离幼稚园很遥远了。”
“老大,我是叫你来度假的,不是来工作的。再说你不是在工厂修车吗,怎么会需要用电脑?”
“什么到工厂修车!我是到生产线上实际了解状况。还有,你以为设计引擎像捏陶土一样,摸著摸著就会有成品出来了吗?”瞧这小子说这什么话,他所设计的引擎在世界车界中都是赫赫有名的,竟然被说得一文不值。
“是,我知道你很优秀,我们全家族统统知道。”尤汉从不怀疑自己堂兄的优秀,但是他觉得堂兄实在太严肃了。
身为布查尔斯家最没有成就的黑羊,他会跟这个家族骄傲的堂兄感情如此好,说出来可会吓死很多人的。
家族的人要是知道他不务正业经营的度假别墅,其实是狄诺提供的资金,那些长辈可能会从轮椅上跳起来。
如此看来,这个堂兄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藥啦!虽然固执、保守,但对他这个堂弟也是情深义重的了。
“你的度假别墅有网路线吧?”狄诺问,心里惦记著自己的工作。
“现在没有了,因为我打算拔掉。”
尤汉的回答得到一个犀利的目光。
尤汉叹了口气。想要改造这个堂兄让他多点人,恐怕是个不小的工程哪!
车子从港口往上开,蜿蜓的道路狭小却井然有致,而这个火山岛的特别景致在眼前展现开来。
狄诺目光放在前方,面不改地说:“你开车的方式会严重磨损煞车,长久如此,引擎也会受到伤害。”
“是,不过这几年来我都是用这辆车载客人的,幸好它还没跟我抗议。”对于堂兄的专业素养,尤汉没有反驳的兴致。
与其说狄诺是个车,不如说他对自己的工作非常的尊重跟重视。对于这一点,尤汉倒是十分佩服狄诺。
尤汉简单地介绍岛上的风情,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就抵达了他所经营的度假别墅。
尤汉先下车,帮狄诺把行李拿下来,他没有走过大厅,直接往最后方的独立别墅去。
“来看看,我帮你特别留的VIP别墅,两房一厅,外加一个独立的游泳池,铁定适合你过过安静的度假日子。”更适合你这孤僻的子!最后那句话他当然没胆说出口,尤汉一边走进度假别墅,一边唠叨地说著。
狄诺随著尤汉进去,沿途看到的景观不让向来严格挑剔的他也感到骄傲。尤汉把这民宿经营得很有特色,处处可见设计的用心。而这里的确很适合他安静地休息几天,看几本书,写几个新的程式,好让他新设计的引擎能够发挥更大的效益…
“你该不会又在想工作了吧?”尤汉皱起眉头。“我本来想让你休息一下,不过我看还是出去逛逛好了。岛上有个新开挖出来的古文明,我刚好在那个单位工作,带你去晃晃。”
“我…”狄诺原本想拒绝,但看到尤汉的表情,硬是把话了。毕竟了解一下堂弟的生活重心,也是他这一趟的目的之一。
“你整理好东西就出来吧,我在大厅等你。如果有缺什么再跟我说,或者柜台的汉娜也会乐意帮忙的。”抗拒不了帅哥的汉娜铁定会非常、十分乐意帮狄诺的,如果她没先被狄诺的眼光刺死的…尤汉幸灾乐祸地想着。
“谢了。”狄诺的回答是当着他的面把房门关上,摆明了不想再听更多啰哩叭唆的话。
摆了尤汉,狄诺吁了口气,拿出自己的衣物,简单地冲凉一下。
没多久,他换了套休闲衫跟牛仔,沿著小路找到了大厅。
意外地,他在大厅看到了这几天老出现在眼前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狄诺瞪著凛玫,皱著眉头问。
“…谢谢你,我应该自己找得到。”凛玫才跟柜台的汉娜说完话,转头就发现某人正瞪著她瞧。“你怎么也在这里?”
“是我先问的吧?”这女孩真是没礼貌,狄诺眉间的皱痕更深了。
“我刚刚在跟汉娜讲话,你打断我们说话真没礼貌。”凛玫当然看出他眼中的不赞同了。虽然这家伙跟那雕像的神似依然让她非常好奇,但他每次跟她说话的样子,都让她火气一直冒上来。
她知道自己的个性容易冲动,所以行事时都格外地压抑下自己的直接反应,但还是有些人会让她忍不住想当个不文明的人,好比眼前这一位就是。
狄诺夸张地扬了扬眉,仿佛见识到她的不讲理似的。
这动作又把她肚子里的火气往上煽。“你这家伙…”
“哇…你们认识啊?老大,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识美丽的小姐了。”刚进大厅的尤汉看到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对立状况,感到非常的新鲜。
基本上在他的家族中,以及他所认识的人里面,很少有女人敢这样跟狄诺讲话。该怎么说呢?狄诺看起来太德高望重了。
“谁认识他。”凛玫咕哝著。
狄诺则闷不吭声。
尤汉继续热情地说:“你好,我叫做尤汉.布查尔斯,是狄诺的堂弟,也是这家Villa的老板。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你是这家伙的堂弟?”见到尤汉点了点头,凛玫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说:“辛苦你了。”
尤汉苦笑了两声,对这个小姐跟狄诺的发展更感兴趣了。他的目光调侃地看着狄诺,似乎在说…也有你摆不平的女人啊!
“尤汉.布查尔斯!”原本正打算回房的凛玫,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惊叫了起来。“你是那个尤汉.布查尔斯?我怎么这么迟钝…”
狄诺看到她惊喜的表情,感觉不大舒服,这女人有必要用这种闪亮的目光看着尤汉吗?
想到她前几天才用那种著的、惊喜的目光看着他,现在随即就转移了目标,还真是快得让人不敢恭维啊,幸好他没被她惑住。
“呃,我想这个岛上只有我一个尤汉.布查尔斯。”基本上布查尔斯家族的人都定居在德国,除了他之外。当然现在有另外一个布查尔斯家人在这边,正是一旁看起来不大开心的狄诺。
“你好,我是俞凛玫。”凛玫赶紧七手八脚地从背包中掏出名片给他。“我写过E-mail跟你联系。你是负责亚里斯特拉古文物出土工作的负责人之一吧?我是特地来了解状况的。”
“哦,你是玫。那个旅游节目的企划?”尤汉恍然大悟。“想不到你如此年轻啊!苞你通信,我还以为对古文物有如此兴趣与深度了解的,应该是非常资深的企划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旅游节目企划?
狄诺的眉再次扬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的表情不同。
只有凛玫知道他的诧异。她得意地瞪了回去,用眼神跟他示意…看吧!还说我是爱搭讪的无聊女子!
谁想到狄诺只是轻微地耸耸眉,随即恢复镇定。倒是凛玫嘴巴忍不住嘟了起来,这家伙该欠她一个道歉吧?
“你太客气了。”凛玫笑着说。“未来几天请你多多指教。”
“啊,对了,我正要带狄诺去看看那些文物,你要不要一起来?”尤汉大方邀请。
“好是好,但请等我一下,我先把行李放进房间。”凛玫扬了扬手上的钥匙。
“没问题,你慢慢来。我们在这边等你。”尤汉看着凛玫走开,转身跟柜台里的汉娜介绍著。“汉娜,这是我堂兄狄诺,这几天都会住在这边,他若有什么需求,请你务必帮他。”
皮肤晒得黝黑健康的汉娜是希腊女子,一看到内敛沉稳,外表又男子气息很浓烈的狄诺,目光中爱慕的光芒马上闪动了起来。“没问题的。”
可是这位先生住哪里呢?她记得已经没有空房了啊,刚刚她已经把最后一间租给了刚刚那位小姐。
她还来不及问出口,动作快的凛玫已经去而复返了。
“好了,我们走吧!”凛玫一脸兴奋,她就要去进行这趟最重要的拜访工作了。神秘的亚里斯特拉文明,她就来了。
没想到俞凛玫的腔热情,很快地被泼了桶冷水。
这回倒不是狄诺干的好事,而是负责保管文物的人今天请假,所以他们只能沿著整个文物整理的地区绕绕看看。
没多久,尤汉被一通电话叫走。
临走前他跟狄诺说:“老大,车子留给你开,我自己请人送我回去。有些事情我得赶去处理,你就载著玫到处走走吧,这是地图,还有车钥匙。”他掏出东西往桌上摆。“反正这个岛又不大,不幸迷路的话也找得回去,你们自己看着办。亲爱的玫,好好玩吧!”
“尤…”凛玫的呼喊还卡在喉咙,尤汉已经走掉了。
难道就这样放她跟他两人独处啊?凛玫紧张地左右脚替换著重心。
倒是闷著气的狄诺拿起地图与车钥匙,率先往停车的地方走。
凛玫只好跟上去。“喂,我们要去哪里?”
狄诺上了车,也没有像尤汉一样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只是坐在驾驶座上摊开地图研究著。
“你这没礼貌的…”双手的凛玫骂到一半就收了嘴。哼,跟这石头般的男人生气,是一点用也没有。
停顿了几秒,她决定厚著脸皮自己爬上车。
车子是辆吉普车,显然能很不错,坐起来还舒服的。
“我以为你不打算上车了。”他嘴边浮起一抹狡桧的笑容。
她转头贴近他,一双明眸贴到他眼前。“这是你打的鬼主意吧?一肚子坏水。尤汉真不幸,竟然跟你是同一个姓。”
“嗯哼,你倒是有心力为他人打抱不平的。与其花时间担心别人,不如想想怎么在把自己饿死之前将工作摆平。”他低头研究著地图,修长的指在地图上抚过,引起她一阵怔忡。
“你怎么知道我会饿死?”虽然她是快要把自己饿死了,但是他也不用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吧。毕竟她穷归穷,也是有自尊心的。
狄诺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兀自把车子开上路。
凛玫见他不说话,也赌气闷著不开口。
如此憋了十五分钟,终究她还是破功了。
“你要载我去哪里?这不是回去的路啊!”跟刚刚来的路长得都不一样,显然不是回度假别墅的路。
“如果你不想让我载,我可以在这边放你下车。”狄诺二话不说地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你…”样的!凛玫瞠大眼睛看着他镇定的表情,好想一口咬死他。
“怎么?不下车吗?”他斜眯著眼看她。
她发誓,有机会一定要把他那两排浓密的睫拔得一干二净!虽然他的轮廓深邃,那双深蓝的眼眸一度强烈地惑了她,但现在她只想让那眼底的得意消失掉。
可恶!她暗暗咬牙切齿。
“我又没说要下车,我只是问你我们要去哪里,至少我可以知道这个吧?”忍耐,她要忍耐。不仅因为杀人是有罪的,更因为她根本不会开车,万一把这家伙宰了,她也回不去。
狄诺再次把车子开上路,却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幸好没几分钟后,车子开到一处有著广阔海滩的地方,停了下来。
“哇啊,好漂亮的海!”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看到眼前绵延出去的壮阔海面,心都开朗了起来。
深蓝色的海,浅蓝色的天,海天连成一片,不同的蓝错著。
“黑色的沙滩耶,难道这里是卡马利海滩?”她惊喜地转头问他。
“你说是就是。”他一样懒得说话,但嘴角隐隐的笑意让她得到了答案。
由于这个岛是座火山岛,所以能够形成这样的特殊景观。海滩的沙是黑的,与清澈的海水相映著,反而形成了一种特色。
看到海让她快乐疯了,对于他的寡言也不以为意了。“我去海边走走,你要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哦!”狄诺看着她奔下沙滩,动作有点滑稽地扒下鞋子,然后奔进海水中,他的薄不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这女人真是个简单的动物。
基本上狄诺不大爱跟女人打交道,毕竟太多女人都跟情绪化、失去控制等扯上关系、画上等号,他不喜欢这样。
而接触过他的女人不是盲目崇拜他,就是怕他怕得要死。他最讨厌那种老是拿著热烈的眼神追逐著他,然后站到他面前又一句重点都讲不出来的人,偏偏许多他所认识的女人都是这两类人,或更甚者是这两类的综合体。
不过这个叫做玫的女子有点趣味,至少光看到她火冒三丈的表情就颇能取悦他。哈哈,如果她听得到他内心的对话,恐怕又要大大发火了吧?
“先生,请问你要来点什么?”
找了家店坐下,天的座位正巧在沙滩的上方,坐在这边既可以观赏海滩风景,又可以喝点冰凉的饮料,是个不错的选择。
“给我杯冰啤酒,谢谢。”虽然这边的啤酒没有德国的麦味重,他依然选择了这个,毕竟没有比在热天里喝杯冰啤酒更畅快的事了。
没多久,正当他啜饮下第一口啤酒时,原本在海滩上奔驰的那抹身影,正提著鞋子气吁吁地爬了上来。
看着她紧张兮兮地四处找他的模样,狄诺边的笑意更浓了。
她搜寻的目光终于找到了他,明显地松了口气。但等到她上到天咖啡座来,却马上装作一脸的无所谓。
“又喝啤酒?小心啤酒肚。”可恶,那啤酒看起来冰凉得人,让人极度想来一杯。
“夏天喝啤酒最消暑了,要不要来一杯?”他扬高啤酒杯,朗声问道。
她了口口水,想到她的荷包,还是勉强自己将目光拉离开那杯冰凉的啤酒。“不用了,我不渴。”其实是渴得要命哪!
“真的不要吗?等一下回去还要开半个多小时,确定不喝点什么?”狄诺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有恶作剧的潜力,竟逗起她来了。
俞凛玫撇开脸去。“不用,谢谢。”
“可是我刚刚帮你叫了呢?怎么办?”他故作困扰地问。
“你…帮我叫了?”她讶异地看向他,该说他好心还是坏心呢?“好吧,那我就喝,但是下次请你不用婆了。”她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她的荷包在哀叫,但是干渴的喉咙则在欢呼啊!
果然,说话间,老板又送来了一杯冰凉啤酒。
狄诺兀自点起烟来,无视于她变幻多端的表情。
“喂,你到底是哪一国人啊?应该不是希腊人吧?”既然两人要坐在一起喝啤酒,好歹聊个话题吧。
“德国。”他简短地应答。
“果然是德国人,老烟。”她上次出差去德国,对于德国人爱抽烟的毛病印象深刻。“还有啤酒,小心身材走样。”
虽然这句话现在说来半点说服力也没有,因为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就算没有像沙滩上那些人一样著身体,依然看得出来他的身材结实有力。
他的反应则是举起啤酒杯,对著她敬了一下,然后大口地喝下最后一口啤酒。
“走吧!”他拉直长腿站起身来。
“走?”她瞪了眼手里还有大半杯的啤酒。“等一下。”没看到她手上啤酒还没喝完吗?德国难道是绅士绝迹的地方吗?还是眼前这个进化特别不完整?
虽然他没有马上迈步走开,但她实在看多了他的霸道,就像他把她载来这里前根本未曾征询过她的意见,所以她还是三两口喝完啤酒,任那片冰凉直接灌下喉咙,冲进胃里面。
“等等嗡帳─”她抓住他前臂,这才发现他手臂上的肌结实得很。“呃…”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动作,她赶紧撇清地放开他的手,以免又被赖作花痴。
半小时后,两人回到了度假别墅,凛玫简单丢下一句“谢谢”后就直奔房间。
一回到房间,她决定先洗个澡,把身上的沙子洗掉。
来到浴室,看到大理石砌成的雕花浴白,她忍不住想泡个澡。
于是她蓄了水,加了点香,马上把自己泡进温暖的水中。
“呜…简直太舒服了。”她轻著闭上眼睛,将身子往后靠在浴池边。
这个浴室实在大的,加上自然的采光,很容易让人感到放松。
她微眯的眼看了看浴室另一侧的那扇门,不知道那扇门后面是什么,难道是储物柜?还是特别设计的更衣室呢?她打算等等再去探险查看。
热水消去了她肌的疲惫,很快地教她感到昏昏睡。
就在她快要在浴白里睡著时,一个开门的声音将她即将合上的眼皮往上扯了几分,恍惚间,有个阴影罩在她头顶上。她努力地掀起眼皮,努力地聚集涣散的瞳孔注视著眼前的“阴影。”
“你该死的为何在这边?”他低沉的嗓音既无情又冰冷。
原本睡意正浓的凛玫,马上被这话给冻醒了。
一张开眼,一片袒的古铜色膛出现在眼前。接著她目光往下移,是白色的浴巾,这她认得。但再往下,那双腿是谁的?
“啊…”迟来的尖叫声划破原本宁静恬适的气氛。